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剌,我要回去换换!”
“真麻烦!那就快去快回吧!”乌克善笑骂一句,挥手放行。
“是!”苏浅兰告个罪,歉意的朝戈尔泰眨眨眼,便拖着阿娜日奔回了灯火明亮的营帐。
“阿娜日,到底怎么回事?不许瞒我!”苏浅兰不悦地逼问阿娜日。
“是……是莎琳娜……”阿娜日架不住苏浅兰追问,说了一句。
“莎琳娜来过了?是她打了你耳光?找不到我,拿你撒气?”苏浅兰火了。
“不是,动手的,是她带在身边的一个婢女……”阿娜日一看苏浅兰愤怒的样子,慌忙劝道:“格格!您别生气了,是我……是我言语不敬先惹火了莎琳娜格格,她手下才会动手的,反正……反正我一点都不疼,就、就捱了一记……”
苏浅兰还是抑不住的气得在帐中来回走动,这个莎琳娜,真是被醋迷了心了,堂堂一个郡主,竟然寻下人的晦气,这简直就是自掉身价的举动么!
“我阿剌不在?难道别的人也不在么?为什么都没有人出头,保护好你,难道我科尔沁的侍卫,全都是摆设!”苏浅兰怨怪起当时在场的人来。
“格格,这不怪他们!”阿娜日连忙解释:“当时莎琳娜格格带着手下围住了我问话,他们也没想到莎琳娜格格的侍女会动手打人,都被隔在外头,她们的动作又快,所以阻拦不及……不过,不等他们过来,莎琳娜格格已经喝止了手下,并且,道过歉了!”
“道歉?”苏浅兰冷笑,打了人,然后轻飘飘口头道歉两句就走,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这分明就是以势压人,看准的就是科尔沁惹不起他们土谢图汗部!
“发生了这种事,我阿剌,都不知道么?”苏浅兰皱起了眉头又问。
“是我不让说的!”阿娜日摇头解释:“我不能让大阿哥因为侍女之间的口角纷争,就去跟莎琳娜格格撕破脸面。还有范先生,他也同意我的意见,说是即便要告诉大阿哥,也该由格格您去说才对。”
奴仆和贵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阶层,正常情况下,绝不会有贵族为了奴仆被打的事就去为难另一位贵族,除非是当面侮辱,构成了一种当众打脸的没面子的境况。
像阿娜日这样,主子不在场而被对方教训的,随便对方说一句不敬主子的话,苏浅兰事后便很难给她找回公道。如果其中有利益牵涉,无法跟莎琳娜反面为仇的,苏浅兰见了她,非但不能替阿娜日说话,还得替阿娜日告罪,说自己没教好奴仆之类——这就是现实!
此所以范文采会让苏浅兰自己来处理这事,是息事宁人,而阿娜日白白被打,还是不死不休地作对下去,只能是由苏浅兰和乌克善两兄妹自己权衡了利益关系来决定。
“范先生是这么说的?”苏浅兰渐渐冷静下来,又踱了几个来回,心中有了计较,回过身来在阿娜日面前站定,拉住她的手诚恳说道:“阿娜日,这件事,我不会告诉阿剌,让阿剌难做……”
“嗯!”阿娜日欣慰的点点头,格格果然长大了,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火爆莽撞,这真是个好现象!刚才自己还害怕格格冲动来着,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苏浅兰口气一转,咬牙切齿的道:“敢打你的人,无论她是谁,我一定会替你找回公道!就用我自己的能力和智慧!”
阿娜日迅速抬眼望住了苏浅兰,一脸的惊讶和感动:“格格?”
“你……”苏浅兰瞧着阿娜日左脸上触目心惊的四条红指痕,不由心疼的伸手轻轻抚了上去,放缓了语气询问:“痛不痛?找范先生拿膏药擦过了么?”
“不痛!一点不痛!”阿娜日连连摇头。
“怎可能不痛?都已经红成这个样子了!”苏浅兰哪里会信阿娜日的说法,当下便要去找范文采拿些外伤膏药。
“格格!不用了!”阿娜日忙一把将她拉住,快速的道:“我是真的不痛啊!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她打我的时候,力道似乎也不是很重,就是辣一下,过会就没感觉了!”
