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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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后-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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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部分人马已经赶到了,正在等待其余的队伍随时到来。
    格拉蒙元帅率领他所有的步兵和可以动用的骑兵,向旺丹前进,留下夏蒂荣公爵等候和带领后来的队伍。
    全体炮兵早有准备,也同时出发。
    晚上七点钟,元帅赶到了约定地点。亲王已经等在那儿了。像他预料的那样,朗斯几乎就在拉乌尔离开的时候落到敌军手里。炮声的中止正说明了这个情况。
    大家等待黑夜降临。随着天色越来越黑,亲王召集的部队陆陆续续地到达了。事先下过命令,队伍不准敲鼓鸣号。
    到九点钟,天完全黑了,不过在原野上还照着最后一道晚霞的微光。部队静悄悄地行进亲王指挥着纵队。
    军队走过了奥内.就看到了朗斯;有两三座房屋在燃烧,士兵还能听到一阵低沉的嘈杂卢,那是遭到袭击的城市在敌人魔掌下挣扎的声音。
  亲王指定了各人的岗位,格拉蒙元帅负责左翼,背靠梅里古尔,夏蒂荣公爵指挥中央部分,亲王统率右翼,就在奥内的前面。
  第二天作战的兵力部署就照今晚各自安排的位置。每个人一醒过来他们立刻在原地行动。
  部队的调动井井有条,而且没有一点儿声音。十点钟,大家都到了各自的阵地上。十点半,亲王巡视各个阵地,宣布了第二天的作战命令。
  有三件事特别叮嘱了军官们,要他们必须注意手下的士兵是否一一严格遵守。第一件是各种部队进军时要彼此注意,使骑兵和步兵排成平行线,但中间保持距离。
  第二件,进攻时要用平时行军的步子。
  第三件,让敌人先开枪。
  亲王命令吉什伯爵待在他父亲左右,把布拉热洛纳留在自己身旁。不过,两个年轻人请求今天晚上让他们待在一起.亲王同意了。
  在元帅的帐篷旁边给他们俩支起了一顶帐篷。尽管这一整天他们都累坏了,可是两个人谁也不想睡。
  而且,大战的前夜即使对老兵来说,也是庄严重要的时刻,何况这两个年轻人,他们就要生平第一次亲眼目睹那个可怕的场面了。
  在大战的前夜,每个人都会想起成百上千已经遗忘了的事,它们一件一件地重新出现在脑海里。在大战的前夜,陌生人会成为朋友,朋友会成为兄弟。
  更不用说那些彼此内心满怀亲切感情的人了,这样的感情很自然地达到了最最狂热的程度。
  当然,这两个年轻人正充满这样的感情,因为他们进了帐篷不久,就在两头坐下,把纸放在膝盖上写起信来。
  两人的信都写得很长,四张信纸上写满了挤得紧紧的小字。两个年轻人不时地露出微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不说一句话,可是彼此心照。这两个文雅可爱的人都能不用交谈就懂得对方的心思。
  信写完后,他们都用两层信封封起来,只有撕开第一层信封才能看到收信人的名字。然后,他们两人走到一起,微笑着交换了他们写的信。
  “万一我遭到了不幸,”布拉热洛纳说。
  “万一我给打死了,”吉什说。
  “请放心好了,”两个人同声说。
  接着,他们像兄弟俩一样拥抱,各自裹紧了披风,睡着了,他们睡得那样香甜甘美就像小鸟一样,花儿一样孩子一样。
  
