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这是。。。”
“让小白去探探路,跟着莫冉折他们走,一定有路进皇城。”
——
“莫相,怎么了?”
敏感地察觉走在旁边的人身型突然一顿,三皇子扎西靖岚立刻投以疑惑的视线,脚下也跟着不走了。两人一驻足,后头整个队伍都跟着停了下来。
莫冉折神色淡淡地将目光从夜幕中收回,看他一眼:“没什么。”
扎西靖岚点点头,继续在前头引路。他走得很快,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佩剑,一刻也不曾放松。
青州城不大不小,从城门到郊外,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不多时,他便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眼前这里略显荒芜的宅子:“到了,这里便是入口。”
“这是三殿下的别院?”莫冉折语气淡漠,似乎并不惊讶。
“没错,”扎西靖岚抬了抬下巴:“我命人在此修了一条暗道,直通东宫。”此乃设计皇储之争,别得就不愿多说了。
莫冉折也不多问,他弹了弹指,立刻有一队人马上前候命。
“三殿下的人带路,你们跟着进去。”
“是。”
扎西靖岚见此松了一口气,他看向眼前这个眉目惊艳却凌厉的男人,顿了顿,才由衷道:“西楚如今内乱,大哥狼子野心昭昭,毒害父皇霍乱朝政,此番还要多谢莫相出手相助,若我能顺利登上皇位,西楚甘愿对大昭俯首臣称。”
“殿下说的哪里的话,”莫冉折闻言弯了弯唇,客客气气道:“邻国有难,理应相助。我们陛下,最是见不得便是这等逆臣贼子,败法乱纪的腌臜事。”
————
趁着小白去寻路时候,陆逊时已经找来了两匹马,回来后远远便瞧见花荼兮坐立不安,火烧眉毛的样子。他也不敢多啰嗦什么。
好在小白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花荼兮招呼他一声快跟上,二人便紧随其后。
它一路飞进了一座没有人烟的大宅,最后停在了一口枯井边。
陆逊时翻身下马,跟上去前后左右地看,疑惑道:“没路啊?”
花荼兮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走到枯井旁,拨开眼前层层叠叠地草木掩映,看了半响道:“下面有地道。”
“地道?”
“我先下去,”花荼兮拉过一旁的井绳,没等陆逊时阻止就纵身跳了下去。
“将军!没事吧?”陆逊时在上头喊。
“没事。逊时,给我个火折子,这里好黑,什么都看不见。”花荼兮的声音从井底传来,有些空旷而模糊。
“哦,好。”陆逊时依言掏着火折子,正在此时,突然从下面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
“将军!”陆逊时骇然,喊了几声却不见她的回应。他急忙跳下去,手忙脚乱地打火,却在光影模糊中,瞧见自家将军被一个男人搂着腰摁在墙上。
“你是谁,快放开她!”
那人却仿若未闻,抵着花荼兮的额沉沉笑道:“你倒是会找。”
“莫大人!?”陆逊时这才借着光将人看清。
花荼兮反应过来,一脸的瞠目结舌:“你。。。你怎么还在这!?”
“自然是为了捉你。”莫冉折把人向上一提,托住她的腰臀,几乎将她嵌在自己身上:“不是让你乖乖待在营里,怎么不听话?”
说罢,低头便含住了她微张的唇瓣,压着她过分的甜蜜辗转吮吸。
陆逊时已经僵成狗了,默默转过头去,心道自己要瞎了。
花荼兮被他亲得气都透不过,好一阵挣扎才逃离他的唇舌,艰难道:“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莫冉折扣着人不放,埋首在她的雪颈里:“说你不顾安危地来救别的男人?”
花荼兮惊恐,这不是先前都哄好了么?怎么又来了!
莫冉折不满地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别乱跑了,我会担心。”
“可是,我得找到他。”花荼兮坚持。
莫冉折垂眸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换上了商量的语气:“我告诉你季了在哪里,你答应我一件事。”
这又是在玩什么?
