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那水声渐渐清晰,带来阵阵湿润的腥气味儿。小东西不由得抓紧了九雅的衣服,九雅立即回头,颤着声音:“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
“那我就走了啊……”九雅哼着,慢慢往前面走。
几许路过,最后上得一个高坡,往下望时,九雅不由惊呼起来:“天啊!!!”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似乎没有边际的湖泊,四周绿树成荫红花遍野,湖上荷叶飘摇,或红或白的花朵随风摇曳……如此一个仙景似的的桃源。
小花仙喃喃道:“奇怪。”
“什么奇怪?”九雅问,“这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里到处是火祥兽的味道。”小花仙的手指在空气里勾拉,似乎在抓住什么东西,“可是,它不在这里。”
“呃?”
“这里是这一带辽远森林的圣地,精瑞充盈,是妖精们修炼的圣地,如今这精魄尚在,却不见了神兽。”
“什么意思呢?”
“没什么意思。”
“那夫墨就在这里啦?”
“没有,还要往前走。”
“啊?”
没有什么好说的,九雅只得再次踏上征途。她的衣衫仅能避体,鞋子早磨破了,连绳子都捆不住了……不过还好她会编草鞋。
小花仙瞧着她洋洋得意地穿上一双亲手做的鞋,不屑地偏过头。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吃的了,有时运气好摘些果实,有时就得刨点地茎吃,吃着吃着她会后悔得捶胸跺地:“早知道我不来多好啊!”
就这样走到那日夜里,自从过了那湖泊,便开始爬山,九雅极累,哼唧着想要休息,小花仙只哼着说:“再走几步,就快到了。”
九雅顶着惺忪的眼,一声声地问着:“真的吗?”
“恩。”
于是就摸黑往上爬,不过那森林极怪,许多大树或被连根拔起,或只余一截树兜,大座山就这样空旷着。月光银洁,这样普照大地,晃得九雅的影子也在瑟缩。
小花仙的脸上闪着莫测的笑,九雅瞧着有些诡异,禁不住问它:“你笑什么呢?”
“我在笑么?”小花仙带着笑,反问她。
“恩,你在笑啊,笑得好奇怪呢。”
“你看错了。”
九雅心里奇怪着,不过她累得很,走着走着就能睡着的那种,没功夫管那么多。
“你闻着了么?”小花仙似乎颇兴奋,见九雅不语,破天荒主动和她说起话来。
“什么?”九雅使劲嗅嗅,空气里有淡淡的硫磺味儿,夹在树木的味里,花草的香味里,也不是多明显。
“这里打过一场。”小花仙挑着眉,看得出那是从心里发出的微笑。
“哦?”九雅晕着头,随口附和,“是哦。”
小花仙阴着笑,一路指点着九雅爬到山顶,其实那山并不甚高,却到了顶上才发现十分险峻,上面不知何故,竟然片草不生,黑黝黝的像是被火烧火燎过。且这山不与别的山峰相连,东南两面竟是刀削状直向下,唯有上山的一处和北面可以下山。
“这里?”九雅借着月光看了一会,没找着路,皱着眉问,“现在该怎么走?”
“夫墨如今就在那山下。”小花仙呵呵笑着抖出翅膀,翩翩飞到东面悬崖处,它悠然停在空中,转了两个优雅的圈,然后一指崖下。
“啊?”九雅忙奔过去,离着崖边两步处站稳,蹲下来怯怯地往下望,“好高啊,怎么办啊现在?”
