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佳佳随便指了几个地方：“这几句，都不会。”
这是涵盖了几乎整首歌了。
夜婉把歌词拿在手里，轻轻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一句一句认真的给她唱。
清新的曲调，不欢快，却有种山间流水般潺潺而悠远的感觉，尤其是配上夜婉好听的声音。明明没有任何辅助设备的加成，却让人觉得格外舒服。这才是这首歌的灵魂。
录音室里还有两位老师，显然是之前被任佳佳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此时听到夜婉的歌声，简直像是得到了救赎，一个个表情激动的，就差喜极而泣了。
录音室外，一个声音隔着没关严实的门缝传进来。
“zy，你怎么在这？找你半天了。”听声音，像是个外国人，中文说得很好，只是腔调还有些别扭。
夜婉几乎是在听到zy两个字的瞬间就放下歌词，推门冲了出去。
外面气温没有房间内高，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身子，脚步却连停顿都没有，来不及多想，目光很快抓住那两个正要撤离的身影。
“那个……”她脱口而出，声音不小，却没有喊他名字。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幸而，前面两个人都听到了她这一声喊，很快顿住身形。
夜婉奔到zy跟前，犹豫的看了下迈克，才对着zy说，目光有些急迫：“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迈克询问地看向zy，后者向他点了点头，他这才退到一边，但却没有走远，保持在一个目光能够接触到他的位置。
“我……我想问问，你之前是不是认识我？”夜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目光那么急切，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但zy却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看着她，微微低着头，目光平静地想了想，才说：“我们在程小姐的生日会上见过。”
“除此以外呢？你……对我没有印象吗？或者，我的声音呢？”夜婉皱着眉看着他，一句句的问，像是要帮他回忆起自己这么个人。
zy看着她急切的眼神，半张了嘴。
夜婉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紧张而期待。
他却顿了一下，目光中浮起浅浅的疑惑，低着头想了想，才慢慢说：“抱歉，没有印象。我们见过吗？”
夜婉咬了咬唇。
大概是她沉默的太久了，迈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目光看向zy，显然是要带他走了。
夜婉急了，右手立刻抬手，轻轻扯住他外衣的下摆，目光已经有些急迫了：“怎么会？你再看看我，仔细看看。或者……你有没有失忆过？车祸或者什么的？”
zy微微醋了蹙眉，看了眼她拉住自己衣摆的手，没再说话。
夜婉的视线触到他那疑惑的目光，半张了嘴，却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如果他真的不是郑烨，而只是一个声音跟郑烨很像的人，那么确实，自己这样的问题只会让他觉得奇怪，甚至于……莫名其妙吧？
夜婉捏着他衣摆的手突然有些无力，指腹从他衣摆的布料上摩擦而过，最后垂下来，放在自己身侧：“抱歉，我可能……认错人了。”
她低下头，思绪纷杂，眉头几乎要蹙成一团，疑惑，忧虑，绝望……各类情绪纷杂而过。
迈克及时过来，礼貌的跟夜婉打了声招呼，然后跟zy汇报着接下来的行程，很快就带着他走远了。
只是低着头的夜婉没注意，zy走之前看着她的时候，目光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怜惜。他的手几次抬起，又无声的放下，似乎想要摸摸她的脑袋，最后却只能把这些情绪一一收回心底。
那种感觉，无力到……让人心疼。
迈克领着zy一路到了车上，关好门，才沉着声问：“她就是那个女生？”
zy点头，平静地转头看向车外。车子已经上了高速，路边的行道树齐刷刷的往后退，让人有种飞翔的错觉。
但他的心却压抑得很。
迈克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几次想开口安慰，最后却都无声的放弃了。
他记得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他时候的样子。那是一个阴雨天的晚上，酒吧灯红酒绿的灯光和热烈的音乐下，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台边上那个独饮的男人，身前明明已经摆了一排空酒瓶，他却还是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当时他就想，这个男人的心上一定有着最深最痛的伤，那是多少时间都无法淡忘的痛。
zy走后，任佳佳踩着高跟鞋走到夜婉身边，嘲笑道：“怎么，有一个护花使者还不够，还想再勾搭一个？可惜呀，人家不好你这口……”她嘲讽的声音在视线触到夜婉脸上表情的一瞬间止住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的表情能有这么丰富，难过，疑惑，心疼，还有……坚强。她看着眼前的夜婉，突然想到一年前，自己去韩国之前，曾经远远的看过夜婉一眼。
