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低下了头,将琥珀色的清澈眼仁对上了她。
“好!我答应你!”他少有地对她温和一笑,如春风拂过她的心头,只留下了一池的涟漪。
他的手指从她的下巴慢慢移到她的唇上,抚上了那抹殷红。
玉莹出自风/月场,深谙那点男女情事,此刻见崔奕横眯起的双眼,微动的嘴唇和愈发接近的脸,自然知他要做什么。
她忍不住勾出了一个笑。
这男子的唇当真好看,厚度适中,柔软平滑……玉莹很懂节奏地闭上了眼。
她的心中欢腾了起来。
她成功了!
她赢了!
她的美色身段,配上她的委曲求全,还如此体贴真心又不计报酬,即便是块坚冰也该被烫热了吧?
这样的便宜谁不想占?这样的女子谁不想要?即便崔奕横对那贱人再上心,他也不过是个雄性罢了!
欢欣的同时她又如释重负,两条缠绕崔奕横脖子的手臂也紧了一紧。
淡淡的酒香袭来,微凉的触感出现在了她的唇上,虽只有一点点,可她还是很激动,忍不住将手搂住了他的腰。
她刚要昂起脖子,踮起脚尖主动出击……
只是……
她蓦地睁大了眼,差点便跳了起来。
“崔奕横,你给我吃了什么!”
怎么?这只是他的“美人计”?
就在刚刚那一瞬,一颗小东西滑进了她的唇间,直落她口。她来不及吐出,他的手指便移到她的下颚,猛地一抬。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那小东西便滑落了她的喉间。
玉莹一脸惊恐地摇头,指甲深深抠入他的皮肉而浑然不知。
“怎么,你该不会以为我要亲吻你吧?”
他的脸上温和消失,寒意再起。
他一脸嫌弃,将她弃之敝履般一把推开。玉莹猝不及防,直接被他重重一下扔去了地毯上。
他半点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只自顾自地拍了拍袖子,掸了掸衣襟,将外袍抖了又抖,随后拿帕子出来将手指和后颈擦了又擦……
“你竟然没尝出来?”
看着玉莹慌张抠着喉间,企图作呕将东西吐出,他忍不住好心提醒。
“是你们金陵醉月楼迷惑恩客买夜的好东西!用完这药,身体……情动不受控制!你在金陵那么多年,竟然忘了?听说那东西入了喉管即化,此刻吐,只怕是来不及了!”
崔奕横笑意盈盈,叹了一声。
“枉我还担心这东西你太熟悉,害怕被你发现而一直没敢动手!我若早知你这般糊涂,警惕性这么低,我便直接将药下去你的茶碗里就好了!害我白白糟蹋了这身衣裳!”
看着崔奕横一下下拍打衣袍,玉莹更是气绝。
不是她警惕性低,而是她心中的他光明磊落,从不屑依靠小动作牟利,她怎么也料不到他会用“美色”,他会下药,他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毕竟,此刻这种时刻,更该用药留住他的人和他的心的,是自己才对不是吗?
“你疯了!崔奕横,你太过分了!我对你一片赤诚,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吗?”
“这话可不对!”
崔奕横噎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早就在一次次与崔春霖的交锋下练得炉火纯青。
“你忘了,是你说的,只要我给你一点点的回馈就好,你决不贪心的!怎么,我给你的这礼物,这回馈,还不好吗?”
“你哪来的这东西!是……沈默云?那个贱人!是她让你来毒害我!那个贱……”
当崔奕横瞪着一双比冰刃还要寒凉锋利的眸子蹲在她面前时,玉莹识相停止了谩骂。
“崔奕横,我自认从未对不起你,你伤我在先,我不怪你,可你此刻还要害我!你良心何安?”
“别逗了,你与我,与云儿来谈良心?算了吧!我从来都是站在云儿那边的,是你自己不死心罢了!说实话,我强忍至此刻,已经是尽了最大忍耐了!
