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笑着的我闻到了一丝失败的气息。
太后銮驾随从甚少，显然是匆匆赶来。
我心道：太后妈妈为了我值么，大晚上的。
不过又一想，人家太后心里哪会有我，人家为的是自己儿子啊。
唉，俺曾经也是有人疼的孩子呢！俺家老爷子也知道疼俺！
雍容华贵的太后优雅落座，环视跪了一地的众人，扫过我的那一眼分明写着叹息，最终目光落在轩辕霄身上，老太后缓缓开口：“皇上，此事无论是非对错皆属皇帝家事，哀家虽居慈宁宫但这后宫家事，哀家还是有权插上几句的。”
轩辕霄躬了身子，恭敬道：“儿臣愿听母后教诲。”
“哀家老了，可心思还明，这楚贵妃落水一事到底是何因，哀家觉得待楚贵妃醒了才是真的清楚，该罚谁惩谁，到时不就全清楚了？现在问来问去冤枉了哪个皇上不心疼？别说皇上，哀家也心痛。哀家的媳妇若真有那般蛇蝎的，哀家这做婆婆的也是难辞其咎。”叹了一口气，老太后又言，“今儿都散了吧，待问出一二来再将人绑到宗人府也不迟。如此什么都未明就闹到宗人府来了，真是丢尽我皇家颜面！长乐宫的这位哀家就先带走了，若是楚贵妃醒了查明真有其事，哀家绝不会庇护，长乐宫的哀家照样给你绑到这宗人府来！否则哀家就是愧对轩辕家的列祖列宗！”
此番话一出有人笑了，有人哭了。
轩辕霄垂着眸子，不自觉地笑了。
某凌我垂着眸子，眼泪都快笑了……
……
金国皇宫，慈宁宫。
“都先退下。”老太后音调平和听不出喜怒。
宫人们鱼贯而出，殿内就剩下俩喘气儿的了。
我还没傻到不明白老太后说的那个“都”不包括我。于是我很乖地往前迈了两步，眼角含笑地望着老人家，不语。
敌不动，我不动！
“过来坐吧。”老太后淡淡地说了一句，自己先优雅地坐下。
我蹭着地板，晃悠着过去。
“你回来这么多日哀家都没召见你，丫头，不会恨哀家吧？”老太后悠悠开口，看着我的目光柔和还夹着一丁点的无奈。
“哪里！怎么会！”我哪敢哟！再说，我们说好的再也不要在这宫里相见了。是我食言，哪里还要怪罪别人。
老太后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接着竟是一声低叹。“……要不是今日出了这么个事，哀家也还是不会见你的。”
“我知道，我明白。”我笑笑，看着她说，“我们有过约定嘛。”
老太后目光飘向别处，沉默良久，她才淡淡开口，问我：“为何要代人受过？”
“代人受过？”我笑，“怎么会。”
老太后并没有因为我的矢口否认而动怒，声音依旧淡然，又问：“你这是要逼死自己，还是逼死哀家？”
我惶恐，某凌惶恐啊。
“太后妈妈，我怎么舍得逼死自己？当然我更不会想要逼……”死字我没敢说，”逼您啊！某凌可是真真冤枉！~~~”
“呵呵。”老太后笑了两声，“让哀家的霄儿在你与皇位之间决择，这不是要生生逼死哀家么？！”
“诶~~~太后妈妈此言差矣，我可没有……”
“无需解释，哀家心里明镜得很。”太后打断我的辨白，很直白地揭露我的阴谋……
“人不是徐贵妃推的。”太后漫不经心地说，但说的确十分确定。
“我愣了下，笑意又爬上眼角，“可不，人是我推的嘛！”心里却在颤抖，袖子里的手紧紧松松。
“呵，哀家说了，哀家的心明镜得很。”又是一声低叹，而后是漠然的话语，“楚楚的心思哀家明白，但不能原谅。”顿了下，老太后声音略晃沙哑，“哀家失去的是一个要唤哀家奶奶的……”话，戞然而止。
我的心蓦地又痛了下。
羞愧让我垂下了头。
我为何羞愧？呵呵，帮凶难道不该自责羞愧忏悔么？！
想必楚楚约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去御花园就是为了多一个证人吧，多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弃她不顾的证人！
