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玉此刻想了许多,他身边的小厮早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
邓家轩,李东冉,朱云华,陈洛四人虽然那性格各不相同,可都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此时的他们早已经忘记了最初的目的,那孩子的笑容太灿烂,让他们想不动容都不行,到如今,他们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群孩子是靠着什么生存下来的,用挨打挨揍去换取银两,运气好的就像今天碰上君子玉这样的人,不好的话,恐怕就像这个男孩这般,这银子与其说是打赏,倒还不如说是赔偿汤药费的。
“咦,这几位哥哥是谁?”男孩眼里的璀璨隐去,同时也歇下了天真,带着戒备和惬意,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因为害怕微微有些颤抖。
岳小雅心里堵得很是厉害,就像是被五指山压着一般,“我是个大夫,让我看看,”岳小雅原本清脆的声音有些沙哑,整个人因为刚刚的忙碌早已经不复最初的干净与优雅,不过,即使是有些凌乱和狼狈,在这群小孩子眼里,见识过了他刚刚的威严,依旧把他当成很厉害的人物。
“是啊,岳哥哥,这个大哥哥很厉害的。”一个小孩停止哭泣,说完之后,又看见还在流血的岳哥哥,他是知道的,血流多了人就会死的,就像之前的几个哥哥,死了之后就再也不会跟他们说话,不能吃饭了,只知道睡觉,以这么想着,又接着小声地哭了起来。
看着小孩光着的脚掌上还沾着不少碎瓷片,顿时觉得脚底一阵阵发疼,那孩子还能笑得出来,这得多疼,上前,围着的小孩自动让开地方,岳小雅伸手抱过满身僵硬一脸防备紧紧握着银子的孩子,“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低声说完,就看着那拿着银子的手鲜血滴到自己衣服上,“把银子交给其他孩子吧,我若是没猜错,你手上也有瓷片的。”
那男孩倒是很听话地将银子递给身边的孩子,不过,依旧倔强地硬撑着,嘴唇白得都快没有血色了,“稼轩,你去刚刚的村子看看有没有疗伤的药,再买些鸡蛋来。”岳小雅看着跟木头一般站着的几个人,皱眉。
“哦,我马上就去。”说完,人已经不在院子里了,那轻功,即使是有的孩子是第二次见,一双眼睛都闪亮得很,充斥着羡慕。
“你们冷着做什么,陈洛,继续去烧水,李东冉,朱云华,你们的事情做完了吗?”随着岳小雅的话出口,其他的人都开始行动起来,“君公子,你来帮我吧?”看着君子玉虽然依旧一脸的温润,不过一双红得跟兔子一般的眼睛充斥着想要做点什么的热切。
“好,”温和的声音快速地回答,可当君子玉走上前,血腥味扑鼻而来,满眼的红色,让他有些发晕,看着浑身上下都是细小伤口的孩子,好些伤口上都沾着瓷片,“这,这是怎么弄得?”君子玉有些无从下手,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让这孩子痛上加痛。
“很明显,在碎了一地的瓷片上滚了一圈。”岳小雅抿嘴,开口说道:“你有匕首吗?”
君子玉摇头,从腰间抽出软剑,“这个成吗?”岳小雅坐在一张矮凳子上,看着君子玉手中那么长的剑,特别是对方还问得那么认真,深吸一口气,“那么,请问君公子,你能不能用你手上的剑把这孩子身上的衣服除去,而不碰到他的伤口?”
其实岳小雅虽然语气很认真,可里面绝对有讽刺的意思,只是,谁能想到,“能,”得到的是君子玉肯定的回答,“你把那孩子抱稳了。”说完,岳小雅眼前是眼花缭乱,剑光闪烁,等到对方停下来的时候,她华丽的孩子已经不着一缕了。
“这,这,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岳小雅有些傻眼,那些孩子一个个很是激动地看着君子玉,好厉害。
“老大,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也能做到。”陈洛端着热水过来,看着君子玉笑着将剑收回腰间,“到是这孩子,没被吓坏吧。”
岳小雅和君子玉看着那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傻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现在没穿衣服,要不是脸上太脏,又被血迹染了,恐怕早已经红透了一张脸,“我看这孩子胆子大得很,君公子,你来抱着,他这么多的伤口,不能够直接放在水里洗。”
“好。”君子玉小心地接过那孩子,看着岳小雅细细地拿着一块白色的棉布,擦拭全身,那样的仔细,那般的认真,仿佛给这孩子洗伤口是一件很正经的大事,这样的岳公子让他也觉得很感动,虽然回到康城这些日子,听到过不少关于岳公子的传言,可如今想来,岳公子一定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而被抱着的男孩从最初的羞涩变成了茫然,他知道这世上是有许多的好人,会在他们乞讨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给他们银钱,吃的,可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眼前这几位哥哥到底在干什么?不觉得他们身上脏得难看?臭得难闻?即使是要满足他们的善心,也不用做到这一步吧?这些年的乞讨日子,让他多少还是有些眼界的,眼前这几位公子虽然穿得都不是很怀里,可那气质,就是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也比不上的。
所以,男孩也不说话,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们动作,要知道,这对于失血过多的他来说实在是不容易,特别是在暖洋洋的太阳下。
岳小雅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男孩身上的污渍血迹洗干净,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打量自己的成果,就看见男孩那乱蓬蓬的头发,好累啊,“头上有伤口没?”
