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折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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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折花-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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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人与血腥,温暖与残酷,可就是这特有的矛盾,把大昭的姑娘们勾得魂都飞没了。于是今日他回来,整个京城被围得水泄不通,争相着一睹芳容。
  莫冉折坐在谪仙楼临窗的一间雅座上,偶尔看一眼底下乌压压看热闹的人群。手里端着的热茶模糊的了他的眉眼,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
  每次她一回来,倒都是这百花浮动万人空巷的景象。
  “你在看什么呢?”
  坐在他对面得宋章噼里啪啦地点好菜,循着他的目光好奇的看过去:“唔,这么多人,是有些吵。。。相爷您就担待下吧,他们都是来围观屠兮的。”
  莫冉折转了转杯子不说话。
  “话说莫大人和这个小将军不是很熟悉吧?”宋章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自顾自摇头叹道:“诶,怎么就这般没缘分呢?每次他回来,你就要走,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这不你看他一回来,你又要离开京城了,可惜,可惜啊。”
  莫冉折蹙眉收回目光,轻轻抿了口茶水。兴许是四周混合了脂粉的味道太浓,腻得让他不舒服得很。
  “莫大人挑的这位置就是好,简直视线极佳,待会有动静,一准第一个瞧见他那张春风得意的脸。”
  宋章还在支楞着脖子眼巴巴地瞅着窗外:“其实他这个人挺有趣的。”他继续说着关于屠兮的话题:“有次我们和几个富家子弟去喝酒,人家喝高了大声炫耀自己跟人打架有多厉害,屠兮特别不屑地笑了声,当场就惹怒了人家。正当人家叫喊着要比一场的时候,他二话没说一把撸起袖子露出自己白生生的胳膊,啧,那是真的又白又细啊。。。咳咳,跑题了。。。正当我们惊疑不定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的时候,那小子一脸淡定地说偶不好意思我翻错面了,然后翻过来的臂膀上这么长一道刀疤啊!像蜈蚣一样歪歪扭扭,直接把人给吓傻了哈哈哈。”
  宋章比划着惊叹:“他还特别淡然地说,你们身上没个三四条疤,就不要来找死了。”
  “缺筋。”
  “啊?”宋章笑得正开心,没有听清莫冉折的话:“你说什么?”
  莫冉折不答,心里微微一动,视线透过窗柩朝着远处望去。
  一道红色的身影风驰电制,转眼间就进了城门。
  是花荼兮。
  耳边顿时响起了姑娘们的尖叫声,霎时间,香包手绢花朵全部往她身上掷去,那情景,说是满楼红袖招也不为过。
  她似乎心情很好,扔到身上的东西就全部收下来,对着两边的人群盈盈笑着,眉眼如画勾勒,似是一朵盛极的花。
  莫冉折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深邃。
  突然间,她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倏得抬头,高高束起的头发在金色的晨光下划出一道美丽的流光,准确地对上了莫冉折的视线,眼里有细碎的光。
  莫冉折一个怔忡,他应该要避开那灼人的目光,却是定在那双清透明灿的双眸中。
  接着,她扬起下巴,轻轻对他笑了笑。
  “他刚刚是不是跟我对上了视线,然后对着我笑了!”宋章极为夸张地喊。
  莫冉折不语。
  她是笑了,他见过她无数次笑,所以他知道,方才的那一抹,是个极为挑衅又薄凉的笑容。
  莫冉折无声无息地站起身,对着一旁的宋章道:“走吧。”
  宋章只好“哦”了声,转过脑袋,一副恋恋不舍不情不愿的样子。他抬头,却正好对上莫冉折的神色。宋章莫名抖了抖,国相大人似笑非笑什么的,最可怕了。
  莫冉折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万人拥簇的身影,提步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心里微微叹息。
  就如宋章所说,同朝为官五六年,他们却很少见面。
  为什么见不到?
