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咬牙切齿的还有崔春霖。
啥?这画风怎会说变就变?儿子分明证据确凿,眼看就要被自己一下撂倒,怎么好像罪名却越来越轻了?
就这样,又经历了几轮问询,议论,辩驳,验证……
老郭头还拿出了一张北地民众及望族们对崔奕横人品的担保请命书,求请皇帝对崔将军从轻发落。
众臣即便没有刚刚种种,也都看明了皇帝的态度,此刻自然一呼百应,纷纷跪地给崔将军求起情来。
反倒那始终站在最前排的崔春霖傻傻愣在了原地,跪也不是,求也不是,显得那般独树一帜,惹人鄙夷。
最后在众人古怪和质问的眼光中,他到底只能随了大流跪下一起求情,可他脸上的不甘愿却是谁都能看明白。
郭老陈老等人对视一眼,此刻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皇帝也很满意。
至少暂时将大部分责任又推回了南军和朱景炽的身上。只要一切操作好,这几位德高望重的族长回了当地后,这次事端便能暂时告一段落。
崔奕横也只需担个“不慎”而“酿祸”之责。
……
第一零四八章 称王
郭老经历几朝,有心计有手段,沙场朝中都是游刃有余。
这次事端一出,他怎么可能任由崔奕横为自己家族顶罪,于是第一时间他便在皇帝的示意下,与内阁几位开始了“营救”崔将军,挽回朝廷声誉的行动。
此刻这一进程,已是他们努力下能挽回的最好形势了。
这会儿内阁那舌灿莲花的几位对族长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到半刻钟便叫众族长对朝廷怨言全无,发誓与南军势不两立,水火不容!
崔奕横的责罚也定下来了:暂时免去其平虏中郎将的职务,留于永宁侯府反省……
暂时?只是暂时?那么说,还有起势的可能?崔春霖的牙根有些疼。
而关于世子之位,皇帝半句未提,他感觉胸口的腥甜抑不住地往上爬……怎会如此?形势怎会急转直下,一下子优势无存?自己再次白白谋划了?
善后方面,皇帝特派了官员,又特组了一支队伍,前往蜀北帮着建设复苏,清理周边蛮夷,更是为了“安抚”当地民众情绪……
散朝了!
崔春霖浑浑噩噩打着两条酸疼的腿,随着众人往外走,才迈开了步子,却听闻身后龙威再现,原来离开的皇帝又折返了回来。
“崔……崔世子!”
皇帝一声招呼让所有官员都停下了步子往后瞧。
“你与其赋闲在家,不如做点正事!大皇子和二皇子最近课业重,两人总抱怨写字腰酸脖子疼,朕瞧他二人身子骨实在单薄,你若无事,明日起便入宫指点指点他二人武艺吧!”
“谨遵皇上口谕!”崔奕横答得铿锵有力。
崔春霖闻言腿一软,直接坐去了地上!
好个奸猾的皇帝!
好个狡猾的逆子!
他犯了错,竟还能唬得皇帝如此抬举!不,这是包庇!
什么?
指点武艺?
那这逆子可不就成了两位嫡出皇子之师?启蒙恩师?
虽未封官,可这又有什么区别?
逆子犯了错,皇帝故意不在朝堂指派他入宫教授指点皇子,却又特意让所有官员听在耳里。虽无实名,却已是既成事实。
皇后就两位嫡子,若不出意外,将来的太子,天子就在这两位皇子之中了!那崔奕横呢?那可不就是太傅?太子太傅?帝师?
想到这儿,崔春霖身上一冷。
最不济的,在重礼教的大周,作为启蒙之师也是要受终生敬仰的!
我呸!
这哪是责罚!
这分明是抬举!
皇帝不敢光明正大给他职务,却又不经意间将他直接抬去了权利的中心啊!
那自己可还有指望?
崔春霖周身弥漫起了失望。
怎么他感觉将这逆子赶下世子之位这么难?……
在琼华居闻讯的沈默云也未想到,在全天下都在为崔奕横扼腕叹息之时,还能生出这般的转折来。
不得不说,这个责罚……太好了!有了这个身份做保护,永宁侯府那些牛鬼蛇神依旧只能对他退避三舍。
果然,很快便有传言,说即便崔世子回了永宁侯府,崔春霖却依旧奈何不了长子一二,甚至连儿子的人影也都见不着……而崔世子与皇子们相处融洽,连续两日都被皇子们留宿在了慈庆宫(皇子们的住所)……
而郡主府的沈沐,终于有了一件可以让他完全打起精神来的事了。
皇帝要修史!
修本朝史!
从编撰到校对,再到抄录,总共需要上百学者文人。
沈沐因通晓经史,又写得一手好字,竟也榜上有名。
他喜上眉梢,终于感觉人生价值得到了体现,有这可以名留青史的机会,他终于恢复往日的几分神采。
毕竟能入翰林编撰一两本经典,那是每个文人梦寐以求的心愿。
沈默云对皇帝的作为很认同。
不论修的是前朝史还是本朝史,近能以正视听,远能流芳百世,多少对此刻声名受损的朝廷和皇帝都大有裨益。
而她父亲之所以能上榜,除了其自身的缘故,应该是皇帝想要将她身后的家族扶一把的缘故了。
为此,沈默云特意入宫谢了恩。
而朱景炽也终于有消息了。
皇帝派出的四支骑兵到底还是没能追上他!
