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云逸是因为他才能过着现在这样的日子吗?展云重失笑。那些不知道真像的人,永远都只会捕风捉影。而那些真像,未必都会如他们所想。
“从利益角度考虑,我就更不能让你去青楼了。你是我展云重的客人,便是展家的客人,展家与风尘女子有接触,传出去有损我展家的名声。你另想办法吧。我晚上还有应酬,先走了。”说完,展云重拍拍屁股,走人。
南秋瞳眨眨眼,再眨眨眼。
她承认,展云重的考量不无道理,可是让她另想办法?她哪还有其它办法了啊?要是有的话,她会选择去青楼吗?脑袋被门挤过啊?!抱月楼,岳城最大的青楼。午夜,正是这里人声鼎沸的时候,但却有一处寂静无声,那是抱月楼头牌,清官非得的屋子。
“非得姑娘,展公子带人来了。”
“我知道了。”
梳妆镜前坐着一个身材妖娆的妙龄少女,巴掌大的瓜子脸上,有一对会说话的大眼睛,就是这双能慑人魂魄的眼睛,让她成为了抱月楼的头牌,并且一直都是个清官。但此时,那对大眼睛里平静无波,是看尽人间百态、尝过红尘浮华后的淡然。这对大眼睛,只在听到“展公子”三个字的时候起了波澜,却
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非得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在接客之前安静地上妆,一句话不说,一点神色都没有,人偶一样;习惯了走出房门之后莺语浅笑、装纯耍媚;习惯了那人每个月都会与人在此应酬;习惯了魅惑地看着他的眼,却深情地望着他的背……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是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一头栽进了那不知深浅的爱河,独自一人挣扎,自己犯的错,没必要舀出来让他人困扰。
只片刻,非得就完成了脸上的妆容,拉开衣橱,挑了一套冰蓝色的衣裙换上。
作为抱月楼的头牌清官,非得穿的衣服,跟展家的庶出小姐相湣蘼凼茄剑故遣剂稀�
或者该说那些展家小姐们穿的衣服,都是模湣摹O胍匆腥耍从植缓靡馑济髯爬矗荒苎ё潘淖鞍纾源死次腥说哪抗狻5嵌疾皇撬K堑每刹皇撬寄苣‘的,更不是随便一个谁都能蘀代的。
穿好了衣服,非得便在小丫头的带领下去见今天可以见她的客人。刚才小丫头已经说过了,又是那人,展家的大公子,展云重。
“非得见过几位公子。”小丫头一打开门,非得就在第一眼看清了屋子里坐着的都有谁,然后说出了早就已经熟的不能再熟的台词。
“啧啧,非得姑娘,你可让咱们好等啊。”
“就是就是,该罚该罚!”
“来来来,给非得姑娘满上!”
“好咧!一杯……两杯……三杯……”
本来因为展云重的存在而有些气氛沉闷的屋子里立刻热闹起来了,几个公子哥不怀好意地笑着,闹着。
“让几位公子久等,确实是非得的不是,非得甘愿受罚。”非得盈盈一笑,毫不含糊地喝光三杯陈年女儿红。
酒水穿肠而过,非得脸色未变,依然是笑着的。
非得会很多种笑,娇笑、嗔笑、媚笑、甜笑、浅笑,但这些都是她的伪装,一个人的时候,她很少笑。
“好,非得姑娘好酒量!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好,好,好!”
展云重坐在人群中,自斟自酌,对眼前的喧闹视而不见。
“良友对饮,怎能无琴声助兴?不如非得献丑一曲,可好?”
若是不主动做点什么,男人总是会缠着你不放。
“好。早就听闻非得姑娘琴声动人,看来今日在下有耳福了。”
只要有一个人同意了,其余的人就都不会反对,尤其是像这样的场面,都是生意上的伙伴,谁也不好驳谁的面子。
这些门道,非得早就看得透彻。
非得迈着步子走至琴边,妖娆的背影不禁让人想入非非。一众公子看得口水直流,唯有展云重,还是那副死样子。
非得不紧不慢地调好琴弦,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柔媚入骨,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诱惑的气息,但那淡淡的表情却又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错把柔美看成柔媚了。
调好了弦,就该弹曲了。
喝酒时助兴的曲子,无非就那么几首,非得早就烂熟于心,十指随意地拨动琴弦,流畅的音符便跳跃而出。
非得无心。这是老鸨听过她的琴之后留下的一句评价。
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无心,知道遇见了展云重。
其实身在青楼,她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长相俊美的,风流多金的,对她一心一意扬言非卿不娶的。可是她都没看上,偏偏这个都不怎么正眼看她的展云重,就是吸引了她的目光,越看越是倾慕,直到一颗心都被人勾走了,再想要回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一直以为怨恨是最让人累心的感情,现在才发现,爱也同样让人累心。
明明是爱着的,却不能言表,更是要将这情这爱压在心底。爱而不得。非得不知道她还能忍受多久,是不是等有一天,当她的感情再也无法压抑的时候,当她彻底崩坏的时候,她就可以解脱了?
