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却咬出一句:“爸,我真没有,旖旎误会了……”
我没料到他会不认,而我竟然发现自己手上没有留一点证据,而且更可怕的是,没有证据我更没有办法指认我姐姐。那一刻我才发现,好聚好散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我无力地解释:“爸,我真的没有撒谎……”
我爸抬手打断我:“夫妻总会有坎坷,你先和他好好聊聊。”
我心里一凉,但还是说了句:“我不回去!”然后转身回了房间反锁了房门。
我关了自己一整天,但是晚上的时候,段伯父和靳伯母闻声赶来了,大家都在我只好走出去。
段伯父看见我,就开始吼段乘风:“臭小子,你看看你,啊?旖旎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么漂亮的闺女交给你,你说!你到底做什么了?”
段乘风艰难地喊了声:“爸……”
段伯父走过来,握着我的手把我拉到他身边坐下:“乖女,有什么你和爸说,爸给你撑腰!你知道你从小我就疼你,我是真喜欢你能给我做儿媳的啊,这缘分不容易,离婚这样的事,可不能乱说,但我也不会委屈了你,我让他给你道歉,你给公公一个面子,好吧?”
我难过起来,流着泪说不出话。
段伯父一见我落泪就更火了,指着段乘风:“还不给我跪下!给旖旎道歉!”
段乘风看着我,就那么直直地跪下了,不停地和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旖旎,我错了,跟我回家吧……”这个男人啊,小时候被人差点打死也不哭,那么骄傲的男人,他就那样一个人跪在地上,接受着全世界的指责。
我忽然很心疼,说:“别再说他了,我,只是想离婚。”
靳伯母忽然开口:“姑娘啊,我儿子到底做错什么了,我还没搞懂,怎么说离婚就要离婚啊?”
我看了看他,最终只说了句:“只是不相爱了。”
大人们面面相觑,靳伯母说:“你们才结婚不到半年,这个太牵强了吧。”
这时候跪在地上的段乘风哑着声音开口说:“旖旎,不管你怎么想的,有没有变心,我是爱你的,我不会和你离婚,都是我的错,我们自己解决好吗?”
我听得整个人完全僵硬了:“你在说什么?”
段乘风低着头不看我,接着说:“把盛该在婚礼前一天半夜送你的婚纱扔了是我不对,我错了,求你别生气了,我们回家吧……”
那一瞬间我忽然看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城府,他的心机,竟然尽数用在了我身上。
他说着:“我知道你们那天半夜在舒家大门见面了,从你帮他拿到'契'开始我就知道你们……你穿着他送的婚纱,带着他送的宠物嫁过来我都不在乎,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我,我爱你,回家吧,旖旎。”
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可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之后所有的人都不敢接话,一阵沉默之后,我父亲终于开口:“你都嫁出去了,别没事儿往家跑,回去好好解决。”
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叫百口莫辩,我手上没留一点他出轨的证据,他却对我步步为营。
我自己开车跟着他回去了。进屋我开始收拾东西,这些所谓公主的宫殿,所谓的誓言,原来全都是假的,全是假的。
他冷静地看着我收拾,说:“你别挣扎了,我俩离不了婚的,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爱你,我也知道,你爱着我。”
我看着好多衣服,好多首饰,一件一件一个一个,好像都不想拿了,没有意义,全都没有意义!
屋外打起了干雷,要下雨了,我想,老天都可怜我了吧。我找着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都不想要了,最后我去后院,想要带走尔德。
它的笼子里空无一物,我不停地扒开草丛找着,没有!没有!没有!这时雨点大颗大颗地落下,越来越大,我全身滴着水走进房子站在段乘风面前,问他:“尔德呢?”
他笑着,语气温柔:“亲爱的,你忘了,你说了它是你和盛什么的宝贝儿之后,我就炖汤给你喝了啊……”
我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我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切都陌生得可怕,他见我有些站不稳,过来抱着我,我没有力气推开他,只骂了句:“你太脏了,别碰我!”
他在我耳边说:“舒旖旎,我说过,我要把你好好养着,我不反悔,你就好好待在这,要什么我都给你,但离婚,你想都别想。”
那天起,他就把我关在了这个所谓的水晶宫殿里,好吃好喝供着我,对我百般温柔,但不许我出去。他说等我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被关了十天之后,我从三楼的窗户里跳了下去,一切都结束了,我想是的。
醒来的时候在医院里,我看见了我姐姐,她面无表情看着我。我失望地发现自己没死,我开始哭,后来我父亲就来了,让我一切等伤养好了再说。因为是草地,楼也不高,其实我伤得并不严重,很快就能出院了。也因为跳楼,我终于被接回了家。
我在医院时,段乘风常来看我,有一次他问我,已经恨他到要去死了吗?我说不是,我说段乘风啊,你不是说我欠你一条命吗,这也算还你了,今后我们两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吧。
我说这话的时候他调点滴快慢的手抖了抖,但没回答。
出院以后,我父亲竟然没有一丝动摇,毅然决然不许我离婚,他说,如果你离婚了,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那瞬间我特别希望天塌下来。
我每一天都在和父亲反复地争吵,和段乘风反复地争吵,和靳伯母反复地争吵。我仿佛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大罪人,出轨的是我,毁家族名誉的是我,毁世家联姻的是我,毁“璀璨华服”的也是我。
直到我母亲从法国回来。我已经被炼得被千夫所指也不为所动的心,看见我母亲的那一刻,还是哇一声哭了出来,撕心裂肺。
她温柔的拍拍我的背:“没事了。”
然后她坐到沙发上,刚到家的她没有一丝风尘仆仆,她服饰整洁妆容精致,口红是深裸玫瑰,没有一丝攻击性却当仁不让。连我姐姐也起了身,往后退两步。
她微笑着,问:“怎么了?怎么回事?不爱了就离婚,你们两夫妻的事,扯到这么多人做什么?”
