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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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后-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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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知道对仆人说来,服从是多么必要。”
    达尔大尼央笑了,波尔朵斯拉长了他的名字,末司革东却缩短了他的名字204。
    “怎么样,先生?”末司革东全身哆嗦着问。
    “很好,我亲爱的末司东,”达尔大尼央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忘记你的要求的,如果能叫你感到高兴,我甚至以后不再对你称呼‘你’205。”
    “啊!”末司革布快活得脸都红了,叫了一声,“如果您再给我这样的荣幸,先生,我一辈子都会感激您,可是,也许这个要求太过分了吧?”
    “天哪!”达尔大尼央心里想,“这个可怜的家伙这样好地接待我,我却要给他带来一些他意料不到的苦难,答应他的要求和这些苦难交换实在微不足道了。”
    “先生要和我们在一起很长时间吗?”末司革东问,他的脸又恢复了以往那样宁静的神色,像一朵盛开的芍药。
    “我明天就走,我的朋友。”达尔大尼央说。
    “啊,先生!”末司革东说,“难道您光临这儿只是为了给我们带来遗憾吗?”
    “我担心的也是这一点呢,”达尔大尼央说,他的声音非常低,末司革东正一面行礼一面走出去,没有听见他说些什么。
    达尔大尼央感到一阵内疚,虽然他的心肠很硬。
    他并不懊梅把波尔朵斯带上一条身家性命都会受到危险的道路上去,因为波尔朵斯为了男爵的爵位是心甘情愿冒这些险的,他期待得到这个爵位等了十五年了,可是末司革东只希望别人叫他末司东,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要求了,现在要把他从生活富裕的舒服日子中拉出来,岂不太残忍了吗?这个想法始终纠缠住他一直到波尔朵斯走进来。
    “吃饭啦!”波尔朵斯说。
    “怎么,吃饭啦?”达尔大尼央说,“现在几点钟?”
    “亲爱的,过一点了。”
    “您的住宅真是天堂,波尔朵斯,在这儿会忘记了时间。我跟您走,不过我不饿。”
    “走吧,虽然一个人不能老吃东西,可是却能一直喝酒,这是那个可怜的阿多斯的格言,我一感到无聊,就认识到这名格言真是千真万确。”
    加斯科尼人的天性使达尔大尼央一直节制喝酒,他似乎不像他的朋友那样相信阿多斯的格言所说的真理,不过,他尽他一切可能来接受主人的好意。
    达尔大尼央一面看着波尔朵斯又吃又喝,自己也竭力喝一点,一面心里又想到末司革东,特别是因为末司革东不时地出现在门口,叫人送上一瓶瓶年代长久的好酒,表达他对达尔大尼央的感激之情,他更加感到有些对不起末司革东。末司革东升了新位置,已经不伺候吃饭了。
    在吃饭后点心的时候,达尔大尼央做了一个手势,波尔朵斯叫仆人们退下,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波尔朵斯,”达尔大尼央说,“您去打仗,谁陪您去呀?”  
    “我看,”波尔朵斯很自然地回答,“当然是末司东。”  
    这对达尔大尼央真是当头一棒,他已经看到总管的亲切的笑容变成痛苦的怪相。
    “可是,”达尔大尼央说,“末司东不再是年轻人了,亲爱的;此外,他长得太胖,也许他不能像以往那样灵活地当差了。”
    “这一点我明白,”波尔朵斯说。“可是我对他习惯了,况且,他不愿意离开我:他太爱我了。”  
    “啊!盲目的自尊心!”达尔大尼央想。
    “而且,您自己,”波尔朵斯问,“您不是还是原来的仆人在伺候您吗?那个善良、正直、聪明的……您管他叫什么来着?”
    “布朗舍。是的,我又找到了他,可是他不再是仆人了。”
    “他怎么啦?”
    “是这样!您知道,他用他的一千六百立弗,您知道,就是在拉罗舍尔围城的时候,他送信给温特勋爵挣得的一千六百立弗,在隆巴尔街开了一家小店铺,他成了糖果甜食商了。”
    “啊!他是隆巴尔街的糖果甜食商啦!可是他怎么会来伺候您呢?”