  那是因为他不想见。或者应该说,眼不见为净。
  自花荼兮先斩后奏地把自己嗓子熏哑了之后,他终究是妥协了,但妥协归妥协,莫冉折心里那一股无名火却怎么也熄不下去。
  于是冷眼相待,针锋相对,质疑她的能力,明里暗里给她找点麻烦,那是家常便饭的事,为得就是想要让她知难而退,好好地去过一个姑娘该过得日子。
  可花荼兮却是硬气得很,任他“不怀好意”地为难自己,一声不吭地全扛下来了。但次数多了,再加上莫冉折也不曾刻意遮掩,她似乎察觉到是他从中作梗,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老是针对她,花荼兮也怒了,于是记仇了,每每都要反击回来。久而久之,也就流传出了大昭国相与将军不和的传闻。虽然她那时风头正劲,但哪比得上莫冉折的地位,被同僚门排挤得很是凄凉。
  不过粗神经的花荼兮完全不在意,照样打起仗来跟玩命一样。
  几年的历练下来,她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了,可身上的伤痕也愈加多了。往往旧的还没结疤,新的又上去了,红红紫紫,触目惊心。往往这厢莫冉折给她配药都来不及,她又风风火火地出门打仗了。
  每次这种时候,莫冉折一张脸简直沉得没法看,眼神冻得人都快结冰渣子了,连君年都不敢招惹他。
  瞧着花荼兮遍体鳞伤的样子,君年当然也心疼,但依然坚持自己没错,当初答应花荼兮是对的。瞧她如今,明明就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啊,谁能说她这个将军当得不恣意洒脱呢?至于安全,有莫冉折在,他觉得那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君年不舍得跟自己形影不离了十多年的妹妹分开,于是一意孤行地要她住在宫里陪自己。可在外人眼里,一个手执兵权的外男住在宫里,这简直闻所未闻。那段时间花荼兮的脊梁骨都要给人戳断了。奈何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照样没心没肺。
  碰上这么整日闹腾的两个祖宗,莫冉折又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于是这些年他彻彻底底淡了离开的心思。完全可以说,花荼兮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当了回拖油瓶,成功绊住了国相大人离去的脚步,硬生生地蹉跎了他这么些年。
  莫冉折本可以当个闲云野鹤,归隐山水,承了父亲的遗志,当一个闲散大夫,却因为花荼兮,不得不继续沉浮在权利的漩涡,满心算计。
  听着都怨念。
  至于他本人到底怎么想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总之,提到花荼兮,我们的国相大人就会心口一抽,就像有人突然在他的心脏上捏了一把,那种惊悸的感觉,不舒服,很不舒服,所以只好远远避开。虽然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
  再后来,花荼兮羽翼渐渐丰满,靠着自己的本事也是折腾出了些名堂来,渐渐在外头有了名气,手里握的权利也大了起来。
  君年是个有野心的帝王,这些年把花荼兮派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人开始聚少离多,彼此忙得不可开交,偶尔见面也是讨论战事,有时候还会因为政见不一样而发生争执。与此同时,甚嚣尘上的还有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
  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情况下,莫冉折实在不忍心再去“欺压”她,就想,算了,要是她喜欢这样的生活,那就随她去吧。她那样努力,自己实在没有权利因一己私欲而做主她的人生。大不了那些最最肮脏阴暗的东西他全部给她拔干净,她只要做她恣意潇洒,纵马驰骋的将军就好。
  只是他没想到,不过是一趟出诊回来,左右不过半年的时间,君年竟然会连夜找上门,红着眼睛颠三倒四地跟他说:
  我今日狠狠抽了阿荼一顿鞭子。
  我后悔了。
  我不管,我不要阿荼当将军了,你要帮我把她捞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篇到这里就结束啦~
基本上不会再有外有番外了,季了的。。。。不会专门写,不过要是有小天使想看那就另当别论了(应该。。不会。。。有的吧?),阔以留言跟我说哈~
嘤嘤嘤我连更了四天棒不棒!

