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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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后-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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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他又高声说:
  “他抵抗了没有?”
  “没有,先生,他被所有的人抛弃了,除掉三四人以外,所以无法抵抗。”
   “他把他的剑交给了谁?”
  “他没有交给谁,他把它折断了。”
  “他做得对;不过,他不折断会更好些,可以派更大的用处。”
  接着,沉默了一会儿。
  “我好像听说,护送查理国王的那个团的团长,给打死了,是吗?”克伦威尔注视着摩尔东特,问道。
  “是的先生。”
  “被谁打死的?”克伦威尔问。
  “我。”
   “他叫什么名字。”
   “温特勋爵。”
   “是您的叔叔?”克伦威尔叫起来。
  “是我的叔叔!”摩尔东特说,“背叛英国的人不是我家里的人。”
    克伦威尔沉思了片刻,同时望着这个年轻人。然后他带着那种莎士比亚曾经生动地描绘过的深沉的忧郁心情说:
  “摩尔东特,您是一位极少见的仆人。”
    “当上帝发号施令的时候,”摩尔东特说,“他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亚伯拉罕曾举刀要杀以撒,尽管以撒是他的儿子469。”
  “是的,”克伦威尔说,“可是上帝没有让这次牺牲成为事实。”
  “我向四周看去,”摩尔东特说,“我在原野的灌林丛中可没有看见一只公山羊,也没有看见一只小山羊。”
   克伦威尔弯了弯身子。
  “您是强者中之强者,摩尔东特,”他说。“法国人呢,他们的表现怎么样?”
    “是勇敢的好汉,先生,”摩尔东特说。
  “对,对,”克伦威尔低声说,“法国人打得很好,确实如此,如果我的望远镜不错的话,我好像看到他们排在第一行。”
  “他们是在第一行,”摩尔东特说。
  “不过,在您后面。”
   “这是他们的马的过错,不是他们本人的过错。”
   又沉默了一会儿
  “那些苏格兰人呢?”克伦威尔问。
  “他们遵守了他们的诺言,”摩尔东特说,“没有动一动。”
  “这些混蛋!”克伦威尔低声说。
  “他们的军官请求见您,先生。”
  “我没有空。钱付给他们了吗?”
  “今天夜里付。”
  “让他们就离开,让他们回到他们的山里去,让他们在山里掩藏起他们的可耻的行径,如果他们那儿的山有那么高可以做得到的话。我不再和他们打交道了,他们也别再来找我。现在,摩尔东特,您可以走了。”
  “在我离开以前,”摩尔东特说,“我想问您几个问题,先生,还对您有一个请求,我的主人。”
  “对我?”
  摩尔东特鞠了一躬。
  “我的英雄,我的保护人,我的父亲,我来见您,我要问您:主人,您对我满意吗?”
    克伦威尔惊诧地望着他。
  这个年轻人脸上毫无表情。
  “很满意,”克伦威尔说,“自从我认识您以来,您不仅完成了您的任务,而且做了许多您本来不必做的事。您是一位忠实的朋友,机智的谈判代表,优秀的军人。”
  “先生,您记不记得是我首先想到和苏格兰人商谈,要他们抛弃他们的国王?”
  “记得,这个主意是您想出来的,这是真的;我虽然也轻视那些人,可是还没有料到他们会那样无耻。”
  “我是不是出使法国的出色的使节?”
  “是的,您从马萨林那儿得到了我需要得到的东西。”
  “我是不是为了您的荣誉和您的利益始终在奋不顾身地战斗?”
  “也许太不顾自己了,我刚才就为此责备过您。可是您提这些问题究竟有什么目的呀?”
  “大人,我是想对您说,现在是您用一句话便能奖赏我的全部服务的时候了。”
    “啊!”奥利弗带着有些轻蔑的情绪说,“不错,我忘记了一切服务都应该得到奖赏,您为我服务,而您还没有得到奖赏。”
  “先生,我能够立刻就得到奖赏,而且得到的要超过我所希望的。”
  “这是什么意思?”
  “给我的奖赏就在我的手边,我几乎就拿到它了。”
  “这个奖赏是什么?”克伦威尔问,“给您黄金吗?您想当官吗?您想掌管一个政府吗?”
  “先生,您能不能答应我的请求?”
  “先得看看是什么请求。”
  “先生每次您对我说:‘您去执行一项命令’,我可从来没有这样回答您:‘我们着看是什么命令?’”
  “但是如果您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呢?”
  “当您有一个愿望的时候,当您要派我去实现您的愿望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这样回答您:‘这不可能做到吧?’”
