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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早就开始行动了。关敦素近来公司经营得颇不顺利，三个茶壶两个盖，盖好了就能盈利，盖不好就手忙脚乱捉襟见肘以致满盘皆输。今早听到孙静训怀孕的消息简直就是这段时间唯一的好消息了。
关敦素在医院食堂随意买了几样早点就匆匆回到病房，总觉得一刻都不想离开孙静训。他轻轻推开病房门，孙静训安静地躺在床上，脸庞被阳光照得几近透明，头发在阳光里微微泛着红，就像十年前一样美好。
他沉着脸在床前坐下，款款地看着孙静训，孙静训转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时间在两人的缄默里慢慢流淌，孙静训伸出小指勾了一下关敦素的小指，关敦素双手合握起她的手。
“假如没有你
假如不是异乡
微雨、落叶、足响
假如不必解释
假如不用设防
路柱、横线、交通棒
假如不见面
假如见面能遗忘
寂静、阴影、悠长”
孙静训没想到他居然能背下来，羞得抽回自己的手，翻过身去。
关敦素拽过她的手，扳着她的肩说：“别以为我不知道。”
出院时关敦素没有把车开去白沙湾，车一路驶向新区。
关敦素牵着孙静训的手走进一扇门。
“上个月买的。白沙湾那边人太杂，我上班的时候留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偏是偏了点，好在离公司近，你要想我了，一个电话我马上就能回来。”关敦素摇着她的手说。
☆、第 10 章
站在客厅的中央，孙静训感到一阵恐惧，不禁打了个寒颤。关敦素从身后抱住她：“今天先休息一下，明天再去领证。”听到“领证”二字孙静训从关敦素的怀里挣脱，转过身来，粗粗地喘气。
“怎么了？”关敦素紧张地问。
孙静训低头，她不想结婚。
“你不想结婚？为什么？”关敦素猜。
“结果都一样。”你改不掉的。
“什么结果都一样？”
孙静训依旧低着头，不肯说话。你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拈花惹草。我什么都不是，必要时你会赶我走。
关敦素大概猜到了，苦笑一声：“以前是我不好，你再信我一次。”
第二天，关敦素半拉半拽地哄着孙静训去了民政局，孙静训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软弱，明明设想的不是这样，她还是害怕，害怕最后还是要自己独自面对一场吞噬自己的大火，又很渴望尝尝面前的这杯鸩酒。在摇摆不定时，关敦素已经得意地收起了两本红本子。
接着他又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方盒，献宝似的打开给孙静训看。
“先戴这个！”关敦素捏着孙静训的手，迅速把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漂亮吧？”
是一个方钻的铂金戒指，阳光下钻石闪得像小灯泡一样，孙静训眯了一下眼。
“漂亮吧？”关敦素又问了一遍。
孙静训觉得过于招摇，想把戒指取下来，关敦素赶紧捂住她的手。“好好地取下来干嘛？”
“太大了。”
“不可能，我量过你手指买的。才几天就瘦了？大了不要紧，改圈很好改。”
“钻石太大了。”孙静训皱着眉说。怎么这么难沟通？
“大了别人才看得见你结婚了。”孙静训皱着眉看了看得意洋洋地关敦素，他正从盒子里取出另一枚戒指，套在自己无名指上。“一对！”