    “他做了一些越轨的事情,”达尔大尼央说,“他害怕受到迫究。”
    火枪手对他的朋友讲了他怎么又找到布朗舍的经过。
    “好呀!”波尔朵斯说,“如果以前别人对您说,亲爱的,有一天布朗舍叫人救罗什福尔的命,您为了这件事把他藏了起来,您能相信吗?”
    “我不会相信。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各种各样的事件会使人变的。”
    “再对也没有了,”波尔朵斯说,“可是不会变的,或者越变越好的也有,那就是酒。您尝尝这种酒吧,这是西班牙的名葡萄酒,我们的朋友阿多斯对它费不绝口,这是赫雷斯206白葡萄酒。”
    这时候,总管走进来请示他的主人明天的菜单怎样安排,还有计划中的打猎的事。
    “告诉我,末司东,”波尔朵斯说,“我的武器装备都很完好吗?”
    达尔大尼央开始用手指在桌子上敲着拍子,好掩饰他内心的不安。
    “您的武器装备,大人,”末司革东问道,“什么武器装备?”
    “还用问!我的盔甲。”
    “什么盔甲?”
    “打仗时我穿的盔甲。”
    “对,大人。至少我相信是完好的。”
  “明天你把它们准备好,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叫人把它们擦擦亮。我最会跑的骏马是哪一匹?”
  “是伏耳甘207。”
    “最耐劳的呢。”
    “是贝雅尔。”
    “你,你喜欢哪匹马?”
    “我喜欢吕斯多,大人,这是一匹好牲口,我和它相处得非常好。”
    “它很健壮吧,是不是?”
    “是诺曼底马和梅克伦堡208马的杂交马,能日以继夜行走。”
    “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你叫人好好喂喂这三匹牲口,你自己擦或者叫别人擦好我的武器;还有,你替你自己挑几把手枪和一把猎刀。”
    “大人,我们要出门旅行吗?”末司革东神情不安地问道。
    达尔大尼央直到现在都是含含糊糊,他用手指敲着进行曲的拍子。
    “比旅行还要好,末司东!”波尔朵斯回答道。
    “我们要做一次远征吗,先生?”总管说,粉红色的脸变成了灰白色。
    “我们又要执行公务了,末司东!”波尔朵斯一面说,一面不停地想把他的已经平直的小胡子卷成成武的波浪形。
    这句话刚一说完,末司革东就全身发起抖来,有大理石一样花纹的肥厚的双颊也不住地颤动。他望着达尔大尼央,他的神情里带着亲切的责备的意思,简直难以形容,火枪队军官承受这样的眼光,不能不觉得受到感动,接着,末司革东身子摇晃起来,用哽住的声音说道:
    “执行公务!在国王的军队里执行公务?”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们又要去打仗,寻求各种各样冒险的机会,总之,又要像从前那样生活了。”
    这最后一句话好像霹雳一样落在末司革东头上。“从前”,是那样可怕,对比之下,“现在”显得多么舒适。
    “我的天主呀!我听见的是什么话啊?”末司革东说,他用比刚才更加恳求的眼光朝达尔大尼央望。
    “您说有什么办法呢,我可怜的末司东?”达尔大尼央说,“命运……”
    尽管达尔大尼央非常小心,没有用“你”称呼他,而且照他所希望的那样叫他末司东,可是末司革东受到的打击并没有减轻,这个打击是这样厉害,使他走出去的时候,心神不定,连房门都忘记关上了。
    “这个善良的末司革东,他高兴得忘乎所以了,”波尔朵斯说,他的声调就像堂吉诃德209鼓励桑丘去给他那头驴子装上鞍子,准备做最后一次出征一样。