花荼兮努努唇,几乎没思量就点头了:“好啊。”反正他哪里舍得害自己。
莫冉折见她一口答应,似乎心情极为顺畅,眉眼间糅进了温和的笑意。
他松开禁锢她的力道,牵了花荼兮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了吗?”
花荼兮已经适应了昏暗的光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这其中弯弯绕绕,构造十分复杂。
“这里阴暗潮湿,岔路又多,再加上空气里散发的阵阵霉味,就算你靠着猫头鹰也无法准确地跟着我们找到出路。”
“所以你是知道我要来,特地在这里等我的?”花荼兮睁圆了眼睛,心想自己一言一行都被他看在眼底,果真玩不过他。
莫冉折弯了弯唇,正要开口,却被从暗道中跑来的一名将士打断:“大人,三殿下在等您,就要攻城了,时间紧迫。”
“我马上便来。”莫冉折冷声应道,
随即垂眸对花荼兮交代:“季了被关在东宫,我派一队人护你过去,你动作要快。”
花荼兮点点头,刚要应下,却被他捏着下巴抬起了脸,郑重告诫:“若他已不在那里,定是被押解去了皇宫,届时你不许乱来,我自会想办法保住他,知道吗?”
☆、第七十九章 尘埃落定
莫冉折叮嘱完却依旧攥着人不放。
明明只是分开几日,他却觉得有好些时候没有见着她了。
地道光线昏暗,她却眼神晶亮,面容如雪白净,一颦一笑都莹莹生光。想起方才那一手掌握的腰肢,又细又软,似乎一折就断。
莫冉折看她的目光有些灼烫,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恨不得把眼前的人装进口袋里时时刻刻地揣着。
花荼兮被他那黏糊劲都快整晕了,双手搡着劲推开他,想交代他自个也小心点。
谁知莫冉折根本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捉着她的手指吻了吻,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花荼兮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对周围道:“走吧。”
——
因有人带路的缘故,一行人走得很顺畅,没多久就出了地道。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透,花荼兮从阴暗的地下重新回到灯火通明的地面上,一时有些睁不开眼。她适应了一下,这才眯着眼开始打量周遭——
白玉地砖,紫檀漆柱,处处银镶金裹,好不奢华绮丽。
花荼兮扯了扯唇,想来这里便是扎西靖穆的东宫了,吃穿用度这般出格,倒是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将军。”有人从不远处的抄手游廊匆匆赶了过来,对她抱拳行礼。
花荼兮看了眼,认出他是莫冉折身边的亲卫。
“如今什么情况?季了呢?”
亲卫垂着头,声音有些不自然向她禀告:“扎西靖穆得了风声,先一步躲到皇宫里去了。我等来晚了,季将军已经他带走了。”
“带走了?”花荼兮的心里咯噔一下:“东宫的每一处你们都仔细找过了?”
“都找过了。”
花荼兮深吸一口气:“季了被关在水牢中,水牢在哪儿,带我去看。”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亲卫当即动作利落地将她引到了行宫的地牢里。
花荼兮见过不少表面看起来光鲜气派,内在却是肮脏到了骨头里的豪门大院。只是她没想到,堂堂东宫之主,竟然会在自己睡觉的卧房下头建了个动用私刑的地方。
花荼兮沿着台阶走下去,越往下血腥味越浓。她被引到最最里头的一处石牢前,这里跟别的铁牢不一样,硬生生凹下去了一块,变成一个深坑,从上往下看,能见到里头又脏又臭的黑水。
花荼兮的目光滑过铁锈斑斑的手铐、干涸的血迹,脸色越来越难看。
季了。。。就是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被关了那么多天吗?
“将军,”陆逊时见她神色阴沉,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先上去。”花荼兮面无表情的转身,边走边朝着身边的亲卫道:“我听说,东宫有路可以通向皇宫?”
