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不得˙画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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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得˙画瓷-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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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后宫里闲人太多了,于是闲话也多。直到母后狠狠禁了一回才停歇。
  我照常每日去佛堂坐会,看着她。
  佛堂那边尽是僧人,丝绦进出多有不便。母后特别赐她一所幽静的别苑,就在佛堂后院的北边。
  她穿着灰色的袍子,头戴青灰方巾。清晨从别苑里出来,在佛堂里打扫,为母后料理佛事。偶尔也在那为母后准备斋饭。下午将近傍晚时分又回到自己的住所去。如一抹灰色的魂,来去无声。
  这地方不烧炕,因为僧人都耐得苦寒,被子也薄。
  可是丝绦不能像他们那样捱着,我悄悄遣人去送炭、送棉絮。从前她在宫外也应该是有人伺候的,突然之间被剥夺了一切,孤零零地呆在陌生的地方,她会不会害怕?
  
  我陪母后听完经就赖在这儿吃了顿斋饭。
  丝绦亲手做的,七菜一汤,菜式简单。但是很香,无论是青菜豆腐还是白米饭,都散发着最原始的清香,我可能很多年没吃过这么原汁原味的饭菜。
  吃得太急,所以没了吃相。母后看着我忍不住皱眉,可是难掩笑意。
  其中有一道鲜笋炒碎椒,母后不吃辣所以一点都没碰。我一边吃着辣得舌头发麻,一边想丝绦明知道母后的喜好为何要做她不吃的菜?
  抬眼偷偷瞄了丝绦几眼,她的长袍绣着白色的曲水纹,底料是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灰棉布。低着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好似一尊像。
  
  如今离得这么近,我反而不再急于得到她。
  反正母后也算默许了,将来只需找个时机将她纳入后妃。
  名正言顺才好,我兀自想着,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又是正月的灯节,我们按惯例到城楼上观赏京都夜景,与民同乐。
  底下如灿烂的星海,各种花灯点缀着集市和街道。到处都是热闹的锣声、乐声,
  皇后与丽妃、贵妃坐在一处,小口吃着茶点,时不时笑作一团。
  母后坐在我左边,怀里抱着玲珑。玲珑还不懂说话,但是很会逗人开心,母后时不时眉开眼笑,直夸玲珑比我小时候讨人喜欢。
  我呵呵地干笑两声,一面瞄着母后身边的丝绦一面说:“朕小时候又黑又瘦,跟猴儿一样当然不讨人喜欢,长大了可不一样。光这张越长越像母后的脸也能讨到不少喜欢。”
  母后好气又好笑地瞪着我:“哀家可不稀罕别人喜欢。”
  “朕也不稀罕别人喜欢,只要自己人喜欢便好。”我嘻嘻哈哈笑着,眼神又飘去了丝绦那边。
  她装聋作哑一动不动装了许久的木头人,终于在我契而不舍的目光下脸红了。
  我的话,她听懂了。
  
  一轮烟火放完之后,我起身去走动走动。
  经过母后身边时,悄悄蹭了蹭丝绦的胳膊,她便乖乖地跟我走了。
  她紧跟着我,齐安跟在后头,还有不远处跟了几名侍卫。
  因为这城中的灯火映得夜空发红,因此也不用打灯了。
  
  沿着城楼走了一段,到了比较清静的地方。
  下面是护城河,波光粼粼,水纹将圆月都晃成了碎的。
  回头望一望身边的人,单薄得像纸随时有可能被风吹跑。
  警觉地朝远处瞥了一眼。侍卫还算有眼色,都在转角处守着。我便将自己的斗篷摘下来披在她身上,握住她的手问:“怎么穿这么少?”
  丝绦没看我,嘶哑的嗓子艰难发出声音:“我是待罪之人,有命在就知足了。”
  “什么话,就算待罪又如何,谁敢欺负你?进宫没带点东西么?以前那件狐裘呢?”
  “进宫的时候大家都带了东西,不过都被收了。”
  我捧起她的手好一阵揉搓,终于觉得她掌心有了点暖意。
  想起了相似的场景,那一年灯节,站在灯火阑珊处,我用心暖着她的手,而她冲我笑。那种微微明媚的笑容,也像一盏灯似的照在我的回忆里。
  在那之前,我的回忆是一片灰暗。之后才逐渐地明亮而清晰起来。
  我温暖她,她照亮我,很相衬是不是。
  我将她搂住,起先她身子有点僵硬,随后又软了下去,头轻轻枕在我肩上。
  两人一起望着远处的热闹与繁华。
  
