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然月接过老妇人倒的水,捧在手心里取暖,初春的天有些凉风,刚从水里出来,倒觉得快要着凉了。
“孩子,你这身打扮,不是本地人罢?”老妇人问道。
花然月摇摇头:“我是花甲村的。婆婆,你家里没其他人了吗?”
老妇人自己换好衣裳,拿了件干净衣服递给花然月:“家里就剩下我这老太婆了,来,把衣服换上。别嫌气我这个老太婆脏,换上干衣裳,别再凉了身子。”
花然月瞬间被感动的眼泪落下,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没错,可以确定,像二娘那样的人还是不多的。
老妇人的微笑让花然月联想起了娘亲,如果还活着,肯定也是慈祥善良的女人。
“孩子,把水喝了罢,暖暖胃。我再去烧点热水,一会泡泡脚。如果你没有去处,今晚就跟我这个老婆子凑活住罢。”
这还用考虑?花然月一口答应了。本来自己就发愁,没有去处肯能要睡大街了,婆婆这么好心,不答应才是傻子呢,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开心过头,将水一口气咕咚咕咚饮下,她的整个世界仿佛都点亮了。
花然月啊花然月,你的人生怎么如此惊喜呢?她心里嘀咕。
“婆婆,我来帮你罢。”花然月刚想起身,没料到头晕得厉害,根本没有力气从椅子上离开,愈发觉得眼皮沉重,眼前发黑,胸闷气短。
砰一声,趴在了桌子上昏昏睡去。
再醒来时,自己已经是套在麻袋里,感觉到被人抗在了肩上,颠覆不稳的走着。
宽厚有力的肩膀,喘气粗犷,肯定是男人。他要背着她去哪里?该不会是二娘找人跟踪到京城了罢?那,那位婆婆?是什么人?水,一定是喝的水有问题,婆婆为什么要害她?她们根本不认识啊?
花然月心下想着,先不要慌,假装继续昏迷,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一,和婆婆没有任何过结,第二,如果想要她的命,早就毒死了。现在自己呼吸通畅,心跳正常,活的再好不过了。对方肯定不想让自己死掉,而她活着才是重要的。
初来乍到,来京城没有得罪什么人,为什么会遭此劫?该不会是认错人了罢,肯定是抓错人了。
不一会,男人扛着花然月进了一间明亮的房间。
重重的扔在了地上,磕的花然月半身疼痛,只听见一个女人和男人在对话。
女人问:“没有人看见罢?”
男人气喘吁吁的回道:“放心罢。这丫头看着挺瘦,扛起来死沉了。”
女人不耐烦道:“好了,不就是想多要点银子嘛。这样罢,再多带过来两个好货色,我给你双倍价钱。回去告诉蔡婆子,换个新花招,总跳河求救,会引人怀疑的,都说过多少回了,这老婆子就是不听。”
男人一边擦汗一边解开套着花然月的麻袋:“蔡婆子说,这是打外地来的,没事。”扭过花然月的脸让那女人看,对女人说:“怎么样?长得比你这里的都好看罢,这可是好货色,怎么着也得多给点银子罢。”
女人啧啧两声,扔了钱给男人:“得了罢,上次货色也不错,可死活不听话,还不是照样自尽了?我的损失你怎么算?人死了不说,还白白给了你钱。”
男人并不认帐:“这也不能怪我啊,我只管把人给你送来,一手交人一手交钱。你自己没把人看住,怪别人?照你这么说,你吃饭要到舌头,还得责怪饭菜啊?”
