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哦……不，不是这样的……”侍卫长直往后退，心里却很怀疑这个男孩——这样的语言，那样的气势，一点儿不像是……一点儿不像是什么没有魔法还是武技的废柴，反而……像是个上位者？！
“找几个替罪羔羊，然后你就能交差了，多么美好的想法。”雷亚斯冷哼一声，转身跑回纳鲁身边，“我们去什么地方休息？我都要困死了！”
雷亚斯确实要困死了，他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然后把刚刚听到的话全都忘掉！
什么伴侣什么守护者——他不需要，根本——不、需、要！
然而，那句话对于路斯迦尔的震撼也是显而易见的，他被那个词感染了，心里甚至开始期待了起来……“伴侣”？！
三十七、下毒是大事
第二天；三个人仍旧留在珍宝城，雷亚斯瞪着霍尔金给他店面的消息；而路斯迦尔则失去了影踪；至于纳鲁；他当然要去跟城主好好见见面。
不得不去。
纳鲁是个大德鲁伊，相当于人族之中的大主教，而他在哪里出现，必然是一场轰动；至少……在诺兰德，这是个相当信仰丰富的国家——每个神都有自己应当有的信徒，而这些信徒的信仰大都也是穿插着来的；就好像农民；他们信仰光明神的同时也信仰自然神；所以纳鲁的到来对于整个珍宝城来说都是个非常重大的事件。
纳鲁一走，雷亚斯就软趴趴地躺到床上，不想说一句话。他是彻底被那个“伴侣”吓坏了。而在伴侣这个词的笼罩下，路斯迦尔的另一种神经却在慢慢苏醒。
“主人。”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路斯迦尔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金发美人，但是，金发美人的眼睛居然是红色的。
“罗西亚，我说过，不要随便出现在我面前。”路斯迦尔没有转头去看他们，他只是盯着自己眼前，甚至连语气都充满了不耐烦，“去做你该做的。”
“主人，”罗西亚把头低得很往下，“我已经查到了阿美莉卡的身份。”
“说。”
“她是撒西吉尔跟苏瑞尔缇娜的女儿，刚刚长大没多久，也许……只有一百年，或者两百年？”罗西亚的声音就好像钢琴的琴键被弹奏的时候一样清脆动听，忽高忽低，充满了韵律。“被宠坏的小姑娘，小姑娘，被宠坏的小姑娘，她就是一个这样的东西，毫无本事。”
然而，毫无本事的神，与浑身本事的人，也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行了，离开。”路斯迦尔挥了挥手，他需要一个冥想的时间以及空间，单独一个人，想一想怎样才能让他成为一个“伴侣”。这并不简单，对于一个单身了无数岁月的恐怖大魔王来说……非常的不简单。
“是的，主人，随时等候您的差遣。”罗西亚低沉地说出这句话，转身消失在了房间里。这是属于路斯迦尔的房间，而雷亚斯就在隔壁，但是没人能发现他做了什么，包括雷亚斯。而除了雷亚斯，也没有人去在乎他做了什么——纳鲁不在这里，即使在他也没那么多想法，而雷亚斯，他是大德鲁伊的养子，路斯迦尔作为大德鲁伊养子的未来伴侣，怎么可能被人探查他的房间？
在罗西亚离开之后，路斯迦尔一个人就在那里坐着，坐了很久，来思考所谓“伴侣”的问题——伴侣，是一种什么生活方式，他重来没有尝试过，但是此刻他居然想要尝试这个……这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路斯迦尔也觉得很疑惑，这么多年——上万年，他怎么可能毫无感觉的自己一个人生活了上万年之后忽然发现自己应该获得……伴侣？！
之前似乎他也遇到过无数的人，无数的……男人、女人、大人、小孩……甚至妖魔鬼怪，甚至也有与雷亚斯相似的人，但是，他们甚至连填他的肚子都嫌不够大片。
“路斯迦尔，你在房间里吗？”门口，响起了雷亚斯的声音。
路斯迦尔急忙过去给他开门。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这个将来会跟他一起生活的伴侣了——即使，他只是个凡人，但无所谓，他可以把他变成恶魔，他们可以在魔域里一起生活、享受、大吃特吃……甚至生个孩子……就跟那两个在神域里干吃不干活的神一样，生个孩子，但他敢肯定他的孩子绝对比那个叫什么阿美莉卡但却一点儿不美的女人强百倍！
雷亚斯走进房间，左右看了看，这房间里的摆设跟他那间房间里的摆设几乎没什么差别，只除了房间的色调……似乎有些阴冷，仅此而已。
“在做什么？”雷亚斯问。
“想。”路斯迦尔回答得很简短，“事情。”
“想多了对身体不好。”雷亚斯很认真地看着他，说，“吃东西吗？”
“做了什么？”提起吃，路斯迦尔觉得自己确实饿了，而他很在意雷亚斯给他做的东西——尤其是在意是不是有人跟他分享。所以他才在雷亚斯跟霍尔金说要他付账的时候心情稍稍上扬了那么一点点……那个时候他就该知道，他是喜欢这个小半精灵的。
当然现在知道了也不算晚。
路斯迦尔用几乎称得上是温柔的眼神看着雷亚斯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样样的美食——烙得香软的小薄饼、切成条状的香葱、用糖薰出来的瘦肉、从店里买来的新鲜奶酪以及咸味儿酱；几乎是油炸出来的干脆的肺片配上同样是油炸出来的干辣树叶；清水煮出来的翠白菜但是闻起来喷香扑鼻……一样一样，看的路斯迦尔的肚子几乎要咕噜咕噜叫起来了。