  “丝绦。”
  “嗯。”
  “还记得那年我们在河上吗?”
  “不就是去年?”
  “是啊,去年,我总以为认识你很长时间了。”
  “记得。”
  “我拉着你在冰上走,高兴得不得了。”我说着,低下头看她。
  她的嘴角扯开了一丝弧度,“高兴什么?我们差点没命。”
  “高兴你依赖我,相信我,牢牢抓着我的手。”
  “有很多人都愿意依赖你。”
  “我可不喜欢被很多人依赖。”我苦笑着用下巴在她额上蹭来蹭去,小心翼翼问,“你为什么不能像从前一样对我笑?”
  她抬起幽幽的眸子来直视我,“从前,你是贺睿之。”
  我忍不住激动地问:“如果我就是贺睿之,你能不能说一句你喜欢我?如果我不是赫连睿德,你也不是达奚沫儿,可以吗?”
  “我本来就不是达奚沫儿,可你真的是……皇帝。”
  我无奈地长叹一声,将她搂得更紧了。
  她在我怀里闷闷地说:“憋坏我了。”
  其实她一直没有反抗,所以她应该是喜欢我的吧。她只是害怕面对流言蜚语、害怕失了清白,如果我可以给她名分……
  “丝绦。”
  “嗯。”
  我捏着她的下巴问:“想做我的妃子吗?”
  她摇摇头。
  我心头被浇了一盆雪水似的凉透了。
  她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样子很好笑,她竟然咧嘴笑起来,压低嗓音说:“我想做你的皇后。”
  我哑然失笑,一颗心瞬间从冬天过渡到了夏天,猛烈地跳起来。低头在她脸上乱吻,一边含糊不清说:“野心真不小,以为你是只猫儿,养大了才知道是母老虎!”
  “是啊,母老虎会吃人的,你不怕么?”她睨着我,唇畔露出挑衅似的笑意。
  
  我衔住她的唇,不让她有机会再那样笑。让她知道我也会吃人。
  夜空里冻明的云里烟花闪耀,我的世界一片绚烂。
  她没了声音,在我怀抱里瘫软得站不住脚。
  我体内不安分的心跳越来越厉害,担心自己失控于是恋恋不舍松了口,紧紧抱住她。
  她窝在我怀里喘着气,嘴唇红肿,白玉般的脸上也有些血色。不知是不是灯火的缘故,
  
  回到席间,母后似笑非笑看着我说:“去得太久了。”
  “才一会吧。”我搓着手答。
  方才回来的时候丝绦将斗篷给我系上了,我担心她冷,于是想叫人给她送只手炉。忽然隐隐觉出一道不寻常的目光,我一怔,发现是丽妃忧郁地看着我。她许是知道了什么,我想了片刻,冲她招了招手。
  丽妃走到我面前来屈膝行礼,我问她:“玉粟那里有没有多准备的手炉?”
  “大概凉了罢,我叫她拿下去加炭。”
  “好,加好炭送去给沫儿。”
  “是,臣妾知道了。”丽妃不会多问,同时也清楚了我与丝绦的关系。
  我想应该是时候让她知道我的意思,免得她猜来猜去那么忧心。
  