我虽不知七日之期代表什么,但我知道云儿没有得疹子,一切与你脱不开关系。我不知道你的真正意图,但我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没安好心!
我也不知道你除了前几日的苦肉计和今日的真情告白之外,还准备了什么来对付我,但我知道这才第五日,我便已经毛骨悚然不堪忍受了!
对不住!我原本是打算忍七日的!但我尽力了,我不愿再等了!除了不想面对你,更是因为我想她!”
……
第一二二八章 滋味
崔奕横自认已经给过玉莹机会了。
是她自己执迷不悔,一意孤行!
他做人向来恩怨分明。他给了玉莹两剑,也算是为妻子报了仇。
他与玉莹非但并无深仇,还曾有过合作。若是可以,他是愿意尽量井水不犯河水的,可玉莹并不这么想。
既然如此,他也不愿再熬等三日了!索性主动出击,一了百了!
此刻他给玉莹用的便是之前沈默云从金陵醉月楼买来装于耳坠里的媚/药。当日他拿了特制的镯子跟她换取了这对用以防身的耳坠,里边的药丸也就这么到了他的手中……
“你给我服这药做什么?”
崔奕横深呼了一口气,“你可不笨,怎会不明白?对于纠缠不清的人事,我更喜欢以逸待劳,一劳永逸!”
因为只有这种法子,这块狗皮膏药才能粘性全无!
此刻的玉莹正坐在地上,提起面前茶壶,将里边的茶水往喉间灌,企图将那药稀释一二。她一着急,那茶水便流了她个满脸满身,狼狈无比。她一不小心却又被茶水呛到,急咳连连。手一抖,那柄茶壶便摔到了地上,跌了个粉碎……
而崔奕横的眼眸却渐渐在加深。
这失态的样子,倒似是种恐惧!
玉莹不可能不知道这药的效果,这药起效很快,喝水有何用?她根本是在做徒劳之功!
她又素来都自视甚高,认为普天之下的男子只要她想要,没有能逃出她手掌心的!优雅完美是她的标签,她时时刻刻不忘保持。
可此刻的她竟然忘记了她的涵养礼仪,不管不顾她狼狈不堪的坐地之姿,被水冲花的妆容……
她很急,很害怕!
她是从烟花之地出来的,又不是黄花闺女,曾经跟在王慈身边许久她都不曾如此失态,此刻不过区区一颗小药丸,她究竟在怕什么!
崔奕横看得仔细,没错,她眼里的情绪只有单纯的紧张害怕,却没有半点伤心悲恸!所以,她的惊恐并不是因为她永远失去了自己,而是由于别的原因!
那她是在紧张她的计划失败了,没能勾搭上自己,还是害怕自己会将她送人,又或是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其他原因?
此刻玉莹的药性明显已经上来了。从她的脸到脖子都已是通红一片,整个人更是时不时地打着颤。
她往前一扑,死死搂住了崔奕横的靴子。
“我求你!求你了!你误会我了!我只是爱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为何不肯接纳我!我保证什么都不要!我给你写字据!保证永远对你好!你让我跟着你好不好?你为我解药好不好?”
“松手!”崔奕横更冷了几分。
不管是金陵的胭脂,还是过去的玉莹,甚至是众人口中的苏欣,都该是高傲像只优雅的孔雀。
而此刻的她越是这般没有底线,崔奕横愈发觉得她心思不纯,更想要对她敬而远之。
“我什么都能为你做!只要你说!”她不依不饶求着。
崔奕横低低笑着。
“好!那我且问你,这烧刀子你是在哪儿买的?”
“在辽东的一家酒楼!”
“哪一家?”
“我不记得名字了!”
“你不是对我痴心一片么,这都不记得?我告诉你,我一喝就知这是醉仙楼的酒!醉仙楼在辽东各地共有五间酒楼,你不会不记得醉仙楼吧?”
