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找个位置坐。”牵着她的手,陆宁落落大方地寻了位置,和她一同坐下,对同桌其他人时不时投注过来的种种目光视而不见。
两人交握的手被置于陆宁腿上,慕弈晨小脸一阵阵发热,想推开他的手,又不好动作太大,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师兄,放过我呗!”慕弈晨向他身边靠了靠低声道,语音轻柔婉转,带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撒娇讨饶的味道。
悠然自得地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拿过茶壶为两人各倒了杯茶,还体贴的送到慕弈晨面前,吐出的话却不是那么顺应人意。
“不放。”
慕弈晨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桌面下的手挣了挣。
“别乱动,我现在是你男朋友。”陆宁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悠悠地添上一句。“再乱动我要吻你了。”
整个人瞬间吓的僵成根木头,慕弈晨不敢再挣扎,小脸更是红的恨不得要冒出烟来。
可是……
脑子转的素来有点慢的慕弈晨过了半晌后,忿忿不平地想,她又没要他来冒充她男友,现在被握住手,被占便宜的人是她,为什么还要受他威胁啊!
眼角余光瞄到她一直红扑扑的小脸上神情纠结的变幻来去,陆宁有种想大笑的冲动,表面却端着斯文帅气的俊脸,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菜陆续上来,包厢内的气氛也重新热闹起来,一共三桌人,每人面前都象征性的倒上一杯酒,此刻边喝边聊,话题不外乎婚姻工作、房子车子、男人女人。
慕弈晨的手被包在陆宁掌中,他的掌心温暖干燥,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均匀,她盯着陆宁的手发了会呆,天外飞来一笔的问。“师兄你主修什么科系的?”她只听萧云提起陆宁是在麻省总院实习,且拿到了医师执照,后面跟着无数的赞美感叹钦佩之词,八百字是肯定不够表达她的崇拜之情的。
轻抿了口茶水,陆宁似乎笑了下。“心胸外。”
“我是脑外,不过实习期要各科轮换,想重新正式再拿起手术刀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有点感叹与落寞地道,在国外的辛苦回到国内同样要受条件所限,想想如果她不回国的话,现在都是总住院医生了,而回来代表着一切重头再来,落差是难免的。
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陆宁轻敲了她的手背两下。“我都拿到独立行医资格了,回来不是一样要重头开始。”
“师兄你是在炫耀吗?”虽说听到他的话后,她感觉有点小小的安慰,可他话里自恋的味道也不轻啊。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毕竟是事实。”陆宁无从反驳地耸肩,语气一转地接了句。“还有手好看没用,手术做的好才能救人。”
下意识地愣了下,慕弈晨惊讶地眨眼,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陆宁的手真的很好看啊!她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目光从手腕到手指细细描摹了一遍。“师兄的手一定救过很多人。”
“还好。”
咦,他这是在谦虚吗?好意外。
“应该比你多。”陆宁不经意地再补上句。
……
她将方才的想法收回,谦虚什么的,在他身上才不可能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先贴到这里,蹦哒,我滚去填许久前的坑了。
☆、第 45 章
“我小叔说一个外科医生懂得保护自己的手,懂得这双手能给病人带去的是什么,那他就勉强可以算是半个好医生。”静默了一会儿,慕弈晨没忍住,低声喃喃道。