  昭阳宫光线幽暗,外面值夜的宫女也没点灯。
  丽妃的睡相十分好,即使醒着也一动不动,就如此刻。
  我以为她要和我说什么,但是直到迷迷糊糊睡过去也没听见她开口。
  清晨时分,突然听见“喀嚓”一声清脆的声响,我猛地醒了,张口问:“什么动静?”
  丽妃答:“冰雪融了,屋檐的冰棱子落下来。”
  不一会又听见几声,像瓷器打碎了。我舒了口气,缓缓扭头去看她,发现她的眼神异常清醒。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问:“很早就醒了?”
  “后半夜刮风的时候醒的。”丽妃莞尔一笑,起身想唤人进来伺候。
  我止住了她,拉着她的衣袖问:“丽妃,有什么话想跟朕说?”见她眼晕灰灰,大概是一夜未睡,我怜惜地将她往怀里拉。
  她温顺地躺在我臂弯里,犹疑的目光始在终逃避我,想了许久才开口说:“臣妾并非争风吃醋,只是沫儿的身份实在特殊……”
  “朕知道。”我拍拍她的脑袋,“在没有给她确定的身份之前朕不会逾距。”
  “不……不是。”丽妃紧紧闭起了双目,“臣妾……总觉得她身上有很多秘密。”
  “说说看?”
  丽妃的手指微微发抖,泄露了内心的忐忑,她应该是没有把握在我面前说对丝绦不利的话究竟会有怎样的下场。说明她已经洞悉了我对于丝绦的珍视程度。
  丽妃转身从我枕下抽出一条丝绢提在我面前,“这是沫儿的吧?”
  青花的纹路与净白的底子,静静垂着。
  我伸手拂了拂,点头:“是。”
  “皇上心思缜密,难道不觉得有何不妥?”
  我干笑道:“她的身世户籍是假的,这点朕知道。”
  丽妃微微蹙着眉望了我一眼,低头说:“臣妾发现……她偷偷去了绪阳殿。”
  那是禁地,哪里是她可以随便出入的。我觉得眼皮直跳,却仍然不以为意地笑着:“你看错了吧?绪阳殿她进不去。”
  “她进去了。”丽妃颔首道。
  
                  声如磬…2
  丽妃的话是毋庸置疑的,她从不说谎。
  我匆匆起床去穿衣洗漱,赶在早朝之前去慈宁宫。
  任何人想要进出禁地必须有令牌,除了我便只有母后有权利赐令牌。我当然不认为丝绦是偷偷去绪阳殿,且不说她对察德毫无感情,就算她很想去,也不会冒着违反宫规的危险做这么没分寸的事。
  
  这些天被冻得如冰雕一样的树木像是沐浴了一番,滴滴嗒嗒往下淌水。
  地面上湿漉漉的,灿灿的阳光照得水迹发亮。
  我来得太早了,母后还在梳妆。
  她或许知道我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来问,发髻才梳了一半就走出来见我。
  “什么事?说罢。”
  “母后可知道沫儿去过绪阳殿?”
  “知道,是哀家令她去的。”
  我如释重负,紧绷的脸终于展开了笑容,“原来是这样。”
  母后无奈道:“甯太妃隔三差五要给察德送东西,这才关了大半个月就来了几回了?哀家可没那么多人手供她使唤,今后就让沫儿一个月去一趟绪阳殿。”
  “送什么东西?难道皇宫里没有?”
  “是甯太妃亲手做的点心,她就是太宠察德了,惯得他如今这样的下场。”
  我一早的抑郁全都一散而光了,回头一想觉得丽妃太冒失。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敢擅自去做,丽妃只要稍微往慈宁宫跑得勤快点便知道其中原委了。
  我走之前又拐弯抹角说:“母后,沫儿住在佛堂后边可是清苦,瞧她气色越来越差了。”
  “难道还要把她供起来?”母后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哀家送了座院子给她还不算宽容?她没品没阶的住在皇宫里不怕别人笑话,哀家还怕呢。”
  “母后息怒,朕只是……担心她不习惯。”其实我是担心她太闷,一个人住在那里无人问津,没有人伺候没有人照顾,也只能守着那片小小的院子不能出来乱走,这样真怕憋出病来。
  “皇上从前宁愿在御书房过夜也不去后宫,如今又喜欢赖在佛堂,外人不明就里的还以为皇上看破红尘想出家。”
  “出家?那可不成。”我冲母后傻傻笑了笑。我的爱情才刚刚发芽,对未来的向往从某时某刻开始变得缤纷绚丽,这一生还长着,怎么会想结束呢?
  