'注'
345 拉巴塞,在今诺尔省。
346 意大利文:老鹰的目光,锐利的目光,但丁是意大利诗人。代表作是《神曲》。
347 卡斯蒂利亚是西班牙中部地区名。
348 德文:我是德国人。
349 意大利文:你不是西班牙人,你不是德国人,你是意大利人。

第三十七章 和往日一样的晚饭

  四个老火枪手第二次的见面没有第一次那样一本正经和可怕。阿多斯一向头脑最清醒,他认为饭桌是聚会时最容易完美地解决向题的地方。他的朋友都敬畏他的高雅气派和审慎作风,不敢谈起从前一起吃的有时在松果饭店、有时在蝴蝶儿饭店的某一顿晚饭。这时候,他却首先提出约大家在一张饭菜丰盛的饭桌周围欢聚,并且要无拘无束。从前这种真诚坦率的态度使得他们关系融洽,别人把他们叫做“难分难解的朋友”。
    这个建议受到每个人的欢迎特别是达尔大尼央,他渴望重新享受到年轻时代彼此高谈阔论的情趣和快乐,因为很久以来,他那机智和活泼的头脑一直得不到满足,就像他自己说的,遇到的全是寸草不生的牧场。波尔朵斯在正当要做男爵的时候,非常高兴有这样一个机会学习阿多斯和阿拉密斯的贵族举止和气派。阿拉密斯则想从达尔大尼央和波尔朵斯嘴里探听到王宫里的新闻,同时利用机会和他的忠实的好友叙旧,他们以前曾经用他们无敌的剑和迅猛的剑术帮助过他。
  阿多斯呢,唯有他对别人没有任何要求,也不想从别人那儿得到什么,他只是受到崇高单纯的感情和纯洁的友情的驱使。
  他们约定每个人都交出一个完全确实的地址,一伙人当中谁有需要,大家就在硬币街一家招牌叫雅静馆的著名饭店聚会。第一次聚会定在下星期三晚上八时正。
    到了这一天,四个朋友果然都准时到达。他们是各自来的。波尔朵斯刚试骑过他新买的一匹马,达尔大尼央刚从卢佛宫下岗,阿拉密斯刚访问过本区里他的一位女忏悔人,阿多斯在盖内戈街安排了住所,也觉得差不多恢复了体力。他们不约而同在雅静馆门口相遇。阿多斯是过新桥来的,波尔朵斯走的是滚木街,达尔大尼央走的是福赛—圣日耳曼—奥塞罗阿街,阿拉密斯走的是贝蒂西街。
    四个朋友一见面开始交谈的时候显得有点不自然,态度也有点做作。坐下来吃饭以后,大家依旧有点呆板。看得出达尔大尼央是硬装出一副笑容,阿多斯无可奈何地只顾喝汤,阿拉密斯在竭力找话说,波尔朵斯在克制着自己不吭一声。阿多斯发觉到了这个尴尬的局面,就吩咐拿四瓶香槟酒来,这是活跃情绪最快的方法。
    一听到阿多斯像平时一样冷静地吩咐拿酒,大家就看见这个加斯科尼人喜笑颜开,波尔朵斯也满脸喜气。阿拉密斯却大吃一惊.他不仅知道阿多斯早就不再喝酒,而且还对酒十分厌恶。等到看见阿多斯给自己倒了一满杯酒,像往日一样兴奋地喝起来,阿拉密斯越加惊讶了。达尔大尼央倒满了一杯,立刻一饮而尽。波尔朵斯和阿拉密斯两人互相碰杯。不一会儿,四瓶酒都喝完了,四个喝酒的客人都急着要把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说出来。顷刻之间,这种绝妙的特效药驱散了可能残留在他们内心的最后一点阴云。四个朋友争先恐后高声说起话来,一个没说完,另一个就抢着开口。每个人在桌子旁照他们平常最喜欢的姿势坐着。立刻,出现了不寻常的事,阿拉密斯松开了他的紧身上衣的两条饰带,波尔朵斯看见他这样,就把他的紧身衣的饰带全都解开了。
  说话最初的内容是打仗,长途的奔波,你来我去的斗剑,后来,他们谈到同如今他们称他为“伟大的红衣主教352”的那个人的斗争,当年的这种持久的斗争是在暗中进行的。
  “好啦,”阿拉密斯笑着说,“对于死去的人赞美的话说得够多了,我们来稍稍讲讲活着的人的坏话吧。我很想骂骂马萨林,可以吗?”
