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两个盒子也是红色的,只是除了红色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图案装饰,他好奇的打开,才知道一个小点的盒子里装着一瓶糖桂花,另一个大点的盒子里则是一盒桂花糕。
他看得愣了愣,随即想到晏明月所说的,他的这一份是宋嫤言特地准备的,一时间竟觉得胸腔涨涨的,特别的满足和欣喜。
如果宋嫤言在这里,是不是愿意接受他的一个拥抱?
沈易胡思乱想的发散着思维,忽然听到有人叩车窗的声音,他忙摇下车窗,见是同教研室的林老师,忙问候道:“林老师好,有事么?”
“没什么,看到你的车还以为认错了,没想到真是你,身体好了吗?”林老师四十五六的样子,为人和气爱笑,长相打扮都普通,只有熟识的人才知道此君乃犯罪心理学研究领域的大拿,沈易最恨和他一起看破案电影或故事,因为他总会剧透,而且是无意的不小心的极其准确的剧透。
虽然沈易自己也看得穿编剧的把戏,可是……自己知道和被人剧透是两码事啊……
但无论如何,林老师和沈易绝对算得上是同事兼不可多得的良师益友,否则不会就看见他的车就认了出来。
沈易此时忙道:“都好了,放完中秋的假就可以上班了。”
林老师“呵呵”的笑了两声,说起了正事,“教研室决定明天去宁轶教授家进行团拜,既然你身体好了,那也一起来?恰好有个问题想请教他老人家。”
沈易听了忙道:“一定一定,明天我来找你,几点?”
“回头我把时间地点发你手机上吧。”林老师笑了笑,仿佛非常高兴。
沈易与林老师辞别,这才驱车慢悠悠的被堵在了回家的路上,心里却难得的没有烦躁。
☆、干炒牛河
从H市飞往G市的航班在空中飞了两个小时之后稳稳的降落在了G市国际机场,宋嫤言一出关,就看见许凤刚进机场大门。
“许大凤!”宋嫤言眼睛一亮,冲着来人就扬起了手挥了挥。
许凤在她面前站定,“宋嫤言,你敢不敢不在大庭广众底下这样叫我?”
宋嫤言嘿嘿的笑了两声,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好久不见你了,我可想你了。”
宋嫤言念书念得早,加上生日又小,于是上大学时比班上的同学普遍都小上一岁半岁的,她也是同寝室四个人里最小的,许凤和其他两个同学都十分照顾她,所以她也习惯了在她们面前时不时向个孩子。
许凤向以前一样用力的拍了一下她的头,“哼”了一声道:“还说,姐妹几个最没良心就是你了,一走那么多年,一次都没回来看过我们,是不是在那边包养了小白脸了?”
“咦!”宋嫤言嫌弃的眯了眯眼,“大凤你真粗俗……”
许凤白了她一眼,“看来你还是没嫁出去,跟我们也没什么差嘛。”
宋嫤言忍不住笑,“说得好像我们一样似的,你现在从哪里来?”