  丝绦的院子很小,屋子很窄。这原本是给打更值夜的宫人们住的,不过寂空大师说佛堂里有专门打更的僧人,于是将那屋子里的宫人撤了。
  院子里的苗圃一片狼藉,枯萎的枝叶缭乱。阴面的角落里有一些积雪未化。
  偏偏那积雪里长着一株弱小的白梅。
  尽管那样弱不禁风,也开了一树的白花。我想起床头案上的花瓶里还插着一簇风干的白玉兰,其实换成白梅也可,这样一年到头都可以用新鲜的花儿。
  我把人都留在了门外,自己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可是不见丝绦出来。
  她竟然冷落我。
  望着紧闭的木门,不知她在里面做什么。我要先敲门?还是径直推门而入?
  敲门……作为皇帝,这事我没干过。
  径自推门进去,似乎又有点冒犯她。
  真纠结。
  
  挠了半天额头,我只好悻悻地走出去让齐安喊了声“皇上驾到”。
  她总算从屋里出来迎我了。
  于是我大摇大摆地走进去,顺便叫齐安把院门关上,因为风大。
  她还穿着那种类似道袍的衣裳,虽然她穿什么都好看,但是这也太薄了。
  进屋之后,她请我坐在炭火旁边的椅子上,自己坐在一条矮矮的长板凳上。这样她正好比我矮一截,刚到我胸前。
  看四周简陋的摆设,我脸上羞愧得发热。竟然让她受这样的苦,我却不能悖逆母后的意思。
  “穿得太少了,冷吗?”我伸手捏捏她的胳膊,真想把自己所有的衣裳都套去她身上。
  丝绦低着头没看我,答:“身上不冷,我穿了夹袄。”
  我觉出她情绪有些微妙,于是没说话了,盯着炭盆里的火苗。
  那炭盆周围摆了几团泥巴捏的东西,我好奇地凑过去看,一块块被捏成圆的扁的泥巴上雕出了各种图案。我忍不住笑了,“你还真是放不下这门手艺。”
  “闲着也没事。”
  “闲着没事就去绪阳殿了?”
  她仰起头看我,反问:“皇上不知道是太后吩咐的么?”
  “怎么不告诉朕?”
  “皇上日理万机,哪里顾得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在和我说话的时候底气都这样足,令人怀疑她没有害怕的东西。
  我拎着她的胳膊拽她起来,让她稳稳坐在我腿上,“朕日理万机,但心中不曾遗落你。”
  她没说话了,安静地倚着我。
  温香在怀,软软的仿佛一捏就化。
  我不是柳下惠,控制不了躯体里那些年轻的血液。任凭臆想充斥迷糊的头脑,紧张而愉悦。
  她察觉出了什么,想要逃开。
  担心她起身之后在她面前我会更尴尬,赶紧揽住她,“等一下、等一下我就好了。”
  她抿着唇又倚了回来,头枕着我的肩,鼻息一下轻一下重地拂过我的喉结处。
  我看今后还是不能与她独处,既然迟早是我的,何必急于一时。放松地阖目养神,揉着她的手指轻轻说:“去绪阳殿送东西可以,但是交给宫女就好了,别去见察德。”
  “嗯。”她乖乖地应了。
  我心中顿生成就感,死死抱住她。
  
  二月祭天之后,江南地区开始大规模迁徙移民。
  事情总不会如预想中那么顺利,突发的危险和变幻莫测的局势令人寝食难安。
  我夜夜伏案至二更,连丽妃那里也有好些时日没去了。
  佛堂还是会去的,陪母后去坐一小会儿,无非是要看丝绦两眼才安心。
  听闻如嫔近日时常邀丝绦去她那里抄经,也难怪她们从前就相熟了,丝绦也乐意去。如嫔真是个人精,惹得我心里头蠢蠢欲动。
  忙到子时,我便去了撷华殿。
  如嫔半睡半醒地窝在矮榻上,眼波娇得能滴出暧昧来,“皇上,大半夜来搅臣妾的好梦。”
  我笑问:“什么好梦被朕搅了?”
  她半裸的肩背往我身上蹭了蹭,“皇上觉得呢?”
  我笑着将她的手腕钳住,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嗓音压得极低:“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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