  “当然可以,”达尔大尼央哈哈大笑说,“当然可以,请说您的故事吧,如果内容精采,我向您鼓掌。”
  “有一位显赫的亲王,”阿拉密斯说,“马萨林非常想和他结盟,就请他开出一些条件根据这些条件他能够得到荣幸和马萨林交往。亲王很讨厌和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商谈事情,就勉强开了几条,送给了他。其中有三条马萨林看了很不高兴。他向亲王提议,如果放弃这三条,就送亲王一万埃居。”
  “呀!呀!呀!”那三个朋友齐声叫起来,“这钱并不多,他也不必担心要求兑现。亲王怎么样呢?”
  “亲王立刻送了五万立弗给马萨林,并且请求他不要再和他写信,又说,如果他保证不再和他说话,亲王还可以冉送他两万立弗。”
  “马萨林怎么对待呢?”
  “他发火了吗?”
    “他叫人用棍子把送信的人打了一顿吗?”波尔朵斯说。
    “他把钱收下了,对吗?”达尔大尼央说。
    “您猜对了,达尔大尼央,”阿拉密斯说。
    大家都哄然大笑,他们笑得那样响,饭店老板赶紧上楼来,问这几位先生需要什么。
    他原来还以为他们在打架。
    笑声终于停下来。
    “可以冒犯一下博福尔先生吗?”达尔大尼央同,“我非常想这样做。”
  “说吧,”阿拉密斯说,他深深了解这个又精明又英勇的加斯科尼人在任何场合都是寸步不让的。
  “您呢,阿多斯?”达尔大尼央问。
    “我以贵族的真诚向您保征,假如您说得有趣,我们都全笑的,”阿多斯说。
    “那我开始了,”达尔大尼央说,“有一天博福尔先生和大亲王先生的一位朋友聊天,对他说到由于马萨林和最高祛院最初的争执.他有一天和夏维尼先生发生了纠纷,他看见夏维尼先生投靠了新的红衣主教,而他呢,一直念念不忘以前的红衣主教,于是他狠狠痛打了夏维尼先生一顿。
    “这位朋友对博福尔先生很熟悉,知道他好动手打人,所以对这件事并不感到惊讶,立刻去告诉了大亲王先生。事情传开了,人人都不再理睬夏维尼。他在思索为什么大家都会对他这样冷淡。别人支支吾吾不肯告诉他,最后,终于有一个人大着胆子对他说,大家都奇怪他怎么会挨博福尔先生痛打,尽管博福尔先生是一位亲王。
    “‘谁说过亲王痛打了我?’夏维尼问。
  “‘是亲王木人,’那个朋友回答道。
  “大家追根究底,找到了当初亲王对他说这句话的人,要这个人发誓说出真相,请求他再如实地说一遍。
  “夏维尼对这样一个他毫不理解的诽谤非常痛心,他向他的朋友们表示,他宁愿死,也不能忍受这样的凌辱。因此,他派了两个证明人去见亲王,他们的任务是问亲王他是不是真的说过他曾经痛打过夏维尼先生。
  “‘我说过,我现在还要说,’亲王回答说,‘因为这是事实。’
  “‘大人,’夏维尼的一个代表于是说,‘请允许我对殿下说,打一位贵族,打的人和挨打的人同样丧失尊严。路易十三国王不愿意用贵族出身的人做侍从,就是因为他可以有权打他的侍从。’
  “‘说得对,可是,’博福尔先生惊讶地问道,‘是谁挨打了,谁说到打人的?’
  “‘是您呀,大人,您说过曾经打过……’
  “‘打过谁?’
  “‘夏维尼先生。’
  “‘我?’
  “‘您没有痛打过夏维尼先生,像您说过的那样,大人?’
  “‘没有。’
  “‘是呀,他也不承认。’
  “‘啊!会这样,’亲王说,‘我狠狠痛打了他,我说的原话是这样,’博福尔先生庄重地说,他的那种气派想必你们都是熟悉的:‘“我亲爱的夏维尼,您打算帮助像马萨林那样的混蛋,您真该挨一顿痛骂。”’
  “‘啊!大人,我明白了,’那个助手说,‘您原来想说的是痛骂。’
    “‘痛骂,痛打这有什么道理?353’亲王说,‘不是一回事吗?说真的,你们这些喜欢咬文嚼字的人真是书呆子!’”