五月二十,朱景炽回到了南地。
他回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诛杀了滇贵督抚!
南地早已经过他手下前期的铺垫,在各路声音的拥护和鼓励下,在平南王妃,兄长,诸将的支持下,朱景炽推辞再三后,终是振臂一呼,宣布自立为王。
面对先前皇帝昭告天下关于平南王父子的十重罪,朱景炽同样将洋洋洒洒的一袭千字文书昭告了天下:
先言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
又道皇帝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
后言天地间,风云变色,草木含悲!四海有倒悬之急,家有漉血之怨,人有复仇之憾。中原危矣!大汉危矣!华夏危矣!……
在这文书里,皇帝之前所列的十重罪行都被他一一辩驳,同时他却又罗列出了整整三十条皇帝和朝廷的大罪来。
里边自然有杀父弑兄害妹之仇,有屠杀无辜兵士之恨,还有皇帝制造爆炸,诛杀忠臣,纵容蛮夷,勾结鞑靼,无视百姓等一系列早已编造好的罪行。
总之,皇帝的作为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
而朝廷无用,放纵皇帝任意妄为,他朱景炽与南民不屑与这般朝廷继续为伍,为了以慰父兄族人在天之灵,为了顺应南地民意,为了以正昭昭天道,他们要脱离朝廷的管辖!
南地各方势力对此无一反对,百姓们呼声震天,三呼万岁!
就这样,朱景炽凭着一张文书将南地脱离了大周版图!
很明显,这可不就是历朝历代拥兵自重的藩王起兵造反的前奏么!
朱景炽准备尚不充分,没到时候称帝,于是只继承了老爹平南王的头衔,又自称为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提出“尊祖训,诛奸臣,复明周”,将矛头直指朝廷。
大战将很快而至,大周和南地均心照不宣,各自调兵谴将,开始备战……
第一零四九章 做寿(山禾盟加更一)
一晃五月底了。
太后五月二十八的六十寿辰悄然而至。
这是太后期盼许久的日子。
然而她一点都不高兴!
她这六十千秋大寿,在年前便已由礼部开始筹备。
按着原计划,是要耗费近百万白银在京畿之地来个普天同庆:
将所有亲王,藩王,郡王都召回京城团聚,大宴上七日!地方上免税降税,派面派米,搭建戏台,与民同乐!开设道场,祈福消灾……
京城銮驾巡游,接受朝拜……
随后在行宫宴请百官,贵族及女眷们。
在接受万寿酒后,举国欢庆,天下大赦。
她要让她的恩泽遍布大周各地,将她的名号深烙万民心中!
百姓们身受福泽,感天动地,真心实意,将千岁之音响彻京城上空……不,神州各地!
多么荣耀!多么震撼!多么令人回味!
想想都亢奋!想想都激动!
然而!
然而皇帝三日前跑了趟慈宁宫。她这才知晓她的美梦早已被叫停。
他说,原本这该普天同庆的千秋寿宴因着最近的诸多事端只能缩小规模。
他说,前阵子死伤过大,此刻大操大办不合适!
他说,要取消巡游,取消朝拜,取消召王入京!
他说,最近朝廷贴补亏空巨大,还要拨出银子准备军需!
他说,这些银子不能白白浪费,要省下这笔开支!
他说,这笔银子要用在刀刃上!
他说,地方上对大寿的进贡他会看着办,但其中的大部分只能先冲入国库了!
他说,只办个家宴,邀请京中的皇亲前来一起热闹一番也极好!……
荒谬!每一句都是不敬不孝,不仁不义的狗屁!
亲娘的寿辰竟然成了浪费之举?
前段的伤亡更需要喜事来抚慰人心不是?
他连地方给亲娘的贡品都要盘剥?
这个皇帝就是要她折寿!就是不让她顺心!就是不想尽孝!
太后的嘴张了又张,完全不可思议。
六十啊!花甲之年!就是民间老人也都是要大宴宾客,大操大办的大日子!作为当朝太后,大周最尊贵的女子,这该是她除了大婚外最荣耀的日子!
就这么没了?
“你个忤逆不孝子!”
当时她便将手中茶碗砸去了皇帝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对皇帝动手。
皇帝没躲!
灼热的茶水将他的手背烫得通红,可他连眉头都没蹙一下。
这份冷淡,太后有些慌张。
他说主意已定!
她试着挣扎了,说:这么没面子,这么打脸的寿辰她不要过了!索性不过算了。
皇帝却是笑。
他说,由不得她!
他说,她可以不想过,但他不能不“孝”!
他说,他只是来通知她,并不是来与她讨价还价的!
