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答应了?”宝春问。
“当然没有,老祖宗别看年纪大,可心里并不糊涂,只是,这大伯一家子一个劲地哭诉认错,还说,不用小叔徇私,让大哥自己去招兵处报到,从新兵做起,他是真去了招兵处报名,小叔知道后,怕他惹出什么麻烦,便将人要了去,当了他的亲兵,搁眼皮子底下看着。”沈楠说。
宝春听了,没说什么,放下了帘子,若真是痛改前非那自然是好。
小酒拿本书在一旁看,黑五吃了会儿点心,凑前瞄两眼,接着,便摇了摇头,继续抱着盘子吃点心。
沈楠一瞅,乐了,“你还摇上了,别吃了,黑胖子,给二哥留点,”说着,从黑五爪子下抢下几块点心来,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你看人家小酒,再看看你,人家比你小好几岁呢,就知道用功,你呢,打从一上车,就抱着点心盘子不撒手,你好意思?”
黑五护着盘子,留给二哥一个背,“书我又看不懂,不吃,你让我干啥?”
沈楠一抹嘴巴,“啥书?你们不是天天一起读书?”挪过身子,坐在了小酒的身边,凑前,也看了两眼,然后看向宝春,“他这看的都是些什么?满篇鬼画符?”
宝春笑笑,“别问我,我也看不懂,这是我的师傅给他留的功课。”
“你的师傅给他留的?为什么不是给你这个徒弟留?”沈楠问。
宝春咳了声,实在是她这方面的资质太差,师傅完全没有教她的打算,倒是无意间发现小酒有这方面的天赋,便就这样那样了。
其实,儿子会和她会,又有什么差?
“对了,你什么时候有个师傅?我怎么没听过。”沈楠突然问,“谁啊?”
“慧真大师。”宝春说。
“慧真大师?那个慧真?大国寺的慧真?”沈楠后知后觉惊呼。
“除了他,天下也没第二个慧真啊?”宝春说。
沈楠看他们母子的眼神像是第一天认识似的,“那可是慧真大师,慧真大师啊,这么重大的事情,你居然一声不响,怪不得你在大国寺礼佛那么久,大师也在?”
“在啊。”
“那真是太好了。”沈楠一拍大腿,“回去,我就上大国寺,让大师给我好好算算。”
“算什么?何时建功立业?还是何时成亲?”宝春好奇问。
沈楠的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嘟囔,“建功立业还用算,那不是迟早的事?”
宝春哦了声,“那就是终身大事了,难不成二哥有中意的姑娘?”
沈楠白了妹妹一眼,“瞎说什么。”
宝春笑了,“那就是有了,快说说,是那家的,长的怎么样?性情如何?伯母知道么?人家也中意你么?”
沈楠无比头疼,“都说没有了,你还没完了,我天天跟那帮大老爷们混在一起,我上哪儿去认识姑娘去我。”
宝春审视他一番,猛然想到了什么,“难不成是贾老板?”