  ☆、第五十八章  救与被救

  天色将明。
  浓重的血腥味渐渐散去,莫冉折直挺挺地站在染红的河滩边,沉静不语地看着已然平息的水。
  金红的朝阳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不动声色的冷然,没有人敢上去跟他说话。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
  出了这样一场意外,像是有一把锋利地刃毫无预兆地插/进了他心里,把某些深藏的情绪连血带肉全部拽了出来,汹涌得几乎令他无法抵挡。
  霍明朗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两条胳膊无力地垂在两侧,身子不住地在颤抖,整个人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他惊悸地看向莫冉折,眼里还有未褪的恐惧——就是这个身为大夫的男人,在救下他的下一刻,便废了他的一双手。
  推花荼兮下水,他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最坏不过一命换一命,有什么好怕的。 
  霍明朗本来是这么想的,大义凛然,无所畏惧。但事实却是,当他对上这个男人眼神的一刹那,深深地感受到了对死亡的恐惧。他从没见过这样冷漠可怖的眼神。仿佛在这样的注视下,自己的魂魄都将被撕裂。但出乎意料的是,莫冉折却留了他一条命,只不痛不痒地废了他的手。
  霍明朗此时尚不能明白,莫冉折废掉他一双手,甚至比夺了他一条命还残酷。
  气氛凝结了许久,最先出声的还是陆逊时。
  他回过神来,腿一软,直直坐在了地上:“完了。。。这。。。我。。。”舌头打结,语无伦次,慌得连句话也说不完整。
  这也不能怪他六神无主。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找着了季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跳出来一拨人喊打喊杀,打就打吧,中间竟然冒出来一个花荼兮,你说惊悚不惊悚。
  然而更可怕的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下一刻就发现自家将军一个掉河里了,另一个跳河里了!不论哪个,这会儿都被水冲得半个人影都不见了!
  “不行不行…”陆逊时把自己的头发抓得跟鸡窝一样,嘴里喃喃自语:“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我要去找他们…我要去找他们…”
  眼看着前头还有南洋的仗等着季了去打,还有屠兮…。他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定得抓着他问个清楚才行…
  “不用找。”临渊同情地看了眼已然快要急疯癫的陆逊时,适时开了口:“所有掉进这河里的人,最后都会被水流卷到黑水镇里。” 
  没到过这里的人不会知道,眼前这湾一碧如镜的潭水,其实便是通往黑水镇的捷径,他也是跟着莫冉折来这里出诊的时候才从他口中听说的。
  “黑水镇?”陆逊时后知后觉。
  临渊张了张嘴巴,想要解释,却被一旁的羡鱼给拦下了,用眼神示意他你还不快闭嘴。临渊明白她在担心些什么,这般紧张兮兮的样子,怕得就是主上情绪不佳而迁怒他…
  本来以莫冉折的身手,他是能在救了霍明朗之后再把花荼兮拉上来的,但就是因为自己的那一扑一抱,而错失了救人的最佳时机。要是她有个好歹,瞧主上这幅模样,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吸吸鼻子,觉得委屈,自己那也是护主心切啊。
  陆逊时没瞧见这头的一番眼神来去,心里头一琢磨,顿时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他对临渊急吼吼道:“你赶紧地给我指路,那什么黑水镇在什么地方?”
  “你一个人进不去的。”临渊摇摇头,说得无比诚恳:“我家主上在黑水镇入口布了迷阵,若是没有人指引,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更出不来,只有这样才能阻断瘟疫的外流。”
  “你家主上?”陆逊时脑子显然不够不用了,像被叼了舌头只会一个劲地重复:“那就让你家主上带路!”
