苏浅兰把两箱账本全部取出,大略分了分类,按照现有的分类先立了一本总账,才分门别类又做好了大约二十几本分账。
阿娜日和姗丹都好奇的在一旁看着苏浅兰先拿出一本库房的实物帐,认真在其中一本分账的眉头上分别用女真文、蒙文、汉文写下了“固定资产分类账”几个字,然后便翻开旧账册,一页一页逐项查对和抄写起来,不过底下那物品的名称什么的,就全是标准的女真文了。
阿娜日翻着新账册皱眉嘀咕:“这物品的价值,几两的还好办,那几千两的,这么窄小的一行空白怎么够写啊?咦?这、这……”她一语未毕,就看到苏浅兰在数值栏上填写了一连串曲里拐弯的符号。
“这是阿拉伯数字!”苏浅兰瞟了阿娜日和姗丹一眼,淡淡的道:“我这里取的最小单位是钱,一钱银子,两钱银子……直至千两万两,位数越多,说明物品的价值越高,有空我定要教会你们的!”
姗丹睁大眼睛盯着那些数字新旧两头对照了好一会,忽然看出了门道,女真文的数字零到九,分明对应着新符号的零到九,一丝也不差,然而新符号容易书写,又小个易辨认易对齐,这好处竟是说不出的让人兴奋!她越看越惊诧,不由敬佩万分地望住了苏浅兰。
自己的主子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奇怪符号?为何此前却是没有人用过?姗丹心中一阵迷惘,她自恃善于观察别人,可如今她才发现,原来她竟是连自己的格格都没有完全看透!
绿野篇 第二百一十章 新妻旧妾
叶赫那拉氏合上账簿,轻轻嘘了口气,在总管达春的帮助下,她总算在四贝勒规定的日期前将账目给清了,剩下要做的事,就是找个合适的时间,把账簿送到新福晋的院子里去。
“达春,辛苦你了!我自会在晚上之前将账簿给福晋送去的!”叶赫那拉氏满面笑容的送走了达春,便招来一个小丫头,吩咐她去福晋的院子附近盯着,一见四贝勒进入福晋院子就赶紧来报讯。
抬头看看天色,离傍晚还有半个多时辰,叶赫那拉氏精神一振,一甩帕子便向妆台走去,边走边娇唤:“来人!侍候梳洗!”
跟往常一样,傍晚过后,四贝勒果然从汗宫一回来就直接往苏浅兰的院子而去,他最近都习惯了苏浅兰的“侍候”,虽然苏浅兰很特别,她从不主动给他更衣、端水、倒茶。
负责这些琐事的全是下人,是她院子里分派到的小丫头,许多小丫头其实都是侍候过上一任继福晋过来的,做起事来倒也熟练。有时候阿娜日也会搭把手,但多数时候,苏浅兰连阿娜日都不让她动手侍候,而当四贝勒在享受小丫头们的服侍时,她面上都会有种不以为然的神气,仿佛有点看不惯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般,令四贝勒很是无奈。
比如此刻,苏浅兰也同往常一样,除去刚见面时招呼了一声“爷回来了”,她便没别的动作,任小丫头们忙碌的侍候他,她都端坐暖炕,在一旁老神在在的捧着那本女真文字书册在学习,只在他发出声响或说话时,才会抬头溜上他一两眼。
四贝勒没有见过谁会像苏浅兰这般,哪怕是元妃钮钴禄氏和上一任继福晋乌拉那拉氏,每次见面都免不了会有讨好他的举动,比如热情的问候,比如亲手亲为的给他更衣倒茶,更不必说其他的妾侍,全都是恨不得抢着替他做好所有事情的架势。
谁会像苏浅兰这般当他不存在?谁会像苏浅兰这般看他的眼神像在看懒虫?谁会像苏浅兰这般保持着优雅的微笑,眼底却明白的表示不以为然和……好笑?
没有!没有人!苏浅兰就是这般特别!她仿佛更喜欢摆弄自己的身体,或坐或卧,每一个姿势都自成风景,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迷人的韵致,她喜欢变成一幅让人心畅神怡的画,不喜欢沦为侍候他的下人!她自有她的骄傲,而他,却极喜欢这样的她!