那时候其实是夜婉最惨的时候，从高峰跌落低谷，还被平白扣上这么一顶莫须有的罪责，被公司带到个人烟罕至的地方藏着。她以为夜婉会崩溃、会一蹶不振，甚至会动轻生的念头——但都没有。她当时看到的夜婉，只是在清晨的阳光下，静静地弹着钢琴，安静而平和的表情中，透着无与伦比的坚强。
那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夜婉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夜婉转头看了一眼任佳佳，微微蹙着眉头，缓缓开口：“我今天不舒服，先回去了，那首歌，下次再唱给你听。”
说完，也不待任佳佳反应，飞快的走了，匆匆的脚步中带着几丝逃离的意味。
出了st大楼才发现，外面竟然又下起了雨。
夜婉淋着雨到家，一路上恍恍惚惚的，坐车还坐过了站。等好不容易回到家，只勉强把外套脱了，就爬上床，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脑袋昏昏沉沉的，无数回忆伴着笑与泪在梦境中重现。画面一帧帧从眼前溜过，最后停在当初郑烨的那场车祸报道中，她哭着喊着，叫着他的名字，却唤不回自己的爱人。
“郑烨……”她呢喃一声，睁开眼，抬手摸了摸脸上，才发现都是泪。黑暗中她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目光冷冷的，整个房间都冰冰凉凉的，透着寒。
她闭上眼，长长的叹了口气，爬起来，才觉得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可能是又发烧了。于是打开灯，翻箱倒柜的开始找感冒药。
最后找到感冒冲剂。
她把包装袋撕开，把冲剂放进杯子里，捧在手上，拿着水壶，正要倒水，整个房间突然暗了下来，紧接着，滚烫热水就倒到了手上，她“啊”一声，左手一松，杯子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碎了。
夜婉抿了抿唇，顾不得手上的疼，摸索着把水瓶塞子重新塞上，归放到角落里。怕踩到杯子的碎片，也不敢动，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落下来。
房间里的手机突然响了，钢琴曲欢快的跳动着，屏幕的光照亮了那一片。
夜婉小心的绕过马克杯的“尸体”，走过去接起来。
“喂？”
“夜婉，我是孟醒。”
☆、第二十五章 十指与你缠绕
第二十五章十指与你缠绕
听到熟悉的声音，夜婉下意识顿了一下，鼻子酸酸的，不敢说话，怕被他听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只轻声应了一句：“嗯。”
孟醒的声音好像顿了一下，简单的询问她今天在t怎么样，任佳佳有没有找她麻烦等等。
夜婉听着他的声音，好半天都没敢说话。她不敢这个时候去见他，怕他问她肿了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但其实她心里早就冲动的想要立刻去找到他，扑到他怀里，哪怕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相互拥抱着也好。
左手被烫到的地方有些疼，她拿着电话，小心翼翼的走到厨房，把手放到水龙头下面冲了会儿。
“夜婉？”孟醒的声音低低的传了过来，担心的语气，夜婉听着，简直能想象他眉心微蹙的样子。
“嗯，我在听。”她应了一声，紧接着就吸了吸鼻子。衣服穿得单薄，又发着烧，手被这水冲得冰冰凉凉的，这样下去感冒很快又要加重了。
孟醒显然也听出了她的鼻音，沉声问：“你在哪？”
夜婉停顿了一下，才说：“在……家。”
孟醒松了口气，放缓语调：“过来，开门。”
夜婉愣了一下，把水龙头管了，踩着拖鞋啪嗒啪嗒的走到门口，一把把门推开，就看到门口立着的人。
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他一个人立在楼道里，穿着深色的衣服，整个人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夜婉把电话挂了，手机揣进兜里，伸手探了一下他手指的温度，不由得有些恼：“你怎么不敲门？或者早告诉我，我去你家找你也好呀？”
孟醒见她这样，只能把她两只手叠在一起放在自己手心里，眉间带着笑，感受到她左手冷得像冰一样，眉头立刻皱起来了：“还说我？”
夜婉左手被烫的地方还隐隐作着痛，立刻从他手里挣出来：“别动，这只手刚刚被水烫了，刚刚冲了半天冷水，还疼着呢。”
因为感觉到头顶那个看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沉，她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咬了咬唇，不敢再看他。
孟醒捏着她手腕，把她拽进自己家。
客厅里点着备用的蜡烛，暖黄色的光，不如日光灯亮，却别有一番情趣——如果此刻不是因为停电而是为了一场烛光晚餐的话。
夜婉被他一路带到了厨房，他把水龙头打开，水流调小了，才托着她的手放上去。上面是她的手，下面，他的手也一直淋着水。
夜婉扯了扯他衣袖：“你把手缩回来……”
孟醒看她一眼，把手拿回来的同时，把她的手也拉了回来，把人带到沙发上坐着，叮嘱：“坐着别动，给你找医药箱。”
夜婉点头，左手凉凉的，她用右手刚碰上，就忍不住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孟醒正在这时候出来，带着一个暖手宝，垫了块毛巾，放到她手下边：“抱着，右手也放上来。”
夜婉一一照做，目光静静地看着他。烛光落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的，却仍是让她看清了，他黑色眸子里的关心。
“疼吗？”他小心翼翼的给她抹药膏，一边抹，不等她说话，他已经把眉头皱起来了。肯定疼。
