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白眼狼在身边吗？为此，我那同僚一夜之间便愁白了……”
沈沐并未说完，沈默晴的话便插了进来。
“呵呵，女儿猜，那孩儿的亲爹必定有钱有势？”
“……是！”
“那不就结了！什么白眼狼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天经地义的！父亲有何可感怀的？您那同僚也没必要想不开！”
“可毕竟我那同僚待孩儿如亲生，万分疼爱！二十年的情分……”
“父亲牛角尖了吧？”沈默晴殷勤献着茶，却没有注意到沈沐的面色愈发晦暗起来。“我且问父亲，那养父几品官，生父又是几品？家里家宅对比如何？财力又如何？”
“生父……不但是大官还有爵位，家财万贯，良田百顷！”沈沐已经在尽量往小处说了。“而养父，恰恰相反，只是个官位朝不保夕的家伙！”
“所以咯！父亲煳涂了，老话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话又说，宁做朱门犬，不为寒门郎，此刻那儿子有了出头之日，何必还跟着养父吃苦？他若觉得对不起养父，将来多拿些银两孝敬养父就是了，没理由放过眼前轻轻松松飞黄腾达的机会是不是？”
“就这般简单？”
“要不然呢？他养父养了他二十年，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将来老有所养？到底也是有所图罢了！既然如此，便将这二十年的情分用银子或利益相抵也就罢了！
以女儿之见，说穿了，那孩儿与养父之间的关系也就是相互利用罢了！此时正好到了收获的时候，各自安好，各取所需，岂不是很好？”
“只是利用关系……”沈沐冷笑。
这果然是自己教出来的好女儿！看得比自己还要清，倒是一言点醒了他这个傻蛋！
他这些年一共养育了五个孩儿！沈默晴是他唯一一个付出心血去疼爱的！枉他刚刚还生出了几分舔犊之心，想着若是晴儿对待自己真心，或许自己可以善待她，护她一二，此刻看来，竟还是他妇人之仁，高看了这点父女之情。
“晴儿，我那同僚想不开，他不要银子，就是不愿放那儿子走。你若是那儿子，该如何处理？”
“不要银子？天底下竟有那样的傻子！可那又有何难？”沈默晴想都没想便脱口到：
“怎么都得二选一，还那么复杂做什么？既然决定要跟生父走，自然便要与养父一刀两断！识相地，养父拿了银两走人！否则，便只能公堂见了！
人一生能有多少机会，那养父若珍惜孩子便该让他走，否则便是个自私下作的败类！哎！那个儿子也是倒霉，你说入了谁家不好，偏就入了那养父家中！呵呵，我若是他，大不了便一拍两散！大不了便将养父告官呗！认祖归宗是天经地义，孝义二字更是孝在先，义在后，若真到那一步，为了前程，也只能撕破脸皮了！”
“有道理！”沈沐阴鸷看向养女。
一刀两断？自私下作的败类？倒霉？告官？一拍两散？天经地义？好！果然好！他突然想知道自己这个养女的底线又在哪里？
沈默晴一听沈沐的赞同更是满脸得色，沈沐却又接着问到：“可事情哪有那般简单？那养父与生父于公于私还都有些仇怨，政见不同，派别不用，说难听点就是水火不容。这些日子，生父仗着权势，甚至找人上门恐吓那固执的养父，直言他若不放人，便将他满门灭了！”
“这么吓人！这是谁家的事啊！真是丢人！真是可恨！家族的颜面都叫他丢尽了！真是害人！”沈默晴喃喃自语着。
沈沐终于眉头微松，看来这女儿还不至于完全无药可救。可沈沐一口茶还未来得及吞下去，便叫养女的自言自语再次呛住了。
“要说那养父究竟是如何可恶，才叫人不得已出此下策！他自己反正卑微，可也不能叫人家世家勋贵一起跟着他遭人非议啊！那养父这么不识抬举，丢的还不是那儿子的人！叫生父的名声也一起被带坏了！”
沈默晴殷勤拿了帕子给沈沐擦嘴顺气，完全没有察觉沈沐桌下的手早已将袍角揉作一团。
“这样正好，这不是已经为那儿子做好决定了吗？两边都是他爹，他总不能害了人满门被屠吧？于情于理，为救养父，他都只能回去生父身边了！
要说父亲那同僚也真是的，闹到这种时候哪里还是固执，那是偏执，是病态！依我看，那样的人真被屠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反正也是烂命一条！儿子生不出，家世也不好，官位都不保，死了倒也痛快，至少还有机会重新投胎，下辈子……”
“住嘴！”沈沐倏地站起了身，一个巴掌便扇了出去，却难抵心头的悲凉一片。
“爹！你疯了！”
是啊！疯了！
他真是疯了才会进来这晴妍居试探！这就是自己的好养女！果然，她是只彻彻底底的白眼狼！
一番言论，她竟然从头到尾站的都是那生父一边！在她眼里，那个可怜的养父是烂命！是病态！只配早早去死！
二十年的感情算个屁，在这对心如蛇蝎的母女眼里，权势金钱利益都要比恩情有用得多！