“回禀将军,我们关押审问了所有在东宫里当值的奴仆杂役,他们都说不知道。”
花荼兮嗯了声,一颗心却惴惴不安。
难道。。。就这样等着吗?
季了受了那么重的伤,又再在水里泡了如此之久,如今一定十分虚弱了。。。若是不快点找到他治疗,恐怕有性命之忧。可是,莫冉折又再三强调不要去冒险,自己若执意要前往,会不会妨碍到他的计划?
花荼兮拾级而上,犹豫间已经回到了扎西靖穆的卧房。谁知刚迈上最后一级石阶,就听到室内传来一阵凄厉的啼叫声。
“小白?”花荼兮循声望去,惊讶地瞧见自己的猫头鹰跟疯了一样,扑棱着翅膀,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床榻后的一堵墙。
众人见此皆是神色惊异,还是陆逊时反应快,不等花荼兮说什么就赶紧上前,趴在墙上又摸又敲。
“将军,”他随后一脸惊喜道:“空心的。周围肯定有机关可以打来它,我们找找。”
“没有那个时间了,”花荼兮眉目不动,冷声道:“炸。”
————
“砰——”
甲胄如墨,枪戈如林,激昂嘹亮的号角响彻四方,浓黑的硝烟夹杂着冲天的火光,打破了寂静的夜。
“报——”有将士冲了进来,跪在长长的白玉台阶底下,惊慌道:“三殿下他们攻进来了!午门失守了!”
扎西靖穆早就坐不住了。他站在殿门前,连面皮都在颤:“一群废物,那么多的兵呢?都去哪儿了?!”
那将士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三殿下不知何时搭上了大昭的国相,借了他们的兵当援军,从皇城内部包抄我们。不仅如此,他们还到处宣扬是您下毒害死了陛下,意图谋权篡位,如今就连民心,殿下也失得一干二净!”
“这个老三,竟然还能蹦哒!”扎西靖穆气得脸色发白,有些站不稳。
正恼火间,一声微弱的嗤笑在耳畔响起:“就凭你还想争皇位,早些降了,还能留个全尸。”
“闭嘴!”扎西靖穆怒火中烧,一脚踹过去,把被两个侍卫架住的狼狈不堪的男人踹倒在地。
季了吐出一口血,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疼痛感几乎让他晕厥。
他闭了闭眼,缓过一口气,再睁开时,依旧无比清明,看着扎西靖穆的眼神如风雪过境,冰冷刺骨。
“殿下,”那将士被他的眼神吓到,转开头问:“这个人怎么处置?”
扎西靖穆蹙着眉,不耐地挥挥手:“拖下去弄死吧。本想留着他做人质,如今这个场面,怕是再来十个人质都没用了。”
那将士领命,他抬手就去拖季了的胳膊,可还没来得及碰到他,手便被牢牢制住了。
季了挡开他,淡淡道:“脏,我自己来。”说罢便抽出配在将士腰间的长刀,紧紧握在了手里。
扎西靖穆闻言皱眉看向伏在地上的男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人,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果然留不得。
季了没有犹豫。泛着寒光的刀刃被他一寸一寸拉近心口处,只要再微微向前,就能毙命。
正要用力,突然一声厉喝声自下而上,振聋发聩:“你敢!”
季了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握不住手里剑。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撞进一双似有大火在燃烧眼里。
她明明站得那么远,他却能看清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脸上条条缕缕跟被烟熏火燎过似的。
花荼兮的出现让扎西靖穆措手不及,周围立刻哗啦啦冲过来一队弓箭手,张满弓将她团团围住。
“将军小心!”陆逊时立刻挡在他身前。他们的人不多,就算将花荼兮保护在最中间,也不能完全的保证她的安全。
花荼兮的视线从季了空荡的袖口收回,她盯着扎西靖穆,极为缓慢地扯出了一个笑:“据说殿下在寻人质,我来换他可好。”
“你来?”扎西靖穆虽然吃惊她的突然现身,却立刻被她的话吸引住。
花荼兮朝他笑:“拿我当人质,可比拿他要有用多了,保证不亏。”
扎西靖穆的表情略有松动。虽然他不太清楚这几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可据探子来报,屠兮与大昭国相之间的关系的确不一般。。。更何况,季了已派不上用场了,有个人质总比没有好。
“殿下想好了吗?”