宋嫤言靠近她的时候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于是就问了一句,许凤叹了口气,“你说呢,病房啊……这样说来,我们和你还真是不一样了,你起码不用像我们一样……”
“中医院没那么危险吧?”宋嫤言笑了笑,伸手握了握她的。
许凤伸手拦了出租车,坐上去了才开始小声的抱怨,抱怨病人太多或是妄想一天能治好,又或是不听医嘱然后说医生没用,间或又抱怨导师如何如何。
宋嫤言静静地听着,对于这些她已经插不上话了,能做的只是听而已,于是也不曾试图打断她。
只是听着听着她就有些走神,大一入学时她们四个认识,到现在已经将近十年了,这十年里发生了很多的事,原来说好了要一起考研一起坚持的四个人全都失散了,四个人,一个本科毕业后回了老家的基层医院,一个倒是读了研究生,可毕业后却去了医药公司,宋嫤言自己不仅离开了G市,还彻底的离开医学领域。
四个人,只有许凤撑了下来,在H大读完研后考到了同城的中医药大学读中西医结合的博士,就在学校的一附院上班。
许凤没有住在学校,而是和另一个同学一起在医院附近租了个两房一厅的房子,她和宋嫤言到的时候同居的室友刚要出门,互相打过招呼,对方就匆匆忙忙的又赶去了医院。
许凤问她要不要出去吃晚饭,宋嫤言摇了摇头,“太累了,不想去……哦,给你带了我做的冰皮月饼。”
宋嫤言勉强撑着精神去行李箱里翻了盒月饼出来,许凤将它放进了冰箱,回头笑着对她道:“你不知道,有时候我多想念你做的菜。”
宋嫤言一听顿时一愣,继而心里一酸,鼻头就酸软起来。那个时候她们住在一起,学校条件好,有很多同学都光明正大的用电饭锅电磁炉开小灶,她们也买了一个,放学晚了没赶上晚饭或是想换个口味什么的,都会自己躲在宿舍做菜,哪怕只是煮一碗面,也要正经八百的放了蔬菜鸡蛋还有肉丸进去,搞得像大餐一样丰盛。
那个时候宋嫤言秉承着爱吃的精神,跟住在隔壁寝室的另一个本地的好基友学了不少的新菜,后来有了男朋友更是厨艺突飞猛进,带动了整个寝室的生活水准的提高。
那个时候她们还兴致勃勃的说以后要一起吃一辈子,而现在,宋嫤言依旧洗手作羹汤,却不再是为她们。
宋嫤言忍了又忍把眼泪忍了回去,笑着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正好我打算在这里待到国庆结束,每天都给你做就是了。”
许凤一听,喜出望外的跳起来抱了抱她,“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哇,医院食堂我早就吃腻了。”
说罢她又奇怪的看着宋嫤言道:“你一直不肯回来,怎么这次……”
“你都说了很久没回来嘛……”宋嫤言笑了笑,“再说我不回来是真的忙,没有不愿意……这次是真的觉得很久没休息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想起沈易生病那天的事来,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才决定多待几天再回去,反正中秋过后没几天就国庆了。
许凤没再问什么,随意煮了个鸡蛋面俩人对付了晚饭,又洗漱了之后,两个人躺在床上说话,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中秋,许凤不用去医院,宋嫤言也累了几天,两个人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宋嫤言站在客厅看了一眼外面,提议道:“我们出去吃吧?”
许凤说好,带着她出门从医院门口的天桥走到街对面的一家小饭馆去,一人点了份干炒牛河后开始坐着玩手机。
此时已经是十点多的光景,G市九月底十月初的太阳还是让人熟悉的火辣,晒在人的身上时间长了还是会有些疼,宋嫤言抬头看向门外,路过的女孩子都是裙摆飘飘或是热裤,走在路上就是一道风景。
她笑了笑,只觉得空气里的气息熟悉,老板娘坐在门口的收银台外面,跟旁边便利店的女店主聊着昨晚的电视剧,一口地地道道的G市方言说得爽利又婉转,丝毫不是这些年听惯了的吴语区女人的绵软。