“力道不重?你不是胡说的吧?”苏浅兰一呆,不相信的用手指在红痕上按了几下,果然,阿娜日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并没有像她预想中那样痛叫起来,或者脸上变色。
“那怎么……怎么瞧着那么严重?”苏浅兰愕然指住了阿娜日的面颊。
“很严重么?很红么?”阿娜日诧异的跑到妆台那边拿起面铜镜一照,顿然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回事?”
“别是打你的那个人的手上,有毒吧?”苏浅兰着急起来,胡乱猜测。
“毒?不会吧?既不痛又不痒,也没有麻木啊!”阿娜日对着镜子,用力在红痕上搓了又搓,脸都搓红了,不过这么一来,那红痕看着便好像消了一些。
“还是找范先生给你看看吧?”苏浅兰终是无法放心。
“咦?”阿娜日忽然有了新发现,照着镜子,她才发现自己的领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枚陌生的珍珠扣。
“这个是……”阿娜日惊诧莫名的将那枚珍珠扣扯下来,在手里端详着,很确定的说道:“这不是我的东西啊!奇怪了,它从哪里来的?”
“我瞧瞧!”苏浅兰好奇心起,从阿娜日手里接过了那枚珍珠扣仔细查看。
那是一枚很普通的珍珠扣,珍珠的成色并不好,做工也不是特精细,从价值来说,它就是普通的侍女常佩戴的那种饰物。唯一亮眼的是,它的形制风格,很像汉人的物事。
苏浅兰疑惑翻过珍珠扣的背面,骤然睁大了眼睛!只见珍珠扣背面的黄铜底座上,用尖刺划出了两个花纹般的汉字——“小心”!
“格格!怎么了?”阿娜日不认识汉字,只以为是装饰的花纹,见状奇怪发问。
“阿娜日!你给我说仔细些,动手打你的人,是一个,还是两个,还是几个?”苏浅兰此刻已经不再认为这是个偶然事件,忙仔细查问起当时状况来。
阿娜日拍着脑袋回想了一遍当时情况,很肯定的说了出来:“起先只是一个,她突然抓住我的领子,给了我一耳光,然后其他人才跟着冲上来,表面是劝阻,其实是趁乱下手,有的掐我手臂,有的撕扯我的衣裳……直到莎琳娜格格喝止她们。”
“明白了!”苏浅兰目中闪过一丝恍悟:“是她!就是她在抓住你打你耳光的时候,将这枚珍珠扣,趁乱别到了你的领子上!这个耳光,根本就是故意的!”
“格格您说什么?她?她是谁啊?”阿娜日听得一头雾水。
“梅妍!”苏浅兰嘴里,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
绿野篇 第三十八章 那达慕
苏浅兰没有告诉阿娜日梅妍是谁,也没有再让阿娜日去找范文采拿伤膏。一枚珍珠扣,珍珠扣上的汉字,让她明白了整件事的真相:并不是莎琳娜的侍女梅妍要替莎琳娜出气,而是梅妍要借一个机会,向她传递某种危机信号。
所以那一巴掌看着很厉害,其实下手并不重,在阿娜日脸上留下可怕的红痕,只是为了迷惑莎琳娜。
梅妍之所以要帮她,自然是因为她和李循方之间始终有联系,哪怕不能见面,也必然有互通消息的办法,从而知道了她和李循方是有交情的,发现她面临危机,便传了警讯。
长公主手下的侍女梅妍,何以变成了莎琳娜的侍女,苏浅兰也能猜出个大概,定是梅妍为了更容易逃生,想法子从永远戒备森严的长公主身边转移到了戒备不太严密的莎琳娜身边——这个丫头的机灵聪明,真是叫人欣赏!
然而,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危机?莎琳娜想了什么坏招来对付她?单凭匆匆的“小心”二字,苏浅兰实在猜不出什么东西来。
“就莎琳娜那样的个性,即使有阴谋,也不会是筹谋已久的阴谋,只可能是临时起意的杀招,所以梅妍来不及传递更详细的讯息,只能匆匆示警!”苏浅兰心中低语。
明白了事件关窍,她不再愤怒难当,而是担起心来,把浑身的戒备神经都绷了起来,并且再三嘱咐阿娜日,那达慕进行着的这段时间,行事和吃食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才行!