非得有些自嘲。她这样的人,本就是没有资格爱的,不该爱的。或许这就是她命里的情劫吧。
或许她应该考虑赌一把?就是不知道她输不输得起啊。
垂首弹琴的非得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中,没注意到展云重看过来的深邃目光。
☆、067南秋瞳被绑架了
将近寅时,一干公子哥才算是尽了兴,歪歪斜斜地踏出房门,或七拐八拐地踏出抱月楼直接回家,或搂着姑娘寻欢作乐去了。而展云重不紧不慢,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似乎是在等待。
“展公子可还有事?”非得收拾好琴的时候,见展云重还是坐在那里,有些诧异。
展家的这位公子不好酒色,平日里作陪,也是走个过场,这是整个左云国都知道的事情。今日是有什么事?
“有事。”虽然酒宴间大家都见着展云重是一个劲地喝酒,可这酒宴都结束了,展云重的脸色也没变,眼神依然清明,跟没喝过酒一样。
“那非得去喊五娘来。”五娘就是抱月楼里的老鸨。
“让她去。”展云重看了一眼非得的小丫头。
“是。还不快去,别耽误了展公子的事。”
“是。”
遣了小丫头出去,非得见展云重个没有跟她说话的**,便又找个地方坐好,自己出神发呆。展云重喜静怕吵,这她很久以前就知道了。这也是展云重每次来这里应酬都只点她一个人的原因,不仅仅因为她是头牌,还因为她不多话,需要她说的时候就说,不需要的时候,她可以一点声音都出,坐在一边扮透明。
“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展云重突然开口,倒是吓了非得一大跳。
“平时?”非得有些茫然,她并不认为展云重是在找话题,更不可能认为展云重是在关心她,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跟普通女人没什么两样,弹弹琴、绣绣花,跟要好的姐妹聊聊天之类的。”
“我是指工作。”
这事他已经琢磨一晚上了。南秋瞳说她想要到青楼里来赚钱,那么依照她的个性,她绝对会去做的,不论是谁都拦不住她。那么与其让她自己出去冒险,不如他搭个人情,就让她在这抱月楼里工作,还有老鸨和非得照应着,他也能稍微放心点。
工作?展云重问这个干什么?展家想要开青楼了?不是吧?谁不知道展家的老祖宗是个女人,最厌恶的就是赌和嫖,能允许青楼在岳城存在已经是极限了,怎么可能要开青楼?
“这展公子不是应该清楚吗?无非就是陪客人喝酒聊天、寻欢作乐,满足客人的各种需求,就是我们的工作。”
“各种需求?”对于非得重点强调的地方,展云重感到不解。
“比如,有的客人在那方面有特殊癖好,喜欢凌虐别人,之类的。”非得耸耸肩。
这种情况太常见了,楼里的姑娘经常是被折腾得只剩下一口气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谁让这就是她们的工作,谁让她们这么不值钱呢。
“清官也会?”那些事情,展云重多少也都听说过,有交情的人之中,也有有这样喜好的。
“清官如果学会如何周旋的话,就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情况,但若是处理不好,可能以后都不要混了。”问得这么详细,莫非是……看上哪个风尘女子了?想到这点,非得的脸色未变。
她喜欢展云重,但碍于身份,不敢追求。若是展云重日后喜欢上,或者娶了哪个干净的小姐,那是正常的,她不会有什么想法的,她会守着自己的爱,默默为他祝福。可若是他看上的是跟她相同的人,那么抱歉,她可就忍不了。
“嗯。能赚多少?”展云重点点头。南秋瞳不需要以后,给她两个月的时间赚钱就可以了。
“客人都会给些打赏。但平日里为自己添置点东西,也就存不下什么钱了。”她是头牌,所以她的衣食住行以及身体保养都是楼里负责的,但其他的姑娘可就没这么幸运了,除了楼里统一分发的东西,其余的,都是要自己去买的,累积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嗯。”展云重再点点头。南秋瞳不需要添置什么东西。
“展公子,您找老奴有事?”展云重的性格在岳城是妇孺皆知的,所以岳城各家店铺的老板伙计在展云重面前从来都不会表演那些无聊的虚情假意,和展云重相处,最主要的就是直接。
“我有个朋友,要来楼里挣钱,麻烦鸨母多担待。”
展云重说得淡定,老鸨和非得听着可就不淡定了。
朋友?来青楼?还挣钱?他一个展家人还会结交到那么缺钱的朋友?换句话说,跟展云重成为了朋友,还需要来青楼挣钱吗?直接跟展云重借不就好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明白?”展云重微微挑眉,对于两个人的呆愣感到不满。
“不是不是不是……老奴明白,明白了。”
“非得不明白。”
“非得,胡说什么呢?”老鸨不乐意地推了非得一下。
非得撇撇嘴。反正她就是不明白,而且在展云重面前也没必要装,她不过是不明白而已,展云重还能打她不成?