“没错!我想起来了,好像是的!是醉仙楼!”
崔奕横冷哼着,周身散发的寒意更甚。
这一次,砰地一声,他毫不犹豫对着玉莹一脚踢开,将她整个人踢飞了出去,连带墙角的屏风也被一齐撞翻在地。
“你撒谎!辽东根本没有什么醉仙楼!我那是随口胡说的!但其实这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这瓶酒不是酒家所产!酒家用料精细,用的都是精选的红高粱酿造!我们在前线,喝的酒可没那么考究!
我们惯常喝的烧刀子都是从当地百姓家买来!一是节约开支,二是将这份利留给寻常百姓!百姓欢喜,我们也高兴!这种事你自然是不会知晓的!
而百姓家酿酒时可没那么多精细的好材料,里边往往会加上吃不掉的薯干,玉米,豆类等作物。虽口感不是很纯,却满满的都是乡土气和烟火气!正是我们这些将士最喜欢的味道!
而你当真了不得!你这壶酒却全然是我熟悉的味道!不但不是酒家出产,还是我最喜欢的烧刀子口味。原料里边加了糯米,口感绵柔,略微加了绿豆,香味特殊!我猜,你这壶酒是为我量身而找来的吧?
换而言之,你压根就没有去过那些地儿!你从头到尾都在撒谎!什么追寻我的足迹,靠近我的心,你这份深情,都是来诓骗我的!你说的很好听,很动人,我差点都感觉对不起你了。
你不是担心我良心不安吗?总算还好,这样一来,我的良心很安稳!”
被揭穿的玉莹终是面如死灰,呆坐墙角发着颤。
崔奕横却是如释重负,知道对方算计而来后,他至少不用为出手狠辣而心存犹豫或愧疚了。
他重重呼了口气,将声音拔高了几分。
“崔奕平,我若是你,此刻就不做缩头乌龟,赶紧出来为佳人解围解危!”
果然,一道宝蓝色身影立刻从帘子后边出来了,带着一脸正气和愤慨。
“崔奕横,你对苏小姐做了什么!你虽是我哥,但……”
“行了!”崔奕横抱着胸,一脸讥讽。“又没有外人在,收起你那大义凛然的德行!明人不说暗话,这一刻,你正暗自窃喜,求之不得不是吗?”
“你别血口喷人!”
“别装了!从你如头苍蝇般围着这女人开始,我就知道你的盘算了!进退都是你得益!最坏的结果你也能尝尝这绝色的滋味不是吗?你若再废话一句,我就把她留给别人,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一句果然封上了崔奕平的口。
“苏小姐,你怎么样?”崔奕平调转身子,一脸忧虑,上前一把抱起玉莹,方向却是冲着床榻而去。
而崔奕横则笑着抬步而去。
……
第一二二九章 本色
“崔奕横!你别走!别走!”
玉莹颤着声音尖叫起来。“崔奕平,你放开我!”
眼看崔奕横离去,玉莹自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这是变着法子要将局面扭转!
玉莹使劲推搡崔奕平,可并不能阻挡他将她往床榻上放的意图,更不能阻挡她的气力如被抽走,渐渐消失,身体软瘫却还努力往崔奕平身上贴的本能……
“崔奕横,你要把我留给他?留给你弟弟?你疯了是不是?你问过我的意思吗?崔奕平他算什么东西?”
崔奕横闻言步子一顿,却未回头。
“玉莹,看在这瓶子烧刀子的份上,这事我就不大肆宣扬了!最后你打算如何,我让你自行选择!我再多说一句,不管你身后有没有人,你有没有帮手,今后你最好离我和云儿越远越好!你若再有什么盘算,我上天入地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慢腾腾地踱步而出,身后却是传来一声嘎吱的床响,玉莹被扔去了床上!
玉莹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崔奕平!我劝你,收起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心思!我以前跟的是南帝,我要跟的都是人中龙凤,你不配!”