第二卷 凤凰涅槃 第187章 自找罪受，入住冷宫
到了此刻，我才彻底明白为何偌大的御花园那里却只有我一个奔去救她人，都是被她故意支开的。
我在心底叹息。叹息什么却连自己都不知道。
“丫头，你还想保住上官楚楚么？”沉默半晌，老太后看着我的眼睛格外认真。
下意识地咬了下唇，我对老太后笑了：“太后妈妈知道某凌棋艺有多懒，向来都是保住这个保不住那个。但至少某凌弃帅保卒的本事还是有的。”我知道只要我一口咬定人就是我推的，不需多日这罪名终是会坐实的。因为楚楚断不会承认是她自己落水，而在我已经认罪那她也无法指认徐贵妃是推她的人了。何况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本就是没打算自己开口认凶手，她本是想借我的嘴替她说出的，可惜，我没办到。
太后微微一怔。这已是她较为罕见的表情了，像她这般的人，脸就是天然面具，怕是微微牵动眉梢的表情都是少有的。
“丫头……你……”直直地望着我，而我目光淡漠却坚定，太后轻轻摇头，又是一声轻嗓叹，“哀家可怜的皇儿怕是要恨哀家一辈子了……”
我在心里暗自感慨：轩辕霄不知积德多少才有这么一个好母亲。这样的女人怕是真正穿越来的女主才能一较高下吧？
这是深宫养出来的女人，智慧果敢优雅大气，才智谋略一流可玩弄人性于股掌之中，可就是这样的女人也没有失掉心底的善良，就算那份善良少的可怜，少到只肯留给自己的儿子，但那也是她心底一丝，无论什么都不能从那里抽走的一丝。
望着这样的一个女人，我还能说什么，除了佩服我竟没时间怜悯自己那刚刚被毁掉的阴谋。
“丫头，莫要恨哀家。”
被如此温柔的一又眸子注视，我怎会恨人？
太后妈妈，我怎会恨你……
“你说什么？”蓦地，她盯着我问，好像听到我心底的声音。
“没什么。”我笑笑。任何多余的言语此刻都是徒增烦恼罢了。
太后微微张嘴，看了看我，终是偏过头去，冷然开口：“来人，先将人关到冷宫待事情查明再关宗人府定罪！”
“是——”
……
于是乎，白日还在长乐宫晒太阳的某某人，深夜却只能冰寒的冷宫打发时间了。
倒不是冷宫就是冰窖，只不过沾染人气儿少的地方总是透着一股子阴冷。
冷宫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冰冷的院落不知有多少嫔妃曾在这里断魂。
没有任何优待，幽暗的屋内只余留一只残烛噼啪作响。
我苦笑下，翻身上床，接过与天气相较不合时宜的薄被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可怜我的畏寒症又要犯了吧？我笑笑，翻身径息睡去了。
有不骨人越睡越暖和的？我就是。
半夜醒来竟感觉自己窝在一人怀中，后背紧贴着一个温热的胸膛，一双手臂揽在我腰间。要不是那双手臂勒得我实在紧，估计这会儿我也醒不来。
淡然一笑。这样也不错，夜凉如水，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我又身处这特殊之地，这天然暖炉，岂有不用之理？
看来我是不用冻死了。呵呵。
蓦地，“暖炉”微微一动，我忙闭眼赶紧装睡，听得耳畔似有叹息。
……
第二天醒来时，暖炉早已离开，小雪却安静地站在一旁，显然是不愿吵醒我。
掀开被子，陡然发现手上的触感不再是昨夜的薄被，低头一看果然是长乐宫我盖的那床厚实的缎面蚕丝被。
小雪看我醒来，却绷着脸不肯理我，冷冷地为我洗脸、更衣、梳头，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从她口里冒出。
“唉哟……”铜镜映出我微微扭曲的半边脸。
“很痛吗？！”小雪立刻松开我的头发，一脸孔担忧的看着我问。
我歪着头，眼睛眨啊眨，“小雪的手那么柔我怎么会痛呢。”看着小雪安心后又绷起的脸，我只能苦笑，“小雪你是不打算跟我说一句多余的话了么？”