    大家对博福尔先生语言上的这个错误不禁大笑不止,他的这类差错从今以后已经变得尽人皆知了。他们商量妥当,在这些友谊的聚会中,永远不要带进任何派性,达尔大尼央和波尔朵斯可以嘲笑那些亲王,同时阿多斯和阿拉密斯可以“痛打”马萨林。
    “说心里话,”达尔大尼央对他的两个朋友说,“你们恨这个马萨林是有道理的,因为,我可以对你们发誓,他对你们不怀好意。”
    “唔,真的吗?”阿多斯说,“如果我相信这个家伙知道我的名字,那我就改个名字,我恐怕别人认为我认识他。”
    “他并不知道您的名字,但是知道您的事迹;他知道有两位贵族特别出力地帮助了博福尔先生越狱,他派人竭力在四处寻找你们,我这全是实话。”
    “派谁?”
    “派我。”
    “怎么,派您?”
    “是的,他今天早上还打发人来找我去,问我得到什么消息没有。”
    “关于那两位贵族的?”
    “对。”
    “您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我说我还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不过我要和两个人一同吃晚饭,他们可能对我提供一些有关情况。”
  “您对他这样说!”波尔朵斯说,他的宽阔的脸上乐得像开了花似的,“好极了!这不会叫您害怕吧,阿多斯?”
    “不会,”阿多斯说,“我担心的不是马萨林的搜捕。”
    “那么,”阿拉密斯说,“您担心的是什么事,请说一点儿给我听听。”
    “什么都不担心,至少是目前,这是真的。”
    “以前呢?”波尔朵斯问。
    “啊!以前,那便是另一回事了,”阿多斯叹了口气说,“以前和以后……”
    “您是不是为您的年轻的拉乌尔担心?”阿拉密斯问。
    “嘿!”达尔大尼央说,“没有人在第一次打仗时就会给打死的。”
    “第二次也不会,”阿拉密斯说。
    “第三次也不会,”波尔朵斯说。
    “况且,万一给打死了,也会回来的,证据就是我们不都在这儿吗?”
    “不,”阿多斯说,“也不是拉乌尔叫我放不下心,因为他,我想,会表现得符合贵族身份的,如果他给打死,是呀,一定死得很勇敢,可是,如果他遇到这种灾难,那么……”
    阿多斯用手抚摩了一下他的苍白的前额。
    “您怎么啦?”阿拉密斯问。
    “唉!我把这个灾难看成是一种抵罪。”
    “啊!啊!”达尔大尼央说,“我知道您想说些什么。”
    “我也一样,”阿拉密斯说,“可是,不必考虑这件事,阿多斯,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我可不明白,”波尔朵斯说。
  “是阿尔芒提埃尔354的事,”达尔大尼央低声说。
  “阿尔芒提埃尔的事?”
  “米莱狄……”
  “啊!是的,”波尔朵斯说,“我已经把它忘记得干干净净了。”
  阿多斯用深邃的目光望着他,说:
  “您,波尔朵斯,您忘记这件事了吗?”
  “说实话,是这样,”波尔朵斯说,“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件事没有叫您的良心感到不安吗?”
  “说实话没有,”波尔朵斯说。
  “您呢,阿拉密斯?”
  “可是,我有时候会想到这件事,”阿拉密斯说,“就像想到一件最会引起争论的有关良心问题的事情一样。”
  “您呢,达尔大尼央?”
  “我吗,我说真心话,每当我一想到那个可怕的时刻,我只会记起那个可怜的波那雪太太冰凉的身体355。是的,是的,”他低声说道,“我有许多次为那个受害的女人感到惋惜,可是从来没有在良心上责备过杀她的人。”
  阿多斯带着疑惑的态度摇摇头。
  “您要想到,”阿拉密斯说,“如果您承认有天主的审判,而且它能干预人世间的事情,那么,这个女人是根据天主的旨意受到了惩罚。我们只不过是天主的工具而已。”
    “可是自由意志在哪儿呢,阿拉密斯?”
    “审判官是怎么办事的?他依照他的自由意志,他毫无畏俱地进行判决。刽子手是怎么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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