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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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邪-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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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墨一手支着身体,面上还是含笑,回头望,身后不远就是绝壁:“看看是你快还是我快,山下已有人在等我。”边说就边往那绝壁处爬,他手肘膝上全被毛针洞穿,几乎无力,只能半爬半滚。木神被那神剑穿体,一身力量暂时用不出来,走出一步都十分艰难,恰似龟行。
  这样一逃一追,慢得怕人,偏偏那空气冷酷得几乎凝固。天空之上仍是那黑雕不住盘旋,只是借它一百个胆也不敢靠近夫墨。木神也无力大声吆喝它。
  仅差了两步之遥,夫墨还是先一步爬到冰层断壁,回头边冲木神笑笑,边倒栽而下。
  迷漫的风雪中,那袭红衣落得像无线的风筝,全然不着力,被风吹得或左或右,或上或下……
    
  一小队黑甲军骑集结在雪山脚下。前面一男一女,白衣的少年绿衣的少女,都皱眉听着身前一个中年男子的话。
  “你是说,不仅有雪崩,还不止一场?”落华不由问道。
  “是。”
  “有多厉害?”李少白问,仰头极目望去,纵使他练着千里清明眼,可在那风雪里,还是望不到尽头。
  “非常厉害啊,殿下。这一带方圆二十里都受了震动,山里落下的雪更是不用说,过去几十年里落的总和都比不上今天。”  
  “殿下……”落华手抓着缰绳,指节发白,担忧地望着李少白,“该怎么办?大哥他……”
  李少白提缰上前,终了叹一口气:“我们总是不能上去的,只能等。”
  落华咬唇,坚决地说:“让我上去看看。”  
  “落华姑娘,”李少白回头看她,微微一笑,自做了太子,他的笑容就不知不觉有了些味道,俊美依旧,却多了些说不清白的东西,“先生的本事我们都知道,虎斑兽应该不成问题。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别上去打扰了先生,倒生出什么事端。”  
  落华叹口气,移开目光:“我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倒推出有吉兆。”李少白依旧笑着,仰面看那雪白的山峰,“很好的吉兆。”
  “但愿如殿下所言。”  
  两人各自仰望,从这个角度望去,山几与天齐,白色的山体更增了圣洁之意。
  落华心里想的还多一层,既然这里也住着护神兽,不知住这里看护神兽的人是怎么过的。她自己住的地方虽说偏远,却不知比这样冰寒的地方好了多少。  
  一边想着一边担心着,忽地被身边李少白狠狠一推,差点跌落马身:“落华姑娘,助我。”
  仓皇抬头,在那风雪尽头,极目所能望见的最远处,有个黑色的小点渐大,像片落叶被风托着,飘摇落下。有种感觉,虽然还看不见身形,却知道那是夫墨。
  一时间,心都停止跳动,难道他……他死了?  
  身边的李少白已祭出飞剑,风驰电挚去了。  
  忙祭出荷叶,仍是魂不守舍,飞到半空了,人还是半死不活,喘不过气……
    