“奴婢哪敢。”
明显就是在赌气嘛。算了算了，事已如此多一个人对我寒心也挺好的。
“咳咳……”冷宫还真的冷呢，无奈地笑笑，抬头却看小雪垂着头红着脸闷不吭声地将鎏金暖炉塞到我手上。
“小雪……”我咽了口口水，不知要说什么。
“主子您什么也不用说了，奴婢劝不住您，也保不住您，那也只有跟着主子受罪了。”声音闷闷的，一听就知道这丫头心里不舒坦。
“其实……”
“主子在这冷宫待多久，奴婢就陪主子待多久，主子要是在这冷宫待一辈子，那奴婢就陪主子待一辈子，就算主子……”小雪声音渐弱，猛抽了下鼻子，语气格外坚定，“奴婢就陪主子一块儿去见阎王……”
“小雪别说了。”我起来，面对小雪，盯着她眼角滚落的泪滴，漠然说：“跪下。”
小雪一愣，眼神委屈，但还是立刻跪下。
我大声道：“别以为我平日里宠着你就无法无天了，敢这样与我说话，当我这个做主子的好欺么？”
小雪愣愣地看着我，眼中泪水越聚越多，“哇——”她一声大哭起来。
“哭？呵呵，好啊，如今我还说不得你了。”我抬手打她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一巴掌是让你懂规矩。”
小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泪如雨下。
“你是什么身份我不说出就当我不知道？别忘了你曾经可是出卖过本宫呢，十七。”冰冷的毫无感情可言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都是刺刺的痛。
小雪茫然看了我一眼，摇头，继续哭，“主子，凌主子我奴婢……”
我笑了，将手里捧着的暖炉狠劲地扔到地上，“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给我离开！”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十四恭敬地站在门外。
“十四见过凌主子。”
我冷笑一声，问：“不在轩辕霄身边又跑到我这儿做什么？”
“十四奉命带十七回暗门领罚。”十四躬着身子，口气淡然。
我心里一惊，面上仍故作姿态，笑着道：“好啊，正好这丫头在我身边看着也烦心。”
“是，十四告退。”
我低垂着头，轻轻点了下。我根本不敢抬头，我怕看到小雪的眼神，直到门被掩上我才缓缓抬头，莫然的，想笑。
我从不吝惜笑容，在不能哭的时候。
……
良国。凤阳。
皇宫，御书房。
一双凤眸低垂着让人看不出眼中情绪，东方九手中拿一本折子随意翻阅，漫不经心地低声吩咐：“三日后出发。”
跪在地上的两人互望一眼，相楚动了动唇，开口问道：“爷，金国未有请帖拜上，爷些番怕……”
“三日后，出发。”淡淡的扫了眼相楚，目光停在白幽身上，道：“你与爷同去，其余人留守。”
“是！”白幽垂首应道。
相楚微微皱眉，看向白幽的眼带有几分嫉妒：怎么又是你跟着爷去？！
白幽看了看相楚，没反应，起身退了出去。
相楚轻叹一口也站起来，躬身告退。
相楚跑了两步拉住先他出来的白幽，不满地说：“爷怎么每次都带着你？原来的爷如此，现在的爷亦是如此。”他可不敢随便大呼东方九失忆了，主子就是主子失忆了性情还是没变的，小命还是要保住的，想想仅剩的五成功力相楚就心酸。
白幽愣了下，遂回道：“分工不同，爷自有爷的用意。”转身欲走，又被相楚拉住。
“那这回爷怎么连衣衣也没带着？”
“相楚你若有什么疑问直接却问爷吧，我不知。”白幽实在难懂相楚的心思，跟爷出门有什么特别他不知道，但哪次都是生死一线却是真的。
第二卷 凤凰涅槃 第188章 不是公主，亲人何在？
“你身为宰相自当把心思多放在朝堂之上，为爷分忧，别尽想些不相干的。”
相楚恨恨地咬牙，一转身先走了，一阵风似的与衣衣擦肩而过却连个招呼都没打。
“你又与他吵什么？”