我滴个妈呀,宝春心说,可别是他啊,那那是姑娘,那可是楚南世子幻化的,若如她所想,那二哥这一腔真情可要付诸东流了。
再看沈楠,一听她提贾老板,神情别提多扭捏羞涩了,眼神闪烁,柔和,明显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
见妹妹看他,忙干咳了声,吞吞吐吐,“贾,什么贾老板,没有的事,你扯那儿去了。”
宝春一掐大腿,心道不好,它二哥喜欢上了贾玉,张口就要告诉他,贾玉是男的,而且还是楚南的世子,以后若是开战,那可就是战场上的敌人,不过,在看到他那春心初动的幸福小表情,宝春实在是不忍心打击他。
说不定,这是她二哥第一次动情,第一次动情就碰上这种糟心的事,那可是会吓出后遗症来的,再对女的没感觉,那她可就罪过大了,吞咽了几下,心说,还是算了,反正贾玉也不可能再出现了,时间一长,再深的感情都会淡去,更何况他还处于心动阶段。
“没有,就没有呗,你急什么,好在没有,贾老板走的时候,可都跟我说了,回去人家就要成亲了,大荣朝也不来了。”宝春委婉提醒。
“哦。”沈楠眼神黯淡下来,“是啊,她好像是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应该的,这猫怪好看的,小酒给舅舅抱抱。”
宝春无声叹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等叹完,下一秒就被惊住了,赶紧挡在那位前面,“别啊。”
这失恋的人吧,心脆弱着呢,都喜欢抱着个毛茸茸的东西,来寻求安抚,这没有错,可关键是这位它不是小猫小狗,它可是她家祖宗,一个不高兴,那可就是血腥场面再现。
沈楠一脸的错愕,手静止在半空中。
宝春忙解释,“它脾气不太好,不喜欢被触碰,我是怕它挠你。”
“三姐说的没错,大毛脾气是不太好,到现在都还不让我碰呢。”黑五委屈道。
宝春猛点头,“可不是咋地。”
沈楠轻叹口气,“不让摸就不摸,一只猫还娇贵上了。”
宝春干笑,岂止娇贵。
娇贵的大毛,冲沈楠呲了呲小牙,雪白毛茸茸的尾巴一甩,晃悠悠踱步到小酒的身边,顺着大腿爬上,扒开头顶的书,冲小酒低叫了声。
小酒没理它,拿起书,又看了起来。
被无视的大毛竟然没有生气,接着窜上了小酒的肩膀,四只爪子一阵乱踩,踩完左边,又窜到右边踩一通。
沈楠看的目瞪口呆,小东西是在给外甥按摩?
只见那小东西踩完,还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小酒好几下。
小酒终于放下了书,将其放到腿上,摸出一包炸小鱼,打开喂它。
而它就懒洋洋地躺在那儿,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美食的餍足模样。
沈楠指着这一人一兽温馨的画面,问宝春,“这就是你说的脾气不好?”
宝春嘿嘿笑,“因人而异。”
眼前这一幕闪瞎人眼的和谐场景,实是非常不容易的,那可是从粗暴和残忍一路趟过来的。
大毛同学乃具神兽血统,原本可以活的很逍遥,天下万物任其采撷。
可不幸的是,寻食的过程中,碰上了白家那位祖宗,从此食物菜单上就少了人类这一道美食。
这好不容易熬到那位人类翘辫子,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天高任鸟飞,彻底自由了,可谁知那个坏心的人类临死前还留了一手,合全族之力将它镇压在了一座山上。
这一镇压就是上千年的时光,经历上千年时间的消磨,阵法逐渐松动,再加上闯进来那帮人的协助,它大爷的终于破除了阵法,得以见天日。
不过,老天不公,幸福对它来说太短暂了,刚破了上千年的阵法,就又被那白族的后人给它又上了个套。
若不是它破除阵法,耗去了大部分的力量,又岂能任他趁虚而入?
只是,说什么都晚了。
更可悲的还在后面,这次居然还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幼崽。
别以为小幼崽就好糊弄,这小崽子难对付的很,完全不把它大爷当回事,神兽在他眼里,合着狗屁不是,不给吃不给喝不说,还不容许它打野食。
虽说它不吃也死不了,可它大爷的最重要的就是口舌之欲啊。
别说杀他,撕了他的心都有,谁愿意给自己套个套。
只是,这个套一旦套上,就甭想再有加害与它有血祭效力的人的举动。
它越逆反,那小幼崽对它就越苛刻。
连只傻狗的待遇都比它强,人家顿顿是吃香的喝辣的。
对比自己,岂止一个凄惨能形容?