    留下两个朋友在一起,他们开始谈论光辉的前程,做了许许多多好梦。末司革东送来的好酒使达尔大尼央看到前途铺满金光闪闪的金币和皮斯托尔,波尔朵斯看到的却是蓝色的勋章饰带和公爵穿的披风。结果是仆人来请他们上床去的时候,他们早就趴在饭桌上睡着了。
    不过,到了第二天,达尔大尼央使末司革东的精神稍稍振作了一些,达尔大尼央告诉他战争多半是在巴黎城的中心进行,就埃着靠近科尔贝的瓦隆城堡,靠近默伦的布拉西安,贡比涅和维莱科特雷之间的皮埃尔丰。
    “可是,我好像觉得从前……”末司革东畏畏缩缩地说。
    “啊!”达尔大尼央说,“现在打仗不像从前那样了,今天已经成了外交上的事务,您不妨问问布朗舍。”
    末司革东去向他的老朋友请教,布朗舍在各方面都进一步肯定达尔大尼央说的话千真万确,不过,他加了一句,在这种战斗中,被俘的人会有被纹死的危险。
    “糟糕,”末司革东说,“我想我还是更喜欢拉罗舍尔的围城战。”
     波尔朵斯呢,他盼咐为他的客人杀死一只麅子,领着他的客人去看他的森林,后来又去看他的山,接着从那儿又来到他的池塘。他又请他的客人看了他的猎兔狗,他的一群猎犬,格雷迪内,总之,他所有的一切都让达尔大尼央看了,接看又准备了三顿丰盛的饭菜款待客人。最后,达尔大尼央不得不离开他继续赶路,他就问达尔大尼央是怎样具体安排的。
    “亲爱的朋友,是这样!”这位使者对他说;“我从这儿去布卢瓦,要走四天,在那儿待一天,再花三四天工夫回巴黎。一个星期以后,您带着您的随从动身,您住进蒂克通街小山羊旅店,等我回来。”
    “那就这样约定了,”波尔朵斯说。
    “我,我上阿多斯那儿走一趟,不过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达尔大尼央说;“可是,虽然我相信他已经变得年老体衰,还是应该对自己的朋友以礼相待。”
    “如果我和您一起去,,波尔朵斯说,“也许我能散散心。”
    “这很可能,”达尔大尼央说,“而且我也不会感到寂寞了,可是这样一来,您可没有时间做准备了。”
    “这倒是真的,”波尔朵斯说。“您走吧,拿出勇气来。至于我,我全身都是劲。”
    “好极了!”达尔大尼央说。
    他们在皮埃尔丰的土地边界上告别,波尔朵斯要把他的朋友一直送到他的土地最远的边上。
    “至少,”达尔大尼央走上去维莱科特雷的大路的时候说道,“至少,我不会是一个人了。波尔朵斯这个家伙还是那样精力旺盛。如果阿多斯也来了,好呀!我们有了三个人就不在乎有没有阿拉密斯了,他可真是一个运气好的小修士。”
  到了维莱科特雷,他写了一封信给红衣主教:
  
  “大人,我已经找到了一位将为阁下效劳的人,他抵得上二十个人。我动身去布卢瓦,拉费尔伯爵现在住在布拉热洛纳城堡,就在那个城市附近。”
  
    随后,他上路去布卢瓦,一路上和布朗舍闲聊,在漫长的旅途中,布朗舍给他带来很大的乐趣。

'注'
203 法语中“男爵”是baron,有五个字母。
204 在法语中,末司革东改为“末司东”少了三个字母。
205 在法语中对亲近的人、熟悉的人称“你”,或对人不客气也称“你”,一般则称“您”。
206 赫雷斯,西班牙一城市古名。现名赫雷斯德拉弗朗特拉。所产葡萄酒闻名世界。
207 伏耳甘,原为罗马神话中的火神名。
208 梅克伦堡,当时德国一地区名。
209 堂吉诃德是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1547…1616)的名作《堂吉诃德》中的主人公,桑丘是他的仆人。

第十五章  两位天使
  
    路非常长,可是达尔大尼央一点儿也不担心。他知道他们的马在布拉西安的老爷的草料丰富的槽吃饱喝足。现在精力分充沛。他信心百倍地准备走四五天的路,忠心耿耿的布朗舍跟随着他。
