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必有缘由,需得我去看上一看。”
这事不能拦,也拦不住。
我笑笑,道:“你理应去找,纵是不念旧情,只说素衣仙子那里,她把人留在此处,你总要给她一个交代。”
黄袍怪面上便有些不自在,道:“我与苏合并无旧情。”
“是啊,我信。”我点头,故意与他装傻,“所以才说不念旧情,只说现在。”
黄袍怪颇有些无奈,瞧了瞧我,才又说道:“你安心等我,不论别人怎么说,我心里自有数。”
他能说出这话,显然是听到了什么议论,十有八九,已是有人怀疑海棠失踪是我使的手段。对于黄袍怪,我倒是还有几分把握,信他不会因几句闲言碎语就猜忌我。只是,两人相处时日尚短,纵是此刻情热,对彼此心性却算不上十分了解,若海棠有心算计,再加上众口铄金,便是此次无事,也少不得要埋下祸根。
海棠既然先来算计我,也就别怪我也给她挖坑了。
“不瞒你说,我长在深宫,什么心机手段不曾见过?我不使,并非不会,而是不屑。只说这回的事……”我笑了一笑,方又说道:“我把话先给你撂这,别看确是一撮毛领海棠去的观景亭,但你寻到海棠,她只会说是自己不小心走迷了路,绝口不提一撮毛。不信你就瞧着。”
黄袍怪挑了挑眉,痛快说道:“我信你。”
“既有你这句话,再多余的话我一句不说。”我瞧一眼外面天色,见云层压得极低,便又说道:“这雪一会儿怕是还要大些。白珂他们顶风冒雪都找了一大整天了,真是怪受累的。你快点去吧,早点找到人,也能叫大伙都消停些。”
黄袍怪张了张嘴,似是还想再说什么,却又停下了,只转身出了屋。
第44章 是谁的一世姻缘(1)
红袖在外面冻得嘶哈嘶哈地进来,小跑着凑到火炉边取暖,又从怀里掏了一把栗子与两个地瓜出来,放到炉火里烤着,不解道:“公主,您说这事也真是奇了,海棠一个凡人,就那么两条腿,她能跑到哪里去?难不成真是被野兽吃干净了?要不白珂他们怎么就找不到?”
那炉火烧得极旺,只片刻功夫就把栗子烧爆了皮,透出香气来。
我一时没忍住诱惑,也凑到炉边去等栗子吃,一边用铁筷子拨弄着栗子,一边答红袖道:“白珂找不到,那是因为他是白珂。等你们大王亲自出马,这人啊,很快就能找到了。”
“真的?不能吧?”红袖还有点不信我这话,又嘀咕道:“咱们大王的确法力高强,可白珂也不是废物啊,好歹有千年修行呢。”
我笑了一笑,也不与她争辩,只道:“不信你就等着。”
果然,才刚过晌午,一撮毛就从外面带来了消息,说黄袍怪已是寻到了海棠,送她回梨花苑去了!
海棠是在一处断崖下的雪窝里找到的,据说被发现时人已经昏迷了,只手里紧握着素衣仙子留给她的一块玉璧,也亏得有这块玉璧保护,否则怕是早就叫野兽啃食干净了。不过,也正是因为此物庇护,白珂他们几次从崖上找过都没能发现她,直至黄袍怪亲自出马。
一撮毛不知从哪里探听来的消息,与我们连说带比划,讲得绘声绘色,“哎呦,听说衣服上都是血,也不知摔断了几根骨头,那叫一个惨啊!更惊险的是,那雪窝子四周都是野兽脚印,若不是有那灵通玉,人早就被吃了,骨头都剩不下!”
“竟这般惨?”我惊讶问道。
一撮毛忙点头,感叹道:“惨啊惨!听说直到回了梨花苑人都还没醒呢,伺候她的两个丫头一边哭一边给她换衣,说人冷得都跟冰坨子一样了,就心口还有点热气!这叫一个可怜!”
红袖气得又要伸手去扇一撮毛,骂道:“你个傻货!你倒还有闲心可怜她呢,你都不想想她下了这么大本钱,要在谁身上讨回来!”