虽然结婚是一件非常非常快乐的事，可是还有一些现实的问题要解决。关敦素送孙静训回家后，自己回到公司。他得找资金。
银行那边莫名其妙被冻结了两笔资金，而自己的现金流虽然很大，但是能随意挪腾的现金并不多。以前在冯家是有些人脉，可是那都是依附于冯家，出来打自己的名头，不是很管用。说关敦素是热锅上的蚂蚁有点过，但也差不多了。他想去拜访一个人。
他去拜访了一个人。
在林克念的办公室内，关敦素轻松地靠在沙发里——其实并不轻松——这个叫林克念的年轻人是他在英国读书又交换到加拿大期间认识的，比他小4岁。那时候关敦素还在读硕士，很意外地接了一份家教的工作。其实他没有什么空余时间，但对方给的薪酬高得令他好奇，有那么多的钱，随便请个教授都可以。到了主家，才知道自己的学生是一个只比他小四岁的英俊小伙子，长得真特么英俊！原来林克念没有读过什么书，要找一个能说中文的，又懂英文的，教金融的老师，说起来，在这样一个人口稀少的城市还真是除了他没谁。整整一年关敦素都在给林克念当家教，林克念还是很聪明的，又肯学，关敦素把基础都给他打得牢牢的，还教了很多学习的技巧。一年后关敦素要回英国时，林克念淡淡地说：“以后有需要可以找我。”
“我茶壶盖不够了。”关敦素吐出一口烟。
“把烟掐了。要多少？”林克念还是以前那样不大有表情。
“你让我抽一根，我老婆怀孕了，在家抽不了。”与其说是吐槽不如说是炫耀。“七百，利息按银行的，5个月期限。”
“利息我不要，钱当我入股怎么样？”
“劝你别扎进来。”
“那你看。”林克念摊了一下手。
“卧槽，这是我老婆的公司，我自己都没舍得挂名字，你一下入股七百万，你是想跟我老婆的名字写在一起啊？不行！”
“我怎么没听说你结婚？”林克念听他一口一个老婆烦死了。
“前两天刚结的！”关敦素终于等到他秀钻戒的机会了，他扬了扬手。
“呵，那就当我给你的贺礼吧。留个账户给我，明天转你账上。”林克念轻笑一声。也不知道以前是谁跟自己讲男人就四个字，“酒色财气”，现在居然变成这个样子。“记得请我喝喜酒。”
“当然！”
孙静训刚晒好衣服，门铃就响了，说是来送钢琴的。
她站在客厅一角，无措地看工人忙碌着拆箱，拆开看是一架斯坦威立式钢琴。孙静训捂着嘴，知道这琴金贵，当初她学琴的时候家里也就买了一架五万多点的雅马哈，都已经宝贝得不行。等工人走后，孙静训慢慢走到钢琴前，慢慢掀起键盘盖，轻轻按下一个键，又重重敲了一个键，琴音震进了她的胸腔。在英国当调律师的时候，也经常遇见名琴，只能在调律结束来一首短短的曲子过过瘾。自己拥有的感觉好不一样！孙静训在琴凳上坐下，贝多芬的《月光曲》不自觉就弹出来了。没有注意到关敦素已经回家多时。
☆、第 11 章
孙静训回头看了一眼关敦素，忽然感觉到一股止不住的恶心，捂着嘴就跑向洗手间。关敦素惊慌失措地丢下公文包跟进了洗手间。
孙静训在洗手间吐得天翻地覆，晚饭已经全部出来了，现在再吐就是胆汁。关敦素急得使劲摸孙静训的背，帮她顺气。看她还在吐，手上不自主就加了劲，由摸变成了打。
“小训这是怎么了？？咱们不弹琴了，怎么就弹吐了？！”
孙静训气得想笑，反手推了一把关敦素。
“是是！你，你打我，你消消气，早知道我就不给你买琴了！”关敦素也是没了办法。
孙静训吐得差不多了，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漱口。
“这里味道不好，你出去吧。”孙静训有点尴尬。
“吐完了？晚饭都吐出来了，我们再补点什么？明天我就叫人把琴扔了！”
孙静训真笑出来了：“扔琴干嘛？我是看见你就恶心。”
“那你有得吐了，还有好几十年。”关敦素看见她笑就开心。
“……这是妊娠反应……”孙静训真是羞于出口。关敦素真是大少爷当惯了，五谷不分了。