女人在他身上跺了一脚:“废话怎么这么多?拿着钱滚蛋。”
男人走后,花然月继续装作昏迷。女人蹲下来凑近她的脸,左右好好端详了半天,自言自语道:“最好服从我的命令,别再像上次那个上吊自尽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瞧你这眉峰,也不是软柿子,先饿你两天再说。”
花然月心里咯噔一下,恍然大悟,心灰意冷。原来那个落水的婆婆是倒卖妇女的坏人,真是人心叵测。亏得自己跳进水里救了她,这下把自己救进去了罢?这可如何是好?女人说先饿她两天,那身体还不得虚脱吗?本来这几顿也没正常吃过食物,再继续饿两天,不疯即病。
听他们两个刚刚的对话,自己这一次是落入贼手了,此处为青楼女子之地,专门祸祸黄花大闺女的。呸!她才不是好惹的,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与其接客,不如拼一把。反正下场都好不到哪里去,就选一个清白的结局罢。
女人走了出去,锁死门。
花然月刚想睁开眼睛,这房间里就有其他女子议论纷纷。
殊不知,这刚才男人和女人在的时候,房间里除了他俩说话,没其他人的半点动静。他俩走了,才发现竟然还有其他人,还不止一个。这些姑娘是有多惧怕他们呢?
花然月睁眼坐起身,但手和脚都被绳布困着结结实实,到背着手,想要逃脱实属不易。
房间里的环境让她大吃一惊,本以为是明亮干净的房子,没想到是脏乱不堪。都是以干草为床,石头为凳,地上有个木桶,应该是让她们饮用的水,但水上面漂浮着一层灰尘,难以让人饮下。
旁边四个女子唯唯诺诺挤在一起,同情的目光看向花然月,她们憔悴清瘦,衣着破烂,披头散发,已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看样子有被打过的痕迹。
其中一个人的手指甲血肉模糊,引起了花然月的注意。她问:“你的指甲是被他们拔光的?
女子含着眼泪点点头。
花然月瘫坐在地,脸色惨白:“畜生不如。”环视了一圈房间的地理情势,这是二楼,如果从窗户爬出去,掉下去也会摔断腿。况且窗户被死死的定了起来,自己身上的东西除了衣服全被那蔡婆子偷去了。好在石三保送她的匕首还在腿上绑着,蔡婆子要它也无用,不能当钱不能吃饭的。
天呐,如果石三保从天而降该多好,他肯定三两下就把她救出去了。
花然月心中发誓,再也不多管闲事了,这世间有的看着是好人,却是狼心狗肺。而有的看着像坏人,杀人不眨眼,却从不滥杀无辜。
石三保就是如此,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大清皇帝要抓石三保,但她知道,石三保不是没良心的大恶人。他只杀该杀的人,会保护弱者,从不亏欠。至少对她没有见死不救,临走时还送了匕首当武器防身。
石三保啊石三保,你走那么早干嘛啊。
爹,如果您在天之灵看到月儿受苦受难,显灵让月儿渡过难关罢。月儿可不想被拔掉指甲,鞭子抽打弄得全身伤痕累累。更不想饿两天还要去硬着头皮接客,这不是月儿想要的命运。
秀梅虽说,命运就是如此,要么面对要么投降。可她花然月的命运未免有些措手不及,防不胜防罢。
花然月让其他女子帮忙从她腿部取出匕首,割断手腕上的绳布,解开脚上的,解开她们四个人的。
花然月左右观察一阵,走来走去,思虑许久。
“姑娘,你可有好办法?”其一女问。
“这门和窗户都是锁死的,咱们没别的办法了。”其二女又说。
花然月灵机一动,微笑道:“有办法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要休息了。你去把风,你们两个顶着门别让人进来。你和我去用匕首撬开窗户。”
“这办法行吗?这要需要很长时间才就可以把窗户撬开罢?”