端茶倒水的活儿,有丫头们做就好,她的风情是绝不适合做那些事的!她的美丽、她的独特、她的身份,都会让人觉得,她该骄傲,该高高在上,犹如雪峰上的女神,要么使人膜拜,要么只有征服而已!
“今天都在做些什么?还是在学女真文字?”四贝勒望着苏浅兰笑问,挥退身旁侍女,仅着一身便袍,走近她身旁。
“没有,今天看了一整天的账本!”苏浅兰摇摇头,看看丫头们都已离去,立即像猫儿般往后一靠,把身体都蜷进了四贝勒怀里。不管怎么样,她对四贝勒的身体还是很喜欢的!高大、肩宽、胸厚、腰圆,被他抱着感觉特舒适,也很暖和。
“账本?能看懂么?”四贝勒满足的抱着她柔软而又充满韧性的身体,关心地道:“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尽管问我!”
“嗯!”苏浅兰轻笑起来,贝勒府的账本虽然多达两大箱,实际上用了后世的记账法子整理出来不过二十多本,还不到半箱,她和阿娜日、姗丹两个忙碌一天下来,早已搞定新帐的建立和数据抄录工作,只等后续的账簿也送来照样弄好了,就可以盘点算账、对账。
拥有后世的先进知识,果然是大杀器啊!即便还不太熟悉的女真文字成了拦路虎,可不是还有着女真文和蒙文的对照字典么,碰到生字,查一查也就好了。苏浅兰想到这点,神色间不由透出了几分得意。
四贝勒反倒有些不信了,怀疑的望着她道:“真行么?你可别瞎逞强,到时候丢了大福晋的面子!”
“我阿剌说过,你七岁便开始管家,能识账本,内务精熟!”苏浅兰“哼”了一声道:“我十七岁的人了,难道还不如你的七岁?”
“乌克善这么说的?”四贝勒失笑:“传言就是夸大!其实那个时候,我不过是在协助额娘、跟额娘学习而已!”
苏浅兰敏锐地发现,提到母亲,四贝勒眉宇间便是一黯,怕他不开心起来,便故意伸出手指,很轻很轻地描画着他的眉毛和鼻子,不满地咕哝道:“叫你不相信我!这里也写着不信!那里也写着不信!”
四贝勒被她弄得脸上发痒,一把拽住她不安分的手指,顿然被手里传来的柔腻感觉弄得心头一荡,忍不住低头向她细滑的面颊吻去。苏浅兰也很能享受这种片刻间的温馨蜜爱,面颊轻转,竟然主动将嘴唇迎了上去。四贝勒心中惊喜,更加动情吻了下去。
苏浅兰正感到他身子发热,忽觉臀下多了一物坚硬,顿然面上发红,匆匆挣出他的怀抱,拢了拢鬓边秀发,含羞带嗔的问:“对了!你不饿么?我给让厨房准备了好些好菜,现在也该传膳了吧!”
四贝勒也已发现苏浅兰特别喜欢自己的怀抱,别说晚上,就是白天,只要可能,她都喜欢被自己抱着,除非自己不安分,有别的动作,才又会把她惊跑。这回儿见她贪恋的望着自己胸膛,神色不舍却又躲得老远,不由大是失笑,有趣的望着她道:“嗯,是该传膳了!早些填饱了肚子,爷才有力气把你也吞下去!”
苏浅兰红着脸嗔望了他一眼,忽咬着嘴唇小声道:“不可以!今晚不可以……以后七天,都不可以!”
四贝勒愣了好一会,才恍然明白:“你那个……到了?”
苏浅兰跳下暖炕,背对着他轻声道:“对啊!你今晚上就可以去别的屋子睡了!”四贝勒看不见的面上,却掠过了几分遗憾,如果四贝勒真不在她身边睡觉的话,她可要失去一个很好用的抱抱熊了!
四贝勒眨了眨眼睛,这个消息可有点让他措手不及,还在发愣的当口,苏浅兰已然传令下去,外间立即繁忙起来,一样一样的菜肴都摆了上来,热气氤氲、香味扑鼻。
入了座,正要开动,外面忽然传来报禀,庶福晋叶赫那拉氏在院外求见新福晋,说是按照四贝勒的吩咐,特来递交剩下的全部账本。
四贝勒一听,便让人唤她进来,苏浅兰却眼珠一转,大略明白这位庶福晋的小算盘,不由似笑非笑的瞥了四贝勒一眼。
“见过爷!见过福晋!”叶赫那拉氏一身八成新的粉绿旗袍,挽着两把头,低眉顺眼的进来行礼,柔媚的眼波瞟向四贝勒。
苏浅兰笑了一笑:“妹妹忙着账本的事,定然还没有用膳,既然来了,便坐下跟爷一起吃个饭吧!阿娜日,给庶福晋添副碗箸!”