小花仙哧笑:“我怎么知道?我就要走了。”
“咦?”九雅捏着拳头,“我们下去找找看。”
“那是你的事。”小花仙傲慢地说,“我总算可以不和你这笨得像猪的人在一起了。”它优雅地空中翻转,“夫墨既死,我就不用再受你控制。”
“啊?那我怎么办?”九雅在它后面喊,真是急了,都带着哭腔了。
“你?你能走回去就走吧!”小花仙昂着头,一脸的不屑,“不过我看是难了。别说你不知道路,就是这一路的毒蛇毒虫也能把你吃干抹净。”
“你不管我吗?”九雅忙追着它跑。
“想得美。”小花仙飞得渐渐远了,孩子一样糯软的声音在风中飘摇,“你死了我比谁都高兴。”
九雅惊得张大了嘴巴,呆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回神,看看天空皎洁的月亮,望望这黑色的山顶,孤独的影子,她只觉得这是自己的一场梦。
怎么突然夫墨就掉到山崖下去了?小花仙一下就这样凶神恶煞起来?她想了许久,月都要坠下去了,才歪头睡倒在地,她太困了,有什么事都等到明天太阳升起吧。
太阳光最强的时候,九雅才悠悠转醒,又想了半天才想起昨晚上的事,她捂着饿狠了的肚子,一边收拾破烂的衣衫一边抹眼睛哭。
现在做什么去呢?她想了想,跑到山崖边朝下看了看,好高,一眼看不到下面去,下面只隐约可见绿树的树冠。去找夫墨吧。她想,又回头望来时的路,哪里有什么路?这样从山顶往下看,只有一派绿意盎然了无边际的森林。
我肯定找不到回去的路!她这样想着,不禁哭得更大声了。
这样下去,一路好多蚊虫,连吊在树枝上的蛇也叫她看见两条,吓得她一溜烟地往下跑,饿和累都忘得一干二净。
然后她看着山顶的方向去找夫墨掉落的地方。
就算他死了烂了,我也要找个地方把他埋了。九雅一边抠着被宠咬的地方一边捏着拳头想。
走了不久,日头就开始西下。
森林里蛇虫似乎多了起来,不过她身上还沾染着小花仙的味道,那些东西只近近地看着她,并没急着侵犯她。
可九雅心里的毛骨悚然已经不能用笔墨来书写了,她觉得自己随时都可以晕倒。
眼见就是夫墨掉落的地方了,一条大河横亘在前。九雅忙上前捧水喝了,低头看自己的影子。那河水慢慢流过,照不出完整的样子,不过那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大概样子还是看得出来的。
九雅无暇顾及这个,站起来四下一看,竟有了个惊人的发现,河的那边有座小小茅屋,屋外小小一个庭院,用木栅栏隔起。
九雅一见,激动得大哭起来,赶紧就往水里跳,狗刨到对岸,一身湿漉漉地爬起来就往那小屋跑,边跑边哭。
跑得近了,见那院子边站着一个人,颀长挺拔,红衣黑袍。。。。。。这时听见哭声和奔跑声,那人诧异地回头……
那人修眉细目,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眼里深处又是不解世情般的孤高冷漠。九雅奔到离着几步远停住,见着他,不由哭得更加伤心,只觉心肺都揪疼起来,一抽一噎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 15 章
九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底下是土布棉被,盖的是散发淡淡清香的小被,她轻轻一动,看见自己的手上敷着黑色药膏,身上穿着一件式样古朴的窄袖小衣。她慢慢坐起来,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诧异地四望。
没看见人,却听见外面有人讲话的声音。
“开始我并不知道是她……不知道她跑这里来做什么!”那是夫墨的声音,九雅一听就猜是说自己,当即不动了,竖起耳朵偷听。
“那小姑娘真是天大的胆子,一个人跑来这里,是找你的吧?”另一个是个姑娘,只觉得她的声音真美,像玉珠儿碰弹的声音。
“不知道。”夫墨说。
“我说肯定是的。”那姑娘说,似乎还在笑,“瞧她见了你就晕了,看那样子是饿了几天了,衣服撕得那样,几乎都是赤脚跑来的……”
九雅听到这里,赶紧羞得捂住耳朵,别人说什么她管不着,反正不要听见就好……这个样子哪里能见人呢?
过了一小会门被推开,一个绿衣的少女倚站在门边:“小姑娘你醒了?”