扎西靖穆想了片刻,抚掌笑道:“好!既然屠将军情深意重,我便成全了你。”
“不要。。。”季了闻言颤着嗓子喊了一句,脖子上立刻被架上了两把刀。
“别嚷了。”花荼兮瞥他一眼:“你要是想死,等过会儿我来砍了你。”
“不要。。。冒险。。。”季了重复,声音喑哑。
花荼兮却不再看他,推开周围保护,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等等。”扎西靖穆突然出声,指着
她道:“把你的武器扔了。”
“好。”花荼兮干脆应下,把玉凉剑从腰间解下,扔在地上。
气氛有些凝滞。
陆逊时看着手无寸铁的花荼兮走入重重包围里,急得手心一片汗湿。
还有几步就要走到扎西靖穆的身旁时,再次被喝住:“站住,”他对旁边的将士说:“你去,把他的穴道封了。”
话音刚落,几人皆是面色皆是一变。
花荼兮缓缓站定,挑了挑眉:“殿下,这你就不上道了。你让我扔了武器,我扔了,要封我穴道,我也没有意见。我如此有诚意,殿下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她看了眼周围,嗤笑:“这里围了这多人,难道害怕我一个人吗?”
“人我自然会放,你的穴道也要封。”扎西靖穆虽然谈不上有城府,却颇有防心:“我派人送他至半道,你可以让你的人来接他。”
真想揍他。。
花荼兮捏紧了拳头,却也只能忍下。
她朝身后使了一个眼色,陆逊时心领神会,立刻上前接应。
扎西靖穆见她如此爽快,稍稍放松了些。倒是季了,气血上涌,死死盯着她不肯离开,拉都拉不动,最后还是陆逊时上前硬把他扛了走。
擦身而过的时候,花荼兮的穴道也被封住。
“你倒是自投罗网。”扎西靖穆觉得手里又多了一个筹码,心情颇好。
花荼兮虽然动不了,却是能说话的。她转了转眼珠子,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扎西靖穆,你知道你为何会被逼到现在这个境地吗?”
扎西靖穆防备地看着她,她却但笑不语。
天色漆黑如墨。自两人见面交手以来,时间已一点一点流逝。
花荼兮见差不多了,这才翕了翕唇,眼眸含笑道:“因为。。。你太笨了。”
“你!”扎西靖穆怒从心起,唰得抽出腰间的配剑,毫不手软直往花荼兮的脸上划去:“这张过分漂亮的脸,我早就想毁了!也算是给我妹妹报仇!”
眼看着剑气就快要割破花荼兮的脸颊,电光石火间,一道银白箭光划破大半个夜空,以雷霆之势,直冲而来。
一箭穿心。
“唔——”
扎西靖穆溅出来的血喷了花荼兮一身,他根本来不及看一眼是谁要了自己的命,便彻底断气了。
花荼兮正被那血腥味熏得直打恶心,随即眼前一黑,连穴道都未能解开,就被人卷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只是如今这个怀抱僵硬得厉害,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莫冉折抱着人一路策马疾行,面色冰冷如霜。
路过扎西靖岚的时候,他把手里的弓扔了过去,冷道:“逆贼已诛,剩下的就交给三殿下自行解决了。”
“这位是。。。”扎西靖岚只看了眼摊倒在血泊里的宿敌便转开目光,明显对他怀里的人更感兴趣。
莫冉折侧身挡住他窥探的视线,扔下四个字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