哈哈！夏红绸想要亲手结果了自己，这个养女也想自己早些投胎，他这一辈子过得还真是精彩！
幸亏他已经投靠了皇帝，否则他日，只怕平南王不动自己，他沈沐也会死在夏红绸和这个养女的手上！
他钻营了一辈子，结果呢？
财产没了，前途没了，官位没了！
母亲骗他，姐妹恨他，长女怨他，原配看不上他，妾室和庶女想杀他！
这是失败到了何种田地？
众叛亲离，说的就是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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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二九章 男人
沈默晴尖叫起来，不过，在她对上沈沐的眼底低旋风暴的眸子后，才意识到了刚刚话题和自己回应的不妥之处。
“女儿失言了，爹别放在心上！别人家的事，咱们管那么多做什么？您喝茶！”
沈沐本在苍凉缅怀失败的一生，可看见依旧“天真”地可爱的养女，顿时心头起了些念头！
沈默晴还一无所知！自己总也是烂命一条！既然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为何不想办法在这所谓的“天之骄女”身上求个存在感？
那些人玩弄了自己这么多年，害得他生不欲死，反正这养女眼里也没有孝义恩情，那么，毁了她未免不是一个最好的报复手段！
夏红绸，平南王，哈哈，他沈沐倒是亟不可待想要看看，他日你们的女儿从金枝玉叶变成残花败柳，你二人该是怎样的表情！
沈沐低下了头，顿觉有了些畅快，接过沈默晴的杯子便将茶一饮而下。随后抬起头，看向这个养女。
沈默晴脸上被蛇咬后便留下了两个空洞，此刻即便是拿了厚厚的脂粉掩盖，到底也是破相毁容。可此刻的沈沐看到那两个眼，竟是破天荒没有心疼，反而是周身的舒坦和顺眼。
他甚至还伸出手去触了触，喃喃问了句：“还疼吗？”
“哼！不疼了！都怪郭嘉那贱人！待我嫁入郭家，看我怎么修理她！对了，爹，郭家那里怎么说的？郭珏他怎么说的？妾就妾吧，只要我努力，总有办法和把握抓住他的心！到时候，我倒要好好与那郭嘉斗上一斗！”
“晴儿，郭家没指望了！他们不答应！不过……”沈沐接过茶碗，眸光晦暗不明。“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几次姻缘都不顺，爹正打算给你另外相看夫婿……”
“您给我相看？”沈默晴蹙眉，她这一嫌弃之态，差点叫沈沐憋不住上前一把掐死她。“爹，这事……还是交给我娘和外祖父吧！”
“你这孩子，还信不过为父吗？爹也想找乘龙快婿，还会委屈你不成？你放心，爹最近认识了不少……不少有能耐的男儿，一定能叫晴儿你满意！”
“真的？”
“自然！告诉爹，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沈默晴莫名感觉后背有些凉，不过她素来不会看眼色，今日自然也不会意外。
“女儿要的男子自然是要有身份，有地位，有背景，有前途，外貌和年纪的要求倒可以稍微放宽些，财力么……”
沈默晴竟是看了眼沈沐，随后摇头，“财力也不重要！外祖父说会给我一大笔银子陪嫁，没钱正好，我还可以拿捏他！”
沈沐的唇颤了颤，果然是夏红绸的女儿，知道要学她的娘，用银子拿捏诱引男人，祸害他人，正如对待自己一般！
“还要有担当，能疼人，对我好，哦，还有，我要做正室……其他的父亲看着办就行了！”
“好，父亲这就去给晴儿相看人选。父亲若有挑中的，便先带来给晴儿瞧瞧！”沈沐憋了一肚子的火，打算赶紧离开。
“那倒不用。”沈默晴甜甜一笑。“父亲若有合意的，还是先带去给外祖父瞧瞧。他老人家眼光好，若他同意了，您再带给我瞧吧！”
沈沐腹中的怒火顿时一点就着，正腾腾腾地往上冒。怎么？敢情这个孽种是在敷衍自己？她是看准了自己选中了人也做不了主，不愿浪费口舌才勉强答应了自己？
“爹，你快把我的禁足解了吧！许久未出门，外祖父肯定想晴儿了！别的倒不怕，您想想，这两日您就要上朝了，到时候如何面对他老人家？您不怕他对您有怨言？
还有，上次外祖母说了，拜年会给晴儿准备了一大封的红包，她还给打了一套赤金点翠头面！点翠呀！祖母都还没有呢！大过年的，晴儿都没去拜年，这正月都快过了，我若再不去，父亲就不怕……”
只闻“啪”的一声，叫沈默晴滔滔不绝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沐一下甩掉了她的手，顺势用足了力气给了她一个耳光！
怒气早已濒于爆发临界点的沈沐终于忍不了了！
这个野种！这个口口声声喊着“爹”的孽障，却字字句句都站在夏家一边，凭着夏家的权势和金钱在拿捏自己，胁迫自己！
她凭什么？夏家泥菩萨过江，自身都快难保！平南王还未入京，那么，这个家，依旧还是他沈沐来做主！至少，明面上是的！