花然月眉头一挑,轻松道:“放心罢,这可不是切菜的匕首,这是能砍柴的匕首,能剁骨头的匕首。”
既然是命运,蔡婆子没搜走匕首,这就是天意,天意不让她死在这儿,她绝对不能放弃,坐以待毙等着他人糟蹋自己的命运。
入宫
花然月两天两夜撬开窗户,以她们的体型,这个空间能够钻出去。此时天已经大亮,花然月的手磨了好几个泡,渗着血。
大功告成一半,只差钻出去了。但是楼外面墙比较高,从二楼跳在一楼房顶,发出声响肯定会打草惊蛇。但这又是唯一的出路,没得选择。
如果是跳在一楼时,不发出声响,肯定不会有人注意。并且她们四个被关这么久,从没有逃出去过的行动,想必对她们这些弱女子很放松警惕。
只是,怎么才能不发出声响呢?
花然月扫视房间,这房间里空荡的不能再空荡,没有棉被,只有石头,要石头也无用。
二楼北边墙上只有这一个窗户,至一楼房顶全是墙,只要不发出声响,肯定不会有人看见。
眼下作难的就是怎么才能消音。
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相对来说最好的办法。
花然月将她们几个人身上的腰带解下系在一起,从窗户扔出去。将地面上的干草全部撒在了一楼房顶上,屋里的所有石头搬到门的后面,半扇门从里面被石头堵得死死的。
花然月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舒了口气道:“她不让咱们出去,咱们就不让她进来。”
“姑娘,你真聪明。”
“姑娘,平时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来检查一遍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花然月爬到窗户跟下,挥手道:“顺着绳子往下滑,动作一定要轻点,踩在干草上,别让他们听见了任何动静,知道吗?”
她们纷纷点点头,异口同声道:“知道了。”
屏住呼吸,心下都捏了一把冷汗。
第一个顺利。
第二个顺利。
第三个差点抓不住绳子直接掉下去。
第四个还好,只是腰带做的绳子不够结实,在与窗户交接的地方已经出现了断裂
好在第四个安全着地。
“快跑吧,还愣着干什么?”花然月的脑袋钻出窗户口,对她们小声道。
“那姑娘你呢?要走一起走。”
花然月蹙了下眉,回头看了看门口:“跑一个是一个,出去一定要报官,快走吧,放心,我一定会出去的。”
“那。那好吧,姑娘你要小心。”
花然月点点头,她们沿着房顶爬去其他百姓人家,已脱离了老虎视线,结果是什么,就要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这个点,春楼的人会来视察一遍,此时的情况没有人助花然月一臂之力,窗户有点高,用很大力气才能上去。
花然月双手已经流了血,加上伤势没有痊愈,稍微用力就会很疼。但疼总比丢了命强,再用点力就可以逃出去了,生与死就在这一墙之隔。
“门怎么推不开了,这几个臭丫头搞什么鬼?”门外有人说话。
花然月心里咯噔一下,着实着急,该死的,快上去啊。再上不去,他们就进来了,想起那个被拔光手指甲的女子她就恐惧,如果逃不出去,皮肉之苦在所难免了。
门被用力踹了一脚,几个石头已经松懈滚了下来。
花然月痛的吃叫,蹭破了皮,害怕紧张之下爬上窗户。
门被几个人踹开了。“你想逃跑?不要命了。”地面上有石头,他们并不是一两步就能跑过来。
花然月趁机抓着绳子往下滑,双手简直要着火的节奏,满手的水泡和血,再摩擦一下就要命了。
刚滑落一丁点,绳子被窗户摩断,花然月重重的摔在了干草上,只听见干草下有瓦片碎的声音。
花然月疼的哎呦哎呦,揉着屁股迅速逃离。
后面的人和院子里的人都动身各个胡同堵她,想必这一片的路他们比她熟。
花然月并不傻,虽然她不了解路线,但有句话这么说的,站得高望的远。她并没有跳下地面,而是继续在房顶上奔跑。
高的房顶要比地面安全,起码可以看清地面上的形势。
她后面有两个紧追不舍的壮汉拿着棍棒追向她。花然月只能靠她灵敏的身板加速。脚下一滑,差那么一点就摔下去了。花然月脸都白了。“你们别追了,我是不可能让你们如愿的。”
“你让我们老板损失太多了,必须抓你回去,给我们老板一个交代。”
花然月大声回道:“本来就是你们不对,挣这些黑心钱,你们安心吗?难道你们家里就没有姐姐妹妹吗?”