靳伯母说:“亲家啊,这是两个家族的大事,不敢这么随意啊。”
我母亲温柔得体:“靳莲你就说笑了,舒旖旎也不是嫁给你,段乘风也不是要娶我,关两家什么事?婚姻里最不可拯救的理由,就是不爱了。舒旖旎说她不爱了,任凭什么借口都不可剥夺。”
听到这段乘风急了,朝着我母亲喊了声:“妈……”
靳伯母也开口:“白槿你这就太护短了!明明是你家舒旖旎她出的……”
我母亲依然得体地微笑,不留痕迹地打断她:“关于'璀璨华服'的事,也不是一定要绑着这两孩子,不过是个大家闲谈里的趣事,乔玉生前与我有此约定,自然就与我有过设计,只是佳人已逝,我私心留下手稿纪念挚友,一直未曾拿出。但既然乘风和旖旎缘分已尽,那就让我和乔玉的设计现世,也算是对她的纪念,宁生,你觉得呢?”
听见段伯母的名字,段伯父表情就不对了,他深深皱着眉,缓缓开口:“乔玉的遗作……原来她还为孩子留了作品。”
靳伯母已经看出端倪,顺着说:“如果真是……乔夫人与您的作品,那绝对是惊天动地的绝唱,我没有任何意见。”
我父亲开口:“虽然解决了此事,但两孩子刚结婚就要离,旖旎又是过错方,你让我脸往哪搁?我已经说了,舒旖旎敢离婚,我就绝对不会认这个女儿!”
我母亲终于看向父亲,那样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说:“我本来想与你私下谈,但段家也不是外人。舒首南,舒旖旎离婚后,我手上所有的股份都归你,我彻底退出启正集团。还有,我将不再住进这栋房子,至于曾思瑶,你就正大光明接来住吧。”
曾思瑶,这个名字我第一次听到,但我完全明白这说的谁。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了家里所有的事情。原来我姐姐对付我只是冰山一角,而我父亲要对付我母亲才是真正的战场。启正本来就是我母亲家起步的,我母亲一直是真正掌管钥匙的那个人,可她隐退多年,还不足以消除我父亲的猜忌?原来我父亲过得这么压抑,原来他爱的人是舒绾晴的生母曾思瑶,原来他要的是启正集团的绝对地位,而我,他另一个亲生女儿,竟然成了扳倒白槿的一颗棋子。
我母亲拿出段乘风的母亲乔玉,段家基本没有任何抵抗,他很快与我签订了离婚协议,婚后财产也没什么大的分歧,我不分他段家一点东西,而我在舒家也没什么东西可分,就和平离婚了。
不过那栋水晶宫竟然分到了我名下,这时候我才知道,这是段伯母乔玉留给我的结婚礼物,她对这栋房子的处理是,如果以后她的儿子娶我,就由他儿子送给我,如果我嫁给别人,这栋房子就当是给我的新婚礼物。
我再想起段伯母的古灵精怪,心里十分悲戚,只愿来世我能好好给她做一回儿媳。
离婚之后介于现在的情形舒段两家没有对外放出一点消息,我也没对任何外人说。虽然我也想告诉曾璐简濒江微阑,但我还是挺害怕别人不停地安慰我把我当易碎品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的怜悯着。
璀璨华服正式提上了项目,白槿“金盆洗手”多年,乔玉呢艺术家一般死后的作品更值钱,她二人将珠宝与服饰结合的设计概念一出就是不小的轰动,完全压过我和段乘风结婚的势头。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其实很想要自己出去走走,看看世界。但就是为了看这场璀璨华服,一直在家里等着。我们家现在连貌合神离都不算了,基本是貌离神离,吃饭也不用一起吃了,反正房子大,一天一天刻意一点儿,连面都见不着,特别的我母亲那栋单独的房子,几乎与外界隔离。
我搬去和母亲住在那边,也和她一起准备璀璨华服的项目。日子久了,忽然发现什么都没有踏踏实实做事有意义。
盛该的设计天赋到了英国被无限挖掘,被誉为当下世界服装界的“鬼才”,看来他在国外过得不错。盛辞就更燥了,连混黑道这种绯闻都传出来了,不过他是真的越来越火了。江微阑让我意外的是她辞了职,去了N&M做设计总监。因为盛该走以后N&M有些不稳定,能请江微阑亲自出马我也是服气,而且这姑娘还不知道我莫名其妙就成了她老板。
璀璨华服从启动到推出,整整花了近六个月,我母亲精益求精,主要是抱着对已故挚友的怀念吧,一针一线都苛刻严格,我学到了很多。除了这些事,也学着母亲身上的沉静内敛。经历过坎坷与曲折,总会长大一点。
璀璨华服时装秀那天,我的位置和段乘风的位置比邻,离婚半年后我们再见,却已是陌生人,还要在众人面前装得相敬如宾。他的笑还是很沉静,做事还是很绅士,他非常温柔地照顾我,好像我们真的还是夫妻。
只是他看着T台,压低声温柔地说:“旖旎,你瘦了,多吃点。”的时候我的鼻子还是一酸,平静很久的心微微扯着疼。