“孽障！满口夏家长，夏家短的！夏家是什么东西！从今日起，你那狗嘴里若再吐出‘夏家’二字来，老子便见一次打一次！你的婚事，老子全权做主，由不得夏家人来指手画脚！信与不信，咱们走着瞧！”
沈沐感觉喉间又一次火烧火燎地疼了起来！他疯了一般地嘶吼着，这个狠毒的野种，这个叫自己做了十几年绿乌龟的证据，真是越发叫人厌恶。
“什么外祖？谁是你外祖？你外祖母又是谁？你娘是个妾，你是个庶女！你外祖父与外祖母姓秦，都已经去世！夏恒算什么东西！
哈哈！你还不知道吧？裴氏已经被扔进了大牢，夏恒那毒蛇已经将她休了！不过那又怎样，夏恒依旧要倒霉了！真叫人痛快，哪日夏恒被罢官，老子就搬张椅子坐夏家门口看热闹去！”
沈默晴受了委屈，哭得稀里哗啦，此刻却捧着脸听得云里雾里，半晌后，才跺脚哭喊了起来：“爹！你疯了！你这又是在哪喝醉了酒！你快走快走……”
可她的撒泼还未来得及开始，沈沐的另一个耳光便如约而至。
“老子疯了？你们才是一个个都疯了！不知死活的东西！今日我这做老子的，便要替天行道，好好收拾收拾你！”
沈沐说着，便从院子的旮旯里抄了一根长柄扫帚，对着沈默晴便抽了过去。
“红包？点翠？夏家？你个小贱人，一个小小妾室生的庶女，有什么资格用点翠，收几百两银子一封的大红包！你这分明是要害死老子！
你可知一套点翠头面要上百只活翠鸟的蓝羽？一只翠鸟十两银子，这套头面仅这一项价值便超千两，公侯人家的夫人都不敢随意用的东西，宫里娘娘们都不一定有的东西，你竟然有胆量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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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零章 追加
沈沐抡着扫把，满院子跑着追打沈默晴。
回府的沈默云被晴妍居的动静吸引，一入院门便看到了这么一出无聊的戏码。找来了晴妍居的丫头一问，她当即便转身就走。
反正扫把也打不坏人，她倒也不介意沈沐出个气。
而憋屈了许久的沈沐此刻终于找到了发泄点。
这些年，夏红绸母女就是用这样的法子明里暗里从夏家弄来了一件又一件宝物，一笔又一笔的银两！
他只当是因为夏恒身在吏部，巴结的人多，收受些贿赂也属正常。亏他还一直沾沾自喜，心想反正与自己无关，夏家过分疼爱女儿和外孙女，越了逾制也正常，只要自己睁一眼闭一眼，当作不知道就行了！
可原来他们早就把自己当作了替死鬼，悄悄推上了断头台！
若不是沈默晴这个孽种还有用，他此刻便想抽死她！
而哭破嗓子也没人上来帮忙的沈默晴这才发现，往日儒雅俊朗的父亲，此刻眼神疲惫空洞，脚步虚浮，气息紊乱，老态浮现，早已没了半点昔日的意气风发……
她身边的丫头也或面无表情，或犹豫不决，或幸灾乐祸，再也没人上来为自己挡上一挡，，救助一二。
原来，早已物是人非，而她却不知该如何挽回……
另一边，回府后的沈默云却感觉如此轻松畅快！
多年来，她走在沈府第一次觉得有了些踏实感。
阳光温暖和煦，北风不再刺骨，脚下的石子路和石板路是干净的，蓝绿色的池塘是清澈的，路边的小草开始冒青，枝头的树丫也爆出了新绿，春天，终于来了！
感谢皇帝，她终于不用再为谋反之事头疼！她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她终于拥有了把握沈府全局的能力！
夏家岌岌可危，沈沐没了官职，在平南王动手前的一段时间内，她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她踏实地睡了个午觉。
醒来后，她便命人去将对牌拿了回来，并宣布即日起，姚黄和蕙心两个协理她管家，沈府内院事宜依旧由她负责，所有沈府大小事务，一律来琼华院回禀。
同时，从琼华院又传出了消息：大小姐在几位贵夫人的介绍下，为了配合她县君的身份，为了沈府和皇家的颜面，已经去牙婆处又挑选了十多个精干的下人，明日便会入府。
由头自然是假的！可进府的人却是真的！
这些都是皇帝的人，且还只是第一批。
这几日，这些人便会被光明正大以各种由头安插到沈府各处，而其中怡蓉院和晴妍居则是重中之重。
一来是保护，二来是监视！既监视了夏红绸和沈默晴等人，更是为了控制住那隐藏的库房和平南王的私生女！
皇帝所做自然不止这些，沈府作为随时都可能诱发平南王动手的诱饵，皇帝悄悄在沈府周围找人买下了两间空屋。只要平南王一有动作，那里便能成为皇帝暗藏的据点，是干净利落剿匪的保障。
而为了不打草惊蛇，前日协助红袖传递消息的那几个夏家暗人，沈默云半点未动，只当不知的任由他们在沈府活动，当然，也没忘了找人远远监视他们。
至于红袖，沈默云原打算给一笔银两放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