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云倒是不怕太后和恒亲王的反扑,只是在那之前,她似乎更应该去找一个人。
陈母信中的控诉自然是真实的,但关于自己母亲的那一部分却都是她自己的猜测!所以在惊动对方之前,或许应该先去证实一番。
可千万别摆出了乌龙!
“回去吧,先回长宁伯府拿些银票!随后跟我去找沈琴!”
那日沈琴离开后,沈默云派出去的人便全天候十二个时辰跟着她。总算,几经辗转,在城西一处宅子里终是跟到了沈琴的落脚点。
沈琴果然是发了笔不小的财,她竟然舍得在京城买了一个小三进的院子!沈默云去一查,这宅子用的竟是她儿子乳娘的名儿。
原本沈默云故意找人盯住沈琴一是为了继续查探她不肯说的那个秘密,二是既然沈琴的买家没杀她灭口,必定是沈琴还有用。那说不定很快买家就会出现联系上沈琴。
而既然此刻沈默云已经心中有数,索性便找沈琴再探一次吧!
沈默云出现跟前时,沈琴正在用早膳。
以前早饭只舍得一粥一包一咸菜的她,此刻果然升级了,有粥有蛋有菜有包,还有豆浆花卷和油条。虽品质不高,可花样不少,对于精打细算的沈琴来说,这已经是奢华至极的享受了。
侄女如鬼魅般地突然出现,叫沈琴的一口豆浆完全收不住,喷了个满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随后手指沈默云,颤了个不停。
沈默云定定看着沈琴,心下微松。来的路上,她一直有一个担虑,不过还好,看此刻沈琴这惊讶劲儿,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你!你……你杀了我也没用!能说的我都说了!”沈琴嚎了一句。
“……”沈默云却是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我不是来杀你的!”她一个眼色,她带的人便消失在了晨曦之中……
沈琴舒了口气,这才摆正了面色。
“那天我说的很清楚,那个同伙的身份,事关重大,我实在不能……”
“我知道!”沈默云懒得与她废话,开门见山。“你不能说,我不为难你。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我是与不是就好!这样你也不算食言!你放心,我的人已经完全守住了这里,这事不会传出去!”
“哦?”沈琴的眼眸明显生出了光彩。“可我为何要答应你这个要求?”
沈默云掏出了荷包,摆到了桌面。
“一百两银子一个问题,只买了一个‘是’或‘不是’!”
天底下竟有如此好事?
沈琴盯着鼓鼓囊囊的荷包,赶紧应了。
“那个人是恒亲王,是不是?”
沈琴猛一抬头,张大了口,连手也顿在了空中。
就这表情,分明已是应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是他,对吧?”
沈琴小心翼翼瞧了眼周围,微微颔首。
随后她便自主自觉伸出了手,沈默云直接点了两张百两的银票给她。
“云儿爽快!既然你已知道了,那我也不藏着了。当时我还以为看错了,谁能想到这俩人之间竟然有那种关联呢?啧啧,看恒亲王为那妖妇连给他们办事的贴身宫女都杀了灭口,就知这两人情分了!呵呵,说不定,咱们那圣上也是他们……!”
“行了!我不要听你的猜测和臆想,我想要那天的经过,没有经你润色和加工过的事实!”
沈琴再次伸出了手。对方都知道了,不是她告诉的,所以这不算是食言。
……
第一二五九章 出售
沈默云注意到沈琴的手伸得那般坚定执着,底气十足,甚至在自己再点了两张百两银票放入其手心后也未曾收回。
“怎么?还不够?”
“五百两!”
“哈,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主人公是太后和恒亲王,其余那些经过只是顺便打听,也不知非知不可!不值这个价!我也不想当冤大头!”
“你不听,怎么知道不值呢?”沈琴笑得张扬而笃定。“我保证,物有所值!实话告诉你,当日事端,我还藏了一手,并未出售!”
