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她不说话,这些人腰弯的更低了:“莫大夫说大人生性仁厚,从不为难平民百姓,他还交代了,若是大人不肯原谅我们,便在这里站到大人原谅为止。”
“。。。”刚才还举着火把要烧死她的是谁!?怎么莫冉折随便交代几句,你们就当圣旨了?
花荼兮再一次默默感受到了国相大人无形的碾压。她叹了一口气,可心里却有些诡异的小得意升腾而起。
好吧,看在你这么夸我的份上,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花荼兮放松下来,就觉得有些困顿。熬了好几个晚上,铁打的人都要熬不住了。
她干脆往地上一坐,朝众人挥挥手:“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围着我,闷。”
众人一听,如蒙大赦地做鸟兽散。
——
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晌午。
门吱呀一声,总算是开了。
昏昏欲睡的花荼兮浑身一个激灵,赶紧站起来,目光越过莫冉折,直直朝他身后看去:“怎么样了?”说不着急是假的。
“暂且稳定了。”莫冉折嗓音淡淡。
说话间,花荼兮已经快步走到季了躺着的床边,只见他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先前冷得发颤的身子也渐渐平息,安静地就像睡过去一样。
她盯着季了问:“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莫冉折正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着手,闻言瞥了她一眼:“你很着急?”
“当然,”花荼兮想也不想:“早点将他治好早点让他滚。”
莫冉折动作微顿,然后唇角一弯,总算露出了近日来的第一抹笑意。
“我来的急,身上没带什么药材,等过几日临渊他们来了,他便能好了。”
花荼兮一愣,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
方才一片混乱,她都没有留意周遭的心情,如今这么一看,临渊羡鱼两个小跟班竟然都不在,更别提那些本该带来黑水镇的满满当当的物资了。
“你。。。一个人来了?”怎么两字在唇边滚了滚,然后被她硬生生吞掉。
为何他先一步到了?
那当然是因为他担心自己。。。啊。
花荼兮心里门清,只是她觉得自己要是这么问出口,一定会被他调侃的一句话都说不来的。
莫冉折瞧着她变化莫测的神情,心下微晒,朝她一招手道:“过来。”
于是花荼兮便腿脚不听使唤地朝他挪过去,然后木木地见他掏出一方干净的小帕抹上自己的脸。
“怎么我不在,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他轻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像个小要饭的。”
。。。
“轰”得一声,是血液充上头脑的声音。
花荼兮有些招架不住,摇摇晃晃地退了一步。
她觉得自己肯定连耳朵都红了,比方才的熊熊大火还要红。但纵使烧了一脸,却没有挪开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从没看得这般仔细过。
她一直都清楚大昭的国相长了张多么人神共愤的脸,以前看着只觉得碍眼,哪里像现在,每一眼都是惊为天人。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但是老天对这个人偏偏青眼有加,一双天神之手一寸寸捏过他的骨,描摹过他的容颜,星辉流转,山河容光,都融在他的眉眼。而如今这片墨玉光华后,有蠢蠢欲动,有克制隐忍。似一片浮沉的欲海,晦暗不清。
花荼兮看着有些慌。
国相大人真绝色。
相较之下,以往她招惹的美人们,可不都些是庸脂俗粉!
莫冉折也凝视着她。目光幽深,毫无遮掩,看得花荼兮差点掉头就走,可又想起在他面前,自己这会儿应该是看不见的。
哎呀,刚刚好像瞧着他发了一会儿呆,是不是被他发现了?
花荼兮知道瞒不过他,她倒也是有许多事情要与他好好对峙问个明白,只是却不是现在,在刚刚与他重逢相见得这一刻。
莫冉折果然一看就看出问题了,眉间微蹙:“你。。。”
花荼兮知道他要说什么,却抢在他前头打断:“莫冉折!”
见他长眉微挑,她斟酌了片刻,嗓门前所未有的大:“这么久不见,我甚是想你!”
莫冉折一愣,难得地没接上话。
花荼兮说罢也觉得有些不对,想了想,脑子里灵光一闪,又补了一句:“我这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这回莫冉折彻底沉默了。沉默过后,便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眸落在她身上,带了些妖冶的光。
花荼兮正琢磨着他那令人背脊发寒的眼神,冷不防手腕处一紧,是他握了上来。
然后她整个人都被扯了过去。
莫冉折低头,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紧紧攉住花荼兮的面容。他极慢的,一寸寸的逼近她,目光流转过她的五官,最后停在离她的唇上。
花荼兮背脊一僵,想都没想,伸手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想干什么?
花荼兮瞳孔微缩。不怪她多想,可这样的动作,这样的神色,她怎么感觉,他就像是要亲下来一样。。。
花荼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尴尬,可这会儿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她屏气凝神,不甘示弱地回盯他,眼里却划过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
莫冉折有些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道。先前尚且还能压抑住的情绪,被她懵懵懂懂的一句话全部勾了出来。
想吗?