那天的首推非常成功,她们的设计非常震撼,我母亲在最后对天堂里的段伯母说的那段话感人肺腑,我回头看着简濒和江微阑,真好,这样的朋友,我也有。
只是一晃眼,我竟然看到了角落里一个人影,他目不转睛盯着台上,台下稍暗的灯光折着他眼里微微的泪光。五千曾的掌舵人牟旭忠,年过半百仍未娶妻,想必是心里住着一位不可得的人吧。
一切过后,我母亲如约去了法国,把她的所有东西都清走了,她走了以后,家里进行了一场大修,我心冷地想,段伯母死后,段家应该也是这样大修过吧。我母亲走了,在这个家里,又与死了何异?
我母亲最爱的那大片玫瑰,全都被连根拔起运走了。空出来的土壤里,不知又会种上哪个女人心爱的植物。我母亲净身出户,只为了留住我在舒家,可她不在这里,我待着又有什么意思。我早就说过,我和姐姐,此消彼长,现在姐姐的生母要被接回来了,我又何必凑热闹呢。
我一直觉得我不会像简濒一样环游世界,因为我想带在身边的东西真的太多了,可是现在我真的要去看看世界的时候才发现,其实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放下的。
☆、蓦然回首
我第一个去的地方是英国,我曾经在那里修了四年的服装设计,只想去看看自己的学校,常去的地方。原来这里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我被流放,姐姐回归,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
我回了英国的房子,应该都蒙上灰了吧,我母亲买给我的,那栋房子挺老的,设计装横都是复古欧式的风格,我最喜欢客厅的壁炉,冬天的时候坐在一旁画设计图,特别温馨。
我开门进去的时候就愣住了,家里一团乱,酒瓶到处都是,衣服也到处都是,我曾经用的模特架东倒西歪,图纸乱七八糟散一地,我正想着是不是我常不回来遭小偷了,可是我有交房子管理啊,不可能被盗了还没人通知我。
我正想打电话找物管问问,外面忽然有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我有些害怕地愣在原地,然后看见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站在那,看着他,恍若隔世。
他走进来,看见我,站定眯起眼,手上还提着半瓶威士忌。
我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扯了扯嘴角,路过我想要往楼上走,一身的酒味,我拉住他:“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他停下,低头把我的手推开。
我反应过来:“你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在我家?你怎么住在我的房子还弄这么乱!”
他好像喝太多有些不清醒,皱着眉伸手想碰我的脸,但还是在一厘米的距离停下了,更紧地皱了皱眉,好像我是不存在的,放下手转身上了楼,留我一个人懵在原地。
我跟着他上了楼,他直接去卧室躺下,手里还提着酒瓶,我失笑,过去把他手上的酒抢下来放好,然后走出去。看了看旁边我住的房间,打开门还和我走时收拾的一样,不过摸一下竟然没有一点蒙灰,干干净净,和外面乱七八糟好像不是一个地方。
我走出去,帮他整理着设计图,一些废弃的手稿,我一张一张收起来放好,再把他的一些设计收起来,真是乱七八糟,所以干嘛一个人住我这,就知道他在英国做设计师,没想到跑我这住了。他也是奇怪,住我的房子啊,这么久了招呼不打电话不接,不过能有这里的钥匙和入住,估计是在我母亲那租下的。那我母亲也没跟我说……我这么没存在感?
收拾好找了以后休息了会儿有些饿,起身去找冰柜冰箱,除了酒什么吃的都没有。我出门去我上学时常去的超市买了些吃的,说起来我走的时候,还了我家里给的所有卡,现在我手上的钱,全是前两年在法国上班时挣下的,至于N&M那赚的钱,我一分没动。
我买着东西回去,想随便煮些吃的,路上碰见以前的熟人,聊了很久的天,又忽然觉得,其实住这边也好,清闲幽静,没有那么多的纷争。曾经在这时想回去,回去了才知道这边好。这么说起来,也许我父亲把我支开,是真的觉得我没有掌大局的能力,为了让我过好小日子吧。
回去的时候天都傍晚了,夕阳余晖很暖。
我开门进去盛该站在桌子旁翻着我整理的设计手稿,我柔声和他说:“你醒啦?我买了吃的,你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