“奴婢不敢!”叶赫那拉氏面带惶恐。
“坐吧!既然福晋都开口了,你坐下便是!”四贝勒淡淡吩咐。
“是!谢谢爷!谢谢福晋!”叶赫那拉氏不再推辞,神色受宠若惊地道了谢,双手将账册向苏浅兰奉上:“奴婢愚钝,耗费了许多时间才总算不辱使命,赶在今日各院落锁之前完成爷交代的任务!这里是最后的几本账册了,请福晋查收!
“好!妹妹辛苦了!”苏浅兰示意姗丹接过账册,笑道:“等过两日盘账之时,还请妹妹能从旁协助一二!”
“这是应该的!福晋但有吩咐,奴婢绝不推辞!”叶赫那拉氏连忙逊谢,如释重负般这才安坐下来。
“马喀塔这两天还好吧?”既然见到叶赫那拉氏,四贝勒便不由想起女儿来,关心问了一句。
“谢爷的牵挂!”叶赫那拉氏见问,很规矩的立刻放下碗箸恭顺回答:“小格格并无大碍,但……”
“怎么?”四贝勒听她语气转折,不禁皱了皱眉。
叶赫那拉氏忙笑道:“也没什么!只是午休起来的时候,似乎听到小格格打了几个喷嚏,奴婢当时正忙着账簿的事,只吩咐奶娘嬷嬷几句小心之类的话,然后就一直没有时间再过问。希望,小格格还好吧!否则就是奴婢的疏忽了!”
“嗯,小格格是爷的女儿,爷关心着呢!等会用过了膳,就让爷过你那儿去看一眼吧!也好放下心来!”苏浅兰微微一笑。
四贝勒本就意动,但听到苏浅兰这番话,却是有些狐疑向她看去,这会可还算是在她的新婚期内呢!去别的院子,她不会吃醋?
“谢谢爷!谢谢福晋!”叶赫那拉氏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起身致谢,忽笑道:“小格格也大了,今儿睡梦还在唤着‘阿玛’呢!”
“哦?”四贝勒闻言十分欢喜,却是顾不得再想苏浅兰是否会吃醋了,那是他的女儿,女儿会喊阿玛了,他怎能不去瞧瞧!当即拍板有了决定:“好!等会爷就过去看看!”
绿野篇 第二百一十一章 新妻旧妾(续)
半个多月下来,四贝勒天天晚上都在苏浅兰院子里歇夜,这一忽然不在了,屋子里仿佛一下便冷清了许多。
苏浅兰一身月白的里衣,青丝垂落,素颜如玉,捧着书册斜靠在红罗帐的龙凤喜床上,倚着灯烛继续学她的女真文字,可是一页还没有翻过去,她就走神了好几次,最后竟不知神游去了何处。
“格格!”阿娜日望着她叹气:“当初您帮着苏秦格格对付其他女人的时候何等威风,怎么轮到您自己的时候,就怯了呢?若是您早早便立了威,庶福晋又怎么敢找借口把贝勒爷给支走了去呢!”
苏浅兰微微一动,将一页书翻过去,却摇摇头没有作答。
“格格!您这是怎么了?几个月没见面,到盛京一见,感觉您都不像以前的您了!”阿娜日一看她那样子就着急。
“阿娜日,你不懂!”苏浅兰淡淡一笑:“都说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其实,反其道而行之,先纵后擒,也是可以的!”
“我……我不明白!”阿娜日听得一脸茫然。
“不明白也别想了,去休息吧!”苏浅兰合上书册,翻身向里,轻轻合上了双眼。事情是按着她原先的计划去做了,可是结果如何,殊难预料,她现在也唯有相信皇太极对宸妃的宠爱不假而已!