陆宁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却没有追问下去。
一个合格的好医生有着什么定义,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标准,所以慕弈晨小叔所说的,只是从自身的角度出发,保护好自己,而后去做自己力得能及的事,治病救人,无愧于心。
真是个清醒理智,又骄傲自负的人。
“左手会拿筷子吗?”陆宁问。
慕弈晨也没在方才的话题上纠结,她只是看到陆宁的手突然想到小叔曾经说过的话而已。
诚实地摇头,慕弈晨大大的眼睛里闪着无比诚挚的光芒,默默地看着他。
将滑到唇边的笑憋回去,陆宁神色自若地,如她所愿的放开她的手,伸手夹了块面前的鱼到她碗里。“尝尝看,这道鱼做的还不错。”
“嗯。”这家酒店她是来过的,这里菜的口味相当对得起它的价钱,而这道鱼可说是本店的招牌菜之一。
慕弈晨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食不言,寝不语,后来爷爷说一大家子人吃个饭连点声音都没有,活像在开追悼会,又没有外人,不要太严肃拘谨,从那之后他们这些小辈才慢慢放开了些。
可今天和周围这些同学,慕弈晨是真没什么话可聊。
女同学间不是在炫耀正追求自己的男人多帅多有钱,就是说着婚后的家庭锁事,婆媳关系,育儿心得;男士们更是胡天胡地吹的天花乱坠,谈钱谈权谈地位谈女人,这几样都沾不上边的则在最后一项上耍流氓,黄段子随口就来。
慕弈晨专心地吃菜,陆宁夹什么,她吃什么,不过有点奇怪的是他挑的都是她喜欢吃的,不知道这是种可怕的巧合,还是有人在背后出卖了她。
他们这一桌慕弈晨和陆宁是最后落坐的,而且俊男美女坐在一起想不惹人注意都难,何况从开席到现在,陆宁一直体贴地照顾着身旁的慕弈晨,自己半口菜也没吃,不仅让同桌的已婚及未婚女性们看红了眼。
感觉到落在头顶的视线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具有攻击性,慕弈晨有点茫然地抬了下头,一股极大的怨气扑面而来!
“你不吃吗?”慕弈晨问,接收到女士们敌意的她试图转移下众人注意力。
陆宁会出现在这家酒店应该也是参加什么聚会,否则不会这么刚巧遇到,然后再从时间上来看应该是没吃过或是吃了一半,就跑来“救场”了。
怎么说陆宁也是来帮她的,自己在这边“吃独食”的确有失厚道,不关心下说不过去。
“在关心我?”陆宁侧头,直视着她。
“嗯。”坦率的承认,大多数时候慕弈晨是个非常衷于本心的人。
一瞬间浮起的笑意染上他的眉目,凭添一股温柔和暖意,点亮整张面容,让他看起来格外吸引人。“先前吃过一些,现在……要等处理掉突发情况再说。”
听的有些迷糊,慕弈晨不解会有什么突发情况,不过这个问题,片刻后便有人告诉了她答案。
慕弈晨这一桌大多是女性,大家以吃菜为主,不像其他两桌人菜没吃几口,便彼此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了。
那边呼喝声一波高过一波,酒量不好的已经摊在椅子上,眼神迷茫,满面通红,只会随着他人的话附和及傻笑。
像是终于发现这边太过冷清,方玉凡向同桌的几人递了个眼色,便起身往这边走来,每人手上握着个酒杯,意图相当明显。
同桌的其他人非常有眼色的往旁边让了让,方玉凡便大大咧咧地站到陆宁和慕弈晨面前。
“头一次来参加同学会的都要先喝三杯,带家属的家属同样先喝三杯,老同学把酒快点满上吧。”方玉凡皮笑肉不笑地道,有心要为方才的事给自己出一口气。
周围没人出声,谁都知道方玉凡想干什么,皆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慕弈晨微拧了下眉,放下筷子,将椅子向后拉了拉。“我不会喝。”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喝酒,她倒是把咖啡当水在喝。
“你不会,那就让男朋友代劳嘛。”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怎么可以!别说陆宁不是她男友,就算是她也不想他喝酒,慕弈晨反射性地直摇头。
“这是不给老同学面子吗?”方玉凡脸色倏地沉下来,冷冷地质问。
面子值几个钱啊!她才不在乎呢!
陆宁就更不在乎了!面子在她师兄眼中就是浮云好嘛!拿来吃都嫌少!