男孩摇头,他才没有那么笨呢,那些小瓷片在身上划过是不会死的,可若是碰到脑袋,就不一定了,他就曾经看见一个人被一花瓶砸死的,所以,他早早地就告诫过自己和小伙伴,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脑袋。
还好,低头,看着桶里已经不知是什么颜色的水,“陈洛,换水。”
“好咧,早就准备好了。”陈洛烧过热水之后,看着李东冉和朱云华忙碌,自己总不能没事干,就和君子玉的小厮抱着无力那些皮包骨头,浑身是伤的孩子,也学着老大的样子帮他们洗澡,洗好一个才知道,这事情有多么的不容易。
“老大,伤药来了,我担心不够,将整个村子的药都买来了,”邓家轩觉得自己离开的时间有些久,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些鸡蛋是那些大娘送的。”一小包袱的伤药,一手一个篮子,满篮子的鸡蛋。
“恩,放着吧,”岳小雅看着天色,看来得抓紧时间,因为刚刚已经洗了几个头,又没有伤口,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稼轩,你在旁边给我递布条,知道吗?”岳小雅看着干干净净的孩子,那浑身细小的伤口就更加明显,深吸一口气,“你忍着点,现在要把瓷片j□j,给你清洗之后,再上药。”
“恩。”那男孩点头,身上的伤早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再说,他不认为还有什么疼痛是自己不能够忍受的。
于是,岳小雅小心翼翼地拔瓷片,帮忙的邓家轩跟着那些小孩子一起吸气,当事人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倒是他们,像是感同身受一般,疼得呲牙咧嘴,上药,包扎,如此不停的反复。
岳小雅觉得自己不仅仅是满脑门的汗水,整个衣衫都湿透了,胡乱用袖子抹了一下脑门,继续,等到完成的时候,不出意外,一个小木乃伊出现了。
“呼,”岳小雅终于长松一口气,“好了,总算是完成了。”
其他人就连君子玉也跟着做出那般的动作,不过,这孩子的样子?“咯咯,”小孩子基本上是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看着他们的大哥哥这样子,有笑了起来,唯有那受伤的男孩,浑身行动不便,只有一双大眼睛在外面滴溜溜的转。
“呵呵,”几个大人不由得被感染,也笑了起来,他们这才发觉,虽然累,看着这些孩子的笑容,又觉得格外的开心。
“你们五个小家伙可别笑,接下来轮到你们了,”岳小雅看着剩下的药,那五个孩子的化脓,越快处理越好,“陈洛,准备开水,谁有匕首?”
“岳公子,奴才有。”其他人要不没带武器,要么都是用软剑,缠在腰间的那种,这几乎是整个康城公子少爷的打扮,倒是那小厮,递上一把锋利的匕首,“我要把伤口重新隔开,把脓水放出来,还有那些腐肉也要割去,君公子,你能行吗?”
岳小雅将匕首放在滚烫的开水里,对君子玉小声地说道。
君子玉一愣,点头,“可以的。”
“那么就继续,”看了一眼自动找事干,小厮做饭,李东冉和朱云华加入为受伤孩子洗澡的队伍中,岳小雅很是欣慰,不过,在动手之前,让邓家轩点了那五个孩子的睡穴,一看邓家轩的动作,那原本在干净的地方躺着的小木乃伊,差点就蹦了起来。
岳小雅忙解释道:“处理他们的伤口会比你的更难,也更痛,他们只是睡着了,这样少受些罪。”
治疗这样的伤口对岳小雅来说,实在是极大的挑战,可再也洁癖,再想吐,面对这小小的生命,他都不得不忍住,好在五个孩子的伤口不想第一个那么密集,最多的也就五六处,少爷也只有一两处。
不过,即使如此,做完这些,却已经快太阳西下了,看着一群孩子小口小口格外珍惜地吃着鸡蛋,岳小雅找来一个比较大的孩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父母呢?”
不怪岳小雅会这么问,在这个男人掌权,极其注重传宗接代的社会,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小乞丐,即使是家里条件不好,也可以卖身到富贵人家,总比无依无靠四处乞讨地要好。
男孩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父亲,听说是上战场打敌人,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男孩撇嘴,“至于母亲,好像跟其他人离开了。”
“其他的小伙伴呢?”岳小雅耐着性子问道,听着这男孩的回答,到底是明白了原因,眼角扫向面色铁青,看着这些孩子的眼里充斥着内疚的朱云华,心情稍微好些。
“不知道,”那小孩摇头,心情有些低落,“反正都是没有了父亲的。”
“哦,”岳小雅摸了摸那孩子即使洗过,却依旧不太干净的脑袋,站起身来,“今天晚上好好休息,记得照顾好手上的哥哥们,我们明天再来看你们?”