过了须臾,肩头上搭了条毛巾的老板亲自端了两碟干炒牛河上来,还用不甚标准的普通话道:“靓女,慢慢ci(吃)啊……”
宋嫤言谢过他,从筷子笼里抽了双筷子,挑起一根牛河来看。
干炒牛河,要先将牛肉切片用水抓匀加入调料腌制至少半个小时,韭黄、香葱、洋葱切段备用,牛肉入热油锅走油,一变色就捞起滤干油备用,然后另起一锅,将绿豆芽和河粉、洋葱一起入锅炒到绿豆芽变软,将锅离火,加入牛肉、韭黄、葱段,再加入适量的盐、生抽、老抽拌匀,调好味道后,将锅置回火上,快速炒匀即可出锅。
一份好的干炒牛河,必定是色泽油润亮泽,牛肉滑嫩焦香,河粉爽滑筋道,盘中干爽无汁,入口鲜香味美,所以炒快了不行炒慢了也不行,否则不是易碎就是糊了,油放多了不行放少了也不行,少了则太干多了则太腻。
按照这个标准,面前这碟干炒牛河明显不算好,因为油多了些,可是宋嫤言吃了一口,觉得味道还挺好吃的,既然这样就无需纠结它不够好了,也无需多想这碟粉里放了多少地沟油,好吃就行了嘛。
这就是市井味,不够标准不够好看,更不讲究摆盘的艺术,所有的焦点都在味道上了,平实普通又让人熟悉,宋嫤言一直都觉得自己与这个城市,更多的牵绊就是来自于这些常见的甚至不太健康的食物。
从G市到H市,九年多的光阴里,充满了这座城市的影子,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这都是事实。甚至如果不是遇到了沈易,她也许最后还是会回到这里。
吃过了干炒牛河,宋嫤言和许凤一起逛了逛校园,学校很安静,跟外面的喧闹像是在两个世界,她觉得十分的惊讶,许凤却十分的得意,“所以说,我们学校其实蛮好的。”
宋嫤言笑笑称是,后来许凤干脆带她从学校的后门出去,又穿过一座天桥去逛另一条街上的一家大型超市。
许凤问她:“周教授寿辰,你打算送什么?”
“嗯……我带了六罐茶叶,做了个礼盒。”宋嫤言应道,她知道周教授很爱喝茶,只是他年纪老大了不适合多喝,师母又看得紧,对他的饮食盯得紧紧的,他才不敢多喝罢了。
许凤叹了口气,“果然啊,你才是周教授最喜欢的学生啊,真贴心,和你一比我们都是渣。”
实习的最后阶段她们好几个人一起轮到了神内科,那也是她们待得最久的科室,周教授为人风趣又热心,还很护短,大家都很喜欢他,宋嫤言基础学得好总是被夸,于是其他同学就无形中被比了下去,若是没那件事,宋嫤言还真的想考到周教授的门下去的。
只是这世上万事没有如果。
宋嫤言回过神来,踱到了茶叶专柜前,一样一样仔细的看了过去,看到一罐叫玉蝴蝶的茶叶,好奇的拿起来看,待看到罐子后面的小字时才知道它别名“千张纸”,这个名字她是知道的。
她笑了笑,正要把茶叶罐放回货架上,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了沈易的脸,手顿时就顿住了,踌躇和考虑好一会儿,她弯了弯腰,把手里的茶叶罐子放进了身旁的购物车。
☆、桂花圆子
中秋节这天的H市天气格外的晴朗,天空高远,空中一丝云彩也无,阿茗早早的就起了床,楼上楼下的跑,踏得楼梯“咚咚”作响,沈易正要出门去参加团拜。
他噔噔的跑过来一把抱住舅舅的大腿,“小舅舅你去哪里?”
沈易掐了掐阿茗得肉脸,“去看我的老师。”
“哦……”阿茗一听到老师,立刻就觉得没意思了,马上就松了手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道,“那你快走吧快走吧!”
沈易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站在门口处冲着他的小身影喊道:“你在家听姥姥的话啊,等我回来给你拿宋阿姨做月饼吃啊。”
阿茗往前跑的身子顿了顿,回头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会说话似的,像是在问月饼在哪儿呢?
沈易的目光闪了闪,然后笑着走了。
沈母见他走了,忙从一旁的房间出来拉阿茗的手,“走,姥姥给你煮糖桂花圆子去,你宋阿姨给了瓶糖桂花。”
“……可是要等舅舅回来的。”阿茗有些意动,可是想到沈易的话,又犹豫了起来。
沈母眼睛一瞪,“他刚才不是让你听姥姥话的吗?”