阳光就在那人背后,太耀眼因此瞧不见她长什么样。九雅羞着低头,闷闷地点点头。
“是来找夫墨公子的?”那女子一笑,走了进来。
九雅慢慢抬头,先看见她手里捧着一套淡绿色的衣衫,不由感激地抬头要谢她,谁知一见她的脸,九雅“哎哟”一声吓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那是人的脸么?
九雅看着不由生了畏惧的心,忙又低头,揪着衣服角小声说:“对不住,我……”
少女笑了笑,把衣衫放到她床边:“吓倒你了?对不住。你先换上吧,夫墨特地抓了鱼,我正在做呢。”
九雅不敢看她,只敢垂着头点。
待到那人出去,九雅才长出了一口气,再回想,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战栗。那人长得真……丑……现在再看着那放床上的绿衣衫,想着被那样的人捧过来,九雅不由得不想穿了,心里还发毛。
她不由扇了自己一耳光,唾弃自己一遍:人家救了你,就是比鬼还丑又怎么啦?边责备自己边狠狠地拉过衣服穿上。
衣服大了长了……九雅走出门,一抬头就看见夫墨正坐在河边,不知道看什么看得那样起劲。想起自己千辛万苦来找他,就特别有底气,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坐他身边。
“你怎么来了?”夫墨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水面,忽然一眯,右手虚空一抓,水里就扑腾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来,直跳到他手里。
“你走了好久,我担心你啊。”九雅理直气壮地大声说。
夫墨不由转头好好看了她一眼,随即摇摇头:“我没事,这就要回去了。”
“你不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九雅指着上面只露出山石的绝壁问。
夫墨怔了一下,点头:“是。”
“所以我来救你啊。”
夫墨挑挑眉,又摇摇头,道:“回去后我就先送你去我朋友那里。”
九雅的眼睛转了两转:“我又没说要去。”
“你不能总跟着我吧。她那是个好去处。”
“谁想总是当人丫头啊?”九雅小声嘀咕,那声音反正夫墨能听见。
“不当丫头,”夫墨笑笑,他很少笑,笑起来冷漠的眼睛里也没有多少热,却极俊美,“我会告诉她你是我朋友,以后你可以在那里住着,她会派人照顾你。”
九雅嘟着嘴巴,想拒绝,又觉得这条件已经很优渥;不拒绝吧,又觉得心里有点舍不得。舍不得什么呢?好象也没有什么……
“对了,小东西呢?”夫墨看着她的肩膀问。从来小花仙就是坐在那里,揪着她的衣服,一副爱理不理,要死不活的样子。
九雅一听这个,顿时想起小花仙的背叛来,一股酸味冒上喉头,眼里马上就包起两泡泪来。
“又怎么了?”夫墨问,这时话里就多了些不耐,“你又拿去换钱了?”
九雅使劲摇头,眼泪甩得四溅。
“那是怎么了?”
九雅哽咽着讲述着了小东西的背叛,最后说到它抛下她,留她一个人在绝壁之上,不管她的死活时,哭得哇哇山响起来。
九雅就那样抹着眼泪,伤心得很。过了一会身上忽然就被什么给搂住了,她睁着眼,透过重重水雾看出去,夫墨笨拙地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拿袖子想来给她抹眼泪,面上带了几分犹豫,那表情竟然十分可爱,逗得九雅噗嗤一声乐了,流着满脸的泪笑了。
夫墨于是松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别老是哭。”
九雅哽咽:“我还小。”
两人还要说写什么,茅屋边一个清亮婉转的声音柔声道:“吃饭了。”
那丑姑娘倚在门边,看那嘴角上扬的弧度定是在笑,九雅看了一眼,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忙移开眼睛看她身后的一大圭菜地,嘴里小声地问:“她是谁啊?”
夫墨倒是毫不避讳地回看那少女,口里道:“一个好人。”
九雅追问:“知道是好人,那叫什么?我怎么喊她?”