白幽看了衣衣一眼，说道：“爷有吩咐下来我去准备了。”转身便走。
衣衣望着他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快步走到御书房前，两名侍卫连忙拉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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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玉国，凌都。
皇宫，养心殿。
高座之人一双碧色的眸子闪烁着嗜人的怒火，幽亮骇人。
地面之上皆是残骸，碎玉满地。
一张薄纸攥皱成团被愤恨抛下，滚落到上官莫离脚边。
上官莫离望了眼高座之人，上官天面色苍白，可眼神却凄厉的很，他实在费解上官天的反应，于是开口问道：“可是金国向陛下挑衅？”
随意坐在一旁的苏子瞻悠闲地呷了口茶，淡淡地望了眼目露狠绝之色的上官天，漠然地说：“陛下何故如此气愤，金国奈何不了我玉国的。”
单从上官天的表现苏子瞻便能猜出这封密函的内容准是与他家那个固执又不听劝的凌丫头有关。上次他独自一人从北幽回来，上官天就是如此一副模样，只不过那时上官天恨的人是自己罢了。但是，好像，那日的眼神还真未如这般……恐怖！思虑再三苏子瞻才找到这么个词来形容已经接近狂暴边缘的玉帝陛下了。
苏子瞻在心中暗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凌丫头又死了一次呢！
这回苏子瞻猜的也不算错。
上官莫离拾起地上的纸团，轻轻展开，一眼而呆，再而惊，最后脸上竟是一样的骇人之色。
苏子瞻腾地从椅子上起来，快步走到上官莫离面前，夺过他手上不成样子的信函，陡然间心里竟突突跳了起来。
半晌，苏子瞻笑了，手里哪还有信函的样子，分明就是纸屑。
这比凌丫头再死一次更让人震惊，更让人无法接受。
他家的凌丫头早就不在了……
不在了……
那个口口声声唤他子瞻表哥，称他国士大人，戏称他俊俏状元郎的丫头不是他家的……
不是……
殿内的三人都沉默着，可每人的心思却不尽相同。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莫离缓缓开口，声音清朗如故，没有波澜：“陛下，单凭轩辕霄的一封信根本不能证明什么。若公主不是公主，那玉国现在便不会是这个样子。”若公主是假的，那又怎会轻易交出监国之权，又怎会留下兵书，又怎会费尽心思地帮上官天坐稳帝位？
上官莫离觉得，那个笑容灿若星辰的人，那个柔声唤他乙的人，那个对他说莫离莫离莫相离的人，那人就是他的神！什么公主？一个无所谓的封号而已！一个封号称呼又岂能与他心中的神明相提并论？
那人是不是真的公主对于上官莫离来讲真的是微不足道，他记得的永远是那日一双清亮的眸子，浅笑着对他和丁说：记着，你们都是本宫的心腹，是属下，不是奴才，本宫信任你们！
因为她是公主，她要他为她保这玉国永享安宁，那他便是这无所谓的永安王！
如若她不是，那便是她在哪里，他就追随到哪儿。
如此甚好！
起码比现在要好。
思及此，上官莫离笑了，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竟笑的出奇柔和，像初夏的太阳温暖而不热烈。
而苏子瞻的心却是一下子凉个透彻。
没人比他更清楚轩辕霄这封信的真假了。
一本《玉国用兵方略》就是证据，确凿的、无法忽视的证据。
那个嬉笑怒骂皆耀眼的人不是他家的凌丫头，确确实实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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