    我们己经说过,这两个人为了战胜一路上的无聊常就肩并肩地骑马前进;话说个不停。达尔大尼央渐渐地不像主人了、布朗舍也完全除去了仆人的外衣。这是一个万分狡猾的人,自从他突然成了有产阶级以后,他常常懊恼再也吃不到大路上的不花钱的好饭,也不能参加贵族们的交谈和他们的轰轰烈烈的战斗了。他觉得经常和一些庸俗乏味的人来往,降低了他的身分;所以非常苦恼,他总认为自己是一个颇有才能的人。
    可是,如今他立刻地位升高,成了他依旧称做主人的人的知心朋友。达尔大尼央也好多年来没有向别人说过心里话。这两个人有时候觉得相处得十分融洽。
    此外,布朗舍并非一个完全土里土气的干冒险事的同伴。他是一个会出好主意的人,就像达尔大尼央好多次发觉的那样,他不主动去冒险,但是临难却从不退缩。还有,他当过兵,戎马生涯会使一个人变得高贵,而且,不仅如此,如果布朗舍需要他,布朗舍对他来说不是没有用的。达尔大尼央和布朗舍一路上几乎像一对好朋友那样,最后来到了布莱索阿210。
    在路上,达尔大尼央又想到那个不停地缠着他的念头,摇着头说:
    “我知道我去阿多斯那儿要说服他是不会成功的,这种行动是荒唐的。可是对我的老朋友我应该这样做。他品质崇高,侠义心肠,任何人也比不上。”
    “阿多斯先生是一位高尚的贵族!”布朗舍说。
    “难道不是吗?”达尔大尼央说。
    “他花钱大方,把钱乱洒,就像天主落雹子一样,”布朗舍继续说下去,“他手上拿着剑,同国王一样神气。先生您还记得在加尔姆园子里和英国人的那次决斗吗211?啊!阿多斯先生在那一天真是显得高贵有气派,他对他的对手说:‘您一定要我把我的名字告诉您吗,先生,对您来说是倒霉的事,因为我非得杀死您不可了!’我当时在他旁边,听到他说的这句话。我讲的字字都是他的原话。先生他看了一眼,就像他说的那样,一剑刺中他的对手,他的双手倒了下去,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啊!先生,我再说一遍,他是一位高尚的贵族。”
    “是这样,”达尔大尼央说,“这一切就像《福音书》一样真实212,可是他有一个大毛病,可能使他这些优点都丧失了。”
    “我记起来了,”布朗舍说,“他爱喝酒,或者不如说,他总在喝酒。可是。他喝起酒来和别人不一样。他把酒杯放到嘴唇上的时候,他的一双眼睛什么意思也不透露。实际上一个人沉默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富于表情的。我呢,我仿佛听见他在喃喃自语:‘下去吧,甜烧酒!把我的悲伤赶走吧。’他常常敲断酒杯的脚或者酒瓶的颈!没有一个人会像他那样。”
    “是呀!”达尔大尼央说,“今天等待着我们的是一个悲惨的场面。这个眼神高傲的高尚的贵族,这个屡建战功的漂亮的骑士,他手上总是拿着一把普通的剑而不是一根指挥军队的权杖,谁见了都觉得惊奇,好呀!现在他可能已经变成一个驼背的老头儿,鼻子通红,老是淌眼泪。我们会看到他躺在什么地方的草地上,用呆滞的目光望着我们,也许认不出我们是谁了。天主为我作证,布朗舍,”达尔大尼央继续说下去,“如果我不是一心要向这位不寻常的拉费尔伯爵的卓越的影子致敬,我看到这个悲惨的场面会逃走的,我们是多么爱他。”
  布朗舍点点头,一声不吭,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和他的主人一样担心。
  “还有,”达尔大尼央说,“会看到他老态龙钟,因为现在他上了年纪了,也许还穷困潦倒,因为他不会管理他的那一点点财产,讨厌的格力磨,一定比以前更加寡言少语,比他的主人酒喝得更凶……唉,布朗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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