夫墨奇怪地说:“我怎么知道?”说完先走了。
第 16 章
坐上方正的木桌,九雅规规矩矩握着筷子,桌上有四盘颜色鲜艳如生的素菜,还有一钵甜汤,味道极好。九雅也会做些简单吃的,却远远比不上她做的风味。
九雅吃得开心,就偷偷地抬眼去瞄那女子,只见她穿一件淡绿颜色的土布衫子,衣襟上绣着白色碎花,那些花朵细碎,却姿态美丽,看得出她必是个爱美的女子。手腕上是幼竹苗编的手镯,重重迭迭,有七八个之多。她手上皮肤皓白,配上绿衣竹镯,别有番清淡味道。只是……不能看脸。
夫墨一向吃饭快,匆匆三大碗下肚,起身出门去了。
九雅一心注意着看那女子,一不留神夫墨已经推碗要走,不禁也想立刻放碗离开,却不甚好意思,只能使劲低头吃饭。
“妹子莫急。”那女子的声音真是温柔宛尔,让人听之忘俗,“慢些吃,吃完了再喝一碗汤,早些长高。”
九雅把头半埋在大碗里,哼哼唧唧点头。
好不容易吃完,九雅一抹嘴就往外溜,出门眼睛就四瞄夫墨在哪里。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离茅屋较远的林子前,夫墨盘腿坐在一丛花草之上,十分惬意逍遥。半人高的杂草遮了他大半身影,要不是那大红的衣衫在阳光下十分耀眼,九雅哪里找得到他?
九雅走得离他几步远,步子故意慢了下来,拔开草丛看他。
夫墨虚虚悬浮,身子压在草枝上,低了一半,却没压到地上去。九雅看着他,不由想起小花仙落在草上的情形,似乎也是这样轻盈无重。
听到脚步声渐近,他抬头睁眼,见了九雅便把手里的东西往她一抛:“任你处置。”
九雅一下接住,是个软软滑滑的东西,啊!不就是被勒得只剩小半条命的小花仙么?
“呀?怎么成这样了?”九雅吓得忙用双手捧好,若是小东西是个大人,必能清楚得看见它是气息微弱,命不九矣,只还半睁着眼睛,唇边是冷冷的讥笑。
“它背主弃义,当然该死。”夫墨道,面无表情地,“不过还是你来做决定吧,小姑娘不是都喜欢香包么?它就是最好的材料。我可以帮你做。”
这句话一说,九雅发现小东西的脸色更是无色苍白,眼睛也慢慢阂上,一种绝望的样子浮上它眉宇。九雅不是第一次听人说起用花仙做香包,进山林的时候就听崂山的人讲过,这时不由纳闷地问:“做香包?怎么做呢?”
夫墨唇角一勾:“简单,把它开膛破肚,放血给它自己喝,它胸口里面有一颗很小的内丹,便是它的精元。做的时候不能咽气,那内丹是随它的命存亡。其实也不是很好做。”
一席话说完,九雅不由打了个冷战,低头看看小东西,有些伤心:“是谁把它伤成这样了?”
夫墨看了她一眼:“我。”
“你?你干什么把它弄得半死不活?”九雅一听来气了,虽然小东西很伤人的心,可是也是她很宝贝的东西啊,如今捧在手里,它那孱弱发抖的感觉传到手里心里,不由就生了怜惜心,“人家这么小!这么可怜!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夫墨奇怪地看她,纳闷地摇头:“我不懂你,吃饭前你不是还在哭?”
“那是……可是我又没有事,为什么还要把它打成这个样子?”九雅依旧嘟着嘴巴,声音却小了点,只轻手轻脚呵护着小东西,又给它吹气又给它揉身上。
夫墨冷笑一声:“你死了它才该死?好吧,你不要就给我,我伤重还未复原,花仙也是地之精灵,大补的东西。”
他右手遥抓,手指一勾,九雅抱捧着的小东西嗖地一声直朝他手心而去。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