“还有这个说法？我搜一下。”说着按下马桶冲水，牵起孙静训的手回到客厅。
说是搜一下，但他顺手就给王晋阳打了个电话。
“喂！吐出胆汁来是妊娠反应？”
“关敦素去你妈！我是产科大夫还是你秘书还是你保姆啊？艹的什么事都来问我！”那边王晋阳正在三亚戏水。
“呵呵，你姿势丰富嘛。到底是不是？”
“是是是！”王晋阳忽然回过味来。“你妞怀孕了？”
“什么妞妞妞，我俩现在是合法夫妻。以后嘴巴放干净点。”关敦素提着眉头说，又逮到机会秀证了。
“呵呵呵呵。”
孙静训在旁边安静地听他打电话，听他秀证的时候，心里偷笑，手指轻轻绕了绕他的手指。关敦素不解风情，风风火火跑去厨房打开冰箱，嚷了一声：“小训，我给你蒸鸡蛋羹行不行？”
“行——”孙静训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
听着关敦素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孙静训百感交集，这是没有赌错？你想得到养尊处优地关敦素还有为孙静训洗手作羹汤的一天？正有些恍惚，听得厨房“嘭”地一声。孙静训急忙起身去厨房……
锅盖炸歪了，蛋羹喷洒了一灶台，关敦素头发上身上也全是，他下意识用胳膊挡了一下脸，脸上倒是没什么，下巴喷上了。
关敦素惊恐地看着锅。孙静训抽了一张厨房纸巾给关敦素擦脸擦头发，嘴角浅浅带着笑意。
“怎么突然炸了……”关敦素有点不好意思。他也不是第一次做饭。
“锅底水少了。”没关系啦，孙静训大致擦完他头发，我已经很满足了。“你出去吧，我来收拾。”
“不收拾了，吃不成蛋羹我们出去吃。”
钢琴是刚从英国回来那天就去买的。亏得订得早，要是晚一点，资金紧张了，就没那么多闲钱买钢琴了。关敦素觉得自己浪漫得要命，姿势虽不如王晋阳丰富，够用就行，孙静训吃这套就行。
有了蛋羹那次失败，关敦素认真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厨艺，他其实心里也是清楚的，孙静训给了自己感情分，加上一点蒙，自己做出来的菜也就大概能吃，孕妇不能吃这个，接下来自己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他得找个阿姨。可是跟孙静训说这事时，孙静训坚决不要找阿姨。
“我可以自己做饭，你甚至能回家吃。”孙静训低着头说。
“你一个孕妇能照顾好自己都不错了，还叫我回家吃，多麻——”“烦”字还没出口，关敦素明白了。“好，我回来吃。”
我以后会陪着你。
☆、第 12 章
关敦素再忙都赶回家吃饭，哪怕吃完饭撂下碗又赶回公司。
有了林克念的贺礼，关敦素很快就运转过来了。终于有了闲能去趟书店。关敦素站在书架前，一本一本地翻母婴大全育儿知识，虽然在网上做过一些功课，没想到还有那么多神奇得要命的知识，看着看着笑了起来。
有人忽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干嘛呢？”杨献文小声问。
“买书。你脑袋夹在裤裆里说话这么小声干嘛？”
“我还处在跟你绝交状态。”杨献文也拿起一本翻看。
“那滚远点，别耽误我买书。”一会儿还要赶回去吃饭呢。
“你买这书干嘛？桃花眼怀孕了？”杨献文凑过去看关敦素手上的书。
“那是我合法的妻子！你老婆也怀孕了？”
“嘿嘿，三个月内不让声张，所以还没告诉哥几个。”杨献文得意极了。
“还有这个说法？”
“她老家的规矩，说小孩子小气，三个月没满就说出去了容易掉。”
“哎呀！还好我只跟你和老王说了。”关敦素吐了口气。“不跟你扯，我要回去吃饭了。”
“哎——！你什么时候请喜酒啊？一定等你发达了以后啊，不然哥们去不了。”杨献文扯住他的胳膊。