一撮毛愣了一愣,这才想起来此事和她还有关系呢,顿时就慌了神,忙又问我道:“公主,海棠不会说我是把她推悬崖下边去的吧?我可真只领她去了观景亭,绝没去断崖那边,这两地虽在一个方向,可离着还老远呢!”
“妈的,你说这个谁肯信!”红袖骂了一句,又转头来看我,严肃说道:“公主,您放心,万一这事咱们洗不干净,海棠那贱人非得把黑锅往您头上扣,奴家就去给您顶锅!”
我不想她竟说这话,很是吃了一惊,“你?”
红袖郑重点头:“对!就是奴家!”
母亲常说“人心换人心”,我自己并未对这些小妖们付出什么真心,自然也从未想过她们回报我忠心,今儿能得红袖这样一句话,真是叫我受宠若惊,愣一愣后,忙客气道:“不用,不用,这怪不好意思的!”
“这是理所应当!”红袖一脸严肃,又道:“奴家是谁?奴家是您的侍女,理应为公主赴汤蹈火。”
旁边的一撮毛也紧着表忠心,忙道:“我,我也是!”
话音刚落,就听得院中突传来一声娇喝:“贱人!你给我滚出来!”
这一嗓子喊出来,不止我被吓了一跳,红袖与一撮毛两个也俱都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红袖愣了一愣,立刻怒气罩面,卷着袖子就往外走,气哼哼地骂道:“老娘倒要去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往咱们这里来闹事!”
一撮毛腿脚快,先窜到了窗口去看情况,失声叫道:“哎呀,是素衣仙子来了!她,她,她……”
就瞧着红袖脚下顿了一顿,眨眼间,那满面的怒气立刻便就变作了笑颜。她又从腰间抽了帕子出来,几步窜到门口,殷勤地打起门帘来,娇笑道:“哎呦,素衣仙子怎么往咱们这里来了?您这是——”
话到一半,红袖猛地停住,放下门帘就往屋里跑,口中叫道:“公主快跑,她手里竟拿着斩妖剑呢!”
我愣了一愣,还未反应过来,红袖与一撮毛便已化作两道火星,从我身边窜了过去,直奔后窗。然后,就在我的目瞪口呆中,两人齐心协力撞开窗子,十分利索地穿窗而出,消失不见。
“哎?哎?”我叫了两声,红袖才又从窗外露了头出来,急声催促道:“公主快点跑啊!大王不在眼前,又没人护得咱们,还等在这里做什么?好汉子还不吃眼前亏呢!奴家去找大王来救您!”
说完,便就又消失不见了。
妈的,刚说好了愿为我赴汤蹈火呢?刚表的忠心呢?
那边厢,就听得“哐当”一声巨响,别说门帘,连房门都被素衣挥剑砍成了两截。素衣那里还一身行装打扮,手提三尺青峰,杀气冲冲地踏进门来,喝道:“妖女好大胆!竟然敢害我苏合姐姐,我今儿就杀了你,替我苏合姐姐报仇!”
实话讲,她要杀我与海棠报仇我能理解,只是她叫我妖女,我却有些不懂了。就这院子里,她叫谁妖女,都不该叫我妖女,我正正经经一个凡人。
眼下这光景,跑是跑不了了,与其狼狈逃窜,被她从背后砍上一剑,不如咬牙面对,为自己搏一个生机!
我就坐在原处没动,直盯着素衣,冷声问道:“怎么?觉得无理可讲就要动手了吗?这是欺我没得法术,不会武功?”
“呸!”素衣啐了我一口,恨恨骂道:“你这两面三刀的卑鄙小人,人前装得好嘴脸,还说什么一心想要还家,与我奎哥哥有名无实,不想暗地里却厚颜无耻,行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欺我苏合姐姐柔善,迫她自尽不成,又使人害她!今儿我便就一剑杀了你,以解心头之恨!”
她说得凶狠,我心中却是一松,不管是叱责还是叫骂,只要肯说话就成,总比那不发一言,闷着头上前就来杀人的强!至少,可以拖延点时间!