“呵!怎么?崔奕横也算人中龙凤?他哪里比我强?南帝?你还记挂着他?我今日就让你瞧瞧,我崔奕平与他们相比,哪个厉害!我看你讨不讨饶!……”
裂帛声传来,崔奕横嘴角带笑出了内室……玉莹若不提及自己还好,可崔奕平生平最恨就是将他与自己作比较。玉莹敢踩他,这一次,他绝对不蒸馒头还要争口气,要倾尽所能将这碗饭做实了!
刚出了内室,崔奕横便迎面对上了黑面的女官。
“世子您……”那女官欲言又止。
“姑姑,虽不知你们究竟在做什么,但我不愿再奉陪了!我想,或许时间差不多了,没必要再等七日了!此刻胜负已定,结局达成,我若是姑姑,与其在这手足无措,不如赶紧入宫禀明圣上才是!”
崔奕横边说边从身上取出了一只从成色上品的玉镯子,毕恭毕敬塞到女官手中……
“毕竟,我这个做兄长的,既该谦让,也不能夺人所好是不是?”
女官面色稍缓,不由放轻了呼吸,只听闻内室里边有咒骂和轻哼正在传出,的确,生米已成了熟饭,一切大局已定。
女官勾唇一笑,将镯子套上了腕,又行了一礼,“愿世子今日得以睡个好觉!”
“我送您!”崔奕横恭谨将女官一直送出了揽月阁……
女官入宫面圣了,崔奕横无比轻松地回了慕云居。
他命人在小楼的三层观景台上摆了一桌子酒菜,挑了个正对揽月阁的位置坐了下来。好酒好菜配好戏,他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小楼距离揽月阁也就是十丈之距,看戏的效果刚刚好。
兰心自告奋勇地去常春院报信了。
很快,崔春霖夫妇一前一后,小跑着冲进了揽月阁。
“如何了?真的吗?”
夫妇俩异口同声询问着守门丫鬟,两人表情均是紧张带了焦躁,恐惧里又掺杂着兴奋。
尤其郑秀英,甚至还将耳朵贴去了门上听了又听,随后又叫过了丫头细细盘问着……
“来得还真快!”穗儿嘟囔着。
“可不是吗?”崔奕横品着杯中热酒,“我这父亲别的不行,这种小算盘一打一个准!此刻我全身而退,他们自然不舒坦。但他们却没空来对我滋事!
玉莹和崔奕平滚在了一起,这意味就深远了!这事明显更重要!在他们看来,只怕鸿远侯的爵位已经是他们囊中之物了!就冲这一点,他们可不得火速赶来吗?至少要赶在那两位完事之前到场,才能抓个现行不是?
倒是难为了郑秀英,这两条常年养尊处优的小短腿,竟然也就跑得比我爹慢了三五步,当真是决心可嘉!”
两个丫头顿时噗嗤笑出了声。
可不是吗?楼下那两位这会儿比热锅蚂蚁还要忙乱。郑秀英正气喘吁吁,体力不支地倚着墙,却也并不妨碍她上气不接下气,涨红了脸将耳朵紧紧贴着门缝……
的确可笑!
“事关一个爵位,他们自然紧张!瞧瞧他们,既想义正辞严冲进去将事情板上钉钉,又怕坏了里边好事鸡飞蛋打!什么时候往里冲,可是大学问!”
崔奕横越看越觉得有意思。“所以这下作的听门行为再难看,他们也顾不得了!即便有损永宁侯夫妇身份,也不得不为之!”
“平儿这孩子,怎么胆子这么大?”此刻的郑秀英绞着手中丝帕咬着唇。可她的眼里分明满是期待,话里更是听不出半点怪责。
“他有什么错!他浩然正气,见义勇为,保护苏小姐是大义!”
崔春霖恶狠狠将视线投向了小楼,“只怪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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