  李少白接住夫墨时,他下落的速度极快,撞得飞剑几乎失灵,李少白用尽生平所学,紧紧抱着他,控制不住飞剑被迫东倒西摇飞速下落,不过比起夫墨自己落下,生还的机会还是大得多;随即落华赶来,在剑下结了结界,两人用尽办法,才护着夫墨平安落地,因抱着他,李少白落地是直接倒下的。
  即使是那样,他也没放下手。面上带着欣喜笑容,探手见他还有出气,更是喜笑颜开,亲自抱上马去,带着一队人马匆匆去了。  
  落华跟在他身后,眉头皱起。  
  九雅醒来时,身上疼得要命。爬起来茫然坐着,被所见所处吓了一跳。一处仅容两人并肩的黑色冰土,一边贴着冰山坚土,一边是条幽深狭长的深涧,不见日月却有白色的微光从头顶照下来,本来及膝深踩在脚下的冰雪如今远在头顶。不知是什么原因在雪崩时留了这狭长的空间出来,无疑救了她一命。
  她十分恐惧,呆坐半晌才勉强回神左右顾望,一脸凄恻,这是……一个人也没有了?只有自己,被留在这无望的地方等死?她微微动了动,发觉所处的位置温暖柔软,怔怔低头,半晌才想明白,一时不知该喜该悲,小心地爬下去轻轻去推:“小乖,小乖……”  
  小兽却醒不过来。  
  那一刻的时光仿佛还近在眼前,在万马奔腾的声响里,夫墨黑红的衣裳后是翻滚的雪浪,九雅怔忪地失了意识,脚下也传出轰轰巨响,忽然裂开一线冰隙,小兽先回神,回身抱起她,坠落而下。九雅立刻反手抱住它,只觉得一路磕碰,撞过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疼。
  小兽个子巨大,大半的摩擦都在它身上;九雅穿着厚衣裳,擦到了也伤得不多,只是一身衣衫褴褛。  
  如今是怎么叫都叫不醒它了。  
  九雅那一刻心疼如煎,抓着脑袋拼命想该怎么办,眼里早已是两包泪。
  透下冰层后落下的淡淡日光,清冷朦胧。小兽倒在狭窄的冰壁上,淡碧的体色被照得发白,紧闭着眼眸,小嘴苍白,翘翘的小鼻子里气息微弱。  
  九雅情急之下抓头搔脑,半晌才一拍脑袋,记起夫墨给过几样救命的宝贝。忙手脚乱抖地取出来,生怕颠下山壁还背朝壁崖跪坐着。  
  那粒药丸浅粉颜色,九雅小心地托着它的头喂下,拿手指一直推到喉咙口,又捧了雪在手上煨化,一串串的水珠滴进它嘴里。待确信药丸下肚才罢手,那时她的手已麻木无知了。这时才感觉到身上无处不疼,忍不住微微呻吟两声。  
  左右四顾,靠右手的一处,黑黑的一片,左边不远处已经和厚雪相连,此路不通。九雅扶壁站起,鼓着勇气朝右探寻去。结果实在是令人高兴,那边的空间大得多,隐隐还有几条可以延伸出去的小岔路。
  她忙跑回去,探小兽的鼻息,那药真是神奇,一入体立时有了效应,呼吸沉稳得多。九雅怕小兽一个翻身跌落深涧,暗想要带它去安全的地方。她默念竭力,一时身长神力,哼喝两声,竟然摇摇晃晃背起小兽,定定神深吸一口气,慢慢顺着探好的路走过去了。  
  即使有神药,小兽身上受的外伤也不少。及至九雅把它背起,寻个地方安置好,才发现它的背上大片大片皮肉翻滚,惨不忍睹。九雅给它喂了琼浆,的确是不再觉得饿,可是肚子里总有不舒服的感觉,瘪瘪的,还是想嚼点什么吃。  
  最重要的是给小兽治伤。  
  九雅没事就四处闲逛。其实可以去的地方不多,而且有光的时候少,冰雪之外的日照时间,只有在光线最好的时候里面能见路,遇上天阴落雨,里面就和夜里差不多。过了不果,九雅就彻底不知道时日了。
  小兽醒来后更是离不开她,它年纪小渴望关爱,又受了重伤,几乎不能动。在这令人绝望的地方,如果没了九雅的安抚,真不知道该怎么过。  
  九雅在山间深处找到几根植物根茎,也不知是什么草,茎极深,咬几口有甜甜的汁液,像蜜糖。九雅忙到处找着挖了一些,带回去给小兽当零食吃,因为是植物,也不管好坏,在伤处也抹了一些。
  谁知次日抹过汁液的地方都结疤了,真有神奇功效。九雅更是有了动力,每日就在山壁上摸来摸去,也成了闲暇一事。  
    
  闲暇时讨论事情,九雅捧着小兽的脑袋,慢慢捋它的毛发,那些柔软的毛像丝绸一样,滑不溜手又带着温暖的体温。小兽一天天好转起来,渐渐得都想着要出去。
  九雅不理解,为什么夫墨不来救她们呢?每天说的话题,说来绕去就要回到这个上面,九雅心急如焚,每天对着晕白的雪层望眼欲穿。小兽也是,虽然和九雅一起,可是只有周转的一点危地,冰冷昏暗,和坐牢无异,也是天天盼着能出去。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她们不清楚时间,却能感觉到黑白变幻,真的是过去了许久……