  “可是,提一个请求,先说了这么多话……”
  “啊!请您放心,先生,”摩尔东特带着爽直的神情说,“它不会叫您破产的。”
  “那好,”克伦威尔说,“我答应会满足您的要求,只要在我的权力范围以内。说吧。”
  “先生。”摩尔东特回答说,“今天早上我们抓住了两个俘虏,我向您请求把他们交给我。”
  “难道他们付出了一笔可观的赎金?’克伦威尔问。
  “先生,相反,我和信他们没有什么钱。”
  “那么,他们可是您的朋友。”
   “是的,先生,”摩尔东特大声说,“他们是我的朋友,亲爱的朋友,我会为他们献出自己的生命。”
  “很好,摩尔东特,”克伦威尔说,他重新恢复了对这个年轻人的好感,有些高兴起来,“很好,我把他们交给你,我甚至不想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你愿意怎样对待他们就怎样对待他们。”
  “谢谢,先生,”摩尔东特说,“谢谢!我的生命从今以后完全由您支配了,即使把生命交给您,我还是欠了您许多情。谢谢,对我的服务您刚才付给了慷慨的奖赏。”
  他跪倒在克伦威尔的脚下,虽然这位清教徒将军不愿意,或者是装做不愿意接受别人这种像尊敬君主一样的方式,一再推开,可是靡尔东特还是握住他的手亲了一下。
    “怎么!”克伦威尔说,当摩尔东特站起来的时候,他留住了他,说,“不要别的奖赏了吗?不要黄金或者官职了吗?”
    “大人,您已经给了我您能够给我的一切,从今以后,我什么也不会向您要了。”
  摩尔东特快活得心花怒放,两眼发亮,奔出了将军的帐篷。
   克伦威尔望着他出去。
  “他杀死了他的叔叔!”他喃喃自语地说,“天哪!我的仆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呀?这个人什么也不向我要,或者是装做不要,也许他却会对着上帝要比那些前来要各地的金银和穷人的面包的人更多的东西。没有一个人肯白白地为我效劳。查理成了我的俘虏,也许他还有一些朋友,我呢,一个朋友也没有。”
  他叹着气,重新陷入刚才被摩尔东特打断的沉思。

'注'
469 亚伯拉罕,《圣经》故事中犹太人的始祖。据《创世纪》,上帝考验亚伯拉罕是否虔诚,要他将儿子以献为燔祭,亚伯拉罕拿刀要杀以撒时,为天使阻止。亚伯拉罕举目看时,发现在稠密的小树丛中有一只公羊,就用它代替他的儿子献为燔祭。

第十四章  贵族们

  当摩尔东特向克伦威尔的帐篷走去的时候,达尔大尼央和波尔朵斯领着他们的俘虏走进纽卡斯尔一座房屋里,那是指定给他们居住的地方。
  摩尔东特对那个军士低声叮嘱,没有逃过这个加斯科尼人的眼睛,所以他向阿多斯和阿拉密斯递了个眼色,关照他们要特别谨慎小心,阿拉密斯和阿多斯因此一声不吭地在战胜者身边向前走。这样做对他们说并不困难,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很多疑问需要作出解答。
  如果说有人感到吃惊,那便是末司革东了。他在门口看见四位朋友走过来,后面跟着一名军士和十来个人,赶忙揉揉眼睛,不能决定有没有认错阿多斯和阿拉密斯,可是最后他不得不承认是他们两人。他正想欢呼,波尔朵斯用不容争辩的眼光狠狠望了他一下,吓得他不敢再张嘴。
  末司革东只好紧靠在门上,一动不动,等待别人向他解释这件加此奇怪的事情;特别叫他震惊的是,这四位朋友竟装做互不相识的样子。
  达尔大尼央和波尔朵斯把阿多斯和阿拉密斯带进来的房屋是他们昨天晚上住的地方,是克伦威尔将军分配给他们的。它在一条街的转角上有一个花园,还有几间突出到隔壁一条街上去的马房。
  底层的窗子就像法国外省小城市里常见到的那样,都装着铁栅栏,因此就跟监狱的牢房一摸一样。
  两个朋友叫俘虏在他们前面先走进去,又吩咐末司革东把四匹马牵进马房以后,就站在门口。
    “为什么我们不跟他们一同进去?”波尔朵斯说。
    “因为,”达尔大尼央回答说,“应该先弄清楚这个军士和那十来个陪伴他的人对我们有什么企图。”
    那个军士和十来个人都待在小花园里。
    达尔大尼央问他们想做什么,为什么待在这儿不走。
  “我们接到过命令,”军士说,“帮助您看守您的俘虏。”
    对这一点没有什么可以说的,相反,对这种周到的关心表面上应该表示一下谢意。达尔大尼央谢过了军士,又给了他一个克朗,让他能为克伦威尔将军的健康喝两杯。
    军士回答说清教徒是从来不喝酒的,他把克朗470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啊!”波尔朵斯说,“多么可怕的一天呀,亲爱的达尔大尼央!”
    “波尔朵斯,您说些什么?您把它叫做可怕的一天,而在这一天里我们又找到了我们的朋友!”
    “是的,不过是在怎么样的场合见到的呀!”