夜婉忍不住笑了，右手动了动，碰了碰他眉心：“不疼，凉凉的，很舒服。”
孟醒看她一眼，没说话，眸子里神色冷冷的，显然是不信。
夜婉笑着看他，突然觉得这人有趣，之前看起来冷然得像个出世的谪仙，真正相处下来，话仍是不多，却越发让人觉得可爱。
夜婉等着他耐心的把自己受伤烫到的那一块都抹好了药膏，又把药箱收拾好，才把暖手宝放在腿上，张开双手，做了个求抱抱的姿势。
孟醒无奈的看她一眼：“要抱可以，别蹭到手上的伤。”
夜婉乖乖的点头，在他走到跟前的一瞬间，大力抱住他的腰。他配合的弯腰，让她能够把头埋在他胸口。
夜婉轻轻笑了，呼吸间全是他特有的味道，享受的在他胸口蹭了蹭，低声呢喃，声音却有些闷：“孟醒，我好喜欢你。”
孟醒张开双臂，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手正好放在她头顶，于是揉了揉她萦绕着浅香的头发，手指嵌入她头发的缝隙里，从上往下给她理顺，有些心疼。他们都是轻易不表白的人，今天，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事。
“感冒了，喝点药睡觉？”他低声问。
夜婉点头，把脑袋从他怀里探出来，想到自己家里那玻璃碎片还没收拾，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很快发现了，按住她的手：“在我这睡吧，家里没电，不方便。”
夜婉下意识点头，但左右一想，自己家里没电，他这里不是也没电吗？于是又疑惑地看着他。
孟醒比了比自己手里的蜡烛：“我有这个。”他顿了一下，抬手探上她额头，果然有点发热，于是轻声说，“我这有感冒灵，你喝了睡一觉。今晚就别洗澡了，免得受凉，晚上如果难受再吃退烧药。”
夜婉一听“洗澡”两个字，下意识的脸红心跳了一下，又很快强迫自己淡定，点头，伸手要把感冒灵接过来。
结果他却把手抬了抬：“我给你冲。”
于是再递到她手上，就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热滚滚的药。
夜婉抱着手里的杯子，突然想起来什么：“我睡你这，你睡哪？”
孟醒笑了一下，故意压低了声音：“怎么，怕我对你做什么？”
夜婉干咳一声，低头去喝杯子里的药，模模糊糊的说：“我才没有……”
他笑了，越过他，从房间里拿了枕头被子出来，铺在沙发上：“我睡这，放心，不会对你做什么。”
夜婉吐了吐舌头，低头，一口把那杯药干了。嘴巴里半是苦半是甜，总之感觉怪怪的。好在孟醒早有准备，递上来一颗巧克力，立刻把她嘴巴里的味道掩去了。
“行了，睡吧。”孟醒领着夜婉进了房间，“枕头被子都是刚拿出来的，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夜婉被他一路按到床上，在他目光的注视下躺下，被子把身子盖上了，他才满意的点头，举着蜡烛往外走：“我先出去了。”
夜婉一边点头，一边拉着他的手却没松开。
他见状，想到前几次，楼道的灯一暗，她就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反应，于是好笑的看着她：“怕黑？”
夜婉看着他，没说话。
“我把蜡烛留给你？”他说着，把烛台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视线询问的看向她。
夜婉却仍是没放手。被子把她小半张脸都遮住了，只留一双好看的眼睛在外面，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孟醒挑了挑眉，手腕一翻，把她的手扣在自己手心里，凑近了看她，目光里透着危险的光：“想我留下来陪你？”
夜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眸子，手指动了动，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陪我。”
孟醒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不待她反应，已经侧身在她身边躺下，掀起手，隔着被子把她抱在怀里，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脸上：“那我就不走了。”
夜婉咬了咬唇，看着他，眼睛里透着些慌乱。
孟醒立刻笑了，抬手把她眼皮盖上：“睡吧，还是发着烧，我等你睡着了就出去。”
夜婉点了点头，闭上眼，却睡得并不怎么安稳。
孟醒跟她握着的手十指相扣，轻轻哼唱着：
“青水池塘白云飘，扁舟荡漾云中摇，拥你入怀抱，哼着那儿时的小调；
红霞翩飞映天瑶，渔歌唱晚耳边缭，十指与你缠绕，听那首回忆的歌谣……”
好听的声音，很低很轻的哼着，像摇篮曲，却更像情歌。没有上次那首《合欢》露骨，却更显情深。
夜婉动了动手指，把他们交握的手拉进被子里，闭着眼，很快就睡着了。
孟醒她睡熟了才把自己的手慢慢抽出来，指腹轻轻从她眉间划过，磨平她眉心的褶，满眼的心疼。
电话正好响了，他接起来。
“孟醒，上次你让查的那个人查到了。”电话那端的人声音有些苍老，却难掩激动，“郑烨，郑氏已经去世的前老总的儿子，他有个弟弟郑曦，也就是现在郑氏的大老板。郑氏内部血缘关系比较复杂，这两人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更别说家里还有几个外姓的舅舅了……总之乱得很！”
孟醒沉吟一声：“那两年前郑烨的那场车祸，知道是谁做的吗？”
“不知道。当时整个郑家都乱得很，郑老爷子刚去，几个掌权的都在夺家产，那些人……每一个都有嫌疑！”
孟醒听完，了然的叹了口气。郑氏家大业大，哪怕是没有争夺家产的意思，郑烨的存在本身也足以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