苏浅兰内心的焦虑紧张,连乌克善和戈尔泰都察觉到了,只是苏浅兰掩饰得巧妙,使两人都以为她是在为戈尔泰能否夺得勇士之衔而担心,笑着好好宽慰了她一番。戈尔泰更是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借此传递自己的信心和爱意。
第二天,便是那达慕竞技正式开幕的日子,来自蒙古各部的精锐,以及大汗本部的铁骑和卫队,都会派出自己最精英的勇士参与全蒙第一勇士头衔的角逐。科尔沁虽然弱小,乌克善仍不甘人后,带着三名精选出来的手下,也报名参加了竞技。
乌克善带着手下上马出发的时候,苏浅兰将他们一路送到了营地外。
“阿剌!”苏浅兰抬头望着马背上踌躇满志的乌克善,取笑道:“您除了马术,射箭摔跤都不强,我看您还是别去了,去了丢脸,那多不好!”
“说什么呢!对你阿剌就这么没信心吗?你阿剌是比不了你心爱的戈尔泰,但拿个好名次应该没有问题才是!你少给我添堵,回头我要发挥不好了,该唯你是问!”乌克善笑骂着,伸手在她鼻子上用力刮了一下,带着三名手下打马而去。
瞧着这对欢喜兄妹互相打趣,一旁的阿娜日忍不住捂嘴偷笑:格格一定是有了爱,才会变得这般口齿伶俐的吧?过去两兄妹间的感情虽好,可都是乌克善在为她操心比较多,难得会有这么温馨有趣的一幕。
苏浅兰摸着生疼的鼻子,暗地撅了撅嘴,难怪玉儿这鼻子长这么小巧,感情是被乌克善刮出来的啊!还好鼻梁没塌陷下去,要不可惨了。
“什么叫‘你心爱的戈尔泰’!尽会胡说!”苏浅兰不满的嘀咕着,扫眼发现阿娜日在偷笑,脸色一红,忙呵斥道:“笑什么!还不准备准备,我们也该开眼界去!”
“是是是!马上好!”阿娜日忙不迭答应着,立即去牵来了夜辰和自己的坐骑,后面还带来了两名护卫。她的心情好极了,果然就像主子预料的那样,脸上红痕当时看着可怕,可是过了一夜,就基本上消失不见,否则脸上不美了,她想笑也笑不出来。
苏浅兰最不喜欢的就是带着保镖到处晃,看见护卫就想拒绝,但想到梅妍的示警,便不再反对,而是命那两名护卫,只可保持一大段距离悄悄跟随,不许近身贴着。看两名护卫都乖乖答应,这才骑上夜辰的背,带着阿娜日先行往那达慕竞技会场而去。
“人好多!好热闹!”苏浅兰看着两边拥挤的摊位,攒动的人头,好不感叹。
“是呢!”阿娜日笑着说道:“那达慕啊!可不只有竞技娱乐而已,更是庞大的交易盛会!格格您看,那边好多药材!……还有这,这织品,好精美呀!”
“嗯嗯!”苏浅兰早已睁大眼睛看得目不暇接。以前没有见识过,原来这草原的那达慕大会,就是奥运会加商品交易会呀!
“今年的收成真是不错耶!”阿娜日羡慕的看着那些货物丰美的摊位,连连感叹:“看!看那边那皮货的成色,啧啧!”
一阵阵各种吃食香味钻进苏浅兰鼻子,勾得她馋虫大动,干脆跳下马来,顺着香味找去,却是机灵的牧民,在各个角落里安下了吃食摊位,摆卖奶茶、酥饼、唰羊肉不消说,苏浅兰的手里没多久就拿了好几串烤羊肉什么的,马也不牵了,两手开弓吃得眉开眼笑,全不顾嘴角油污是否脏了妆容。
“格格!您别再吃了行吧?”阿娜日被打败的一脸无奈,给苏浅兰这么在无数摊位之间绕来绕去,方向都绕晕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及去看戈尔泰赛马。
“着什么急啊!不是说比赛要进行七天,赛马两天,射箭两天,摔跤三天么?这才头一天,几百个男人一起比赛,乱轰轰的,你能认出哪个是阿剌,哪个是戈尔泰?”苏浅兰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可是……”阿娜日急切之下好不容易找到理由:“戈尔泰贝勒若知道格格您没去看他比赛,不是会不高兴吗?”