我冷笑,立刻接道:“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明明是你那苏合姐姐为着彰显大度,来我此处以死相逼,非要我留在谷中。我不肯应她,她便闹着要在我这里撞柱子,怎地就成了我迫她自尽?”
“胡说!”素衣一时中计,提剑站在那里,与我辩道:“妖女莫欺我不在当场!分明是苏合姐姐好心留你在谷中,你却妒她美貌,怕日后奎哥哥痴心爱她,这才要她以死明志!”
我不给她留空,马上又道:“你也知自己不在当场,所闻所见不过都是他人转述,均为一面之词,以此做凭,何以服人?不如便将当时在场之人皆都叫齐,咱们当场对质,看看到底是她来逼我,还是我去迫她!”
“呸!”素衣又啐我一口,道:“你少狡辩,当时在场之人都是你的心腹,自然是向着你的,我苏合姐姐孤苦一人,又不善言辞,怎会是你的对手!”
她说着,提着剑又要上前。
我赶紧又道:“好,既然此事你说掰扯不清,那我们暂且不论,只说我使人害她之事。这事可不是发生在我的院子里,我能只手遮天,我且问你,你说是我使人害她,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哪里还要什么凭证!不是你使人害她,还能有谁?”素衣愤而问道。
“还能有谁?”我反问,故意停了一停,冷笑了两声,才又继续说下去,“你也知你那奎哥哥风流,处处沾花惹草,别处不知道,只说在这谷中,那桃花仙子,那白骨夫人,便是我身边的丫头红袖,哪个不对你的奎哥哥存在心思?哪个不比我有权有势有手段?”
这些话说出来着实有些冤枉了黄袍怪,他虽长得好,为人却一直是正正经经的,对那些女妖从不沾惹。而桃花仙与红袖虽然倾慕黄袍怪,却也没什么过火的举动,至于白骨夫人那里,更是无辜受了牵连。
对不住,为了保命,此刻我只能继续冤枉他们几个了!
我又道:“海棠此次落崖,你怎就能确定是我所为,而不是另有其人?你这般不论青红皂白便来对我喊打喊杀,可知这世上还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句话?那真正的幕后黑手,此刻正不知躲在哪里偷笑呢!”
素衣一怔,面上终现迟疑之色,问道:“真不是你所为?那为何是你院中的丫头出面害人?”
瞧她这般,我忙调整面部表情,十分真诚说道:“真不是我作为!仙子好好想一想,若真是我作为,我怎会用我院中的丫头,偏偏又用其中特征最明显的一个,这是生怕别人疑不到我身上么?”
素衣听得将信将疑,手中宝剑却是缓缓放下了。
第45章 是谁的一世姻缘(2)
我心中刚刚一松,不及呼出口气去,忽听得院中传来一声凄楚婉转的喊声,“素衣——”
我抬头,通过那破碎的房门,就见着穿一身惨白衣裙的海棠由白珂扶持着,踉踉跄跄地从外奔来,口中疾呼道:“素衣千万不要伤了公主!公主从不曾迫我半点,便是我落崖受伤,也都是我咎由自取,与公主毫无干系!”
这话一出,素衣面上怒气再起,抖一抖手中宝剑,回身怒道:“姐姐好心软,明明是这毒妇迫你害你!”
得,就这么眨眼的功夫我就生了级,又从“妖女”变成“毒妇”了!
那边白珂瞧见素衣手中宝剑,面上也是大惊,忙道:“仙子冷静!”
白珂说着,便就要松了海棠上前来救我。偏偏也是凑巧,他才刚一松手,那海棠忽惊呼一声,似是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人重重地往地上摔了过去。白珂听得她惊呼,忙又回身将她扶住,急声问道:“你没事吧?”