第 43 章
    
  红衫的少年一手无力垂落床头,一手拢在被中,俊美的容颜微微带着些愁郁,但他的眼是闭着的,黑发散在枕上。窗外是正好的春色,青草遍地,或缀碎花;花圃里是争奇斗妍的名贵花朵,香风轻柔,掀起床边纱纺的薄帘。  
  院里有脚步轻柔的少女,三五一队,捧着铜盆拂尘丝帕,候在门边。
  一树优美的梨花树下,有白衣玉冠的少年,神情愉悦吹一管玉笛。  
  红衣的少年微颦着眉,在那悠扬的笛声里醒转。抬眸看见所处的地方,微微有些惊谔,就想动一动,可是一身的力量像是被抽空,别说坐起来,就连动跟指头都难。
  少年眼里露一丝精光:“木神……九雅……”末了闭眼叹口气,闭上眼睛又要睡去。
  “醒了?”有人声从窗户传来。  
  夫墨听得是李少白,没睁眼。  
  “大哥醒了?”窗外还有人喜悦地接话,声如黄莺,正是落华。随即风吹帘动,绿色身影已经掠到床边,双手合着,满脸都是喜悦。  
  夫墨不好装睡,冲她微微笑了一笑,问:“我睡了几日?”  
  “大哥怎么从崖上落下来了?”落华问时还带着担忧,又转忧为喜,“好在醒转了,大事就不碍了。”
  “我睡了几日?”  
  “三日。”随后进来的白衣贵公子温言答道。  
  “哦?此地应离雪山不远。相烦为我做件事。”夫墨手脚丝毫不能动,微微一转头,朝靠墙的角落点了点,“拿我的弓箭去半山腰处,把这个东西射给虎斑。”他张嘴呼出一颗酱黄古朴颜色的元珠,在它唇边盘旋一转,一跳而进李少白的手心。  
  “这是……”李少白不禁怔然。  
  “这是虎斑的一半元珠,放心,只要不上到山顶就不会有事。虎斑失了元珠也不大能动,只消用箭送到它面前丈内即可。”夫墨说得颇急,有些喘不上气,顿了顿才又道,“越快越好!”
  李少白攥着元珠,拱手道:“先生放心,我这就去做。”
    
  “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虎斑那般厉害?”落华是见过他独力斗火祥的,不信虎斑有这么厉害。这时坐在床边,看一群使女给他擦洗手脸。夫墨的脸色微微发红,被那红衣一衬,更见秀美。
  落华又见进来的四个蓝衣小太监捧着干净丝衣,忙站起来:“那大哥,我出去等你。”
  “恩。”夫墨轻声应了,“落华姑娘,烦你一事。”  
  落华站住含笑回头:“恩?”  
  “九雅和灵兽被大雪封在雪山,无论如何,你带人去找一找,如果找得到……就带回来,还有灵兽,也该交还给水神。”  
  落华怔住:“九雅姑娘她……是,我这就去找人。”顿了顿看他面色如常,也不像是多难过伤心的模样,道,“大哥对九雅姑娘的好,她是知道的,就是遇着不测……也该是含笑九泉的。”
  夫墨不语,目光直看向华美的帐顶。  
  落华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九雅还是为别的谁。九雅本也是个命大的,不过还是……但她一介凡俗,有这际遇也是有福气的了,说不定来世会有大福泽呢。边想着边出门去了。外面阳光普照,正是春日最美的时光,这里离雪山已去了四百里,恍恍然两个世界。  
  夫墨由着小太监们合力换了净衣,仍是躺在床上,外表上看不出来,内里已在调息运功了。这一战他伤得极重,不过都是外伤,手上腿上碎裂的骨头不少,不过凭他自己都治得好。只是……竟没想到,九雅她……
  每一回首,就看见雪山上,白茫茫里的一个小红点,抬头茫然望着自己,却迅疾被大雪所吞肆。“九雅……你会怪我吗?”他喃喃问道,好象那颊边留着几根小辫,有一双小鹿眼睛的少女就在眼前,露齿微笑。
  夫墨的心里有些惆怅,这像是一种全新的感受,以前没经历过的。但在这追忆的时候,却十分合他的心意。应该是最不可能有牵绊的人,却留下最深沉的回忆。  
  “你是怎么做到的?”夫墨微微笑着,仍像是和虚空里的少女说话,“我竟感到难过。”
  虚空里的红衣少女抿起嘴角,得意地扬着一边眉毛,呵呵地笑起来。那笑容如此明媚,引得夫墨跟着微微笑起来,“放心,我会为你渡魂的,等我。”说到渡魂的时候,少年夫墨的心微微发酸发涩起来……
    