想,无时无刻不在想。
见她如落叶般被水流冲走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似被人狠狠掐扎了一刀,缴得浑身都在疼,似乎连呼吸都一并失去了。
她不在他身边的这些时刻,他一刻不停地念着,季了有没有找到她?她如今被自己养得娇嫩得很,会不会受伤,有没有生病?是不是受人欺负了?
满心满眼,泛滥成灾。
莫冉折长睫轻垂,遮挡住自己眼中未退的欲念,轻轻在她发顶上落下克制的一吻。
一吻罢了,他牵着她,声音低哑地反问:“你觉得呢?”
花荼兮死死垂着头,盯着自己脚尖,不吭声,一动不动。然而仔细看她的神情,不难发现她这是已经完完全全僵住了。
浑身上下像根绳子一样绷得紧紧的,若有人在这时戳她一下,估摸着能将人直接戳断了去。
正在气氛很有些不对之时,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声十分突兀地响起。
只听季了冷到掉冰渣子的声音在屋里飘荡:“两位,我还没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 甜出一脸血,拿朕的黄金狗粮来!
☆、第六十六章 破土而出
“砰”得一声震天响,这是花荼兮甩门的声音。
没错,小将军在原地僵硬了片刻后,便头也不回逃也似的出去了。
莫冉折没拦她,只看着她仓皇而去的背影弯了弯唇。小姑娘滑溜的像泥鳅一样,捉都捉不住。
他慢慢收了笑,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子,和季了的视线遥遥相撞。
空气凝固,一室寂静。
二人不是第一次见了,然而周遭涌动的气氛却从来不像这般冷凝僵硬过。目光相接,似乎都能瞧出噼里啪啦的火光来。
“国相大人好手段。”季了眸光微闪,先开了口。
莫冉折闻言睨了他一眼,双眸漆黑幽深。他笼着袖走至他床榻边,居高临下道:“觉得如何了?季将军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快,倒也不枉费我一番救治。”
季了脸色微变。
莫冉折,这是在拐着弯告诉他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季了沉了面容,垂下双眸,声音里透着冷意:“那季某便谢过相爷的救命之恩了。”
救命二字又轻又飘,听着颇让人慎得慌。
“好说。”莫冉折瞧着他,倏尔开口:“荼兮,你给她吃了什么?”
季了忍不住笑了两声,夹裹着深深的讽意:“怎么,瞧见她眼疾痊愈,慌了?”
“你给她吃了什么?”莫冉折无波无澜地重复。
“当然是你一直藏着掖着没给她吃的东西了。”季了缓缓抬眸:“屠兮最恨的便是欺瞒与背叛。若是她知道你手里明明有治她眼睛的药,却一直攥着不给她,会怎么想?
——
花荼兮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称得上是一脸呆滞。
她出了门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到底跑什么跑!?竟然还摆出了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她站在门边,一边吸气一边伸手抚了抚胸口,好不容易才让那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的心脏恢复原样 。
缓和了情绪,花荼兮这才想起来要去慰问一下大病初醒的季了。她折转了步子正待推门,余光却瞥见了一个遮遮掩掩的身影。
花荼兮定睛一瞧,嘿哟,这不就是被自己挟持了然后跑去通风报信的姑娘吗!
那姑娘见她看过来,脸上红了红,似乎极不好意思。
花荼兮见此,也不急着进去了,抄着手,笑眯眯地唤她:“小美人。”
“我…我叫小鹿。”姑娘红着脸小声纠正。
花荼兮点点头:“倒是个好名字。”她眼光转了一圈,视线落在她端着的托盘上。说是托盘,其实不过是一块打磨的较光滑的木板,上面搁着一碗米黄的热粥。
姑娘见她盯着自己手里的粥碗,不自然地往后退了退,嗡嗡道:“不知公子是莫哥哥的朋友,小鹿方才多有得罪。”道歉完,她抬起目光,一脸期冀道:“莫哥哥在里头吗?我瞧他一直没吃东西…这是给他的。”
说罢便羞涩地垂下头,等着跟前的人发话让自己进去。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这人开口。她正想要抬起头问个所以然,却听一道声音似笑非似地落下来:“莫哥哥?”
婉转顿挫的调子,听得小鹿姑娘心里头一慌。
花荼兮还从没听过有人这样亲昵地称呼莫冉折。
他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国相,多少人口中的可望不可及的大人,就是成了什么神医,那也是得人人一声大夫先生的尊称。皇城里那么多姑娘心里爱慕他,往他跟前一站,也得安安分分地叫一声莫公子。
搁这儿,倒是直接成了人家小姑娘的哥哥了。
当然,这种拈酸沾醋的情绪花荼兮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她笑了笑,接过小姑娘的爱心粥,往前一步,把人干脆利落地抵在了墙上:“小鹿姑娘,方才吓坏你了吧?是我不好,不懂怜香惜玉。”
小姑娘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孔,有些腿软。
婆婆说的果然没错!美人都是喜欢和美人做朋友!
花荼兮轻轻笑了声,气息软软喷在她脖子上,声音里都是小钩子:“莫哥哥,他有什么好的,你看我好么?也叫我一声好哥哥如何?”