他说,若不是因为六十这一整寿,根本连家宴都将省了!
皇帝就这样一甩袖子离开了!
太后再次做了抗争。
她赌气,她恼火,她决定绝食!
她憋了整整一日,滴水未进!
而皇帝只在日暮时找人递来了一个口讯。
说即便此刻她薨了,外边也不会有人知晓她是饿死的!她若觉得有意义,她若觉得能出一口恶气,她若觉得能以此威胁到他,她若觉得聂家能因此获利,便只管饿着,只管任性而为!
太后气得当即便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口气喝下了一整碗的燕窝粥!
皇帝那最后一句分明就是威胁。
没错,她死不要紧!
但聂家没了自己这个靠山,单凭皇后一人还能顶什么用?
皇帝对聂家早就厌恶至极,只要自己一死,必定会想法子将他们一齐发落了去!
皇帝这是拿住了自己的死穴!
就这样,太后只能暂时压下满腔的愤怒,努力尝试看看这场以自己为主角的寿宴可会有惊喜出现!
她想着,至少她能出慈宁宫了!至少能见到聂家人了!至少能与皇后说上几句了!
至于其他,再说吧!
今早,她还是换上了去年年底便已准备好的凤袍和头冠。
上好的明黄云锦,双面的重工凤穿牡丹,捻金织就,缀连五百颗珍珠,串连半百各色宝石。入目生辉,华贵非凡。
奢侈的赤金东珠头冠,华丽的东珠红宝头面,加上九凤七宝流苏步摇,明艳浓烈的妆面,令她整个人熠熠生辉,周身发散的都只尊贵的光华。
她早早装扮好便等在了正殿暖阁,等着一会儿接受内外命妇的朝贺跪拜。
然而此时的太后尚不知,今日的她,除了将先前的失望继续扩大,注定将一无所获。
她打发了几拨人等在宫门,往日这种时候都是皇后第一个到来帮着饬。她已经很久没见皇后了,正急着赶紧关上门跟侄女说几句。
然而她没能等到皇后,第一个到的是林雅茹!
而皇后那有女官来报,说皇后昨晚头疼病犯了,喝了药正在休息,只能午宴再来拜见。
太后努力忽视了这一打脸事宜,尽力相信了这一理由。
然而愈发张扬的林雅茹告诉她,今日的宴席不会在乾清宫举办,只会在这慈宁宫花园里举行。
这算什么?
慈宁花园里办寿宴?
以为是赏花节吗?
这岂非笑掉大牙?
从太祖开始,一概的喜庆节日,大寿大庆都会默认在乾清宫这一皇城中心举办,以示郑重!就连上元宴,除夕宴,几个皇子的百岁宴也都毫无例外。
怎么?
这个宫中辈分最高的她,整六十大寿竟只能在自己宫中小打小闹?
皇帝就这么想拘着自己?就这么想给自己脸色看?连颜面都不要了?
“太后娘娘冤枉皇上了!娘娘您身子不好!中风了不是?”
林雅茹笑得灿烂。“您身子不便,自然不适合到处走动!臣妾这是为了您好,您可得体谅臣妾的一片苦心!
您别急,大伙儿都体谅您的病情,绝对不会因此心存不满!”
“是你!果然是你!是你怂恿了皇帝,是你出的馊主意!”提起中风二字,太后的头便开始疼了。
她仿佛又感觉自己狼狈跌在地面,裙摆湿漉漉了一片,站起身又滑倒,所有的宫女侍从都在笑……
很显然,自己这桩噩梦已被林雅茹以“中风”的表现宣扬了出去,所以从朝廷,礼部,宾客,百姓都只会觉得在慈宁宫办宴才是最体贴,最善解人意的选择!
……
第一零五零章 凤袍(山禾盟加更二)
林雅茹巧笑嫣然,告诉太后今日寿宴由她全权负责!
她说,最近几日她没日没夜都在细心策划,从大到小,亲力亲为,务求将这次寿宴办得完美,办得热闹,办得漂亮!
她要让太后永世难忘!她绝不会让太后留下遗憾!
她要让太后铭记今日,回味无穷!
然而这话出自林雅茹之口,便分明就是另一重意思了!太后看出了林雅茹眼里有分明的恨意,事实她还是想不明白,即便自己将其拘在了宫里,也不至于这死丫头生出如此仇恨来啊?
“你这个下贱的白……”太后咬着红唇,真恨不得将林雅茹生吞活剥。
“太后娘娘,您的臆想症可不是又犯了吧?”她依旧不减笑意。“今日是您的好日子!污言秽语不但煞风景,还会折了您的福寿,得不偿失!”
太后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开始破灭!
林雅茹手中有权,皇帝对她放任,皇后说不上话,只怕今日指不定还有多少闲气,多少笑话在前边等着自己。
她话中有话,看来不会善罢甘休。
不行!
太后深呼吸了两口。自己要冷静,要镇定,一切待晚些见到娘家人再说。
说不定这林雅茹是故意激怒自己,等着去皇帝面前告御状呢?
太后闭眼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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