那傻够居然还同情它,一到吃饭点,就叼着狗盆,放到它跟前,狗盆里面是满当当的肉骨头。
吞咽了下横流的馋涎,它倨傲地扭过了头,它大爷不吃一只傻狗的嗟来之食。
那傻狗,傻啦吧唧地硬把狗盆往它跟前推,小眼神别提多哀求了。
大毛不屑地心说,莫不是傻狗凭的就是这傻样才讨的那小崽子的欢心?它要不吃,就对不起它这傻样。
只是,它刚把狗盆扒拉过来,小幼崽就走过来,带走了那盆肉骨头。
大毛心里那个气,别说拆房子,它都想吞了这天地了。
旁边那傻狗一看到小幼崽,尾巴摇的都快抽筋了,跑前跑后,围着那小幼崽打转,恶心的大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软骨头的傻狗!
可让大毛瞠目结舌的是,那小幼崽真就吃这一套,蹲下身,抚摸傻狗,还抱起傻狗,喂它吃骨头。
这待遇,还能再天壤之别些么?!
震惊过后,瞪着吃嘛嘛香的傻狗,大毛开始了反思。
反思后的大毛,改变了策略。
策略改变后,生活改善地不止一星半点。
不但顿顿有肉,平常还有零食,什么小炸鱼,小炸虾,鱿鱼卷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好吃,这其中,它最喜欢的就是小炸鱼了。
吃的好了,睡的也香了,看小幼崽也越发顺眼多了,软软嫩嫩的小幼崽的怀抱,其实还是很舒服的。
春光明媚,草长莺飞,万物复苏。
皇家猎场依旧是上次来时的模样,丁点看不出曾经在这里发生过血案。
各家带的人都在忙着扎帐篷。
京城有地位的权贵,几乎都在这儿了。
世家小姐,王孙公子们更是盛装出行。
女的娇艳似那山茶花,男的风姿卓越似那青松。
无不展现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宝春他们的帐篷搭好了,掀帘正要进去,就见周大姑娘来了,一眼看到团在小酒怀里的饕餮,惊的不行,“它,它怎么变这样了?这还是……”
还是什么?大毛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冲着周大姑娘呲出了牙。
周大姑娘连忙退后,小酒按回它的脑袋,往它嘴里塞了条鱼,这才消停。
“说来话长。”宝春看看不断过往的人,问,“找我有事?”
周大姑娘说,“也没什么事,还不是我家老大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缺什么,还有就是,明天的狩猎仪式,让你务必到场。”
宝春本也没打算不去,便应了下来。
“这位是?”检查完帐篷的沈楠掀开帘子出来。
“周姑娘,荣小王爷的人。”宝春介绍,“我二哥,沈楠。”
“久仰沈将军的威名,早听说你那个神秘小队整的不错,改天有机会见识一下。”周大姑娘拱了拱手。
沈楠看她一眼,“承蒙过奖,跟镇荣王府的兵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据说镇荣王府训练出来的兵,个个都是以一敌百,英勇的很。”
“那里,那里。”周大姑娘谦虚。
闲聊几句,周大姑娘便离开了,沈楠也去例行巡查。
宝春刚安顿好,就又有人来了。
这次是长公主派来的人,送来了些日常用品和点心,并让她去她那儿吃晚饭。
“好,你回去告诉长公主,我随后就到。”宝春打发人走后,便换了套衣服准备前往。
与这长公主关系还算不错,逢年过节都有走动。
只是,出门的时候,几个孩子去玩还没回来,嘱咐了人,宝春便独自去了,有饕餮跟着,倒也不用担心几个人的安危。
长公主一如即往的典雅温和,两人闲聊了会儿,接着,宝春又给她诊了诊脉,改了药膳方子。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肴。
两人落座,刚拿起筷子不久,当今圣上刘宸,掀帘走了进来,笑着,“安平也在啊?”
在场的人赶紧行礼。
刘宸忙摆手制止,“坐,都坐,吃饭呢?朕忙到现在,也还没吃呢。”
和宁长公主赶紧吩咐拿碗筷,“哥哥若不嫌弃,就在这儿用餐吧?”