但这话却不好真的讲出口,慕弈晨皱眉,脸色也不大好看,最讨厌这种强人所难的人。
手掌安抚地牵过她的手,轻拍了两下,陆宁接过话头。“我一会儿还要开车,而且……这酒喝多上头。”说完目光若有似无地瞥了桌上的白酒瓶一眼,似含着丝轻蔑。
方玉凡双眼微眯,留意到他的眼神,同学会是他一手包办,酒菜都是他选的,如今被个陌生人瞧不上眼,让他颜面何在。
阴着脸叫来服务员要了两瓶好酒放在他与陆宁面前,方玉凡亲自动手将两个杯子倒满。“我不为难女人,喝酒这种事本来就是男人的活,难得相识一场,兄弟,来一杯吧。”
陆宁坐在椅子上,懒懒地挑了下眉。“不是要三杯?”
“兄弟不是还要开车,三杯只怕太为难你了。”方玉凡拿话挤兑他,周围传来几声嘲弄的笑声。
“既然如此体谅,那就算了吧。”陆宁四两拨千金地道,丝毫不受其影响。
方玉凡脸色难看能滴出水来,他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戏耍过,软硬不吃,刀枪不入,油盐不进,这样的人他爷爷倒是认识几个,且个顶个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是他爷爷都不敢得罪的人。
原本正欲发作的脾气因突然闪进脑子的想法顿住,方玉凡阴沉地眯细眼睛,重新上上下下将陆宁打量了一遍。
衣着打扮上倒是很一般,不过气质不俗,举止从容大气,看似温和无害,但就这说话矜持傲然,有礼却不易亲近的态度,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人。
方玉凡现在只不过通过家里的关系在政府的小部门中工作,权嘛有那么一点,但总体来说还是个闲职,能接触到的人十分有限,透过父母倒是能认识一些人,可多半都是些老头子,下面年轻的真没见过几个。
原本请慕弈晨来,是因为聊天时他听他爷爷提到,自己以往相识的肖法官有个女儿叫慕弈晨,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好像高中时还与他同校,他才想找人亲自求证下的,如果真的是同一人,那可是非常有利用价值的关系。
可如今话没问出来,先踢到横在她身前这块铁板,方玉凡人虽讨厌,可不是个笨人,心思转了两圈,硬生生将心底的不快压下去。
扯了扯嘴角,方玉凡语气僵硬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你的酒可免,但……慕大小姐难得来同学会,不会喝杯酒都要推三阻四吧?”后半句话转向慕弈晨说着。
一个人说话无时无刻都能这样夹枪带棒,对人冷嘲热讽,不得不说也是一种境界。
慕弈晨三心二意地想着,陆宁说话也很嘲讽来着,可为什么她会觉得可爱呢?!尤其当事不关已的时候,每句话听到耳朵里,都让她抑制不住地想扬起嘴角。
见她垂着头,像没听到方玉凡的话,陆宁将人拉到身边,手臂环上她的纤腰,成功地让走神的人瞬间回魂。
方玉凡眼睛快速地眯了下,看着陆宁对慕弈晨这明显不过的护卫动作。
“兄弟再拦的话,是不是有点过分?”方玉凡在陆宁开口将道。
陆宁笑了下,轻声在她身畔叮嘱。“意思下好了。”
慕弈晨从善如流地点头,眼下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即使觉得两人贴的太近而非常不好意思也不能表现出来。
“不过……白酒伤肝,换红酒,如何?”陆宁声调懒散地问,目光扫向方玉凡。
再不情愿,方玉凡还是向服务员又点了瓶红酒。
为她倒上半杯,陆宁将酒杯放至她手中,没再多说什么。
接过酒杯,慕弈晨看着方玉凡停顿了下,还是什么都没说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见此,方玉凡的脸色才缓和下来,正欲说话,却撞上陆宁抬首看来的目光,明明是他俯视着他,陆宁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但全身上下散发出那股说不出的气势,逼迫他将溜到嘴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不耽误你。”陆宁冲他微笑了下,将慕弈晨拉回身边坐好,自顾自地给她夹菜,继续他的喂食大业。