沈默云只看了沈琴一眼,便知她未说谎。
“就这么多!”沈默云再点一张百两银票加了上去,“一口价,三百两!你要是不说,我就不问了!”
这个秘密已经被沈琴拆分了许多次。那这剩下的,要么就是她想留在手里再寻买家;要么就是些价值不高的部分,再或者,就是事关重大不敢说,她原打算烂在手里……
第一种可能应该不是,否则她不会只开价五百两;第二种也不会,她此刻在自己手中,她应该不敢忽悠自己!
那就只剩第三种!
若被自己猜中,有比没有好,她一定会答应!不过,她到底还听到了什么比太后与恒亲王的关系更骇人之事呢?
但沈默云可以肯定,这事绝对与自己没关系,否则她前一次见面就会开口叫卖!
果然,见沈默云态度强硬,沈琴点了头,将三张银票收入囊中。
“那晚狂风暴雨,没有星月光亮所以乌漆墨黑,唯有那茅屋里有些微光洒出来……”
当时的沈琴一开始并未反应过来离她十多步开外,那个声音和身形都极熟悉的男子是何人。直到后来那个叫做春华的宫女蛮横地唤了一声“恒亲王”,沈琴才认出了眼前这男子。
脸型方正,一表人才,即便穿着蓑衣也难掩逼人贵气,明明干着龌龊事却偏还腰杆笔直,一手背腰,一股子正气。这人不是恒亲王又是谁?
恒亲王不知是因为不满这宫女说话做事的态度,还是对她早起了杀意,慢慢走向了她,伸出了手,直言要送她上路。
宫女吓得小脸煞白,赶紧跪地磕头,一时间便口不择言起来。
她说她错了,不该不敬王爷,但她是关心则乱,害怕娘娘的大计失败才顶撞了王爷!又威胁说她是娘娘倚重之人,他不可以不经过娘娘而杀了她!还说她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她为他们做了那么多,杀人放火,害人不少,甚至还给皇上的汤里下了慢性药,那是灭九族的大罪,他们不能过河拆……
恒亲王显然很讨厌听到这些话,直接快步上前捂嘴了那宫女的嘴。
“你真是蠢!你知道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竟然还敢以年纪到了为由求娘娘放你出宫?你若乖乖待在娘娘身边,倒还能多活几年!娘娘又不傻,怎会由你手握那么多把柄出宫天高海阔,后患无穷?要知道,这天底下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最严实不是吗?
你的愿望达到了,今晚之后,你就不用再困在宫中了!念在你为娘娘做了这么多的份上,我给你给个全尸,也会顾及你的颜面不让你死得太难看,更不会让你太痛苦!你忍忍,就一下子的事!”
恒亲王动手了,他将那个叫做春华的宫女一把拖过,单手捂嘴夹到腋下,另一手抓住她的下巴,就这么使劲一掰……
那个宫女的眼珠子往外凸着,瞪着,外翻着,几乎要滚落下来,她分明已经没救,可那两只双手还在空中挣扎挥舞,那双脚还在泥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刨着……
最可怕的,是恒亲王!
他站在风里,衣袍翻滚,做着遭天谴的勾当,可表情却依旧淡然平静,似乎只是在做一件极其稀松平常之事。
他身上唯一的变化,或许只一丝冷酷取代了他往常的温和,令他整个人如鬼魅般人可怕。
微微的一声“咔”响在沈琴耳边炸开,从此成了一个噩梦!她始终记得那声响,从那时起,她就再也不敢吃猪脆骨,不敢嚼蚕豆,不敢大口咬甘蔗!
当时的她捂住嘴屏住了呼吸,却抑不住地打颤。
她无比庆幸头顶咆哮而过的一阵阵大风,很好的为她掩住草木的颤动。
而后,那个宫女的尸身被带走,恒亲王隐在树下又对着茅屋看了一会儿便也离开了……
沈琴知道自己赌对了!她的哥哥成了!搭上了秦岚那就是走上了捷径,哥哥成了首辅的女婿,以后沈家一定会顺风顺水!而她也不会像沈灵一样,嫁个没钱没势没能力的百无一用之辈!