“拉拉扯扯干什么？！知道！”关敦素甩开杨献文。
关敦素坐在饭桌前，认真地看着《母婴大全》，等孙静训把菜端上来。他们俩一般都是三菜一汤，今天没汤，孙静训换了个西湖牛肉羹。
孙静训默默地看关敦素喝完第二碗，正要收拾碗筷，她手机响了。孙静训放下碗筷，起身去看手机。关敦素略感不爽，什么人这个点来电话？
“喂，利哥。
“嗯，嗯，我现在很好。
“你也要回来了啊？太好了！
……
关敦素脸黑了下去。这是前两天才给孙静训买的手机办的新号，里面只存了他的号码。好嘛，现在还有利桦的了。艹，这不能忍。
关敦素手里拿着利桦的资料，给林克念打了个电话。
“给你推荐个人。”
“嗯？”
“利桦，身手不错，记录也过得去，电话你记一下。”
“这是为哪出？”
“让他忙一点，别在我老婆身边转就行。”
但还是出现了超市偶遇的一幕。关敦素正拉着孙静训买点东西，一个小东西嗖地跑过来抱住孙静训的大腿。
“阿姨！叔叔好！”皮皮还没忘记关敦素。
孙静训惊喜地揉揉皮皮毛绒绒的小脑袋，抬头看去是利桦和一个高挑的女人。
“利哥，这是嫂子？”
利桦含笑点了点头：“我们复婚了。”
“真好！”孙静训由衷为他们高兴。
“阿姨，你肚子里有小宝宝了？”皮皮贴在孙静训肚子上听。
孙静训很吃惊，关敦素替她回答：“对啊！帮叔叔听听，是弟弟还是妹妹。”
皮皮真的又贴回去认真听，“我听出来了，但是我不告诉你。”
利桦在旁边扫了一眼关敦素，他记得这个人是那天在孙静训公寓里的那个人，心里大概也明了了，轻轻地点了点头，像是对孙静训说，又像是对关敦素说：“好好。”
☆、第 13 章
无论是生活方面还是工作方面，似乎都趋于完美，关敦素从未如此舒心过。晚饭后还时常陪孙静训去散散步，跟着孙静训吃孕妇餐都吃胖了。
这天关敦素又跟孙静训提请阿姨的事，孙静训这次没有一口拒绝。自己肚子慢慢显了，有诸多不便，整天都觉得乏力，也许请个人会好一些。
请来的阿姨四十来岁，姓耿，圆圆的脸膛两朵红晕，看着是个勤快的老实人。
于是孙静训从厨房解脱出来。
关敦素安然渡过了姑丈设的第一道坎，张家不肯，如果关敦素没有跪着来求，答应一定娶张韵云，要么是冯家不尽力，要么就是关敦素没死透。关敦素并不主动出击，静静等待张家的攻击。
张家与冯家一样，都是干实业的，不如金融业地产业来钱那么大那么快，但是有根底，较之关敦素的公司，实在是大象与柳絮的差别。
孙静训不懂这些，她只希望关敦素午饭晚饭至少回来吃一次。这天关敦素中午没有回来，下午也没有回来，电话也没有打回来。孙静训略感不快，她给关敦素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孙静训皱着眉自己吃完了饭，还是觉得不开心，在房子里踱步。耿阿姨笑着说：“要不咱给小关送饭过去？反正是要散步的。”孙静训摇了摇头，却自己去橱柜里取出饭盒。
住处离公司真的很近，孙静训慢慢踱着也只半个小时就到了，要是开车的话，十分钟就能到家吧。想到这里孙静训有些不平了。
因为孙静训来过公司，加之现在是下班时间，前台已经下班，保安也只有零星几个，并没有人拦她。她径直去了关敦素的办公室。到办公室门口，依稀听得到人声，也许是关敦素还在与人商讨公事。孙静训抬手想敲门，一声清晰的莺语传了出来，那女人还情动地喊了一声“敦素”。
孙静训僵住的手慢慢垂下，猜想过可能有这么一天，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眼睛酸涩无比，却又觉得很干燥，咽喉处仿佛被人死死打了一个结，只将将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