血溅三尺,此乃暴击。
小姑娘晕头转向了好一阵,却坚定地推开她:“他当然好。”
花荼兮被无情拒绝,诧异地挑了挑眉,然后跟人杠上了:“他哪里好了?我不如他好?”
“他哪里都好!”
“哪里都好是哪里?”
小姑娘被她绕得急了:“他很心善!也很温柔!”
“。。。”花荼兮瞬间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小姑娘你见解很独到哦,你确定你说的这个人是莫冉折?
许是花荼兮怀疑的眼神太过直白,小鹿姑娘更加愤愤了:“我是说真的!黑水镇臭名昭著,连朝廷派来的医使宁可死都不愿来活受罪,莫哥哥却每年都会来给我们看病,他从来不不嫌弃我们脏,总是很耐心地给我们把脉抓药,细细开方子,带外头的东西分给我们,他。。。他是我们的恩人!”
姑娘的话直白诚恳,毫无技术含量,却让花荼兮沉默了好一会儿。半响后,她把托盘重新塞回她手里:“进去吧。”
“你不进去?”明明方才还准备推门来着。
花荼兮笑了笑,顺手轻轻掐了一把小鹿姑娘软软的腮肉:“怎么,看上我了?”
小鹿腾得红了脸,摸了自己的面颊:“登徒子!”
花荼兮却已经摆着手毫不在意地走开了。
小鹿气呼呼地推开门,却发现屋子里两个男人一站一躺,皆是幽幽地盯着自己方才被捏的一处,神色十分难辨。
这是什么难以描述的表情!
怎么?
难道你们也很想被外面的登徒子调戏掐脸么!
——
莫冉折知道这两日花荼兮一直在躲着自己,也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他不禁莞尔,真是个没出息的小姑娘,自己根本没做什么,她就慌得连视线都不愿再与他对上了,殊不知在百花宴的时候,他便已经将她唇上的甜腻尽数卷入腹中了。
想起小姑娘口中香甜的气息,莫冉折眼底深了深,却又被隐忍地克制回去。
急什么,来日方长。
就让她好好想想吧。
只不过对他而言,结果都是一样的。
于是莫冉折很是淡然地与往年一样,开始着手给黑水镇的众人问诊看病。只是临渊羡鱼等人还没有到,药材没有,人手不够,能做的事情到底有限。
又是一日傍晚。
季了面无表情地倚在门上,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好歹死不了了。花荼兮帮不上什么忙,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小鹿给镇民们舀粥,莫冉折则是端坐于一张桌前,面前排着长长的等他瞧病的队伍。
三人各做各的,相安无事。
临渊羡鱼等人风尘仆仆地赶来的时候,看到得便是这样极其诡异又和谐的局面。
陆逊时落后了两步,他赶上来看见这一幕,眼眶突然就热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湿漉漉的,他看着看着,像是确定了什么,眼底越来越亮越来越热切,再也忍不住了,“哇”得一声就要扑过去:“将军!”
花荼兮听见这远远地一声吼,被唬了一跳,她抬头,对上张泪涕横流的脸。
“。。。”好嫌弃。
“将军我好想你!”陆逊时一路飞奔。
花荼兮虽然嫌弃,但到底绷不住了,笑着对他张开了手。
眼看就要抱个满怀。
“等等。”
“站住。”
两道声音十分默契地齐齐响起。上一句话阻止了陆逊时的飞扑,后一句凝住了花荼兮的动作。
只见眼角处晃进一抹熟悉的衣摆,莫冉折站在她身前,完全遮挡住自己的视线。他面无表情地拉下自己悬在空中的双手,对近在咫尺的陆逊时说:“她受伤了。”
“受伤?”陆逊时一惊,立刻不敢动了,上上下下打量花荼兮:“哪里伤着了?严重吗?”
“严重。”莫冉折长眉微扬:“所以别碰她。”
“。。。哦。”陆逊时慢慢缩回手,这才后知后觉看向这道突然出现的身影,这一看,又想下跪了。若不是领子被季了提着,他的双腿已经磕在地上了。
花荼兮却绕过莫冉折,白了一眼陆逊时:“乱喊什么,你的将军在你身后呢,我可不是。”说着她伸手紧紧掐上他的肩膀,低声凶狠道:“赶紧把他给我弄回去,南洋战事着紧,你们一个两个全在这,是想要砸我龙鳞军的招牌么!”
陆逊时被训诶缩了缩脖子,连连点头。
花荼兮随后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季了一眼,侧转过身子,对着莫冉折说话,视线却依旧落在地上。
她道:“既然大家都来了,药材什么的也齐全了,你再帮他看看罢。。。”
一句话说的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看看?看什么,让谁看?”陆逊时一头雾水:“季将军生病了吗?”
花荼兮不理他,觉得这几日真真心累,她疲惫得很。
“脸色有些差。”莫冉折自然时刻都留意着她。把一直当鸵鸟的小姑娘转回来,抚了抚她的面颊温声道:“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在。”
“我没事…”
“去休息。”莫冉折不由分说地将花荼兮的细腰一揽,带着她就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去睡车里,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