她运气很好,还捡到了那个宫女的荷包。可她知道自己发现的这个秘密太过事关重大,用好了就是泼天富贵,几世无忧!用错了,就是杀身之祸,甚至是灭门之灾!
那晚的她蜷缩在树丛中,一直都不敢离开。她怕这处被监视了,她会自己主动走进那帮豺狼的视线中。
快天亮时,雨势终于小了些,远远有火光和嘈杂声传来。沈琴估摸这是搜寻和救援的人已经赶到附近了,此刻或许正在清理山路慢慢过来。山泥塌了不少,他们的速度快不了。
而这时,那帮歹人又出现了。
这帮人过来的目的,是趁着天未亮,赶在救援者到来之前,边从另一边下山,边拿了木条横拉着抹去了附近烂泥地上密密麻麻的脚印。
“救援的和尚和秦家家丁到场时,你娘很坦然,告知了所有人你爹是她的救命恩人。你爹知道她是大家闺秀,一晚上都极尽了风度之举,又是生火安慰,又是递茶送衣,却始终与你娘保持了至少十步之距,俨然一个正直可靠的谦谦君子模样!
你娘失了名节,自然不能再入宫。当然,以你外祖父当年的权势,这事想要掩过去并不难!可你爹第二日就亲自去了秦府,跪在了你外祖面前,表示愿意对你娘的名节负责!而你娘,则在你爹犹豫之时便一口应了!随后你外祖父便匆匆入宫了……”
……
第一二六零章 买家
沈默云有点晕乎!
什么?
那个死去的宫女说,她帮着太后给先帝下了慢性毒药?
沈默云早就怀疑先帝的死有古怪!
先帝好不容易从一众兄弟中厮杀而出,爬上龙椅,却只勉强做了六七年的皇帝!都说先帝是在夺嫡大战中受了损伤,可若他真的早就伤了根本,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众兄弟,太祖皇帝又怎会最终选择个病秧子?
所以这个理由沈默云一直不信!后来联系到母亲和外祖父也都是中了慢性毒而亡,沈默云又以为先帝的死与平南王脱不开关系!
原来不是吗?……
此刻的沈琴喝了口茶,一脸骄傲。
“当日的我,怕狼狈出现惹人怀疑,又在那里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待到又开始下起了雨,我才拿了张宽叶掩面下山!我在山脚下雇了顶软轿回的府!娘怕我失了名节,一直帮我遮掩着,所以连姐都不知那晚我整夜未回!
我两日一夜不曾进食,又受了寒,一病就是好几日!不过那时家里所有人,包括娘的注意力都在你爹身上,一个个正乐得屁颠屁颠的。我只随意一糊弄,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
沈琴正说在兴头上,这憋了二十年的秘密终于可以一股脑儿说出来,她显然也很兴奋。然而沈默云的思绪却还停留在毒杀那句话上。
“你确定没听错,当朝太后曾经派贴身宫女用慢性毒药毒杀了先帝?”沈默云早就信了,可她还是多次一问。
下毒杀害自己丈夫,既是老妖婆能力范围之内,也是恶毒的她绝对做得出之事!
主要是太后的动机太多了!
除了先帝执意改革影响了聂家代表的大族利益,还有先帝对聂家的提防。
此外,当时唯一能压制这位聂皇后的便只有先帝!
只要先帝没了,整个大周她就再无敌手!届时她辈分最大,权利在握,皇帝是她的儿子,皇后是她的侄女,站在最顶端的,都是她的至亲!
这整个大周自然也就将是她的!
她或许认为,她才是这整个大周的真正主人!