  雪山中空的山腹中,九雅背着小兽慢慢望新探的一处洞穴里去,其实也不能说是洞穴,都是些狭窄的缝隙,两壁长着蔓蔓茎藤,刚好够她们没事嚼着玩。小兽身上的伤好透了,伤口处褪去的毛又长了出来,可试着一站起来,立刻又疼得倒栽回去,原来它的腿也折了。  
  九雅虽说练过几招,不过背着小兽走也十分要命。不多时内里的衣衫都湿了。小兽在后面不好意思地给她擦额头,喏喏地直叫她休息一下再走。  
  “给,吃吧。”九雅拔了一把根茎在手,摸摸小兽的头。
  “为什么这里长得出这个东西?”小兽歪着头问。
  “我不知道。”九雅摇头,自己也在嚼。  
  “这是个好东西。”小兽正色跟她说,“我闻得出来,很有灵性。”
  九雅点点头:“那多吃点。早点把腿养好。”  
  “九雅……”  
  “恩?”
  “为什么夫墨要去打这个打那个呢?”小兽捧着脑袋发怔,嘴巴上还叼着一根茎,“他又打不赢。”  
  “打得赢。”九雅拍拍它的脑袋,又揉两下,“要是他来接我的话我就问他吧。不过他不一定会告诉我。我也不喜欢到处打架。”  
  小兽恩了一声:“我也不喜欢。”  
  “你怎么发呆呢?”  
  “我想家了。”  
  “啊,”九雅唔了一声,“水晶宫啊,我也有些想了。”叹口气道,“早知道我是要到这里面,就在水晶宫陪你啦。”  
  小兽惋惜地看着她,跟着叹口气。它小小的模样,深沉叹气的样子还真是令人发笑。不过九雅就没觉得好笑,反倒有天涯孤寂万里飘零的感触,搂着它的肩拍了拍,安慰它:“没关系,我这里的琼浆可以管四五年呢,说不定你爹爹会来救你。”  
  小兽眨巴眼睛:“要是我爹爹来了,我们一起去水晶宫好不好?然后我们哪里都不要去了,就住里面好不好?”
  九雅点头:“好。”  
  “呵呵……”小兽一听,眼睛亮了,忙扳起指头算起来,“我们住哪里呢?恩,就碧辉阁吧,我们住在倾城小筑里,什么都不做,天天玩好不好?或者去万仪宫住也行,哪里的花都像是陆上的,你喜不喜欢?”
  九雅看它高兴,心里酸涩,面上保持着兴致勃勃的笑,和它一起探讨起来。
    
  李少白进门的时候就感觉到屋里一阵激荡的气息,在门边竟有些怯然,不过还是推门进去了。毕竟他是这天下的少主,身有金龙真气护体。  
  进门后看见倚在窗边的少年,仍是大病未愈面色苍白,要靠着什么才能站稳。不过眉眼间那股凌厉的气势已慢慢恢复。李少白觉得,他受伤时的模样是最美的。不过那都无所谓,他身后有那天下最神秘强大的圣山。  
  “先生。”李少白微笑着叫他。  
  红衣少年回头看他一眼,恩了一声:“多谢。”
  “先生哪里的话。”李少白上前两步,站在一方墨色青花桌前,本想说点什么,却对上那样淡漠的脸,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这处宛苑还合先生的心吧?”  
  夫墨恩了一声,没回头,仍是那个姿势。  
  李少白又上前一步,面上带点叹息:“九雅姑娘的事我听说了,真是可惜了。”
  夫墨点个头,眉微微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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