“哪里不明白?”展云重开始皱眉。
再解释一遍真的很麻烦啊,可是如果不解释清楚,那么秋瞳来的时候他们就不能把秋瞳照顾好,所以衡量之后,展云重决定再解释一遍。
“为什么展少爷的朋友会要来青楼赚钱?是个女人?展少爷同意?”
“她的事情,我管不着,你也不需要知道太多。”
管不着?管不着你还帮人家提前都打点好?你是对人家有多上心啊?
非得眼帘半合,轻轻咬了咬嘴唇。
“还有问题?”
“没有了。”非得摇头。
“我明天下午带她来。”说完,展云重就直接起身,离开了抱月楼。
“非得,你准备准备,明天那姑娘就交给你照顾了。可得好生照顾着哈,别热闹了展大少爷,你我都吃不完兜着走。”五娘推了非得一下,谨慎地说道。
“我知道了五娘。”非得微微一笑。
照顾?当然要照顾了。能让展云重这么上心的女人,竟然还要来青楼里赚钱?她怎么可能不好好照、顾、照、顾?呵呵,这可不能怪她了,是对方主动送上门的。
第二天下午,展云重真的就带着南秋瞳来到了抱月楼。当然来的不止两个人,还有蓝让、风若、展昊和展明月。因为队伍中有展明月和南秋瞳,又因为时间是选在下午,所以展云重难得地走了次后门。
人一来,非得就挨个看了一遍,准确地找到了此次的主角,也就是南秋瞳。
不得不说,非得有些惊讶。各种各样的男人女人她可都是见多了,但是眼前这一种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那张脸上挂着嬉笑不正经的表情,但是眼神中偶尔闪过的犀利和霸气却是于她展现出来的气质完全不符。
就是这样一个伪装得很不正经的女人,你却觉得她是最坦诚的,明明将真正的自己隐藏了起来,但你却觉得似乎可以看到她的真心,可以看明白她的全部。真是个矛盾的女人。
“唔,这里跟想象中的,还是稍微有点差别。”南秋瞳一点都没有置身青楼的自觉,东张西望,将抱月楼的内部看了个遍。
“那姑娘以为这里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无视了五娘给的眼色,非得亮出最大方得体的笑容,亲切地看着南秋瞳。
“我以为后院姑娘们住的地方应该更精致一点,或者更精细一点。”南秋瞳伸手摸了把旁边的廊柱,表面稍微有点粗糙。
非得微微一愣。她以为南秋瞳的回答应该是“这里应该再腐朽肮脏一些”,没想到,她说出的话竟是从她们的生活入手的。
“姑娘为什么这么认为?”非得有些好奇。
“这里的姑娘虽然是人,可也是一种商品,所以这从头到脚都应该好好保养着,连根头发丝都不能出差错。而这些,应该是从生活环境开始注意吧。这里的东西太粗糙,长期触摸的话,手上的皮肤会变粗糙的。”
“怎么会呢?姑娘们又不是天天抱着那柱子不撒手。”五娘笑笑,觉得南秋瞳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对待商品,尤其是女人这种脆弱的永久性商品,可要小心保护着,不然掉了价钱是小,丢了生意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姑娘是做什么的?”虽然五娘依然不把南秋瞳的建议当回事,但是听南秋瞳说的头头是道,难免还是会好奇。
“做生意的。”
“是做什么生意的?”不会是来他们这学习,然后准备抢生意的吧?
“别多话。”现在的情况,都不用展云重开口,展昊直接就出声了。
“是,老奴明白了。”五娘一惊,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姑娘可是展家带来的人,就算是有问题,她也不能质疑,自己小心点就算了。
“那么姑娘想要怎么挣钱?”怎么看这姑娘也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她真的知道在青楼里会发生什么吗?
“除了陪男人睡,怎么都行。”
南秋瞳太过直白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脚下一歪,差点全栽了。
“姑娘真是特别。”非得突然笑了笑,真心的笑了。
“嗯,很多人都这么说。”南秋瞳吐吐舌头。她一个从二十一世纪来的人,要是不特别了,就说明她在二十一世纪太特别了。
“我说秋瞳啊,你真的要在这里做?”蓝让左右看了看。
虽然他对这地方非常熟悉,可也就因为熟悉,他才不想让南秋瞳在这里做。虽然来钱快,可是太容易发生意外了,一旦哪天不小心了,或者没盯住了,那肯定就是要出事的。
而且……这事要是让展云逸知道了,非把他剁成九九八十一块不可。展云逸那人,恐怖着呢。
“不然你在这做?”南秋瞳摸着下巴上下打量起蓝让,“嗯,你这样子当个小倌什么的,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南秋瞳!”蓝让起初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整张脸爆红,恼羞成怒了。
“你看,你还不乐意,所以只能我亲自来喽。”南秋瞳一摊手,表示自己也是无可奈何的,可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现在兴奋着呢。
蓝让郁结了。
“秋瞳,不如……找展云逸回来?他回来了,咱的资金不就有了?”风若提议。
“不要。”南秋瞳果断拒绝。
“为什么?”展昊不解。
几天的接触,他从几个人的对话中察觉到,这南秋瞳真的是跟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