慕弈晨也干脆地将人晾在一边,借着吃菜的动作,身体前倾,靠近陆宁小小声地抗议。“师兄,我自己来就好。”
“嗯?”疑惑地哼了声,陆宁手中夹着块鱼,然后慢半拍地,径直送到她嘴边。“喜欢这个就多吃点,不用不好意思。”话落还满含宠溺地冲她一笑,像完全忽略了周围其他人。
恨不得将头埋到桌子下面去,慕弈晨嚼着嘴里的鱼,感觉脸烫的可以煎蛋了,眼前走马灯似的闪烁着陆宁那一笑,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
众人有些傻眼地看着那两人甜密到腻人的模样,愣了一下后,均默契十足地回到自己的坐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暗地里却在偷瞥着方玉凡黑如锅底的脸色,不知有多少人暗笑在心。
酒,慕弈晨喝了;旧,慕弈晨明显没有要叙的意思,否则也不会连句寒喧的客气话都没有,直接将酒喝光。
面子对方算给了,可却比直接一口拒绝更令人不舒服,再纠缠下去,难看的只会是自己,方玉凡只得咬牙咽下这口气,扭头走人。
之后再没人敢来打扰角落里的二人,慕弈晨安安静静地吃到撑,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抱着茶杯动也不想动。
其间陆宁象征性地吃了几口,此情此景落到慕弈晨眼中,产生许多猜想,稍微靠谱点的想法是觉得陆宁嘴太刁,菜不合口味,才不愿动筷的。
聚会快结束前,慕弈晨打了个电话给她小叔,让他来接,这也是事先讲好的。
酒店外,今夜无风无云,银月高挂,星光点点,气温却低的让等车的一干人冷的直跺脚。
陆宁和慕弈晨是最后一波下楼的,正看到方玉凡在前台付帐后离去时心痛到扭曲的神情。
嘴角一弯,陆宁笑的相当开心。
奇怪的看着他,慕弈晨不明白这人在笑什么。
“这里的酒很贵。”陆宁突然说了句,也不多作解释。
但慕弈晨只是有时反应慢,头脑可是很灵活的,没一会儿就明白了过来。
方玉凡组织同学聚会,除了炫耀,另外的目的就是想借着聚会时同学间聊天后的了解,和有能力、有人脉的搭上关系,选在这种星级酒店,即符合他的性格又有面子。
地方选好了,其他方面当然会择其从俭,酒自然例在其中,未曾想这次碰到陆宁这颗灾星,额外多点了三瓶酒,让方玉凡的荷包来了个大出血,又投诉无门,他脸色会好看才有鬼。
慕弈晨默默地在心里画了个十字,就说她师兄小气会记仇,绝对奉行有仇即时报,不讲什么十年后再算的君子。
至于这个仇是怎么结,为什么而结的,慕弈晨心里不停的画圈,觉得那种心烦气躁的纠结感又跑出来骚扰她了。
走到酒店门口便看到她小叔的车停在显眼的位置,慕弈晨咬了下下唇。“谢谢师兄,师兄再见。”
“有人来接?”陆宁看到门前那辆眼熟的银色SUV。
“我小叔。”慕弈晨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我小叔脾气不好,不爱等人,我先走了,师兄再见。”
轻笑出声,陆宁出手一把拉住急欲溜走的人。“到家发短信给我,还有……再见不用说这么多遍,会让我觉得你心里一直在想我。”
满意地看到某人听到他的话后红了脸,陆宁开怀地放开她的手,看她逃也似的直奔SUV而去,中途连头都没回一下。
于是乘车离去的慕弈晨在与陆宁分开两分钟后收到一条充满闺怨的信息。
“人情淡薄,薄如纸。利用完我头也不回一下,何必再说什么再见。”
慕弈晨手一抖,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做了回自由落体运动,掉到了车厢里。
师兄,你这么爱演怎么不去北电啊!
慕弈晨边捡手机,边吐糟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