可是,现在的历史早已在她的不觉间偏移轨道,哲哲失去神智,布木布泰没能如期先嫁四贝勒,本该最后作为寡妇改嫁皇太极的她却以未婚之躯先嫁给他做了继福晋,这样扭曲了历史,她还能是原来的宸妃?还能得到皇太极的真心宠爱?
跟苏浅兰的情绪低落不同,庶福晋叶赫那拉氏心情亢奋得很,她跟在四贝勒身后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对四贝勒的背影是越看越高兴,遗憾的只是,四贝勒这身格外挺拔精美的服饰却是出自苏浅兰手笔。
一进院子,就看到个五岁的小女孩,牵着奶娘的手站在当门处引颈眺望,看见四贝勒的身影,那小女孩立即挣脱奶娘的手奔迎过来,口里喜中带怯的叫:“阿玛!阿玛!”
四贝勒人刚站定,小女孩已然奔到他的膝下。叶赫那拉氏略瞪了她一眼:“敖汉格格,我和你说过许多次了,小心摔了跟头!”
这小女孩,便是四贝勒的大女儿敖汉,却不是叶赫那拉氏所出,而是被驱逐出门的原继福晋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四岁上失去母亲,便暂时跟了叶赫那拉氏,住在她院子旁边。
小女孩看见叶赫那拉氏,连忙站定身子,规规矩矩向四贝勒行了个请安礼:“敖汉请阿玛万安!”
“嗯!起来吧!”四贝勒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最近有没有习字,姨娘待你可好?”
敖汉格格瞟了叶赫那拉氏一眼,恭顺的答道:“敖汉每天都有习字!还有画画,姨娘待敖汉很好,嬷嬷们待敖汉也很好!”
四贝勒牵住她的手进屋子里坐下,问了几句功课,便让敖汉格格去将最近这两天的画作拿来看看。敖汉格格高兴的去了,看她模样,显然对自己的画作水准很是得意。
趁这机会,叶赫那拉氏便轻声道:“爷!敖汉这孩子,跟奴婢很是投缘,奴婢跟她的生母以前也处得来,奴婢想,如果爷答应的话,能不能让这孩子继续留在我身旁,也好给马喀塔作个伴儿?”
四贝勒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同意:“行!你的年纪较长,又是当了母亲的人,知道怎么照顾孩子,就让敖汉跟着你倒也不错!”
叶赫那拉氏一喜,含笑道谢:“是!爷将嫡女交托奴婢,是奴婢的荣幸!奴婢定不负爷期望,认真照拂格格!”
这时奶娘已得到叶赫那拉氏的吩咐,将快满一岁的小格格马喀塔抱了过来,马喀塔穿得跟个球似的,小脸蛋有点发红。四贝勒关心问了两句,得知女儿没事,这才露出了笑容,逗着马喀塔喊“阿玛”。
无奈的是,马喀塔很不给面子,无论怎么逗她,她就是不开口,急得叶赫那拉氏连连顿足:“这孩子,怎么要她叫她偏不叫了呢!”
四贝勒呵呵一笑,不以为意:“这么小的孩子,就算真叫了阿玛,只怕也不会晓得阿玛的意思,你太着急了!”
被四贝勒抱了一会,马喀塔不耐烦起来,在他手里扭动着,东张西望,刚好看到敖汉格格拿着画作进来,她便朝着敖汉格格伸出了双手,奶声奶气的叫:“阿玛!阿玛!”
四贝勒一愣,哈哈大笑,敖汉格格不知所措,望望妹妹又望望父亲,捧着画作愣在那里。马喀塔见她不过来,顿然急了,就着四贝勒驾在她肋下的双手猛然蹦跳起来。
“她想做什么?”四贝勒又好笑又好气的问。
叶赫那拉氏轻笑道:“这都是孩子们淘气的把戏了!敖汉格格,你平时怎么做的,就怎么做,不要害怕!”
敖汉格格听了她的话,这才走过去,有点不情愿的把脸递给妹妹。马喀塔抱住她的脑袋,在她脸上湿嗒嗒地叭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的转头望向叶赫那拉氏,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后奶娘,“哦哦”地叫。
“这是要睡了吧?”四贝勒大概看出了女儿的意思,便将她递给了叶赫那拉氏,转而接过了大女儿递上来的画作,欣赏评断起来。
叶赫那拉氏将女儿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