没错，这世上只有雷亚斯做的东西能填饱他的肚子。
“来尝尝？”雷亚斯笑了笑，递给他一只碗以及一双筷子。
路斯迦尔很自然地接过东西，开始品尝他的美味——虽然这些东西看起来……不那么漂亮，但是这对他来说却是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而且这些东西的味道……让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他自己都忘记了的那个年代……他还能拥有睡眠、拥有美食、拥有……喜欢人类的能力，但现在，即使他没有这些，但有眼前这个年轻的半精灵就足够了。
“怎么样？”雷亚斯笑眯眯地问。
“非常好。”路斯迦尔并不吝啬对雷亚斯的称赞，虽然他并不觉得“说”这个动作有什么好，但是既然对象是他喜欢的人，那么他也应该给予他适当的交流。
所以说，对于一个上万年都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来说，想要谈恋爱绝对是一种挑战。
当然，对于一个总是死于被告白的人来说，恋爱，更是一种挑战。但雷亚斯不需要这样的挑战。
“你觉得怎么样？”眼见得路斯迦尔把食物都吃了下去——全部的，一点儿没剩，雷亚斯这才发问。
“什么？”路斯迦尔抬起眼，看他。
“肚子疼吗？”雷亚斯问。
“还好。”路斯迦尔回答。
“我去了那个山洞。”雷亚斯站了起来，慢慢从戒指中抽出那把属于亚瑞的宝剑，“那个山洞里藏着属于一个人的东西，其中有一样……据说能毒死神，我取了出来，放到了这些饭菜之中，还有你用的餐具上也涂满了那个……”他说得很慢，并不是为了折磨人，而是为了拖延时间——天知道路斯迦尔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路斯迦尔摸了摸他的肚子，那里面确实有种……吃坏东西的感觉，叽里咕噜的作响。
“因为我不喜欢跟人在一起。”雷亚斯很严肃地告诉他。
“为什么？”虽然刨根问底不是恶魔的习惯，但是路斯迦尔还是觉得这有意思了，非常有趣，至少比看那个什么阿美莉卡的新女神有意思得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雷亚斯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跟任何人在一起都不行，这很危险。”他曾经的宝剑，已经被修复了，上面光彩熠熠，就连巨龙也能轻易被他斩杀，“但是……我确实觉得你很好，虽然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但这不妨碍我对你的好感。”他点了点头，觉得这句话说得异常艰难，“所以……对不起，我不得不这样做……”
这是一个无法选择的选择题——雷亚斯今年才十二岁，他不想打破自己死亡年龄最小的记录，可是……他又没法下手杀了路斯迦尔！
天知道一个厨师对于最欣赏自己所做的食物的知己会抱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就是让他快乐而不是你自己单独地享受快乐！”——忽然，路斯迦尔脑子里闪出这么一句话，他稍稍睁大了他的眼睛，只有一瞬间，但却足够他想到一件事情，一件他自己都无法去解释的……事情。
“对不起……”雷亚斯把剑垂在体侧，抬起眼看着路斯迦尔。他的眉头皱在了一起，眉心处几乎被他挤出一个“川”字，但这丝毫不损他的美貌——雷亚斯确实很漂亮，虽然不至于人见人爱，但确实……是无法反驳的漂亮……作为一个男孩，他的漂亮就好似一块上好的宝石被精雕细琢成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而平时的淡淡的疏离让他更显得毫无生气，可眼前，这件艺术品却是活生生的、完整的、真实的——完美。
路斯迦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认这个男孩的手在颤抖。
“我会杀了你！”雷亚斯大喊起来，“快点儿说你要解药——你能杀死我的，我见到过你用过亡灵魔法！”
“那就杀了我。”路斯迦尔忽然玩心大起——他很想被杀一次，就一次……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会杀了你！”雷亚斯举起了他的剑，对准了路斯迦尔。
三十八、遇险
被杀这件事路斯迦尔一次都没试过；但他现在忽然觉得可以试试看了，因为……杀他的人是雷亚斯。
“我不想杀你！”雷亚斯咬了咬嘴唇；把所有的想法都狠狠咽了下去；他想哭但是又不知道该不该哭；他想笑可是他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又不是没杀过人！
可是……杀的也都不是熟人！
至少对于现在的雷亚斯来说，虽然他对路斯迦尔没什么……喜欢的感觉，但是朝夕相处了也有几个月，怎么可能就当是随便的一个人就把他杀了？尽管他死了这么多次；本身早就对死亡麻木了。
“杀了我，有用？”路斯迦尔盯着雷亚斯手中那把剑……他握剑的姿势让他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至少……我还能活下去。”雷亚斯嗓音嘶哑地说出这句话，“我会下手很快的……路斯……迦尔……”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这让路斯迦尔觉得惊奇。