还有,没了先帝,她可以继续与恒亲王“合作”下去,她不用害怕秘密被发现,她不用为了陈氏这样的人忍气吞声,担惊受怕!
慢性毒药是最好的选择,神不知鬼不觉,难查病因,难以追究,还能随意栽赃!
或许她唯一始料不及的,是她儿子的帝王之术学得极好,登基后并没有因为年纪轻而软弱,也不曾因着青涩而求助于她!
新皇帝不但半点没有让她和聂家参与到前朝政局,还继承了父志,毫不留情面对她和她的家族进行了打压!就连后宫大权,也渐渐脱离了她的掌控……
“怎么能听错呢!真真的!雨虽大,可他们离得不远啊,那个春华当时脑袋都快搬家了,为了活命,自然要把最大的功绩拿出来说了!慢性药,皇帝,灭九族,每个字我都听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绝对错不了!”
“我可将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怎么样?这个秘密三百两很值吧?你放心,我可以对天发誓,刚刚所言完全属实!若有不实之处,就让我家财散尽,贫困潦倒!”
“要说这个秘密在我心里一藏就快二十年,关联太大,我还以为永远都卖不出了呢!真没想到,这秘密竟能助我过上今日的日子!说起来,倒还都是因为你啊!云儿,若不是你当日将我逼得一无所有,令我被族里喊打,连沈府都回不了,我又如何会走投无路?
在牢里我就想好了!我既然一无所有了,那还怕什么,与其穷死气死憋屈死,不如玩把大的!哈哈!你看我搏得多好!
沈灵算计了几十年,到头来女儿成了别人的妾,她自己成了你的伙计,活脱脱俩奴才!而我只用了一个故事,便挣了沈灵几辈子才能挣到的财富!我赢了!嗯,倒是许久没见我那好姐姐了,既然我的行踪已经暴露给你了,那我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我明日就去找沈灵说说话……谈谈心!”
沈琴一脸得意和憧憬,心情极好地夹起了一只生煎包喜滋滋地咬了下去……
何需她发誓?她有没有撒谎沈默云一眼就能看出。
从小到大,沈琴都被沈灵压了一头。她做针线不如沈灵巧,打算盘不如沈灵快,嘴皮子不如沈灵溜,讨好卢氏同样没有沈灵有办法。所以她总想着在某一方面可以超过沈灵,让沈灵在她面前低个头。
所以,她一直想要嫁得比沈灵好,以致于她宁可嫁去外地也要攀一门高亲;沈灵那相公没了,她一点都不难过,总想着自己不用做寡妇,比沈灵强多了!
可她又发现她过得还是没有沈灵舒坦。
沈灵守寡后,竟然掏空了夫家,将婆婆扔去了小姑子家,而自己则大摇大摆直接搬回了娘家。她颐指气使,似乎再次做回了那个未出阁时的大小姐,威势十足。卢氏心疼她到了极点,首饰燕窝银子奴才,只要沈灵一个眼神,老太婆就大手一挥。
沈琴郁闷了。自己呢?
撺掇丈夫分了家,拿了银子却投资经营不力,反而手头越发紧巴,三间铺子倒了两间,只有一间勉强不亏钱。
她还是比不上沈灵。
再后来,沈默云出现后,她与沈灵一样都栽了,可同投靠了王慈,却依旧两种不同后果。她被通缉,被扔进大牢,被沈默云的人苦追,而沈灵却将女儿嫁入了伯爵府,自己还跟在了沈默云身边,沾她郡主的光,与一干夫人们平起平坐!还有,听说沈灵一年竟然还能得几百两银子的分红?
很明显,她又差了沈灵一截。
而此刻,她终于扬眉吐气了!
看她一脸瑟,沈默云知她所言都是实情。
“行了!我再问你,你的买家是朱景炽对吗?”沈默云再扔了一张银票过来。
沈琴的美梦被打断,不由再次愣住。
她的反应再次回答了沈默云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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