妈的!她能有什么事!她就是想拖着你,不要你上前来救我罢了!我心中又气又急,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来,只强作镇定地坐在原处。
果然,就见海棠牢牢抓住了白珂胳膊,人却仍是往地上瘫软下去,涩声与素衣说道:“香儿,你一心为姐姐不平,姐姐感激不尽。可你想过没有,你就这般把公主杀了,大王那里如何交代?公主此时正是大王的心头肉,动不得啊,还不快快放下宝剑,与公主赔罪!”
她说着,又看向我。
我心中顿生不祥之感,暗道一声:“坏了!”
就见海棠手上仍拽着白珂不放,却是向我连连磕头下去,哭着央求道:“求公主念香儿年幼无知,饶她不敬之罪。全是奴婢一人过错,是奴婢痴心妄想,竟想留在大王身边伺候,是奴婢有眼无珠,不知公主尊贵,冒犯了公主,奴婢这就离开,再不回来……”
“姐姐!”素衣厉喝一声,杀气暴涨,眼睛都似红了,“你有何错?你与奎哥哥有约在先,是这恶妇鸠占鹊巢!”她举剑,直冲着我扑来,口中叫道:“恶妇,我这就杀了你,大不了将我这条命再赔给奎哥哥!”
剑未到,剑气却先到了,将我牢牢压制在座椅之上,竟是连动一下都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锋向着我心口刺了过来。
刹那间,脑中闪过念头无数。
他大爷的!白费了半天口舌,竟然还落得个如此下场,早知道就不说了!
素衣你个蠢货,被人当枪使犹不自知!
白珂你个傻球,魂都被海棠勾走了吗?离着这么近都不知道过来拦一下?
妈的!黄袍怪,你丫死哪里去了?
唉!谁也别怪,只怪自己妇人之仁,又自大轻敌,竟阴沟里翻了船,也是活该!
念头转过无数,最终却也能闭目等死。
也不知这死后能否记起前世,若我才是真的苏合,便是做鬼,也要狠狠抽素衣这丫头几个大耳光解气。我正这般胡思乱想,却忽觉得有疾风紧贴着我擦过,紧接着便又听得素衣惊呼了一声,失声叫道:“奎哥哥!”
我睁眼,就见黄袍怪不知何时来到,就挡在我的身前,用手握住了素衣刺过来的剑锋。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只看到有鲜血从他掌心滴落下来,点点猩红。他手掌一震,将那宝剑从中间折断,另只手却以掌做刀,带着万道金光,直往素衣身前斩了过去!
素衣面色大变,忙回剑抵挡,却仍被那金光击飞出去,摔落到地上,爬不起身来。她唇边带血,死死地盯着黄袍怪,嘶声道:“奎哥哥,自你我自结义以来,情若兄妹,你竟为了这个恶妇伤我元神?”
黄袍怪声音冰寒,一字一句说道:“为了她,我自受天雷之罚,甘愿魂飞魄散,何惜他人的元神?”
素衣愣得片刻,忽地仰天大笑,连声道:“好,好,好!好一个痴情郎!是我苏合姐姐瞎了眼,竟为你自损寿元,甘落轮回!”
她一提苏合,顿时把众人目光引到了海棠那里。
白珂愣了一愣,才急急跪倒在地,不露痕迹地将海棠掩在身后,叫道:“大王!海棠姑娘无辜,她从梨花苑追到此处,一心想拦下素衣仙子,无奈体弱,又无法力,实在拦不住素衣仙子,求大王明鉴!”
他说出这话,顿时把我给惊住了。妈的,修了千年出来,竟然修成了这么个睁眼瞎,也是不容易!
倒是海棠那里更狡猾些,赶紧拦下了白珂的话,又重重一个头磕下去,哭求道:“千错万错,都是海棠的罪过,不论大王如何责罚,海棠都愿一人承担,只求大王饶过素衣仙子与白仙君!”
“姐姐!”素衣那里感动得快要痛哭流涕,便是白珂也面露感动与怜惜,犹豫了一下,竟也随着海棠磕下头去,道:“白珂阻拦不力,求大王责罚。”
好嘛,他三人倒成了受苦受难的可怜人,我这个挨打的,却成了罪大恶极的大坏人。
黄袍怪一直背对着我,我无法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