“可是他也说要等他回来啊!”阿茗为难极了,不知道为什么姥姥和小舅舅的话会互相打架,他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沈母看着他小脸皱成了一团,觉得好笑极了,她像沈易一样捏了捏宝贝外孙的脸蛋,放过他道:“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等你舅舅回来吧。”
阿茗这才高兴了,叽叽喳喳的道:“我要吃糖桂花多多的……宋阿姨做的糖桂花好吃极了,陆廷哥哥一直都说要吃的,也不知道他吃到了没有……”
沈母看了一眼难得没出去下棋的沈父,突然道:“你看看,儿媳妇还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呢,这大的小的就已经被收买走了。”
“怪谁?”沈父看了一眼老妻,见怪不怪似的,“还不都是遗传了你的好吃?”
沈母哽了一哽,“……怪我咯。”
沈易出门早回来晚,都已经快要晚饭了才回到家,阿茗闷闷不乐的看着他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等得花儿都谢了……”
他把“花儿”两个字说得字正腔圆,一旁的人听了笑得直打跌,阿茗更委屈了,“我打电话问了陆廷哥哥,他都吃上宋阿姨做的月饼了,我……我都没有……”
“哎哎哎,别哭啊……”沈易忙抱起他来哄道,可是阿茗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像是被抢了宝贝似的。
沈易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早一点回来的……”
“……原谅你了……”阿茗抽泣着抱了抱沈易的脖子。
小孩子的情绪来去如风,阿茗很快就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吃过了晚饭后,他乐颠颠的帮着大人们把桌子椅子搬到了小院子里去,然后坐在自己摇椅上期盼的看着端着一盘盘瓜果进进出出的大人们。
宋嫤言送的月饼和桂花糕放在了桌子中间,大红底色百合花图案的盒子在房檐下的灯光里无端的多了几分温婉,沈易的姐姐沈容一边掀开盒盖,一边惊讶道:“原来是冰皮啊?”
等到盖子打开,阿茗迫不及待的凑了上去看,然后嚷嚷道:“妈妈你看,月饼上有字!”
沈易一愣,也弯腰去看,果然看见每个月饼边缘都是祥云图案,正中都有一个字,合起来恰好是“花好月圆”四个字,红黄白绿的颜色放在一起清新悦目得让人不忍心下口。
可是阿茗才不管,他指着黄色的那个道:“我要吃这个,陆廷哥哥说这个是莲蓉馅的。”
沈容切了那个,然后给了他一瓣,“不许吃那么多,不消化的。”
“姥姥还要给我们煮桂花圆子的!”阿茗得意洋洋的摇着头。
沈容嗔了他一眼,回过头去问自己弟弟:“你们舅甥俩的世界让我有点搞不懂了,这宋阿姨是谁?”
“我朋友。”沈易淡淡的应了一句。
沈容刚想再问,就看见母亲一面吃着月饼一面插话道:“这月饼不错,不那么甜,现在的女孩子这么会做饭做点心的不多啦,都觉得麻烦。”
沈易靠在椅背上,微微笑着看自己的家人,然后装作不在意的道:“既然这样,我把她娶回来给你做儿媳妇怎么样?”
沈母愣了愣,然后也一脸不甚在意的表情,“可以啊……”
沈易的目光垂了垂,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起来,沈容在一旁看的有点目瞪口呆,这样重要的事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搞定了?
她呆滞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忐忑的问道:“妈,我听说小柠回来过中秋了?”
沈母一听一愣,然后飞快的看了一眼儿子,“……啊、是啊,昨天就到了,我还看见了……”
陆家和沈家不过相隔了几百米,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沈易的心思大家都知道,可到底没有真的摆到明面上来,双方家长也不可能为了这点小儿女的事情撕破脸闹得两家几十年的交情毁之一旦。
沈易闻言身子习惯性的一僵,眼神闪了闪,又很快放松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母亲和姐姐担心的眼光,又看了一眼又在下棋的父亲和姐夫,还有吃得一脸享受的阿茗,带着安抚的意味冲母亲和姐姐笑了笑。
他低着头开始逗阿茗玩一个新的九连环,一边看一边有些失神。对于再次听到有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