从来没有人对他哽咽过……路斯迦尔看着雷亚斯；脸上仍旧毫无表情；但是眼底的温柔却更甚，他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得了的人。他从来不信，会有人对他产生感情，甚至为他哽咽，仅仅是因为要把剑捅进这个身体里……
要杀人，那就必须不能告诉被杀者，并且下手必须狠，这才能成功。而雷亚斯显然没有做到这些……他犹豫着，甚至要哭出来了……路斯迦尔连忙抓住那把剑，在雷亚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拿自己的胸口撞上了剑尖！
“不——”雷亚斯大喊起来——血色头一次在他看来那么刺眼。
“如果……我活着你就……会死的话……”在血从身体里流出的那一刻，路斯迦尔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他的心脏现在被剑扎出了一个洞，他的血顺着那把剑往下淌，而抓着剑的是雷亚斯的手，抓着雷亚斯的手的……是他的手。
“不……不！”雷亚斯直摇头，他是下定决心杀了路斯迦尔的，但是……他没想到他能成全他——去自杀！
这不对！
乱套了——全乱了！
这件事情发生得太快，快到雷亚斯只能来得及给路斯迦尔寻找一口不是那么华丽的棺材，然后把他葬在珍宝城外的山顶上……甚至他做了无数的不能看的美味放到路斯迦尔的坟墓上，希望他能够品尝到这些东西的香甜可口……
“到底是怎么回事？”纳鲁站在雷亚斯身边，为死去的路斯迦尔献上一束代表着天堂神域的风灵花。
“我不知道……我没想到他能做这个……”雷亚斯擦了擦眼角，“我只是……我只是……”他没法解释什么，之前他就已经下了剧毒了……死亡对于路斯迦尔来说也只是时间问题，但现在……当他真的死去了的时候，他却觉得很难受！
“你们在打闹？”纳鲁问。
“不。”雷亚斯摇了摇头，“纳鲁……千万别问我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才对！”他不能告诉路斯迦尔他就是个不能听别人告白的怪胎——这太过匪夷所思了，如果他说出来的话，等待他的不是斥责这么简单……也许他会被当成怪物送到祭坛上去祭奠那些神灵！
雷亚斯怕死，他再也不想死了，死了那么多次他累了——好累，感觉不想再死！但是死亡总与他如影随形！
“你很难过。”纳鲁叹了口气，“走吧。”
“我不知道以后做菜还能给谁吃……”雷亚斯最后看了墓碑一眼，慢慢转身，离开了山顶……风可真冷。他拉了拉身上的袍子，希望能把自己裹紧一些好抵御外面吹进领口的风。
“别忘了我，至少你还有我这个傻爸爸在！”纳鲁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他往山下走。
这座山是珍宝城外最高的山了，而这座高山上，除了应有的野兽跟树木之外，还有坟墓、神庙……各种各样诡异的并且被废弃的建筑物……
“也许得一直这样……”雷亚斯漫无目的地往下走，翠绿的眼睛里装满了无奈与迷茫，他这一辈子难道遇到一个有可能会对他告白的人就要把这个可能的人杀了以杜绝任何害死自己的可能？！
杀人，雷亚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不能随便杀那些人——甚至他们对他还有善意，甚至他们喜欢他……甚至……他们跟他还朝夕相处了那么久！
他又不是一块冰！
如果他的生活就只能这样的话，这还叫什么生活？！虽然他不想要跟谁谈恋爱，但是也不能说……他可以接受为了不谈恋爱不听到告白就把身边的人杀死这件事啊！
一个人，任何一个人，跟雷亚斯一样重生了那么多次，并且无数次的死于告白，都会对于所谓的感情过于敏感甚至神经质，他也是一样，神经质得有些不正常，甚至可以举起他的宝剑……但这不能说他能够接受之后的一系列的问题——那些出于最初的善意，在宝剑与鲜血面前，似乎被击得粉碎。
纳鲁叹了口气，雷亚斯的眼眶红了很久，他看在眼里却无力去劝解。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什么人，什么事，让人无力、无奈。
当然，雷亚斯也很清楚，他自己一直都是没有什么值得依靠的，他从来都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夺得他需要的一切，而现在，对他最重要的就是生命，他的生命，他想要一个完整的生命——他可以长大、结婚、生子，跟一个女人，即使没有爱情，但是他们可以成为家人……最后用他自己的力量给他们幸福，而不是因为一句神经兮兮的告白就丢了他的小命！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雷亚斯慢慢往前挪着他的脚步……
“小心！”纳鲁忽然大喊一声，拉着雷亚斯就地一倒，往旁边滚了足有十二码才停下。
精神恍惚的雷亚斯这才回过神，抬眼看去才发现……就在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居然被劈出了一道裂痕——就在石砖铺成的地面上！
两个人刚站起来，第二波攻击已经到来，雷亚斯灵巧地往一边跃去躲开了攻击，至于纳鲁，早就变成了身形快如闪电的黑豹，更是不可能躲不过这种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