废话,她说再多斯文话,对他们来说也是废话,起不到半点作用。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今天必须抓你回去。”他们咬牙切齿,已经红了眼。
好似他们是两头倔驴,而花然月是一只断了腿的小鸡。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一脚踩死她,血肉模糊。
前方房子有些低凹,花然月见机转了方向。快速从最低的地方,深吸一口气,赌上一把,跳下地面。她全身活动了一番,还好,没有断骨头瘸腿的。
只见左边挤满了人,混入人群,应该发现不了她罢!
前面有两个身穿兵衣拿□□的兵卒,中间板上贴着一张告示,花然月大致一看,内容大概就是写着只要能让皇后心情大好,就可以进宫入职,并重赏。
管他呢,这是救命的稻草。
“哪去了?”追赶的人已经下了地面,正走向人群。
花然月连忙上前揭下皇榜高举:“民女可以让皇后心情大悦。”
追赶她的两个男人刚好挤了进来,指着她骂道:“死东西,看你还往哪跑,跟我们回去。”卷起袖子,想要准备杀猪的样子逼近她。
花然月紧退到墙面,再无退路,“揭皇榜者,乃是已接圣旨,谁敢与我对着干,就是违抗旨意,应当杀无赦。”这话把她自己也唬住了。
这俩男的冷笑道:“你是吓傻了吗?开始胡言乱语了。”
刚要伸手,旁边两位身穿兵衣的男子叉起□□,将他们挡在花然月跟前五步远。“我们只认揭皇榜之人,其他人走开。再敢靠近,按照大清律法处治。”
“她……”两个壮汉见状无言。
“她怎么了?你们想违抗圣旨?现在她接了圣旨,有重任在身,耽误了皇后娘娘,小心你们的狗命,还不快退下。”小兵冲他们吼道。
看着那两个壮汉气愤离去的背影,花然月心里乐的比花儿还绽放,终见天日。如获重生般的一身轻松,她发誓,今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正欲离开,被两位小兵拦下:“姑娘,是要去哪啊?”
花然月这才想起手里的皇榜,想起刚刚那一幕,自以为是,自信过头的画面她就想找个洞钻进去。如梦似的说了一堆鬼话,大胆包天的举止也只有花然月做得出来。
她什么本事也没有,又怎么懂得让皇后娘娘心情大悦,刚刚那样说只是一时着急罢了。这下可怎么办?皇榜在手,圣旨不是随便可以转让出去的。
花然月手捂肚子,面带难受的样子道:“两位大哥,我肚子有点很疼,能不能行个方便?”
“不行。”两个男子异口同声道。直接架着花然月上了马车,直奔紫禁城。
这一路马车飞速,十万火急似的,皇后娘娘究竟是得了什么怪毛病,皇上不但下了皇榜,还有重赏,看来皇上很爱这个皇后娘娘。
听说世界上最有福气的便是皇上,拥有一座万人之上的龙椅,三宫六院,满朝百官,一辈子从不用为吃穿发愁,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每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简直是神仙的待遇。……那他肯定是一个很肥很肥的人,想想也很合理。山珍海味,佳丽三千,除了吃就是游山玩水,怎么可能瘦呢?
花然月心里一直不安,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本事让皇后开心起来。
难道皇后得了重病?疑难杂症在世之日不多了?所以才下皇榜的?可是这些都只是猜测,如果皇后是一个刁蛮之人,又深受皇上宠爱,那想要弄死花然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揭皇榜,进皇宫,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制造麻烦吗?有本事还好,没能耐接什么皇榜?说白点她就是去送命。
这就是传说中的欺君罢!
虽然她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