“噗!”苏浅兰忍不住笑将起来,伸手指向周围人群中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们,狡黠的道:“看到了没?今天什么日子啊?差不多全蒙的姑娘都跑来了,个个都穿着最好的衣裳在四处晃,更别说赛场了!我保证啊!戈尔泰他根本无法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去!”
“格格!您怎么这么说呢?”阿娜日不由泄气道:“别管戈尔泰贝勒知不知道,去了,总是咱们的心意吧!”
“呵呵……好吧!就遂了你的心意!带你去瞧瞧你那偶像的风采!”苏浅兰逗够了阿娜日,这才翻身上马,预备直奔赛场。
阿娜日脸色一红,又害羞又好奇的发问:“格格,什么叫做偶像?”
“就因为你这样倾慕戈尔泰,所以戈尔泰才成了偶像,明白了吧?”苏浅兰白了阿娜日一眼:“你过来带路!赛场在哪个方向?我可不记得!”
“天啊!格格!您得找时间去拜拜路神才行了!我看您最近老是会迷失方向呢!”阿娜日担忧的望了望苏浅兰。草原景色单一,若是方向感差了,便容易迷路,所以自幼生长其中的草原人,都练得一身良好的方向感,很少依靠路边的标志。
苏浅兰被她说中尴尬之处,狠狠瞪了她一眼:“快走吧!那么多废话!”
“哦!”阿娜日只是略略辨别一下,就找准了方向,带着苏浅兰往赛场方向走去。口中说道:“其实,要在几百人中认出戈尔泰贝勒,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哦?为什么?”苏浅兰好奇发问。
“您想啊!戈尔泰贝勒要想取得最终胜利,那他就必须要在三项竞技中都脱颖而出,夺得前三魁才行!这样才有资格由大汗最后敕封全蒙第一勇士之衔,授勋封爵对吧!”
阿娜日解释道:“要夺得前三名,那他自然要在比赛中努力领先于别人,只要他在几百人中遥遥领先的跑着,我们不就看到戈尔泰贝勒了吗?”
“嗯!”苏浅兰忍不住心中好笑,这道理她早就知道,哪用得着等到现在来听阿娜日吹嘘啊,当即笑赞了阿娜日一句:“不错啊!你这丫头也终于开窍了!”
“嘿嘿!”阿娜日丝毫听不出苏浅兰话意里的揶揄,一脸得意的神情,逗得苏浅兰禁不住的莞尔摇头。
终于到了赛马场外,远远便看到前方人山人海的围了一层又一层,场上高处彩旗飘飘,到处呼声雷动,鼓角长鸣,气氛竟是说不出的火爆。
苏浅兰一看这场面就悚了:“阿娜日!我看我们挤不进啊!”
“没关系的!走这边!”阿娜日倒好像轻车熟路似的,沿着人墙往尽头处跑。
马场用旗标围出来的整条直线赛道,长达六十里,沿途两边全是赶来观赛的人。要说人群最不密集的点,当属终点段附近的金帐所在,那里是大汗观赛的地点,卫士如林,戒备森严,寻常人无法靠近。
“你要到金帐附近去观看?”苏浅兰为阿娜日的大胆暗暗咋舌。
“格格!只有在那达慕的竞技会上,大汗才比较好说话,只要您胆子大,靠近金帐也没事的!更何况,您是科尔沁的格格,又是戈尔泰贝勒的未来福晋么”阿娜日吐吐小舌头,其实她也有点怕,但为了能够清楚看到戈尔泰夺魁,冒这点险,值得!
苏浅兰无语,望望赛场周围,因为来得晚,确实没有什么空隙可以挤进去看了,只有靠近金帐的左首位置,人墙出现了少许空挡。
“行了!怕了你了!去就去吧!”苏浅兰更是不惧权贵,果然跟着阿娜日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