  说着便朝伫立在河岸便的那一道身影看去。先前意外频出,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个和屠兮一起突然出现的男人,可如今仔细一瞧,便觉得有几分眼熟了。
  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沉默已久的莫冉折在一片吵闹中终于有了反应。
  他微微回首,眼底似压抑着什么,对着临渊羡鱼两人命令:“你们带他去黑水镇,和以往一样,一路沿着河道走。”
  “那您呢?”羡鱼老觉得心神不宁,多问了一句。
  莫冉折眼眸一沉:“我自有打算。”
  羡鱼不再说什么,但心里却是门清,从这里走陆路到黑水镇,起码还要三天的时间,主上他…肯定是等不了的。
  “等会儿,”陆逊时这会儿倒是聪明起来,手指指向莫冉折:“我不要跟他们,我要跟你一起走。”
  莫冉折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
  陆逊时哽了哽,没好气道:“你又是谁?本将为何要听你的?就算你救了我家将军,也轮不到你在这里发号施令。”他好歹也是龙鳞十二卫,又跟在花荼兮身边被重用了许久,虽然平时软白了点,但关键时候也不是好说话的。
  堂堂一个参将,凭什么你指哪儿去哪儿啊!
  又是一阵沉默。
  陆逊时自以为跟人寸步不让地僵着,突见一道弧线在半空中跃过,有什么自眼前闪过,稳稳地落到了身旁不远处临渊的手中。
  莫冉折的声音随即响起:“把这个拿给守阵的人看,自会有人给你们带路。”
  陆逊时眼尖,心里更是疑惑着什么东西这么管用,便不禁支着脖子凝神细看——
  那一枚圆圆的。。。玉制的。。。相印!
  陆逊时不认得莫冉折,但却认得那枚东西。那是大昭的权相才有的身份的象征。据说国相一直将它带在身边,一般轻易不拿出来吓人。
  陆逊时心口一凉,倒抽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再反应反应,又听得眼前的人道:“本相不需要碍事的人。听从我的安排,或者自己想办法。”
  本相。。。他说本相。。。
  陆逊时一个激灵,一股子热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整个大昭,有谁活得不耐烦了敢去冒充这一位?再看这皮相和通身的气度。。。
  陆逊时腿一软,直直跪了下去:“相。。。爷…”
  ——
  花荼兮觉得自己的运气大概到头了。
  掉下去的那一瞬,她是相信自己有本事浮上来的,虽然她水性不好,但也不至于淹死在一条河里。可她完全没想到白日里瞧着平静的水此刻竟会变得如此湍急。水面下翻滚着一个接一个的暗涌,就像有生命一样,将她的四肢牢牢缚住。
  花荼兮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她意识到,如果再这么下去,自己真的会淹死的。
  她开始奋力地划动手脚,挣扎着想要冒出水面,想要去抓住什么来抵挡自己被冲得上下浮沉的身体。可潭水深不见底,水草纵横,再加上她的目力到底不比以往,哪里能抵挡地住。
  口中鲜活的气息越来越少,花荼兮的头也越来越沉重,这是要。。。死了吗?
  想不到她风里来浪里去了这么些年头,最后竟然落得个被水淹死的下场,还是尸骨无存葬身鱼腹的那种。
  然而就在这种生死一线的关头,她居然还想起了莫冉折——
  还大言不惭地说一定会给自己治好眼睛,这眼看着命都快没了,还是半瞎不瞎的,连他的面都没能再看上一眼…
  花荼兮不禁想到,如果今日她真折在了这里,不知道莫冉折会不会有那么一丁点难过。好歹先前同朝为官这么久,如今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多少还是有些情谊在的,更何况自己这条命,还是他花了很大力气救下来的…
  明明之前就与他水火不相容来着,怎么就变成了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死到临头了都还念着他!
  这么想想,还真是既不甘心又不不服气啊。
  花荼兮眼眶一热,似突然一阵劲头上来,拼命划动着双手。只听哗啦一声,终于是浮上了水面。
  她赶紧吸了几口气,却因为太急,还连带着喝了一肚子水,一股子腥味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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