“明天还来吗?”男孩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又有些不敢相信。
“来的。”岳小雅肯定地说道。
等到走出这破烂的大院子好远,岳小雅终于没忍住,靠着一颗不大的树吐了起来,那难受的模样,简直就是要把苦胆都吐出来,邓家轩等人虽说心里担忧,却也佩服得很,那样的地方,即使是他们这样的正常人都需要极力克制,才没吐出来。
要知道他们家老大绝对不是正常人,洁癖的程度有时候他们都看得乍舌,今天这样,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岳公子,你没事吧?”君子玉看着岳小雅那样,关心地问道。
“呕,”岳小雅摇头,想要告诉他自己没事,可一开口,便住不住范围,特别是一埋头就能看见脏兮兮的衣服,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君公子,这事,哎,我们只能看着,”陈洛皱着眉头说道:“我们老大洁癖很严重。”
于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君子玉再也忍不住,“这也叫做没事?”看着此时已经只是干呕的岳小雅,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无力。
“好像有些严重,”陈洛严肃地说道。
“什么叫做好像,已经是了好不好?”李东冉没好气地说完,上前,“老大,我们背你回去看大夫吧,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岳小雅此时是浑身酸软无力,头晕眼花,她是很想点头,可不能,自己身边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背自己,胸前那两堆不就暴露身份了吗?即使是搀扶,她都不能放心,这些能人啊,即使算得精通医术,可把个脉还是回的,那不同样暴露了吗?
等等,等等,她怎么就忘了,这个月似乎好像那事没来啊,这好像都推辞了半个月了吧,心里有了答案的岳小雅有些淡定不能,被震得晃了晃身体,“老大!”几人叫道,直到岳小雅不喜欢人碰,所以,他们没有伸手。
因为这么一打岔,到舒服了许多,“没事了,快点回去吧。”岳小雅笑着说完,率先朝着康城而去。
一路上,众人衣服上的血迹,脏污引得路人频频侧目,甚至到了城门口,还被官兵盘问了几句,如若不是他们的身份都不一般,再加上大名鼎鼎的君子玉,恐怕不会去刑部都是府衙一游。
“公子,”薛吉和薛祥已经在岳府门口张望了许久,一看见岳小雅的身影,激动地冲了过来,可等看清她的衣服时,吓得两腿都是一软,“你这是?”
“没事,是别人的血。”岳小雅回头,“今日实在是太累,君公子,就不请你到府里一坐了。”
君子玉倒是很能理解,自己有内力在身,今天都很疲惫,更何况是没武功的岳木兰,点头,“不知明日我可否叨扰?”
“可以,不过,君公子可以去集贤居,我们五人一般都是在那里集合,随后一同出发。”岳小雅本来就身体不适,再加上揣着那么一个惊天的消息没有消化,所以侧头看着另外五人,“你们也早些回去吧,好好想想,那些孩子该怎么办?”
留下这话,岳小雅也顾不得失礼,脚步有些匆忙地回府,“准备热水,对了,让人把赵大夫找来。”
“是,夫人。”两人一愣,便各自行动了。
“小雅,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刚刚听到小雅回家赶来的薛长铭,一听要找大夫的话,就止不住乱想,一个箭步冲到岳小雅身前,看着她身上的血迹,吓得一张脸跟岳小雅的一样白。
“我没事,你别激动,这是别人的血,”岳小雅笑着安抚薛长铭,找了个椅子坐下,“先帮我倒杯水。”
“哦,好。”薛长铭很快将水递过来,“不烫的,温度刚刚好。”
“恩,”岳小雅点头,“坐下,我跟你说说今天的事情,免得你瞎担心。”岳小雅用很简短却也细腻的话将那些孩子的生活状况说了一遍,嘲讽地说道:“上次因为士兵的事情,皇上将户部和兵部都发作了,有些官员,为了粉饰太平,竟然将康城所有的乞丐都往城外赶,还做得这么神不知鬼不觉,手段可不一般。”
薛长铭阴沉着脸,“真是胆大包天,皇上不是又拿了银子,让那些官员好好安置士兵的家属吗?”
“这多多少年了,那些乞讨的孩子早已经从一个地方流落到另一个地方,即使还在原地的,你觉得那些官员会用心地一个个查找吗?”岳小雅喝了一口温开水,“我想许多活着的孤儿都被划入已死亡的行列。”
“那小雅,你要怎么做?”薛长铭开口问道。
“这样的事情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岳小雅站起身来,“我先去洗澡,赵大夫来了的话让他稍微等一等。”
“恩,”薛长铭点头,眉头皱成一团,有些愤恨那些官员,为何就不能像他们武将这样用心地为皇上办事?在朝堂上说话比谁都好听,也不怕闪到舌头,原先是为国卖命的使命,如今又是孤苦无依的孩子,这到底得有多少糟心事情,他们难道不知道一个国家的强盛,人口要占很大的因素,哼,看小雅这态度,这事定会告诉皇上,也是该好好地惩治一番。
愤愤的薛长铭没有想打接下来还有巨大的惊喜等着他。
赵大夫的性情完全与薛家一脉相承,认真,严谨,做起事来一丝不苟,当然,医术自然是没话说,只是,此时,他一脸认真地把脉,竟然用了一刻钟还没说话,这使得薛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