刘宸看了看两人,“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摆碗筷的孙平撇嘴,你本就是故意的好吧。
“哥哥说那里话,臣妹请还请不到呢。”只是和宁看向宝春的眼神却有些担心。
宝春自没有说话的余地。
刘宸撩开衣摆,落座,“那朕就蹭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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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累的不行不行的。
☆、第148章 亲爹是皇上!
皇帝说是来蹭饭,可期间却一直不动声色地往宝春碗里夹菜,自己倒没正经吃什么东西。
旁边的和宁长公主,如坐针毡,脸上的笑像是覆在脸上,不自然的很,隐约还透着股说不清的隐忧。
刘宸似乎并没发现妹妹的异常,一进来,注意力就被闺女吸引走了。
这还是宝春上山后,他头次见闺女,两个月的时间感觉像是过去了两年。
之前虽也不能常常看到,但每隔个十天半个月的,他还能以看病的理由去归济堂晃晃。
你说这孩子,年纪轻轻的,干嘛非要往山上跑,那山上清汤寡水的,连点油腥都不沾,怎能吃的好?
看这小脸瘦的,这给皇帝陛下心疼的,恨不得好的都堆到闺女碗里。
“这个汤很滋补,多喝点。”刘宸盛了碗汤放到她手边,“坐马车颠了一路,多喝点汤水,对胃好。”
对面的和宁长公主木着个脸,谁不是颠了一路来的,别说盛汤了,连问一句都没有。
“哎。”宝春应了声。
吃完饭,下人收拾桌子,皇帝陛下就移到了就用茶的厅间,饭都蹭完了,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皇帝不说离开,他人自然不敢主动撵人。
大荣朝他最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地儿不是他的。
皇帝坐下后,说想喝妹妹泡的茶,长公主和宁便只能起身出去给任性的哥哥泡茶。
只是,临出去前,看宝春的眼神忧虑更甚了。
长公主走后,帐篷里就只剩下皇帝陛下和宝春两人,宫女太监早被支了出去,连孙平都在外面溜达,不敢打扰人家父女相聚。
这父女两聊的都是些寻常百姓的事,可就这些寻常百姓的琐碎事在刘宸听来都极为的有兴致。
或者说无论闺女说什么,在他听来都很有意思。
正值说话的空挡,一股风从门口的方向吹来,两人均以为是长公主泡好茶回来了。
宝春坐在下手,位置距门口稍近些,起身准备接过长公主的托盘,只是,刚起身回头,漫天的白末,便兜头扑来。
刺客,有毒!
宝春第一反应。
“快闭气!”身边的刘宸大吼了声。
只是事发的太仓促了,谁也没想到刺客能混进来,宝春反应过来时,已经吸进去了一些粉末。
这一吸进去,她就知道是什么了,迷药,而非什么致命的毒药。
可这迷药也忒霸道了,几乎只吸进丁点的她,瞬间就头昏,无力起来。
晕乎间,她模糊看到,扮成侍女的刺客,提剑刺来,剑锋凌厉狠绝,满满的都是杀意。
剑锋眼看逼近,拼命想拉回神智的宝春,却被身后的皇帝陛下一把拉到自己身后护住,而他自己躲避不及时,胳膊被划了一道,鲜血晕染一大片。
宝春的眼睛被殷虹的鲜血映红了,呆愣地看着当今圣上果断地从墙上抽出把剑,用伟岸的身躯,挡在她前面,与那刺客搏命厮杀。
能混进此地行刺的人,功夫自然不会低了。
而久在宫里的皇帝陛下,拳脚功夫比着这些江湖刺客,自是很一般。
眼见皇上露出颓势,逐渐不敌,晕乎的宝春,狠心咬下舌尖,血腥味,顿时盈满口腔。
在疼痛与血腥的双重刺激下,宝春保持了一丝清醒,上前夺过皇上手中的剑,将人推到一旁,施展起凤鸣决来。
一直勤学苦练,从不敢懈怠的宝春,凤鸣决已经到了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