  “局面确实叫人很棘手,”达尔大尼央说,“可是没有关系,我们进去看他们吧,想法稍稍弄清楚我们眼前的处境。”
  “我们的处境的确太复杂了,”波尔朵斯说“我现在懂得为什么阿拉密斯在那封信里特别叮嘱我要我掐死这个可怕的摩尔东特。”
  “别出声!”达尔大尼央说,“不要提到这个名字。”
  “可是,”波尔朵斯说,“我说的是法语,他们都是英国人呀!”
  达尔大尼央带着惊讶的神情望着波尔朵斯。一个有理智的人听了各种各样的蠢话都会有这种神情。
  波尔朵斯也对着达尔大尼央望,对他为什么这样惊讶丝毫也不懂,这时,达尔大尼央推推波尔朵斯,说:
  “我们进去吧。”
  波尔朵斯走在头里,达尔大尼央跟在后面。达尔大尼央小心地关上门,然后先后地拥抱两位朋友。
  阿多斯满脸愁容,显得心事重重。阿拉密斯一会儿望望波尔朵斯,一会儿望望达尔大尼央,一句话也不说,可是他的目光充满了表情,达尔大尼央一看便全领会了。
  “你们想知道我们怎么会在这儿吧?我的天主呀!这很容易猜得到。马萨林派我们送一封信给克伦威尔将军。”
  “可是你们怎么会到了摩尔东特身边的呢?”阿多斯说,“这个摩尔东特,我对您说过要提防他,达尔大尼央。”
  “我曾经叮嘱过您要掐死他,波尔朵斯,”阿拉密斯说。
  “还是那个马萨林。克伦威尔派他去见马萨林,马萨林又派我们来见克伦威尔。一切都是命运安排。”
  “对,您说得对,达尔大尼央,命运把我们分开,命运害了我们。所以,我亲爱的阿拉密斯,我们不要再谈这些了,还是听天年由命吧。”
  “见鬼!相反,我们要谈,因为我们曾经约定,我们永远在一起,即使彼此进行相对立的事业。”
    “啊!是的,是完全对立,”阿多斯微笑着说,“因为在达儿,我问您,您参加的是什么事业呀?达尔大尼央啊,您看那个卑鄙无耻的马萨林利用您干了些什么。您知不知道今天您犯下了什么罪行?抓住了国王,使他蒙受耻辱,使他将被处死。”
  “哎呀!”波尔朵斯说,“您这样想吗?”
  “您说得太过分了,阿多斯,”达尔大尼央说,“我们可没有走到这个地步。”
  “我的天主!相反,我们却走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要抓住一个国王?当大家愿意尊敬他就像尊敬一位主人的时候,谁也不会像购买一名奴隶一样购买他的。你们以为克伦威尔是为了把他重新放上王位,所以付二十万英镑的吗?朋友们,他们是要杀死他,你们瞧着好了。这还是他们能够犯的最小的罪行。悔辱一个国王还不如把他斩首来得好。”
  “我不对你们说不,总之,这是可能的,”达尔大尼央说;“可是,这一切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来这儿,是因为我是一名军人,因为我为我的主人们效劳,也就是说,为那些付我军饷的人效劳。我宣过誓要服从,所以我就得服从,可是,你们并没有宣过誓你们为什么到这儿来,你们在这儿是为什么事业尽心尽力?”
    “世界上最神圣的事业,”阿多斯说,“苦难的事业,王权的事业,宗教的事业。一位朋友,他的夫人,他的女儿,给以我们荣幸,要我们帮助他们。我们已经竭尽绵薄之力为他们服务。我们没有权力,但是天主会理解我们的愿望的。您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思索,达尔大尼央,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考虑,我的朋友;我并不要您改变王意,可是我要责备您。”
  “哟!”达尔大尼央说,“总之,克伦威尔先生,他是英国人,他起来反对他的作为苏格兰人的国王,这和我有什么相干?我,我是法国人,这一切事情和我毫无关系。为什么您要我负责?”
    “请说清楚,”波尔朵斯说。
    “因为所有的贵族都是兄弟,因为您是贵族,因为所有的国家的国王都是贵族中的最高贵的,因为那些丧失理智的、忘恩负义的和愚昧无知的贱民总是喜欢把那些比他们优越的人压到不及他们的地位,以此为乐。而您呢,您,达尔大尼央,出身于古老的领主世家的人,其有卓越的贵族身分的人,使得一手好剑的人,居然参与这样的勾当,把一个国王交给啤酒商、裁缝、赶大车的摆布!啊,达尔大尼央,作为军人,也许您是尽了您的职责,可是,作为贵族,我对您说,您是有罪的。”
    达尔大尼央嚼着一根花茎,没有回答,心里觉得很不安,他避开了阿多斯的目光,却遇到了阿拉密斯的目光。
    “您,波尔朵斯,”伯爵继续说,仿佛他很怜悯达尔大尼央的尴尬处境似的;“您,我所认识的最高贵的良心,最优秀的朋友,最英勇的军人,您心灵高尚,完全配得上出生在王位下的梯级上,您迟早总会得到一位贤明的君主的报答,您,我亲爱的波尔朵斯,一位在气质、作风和胆识上都称得上是贵族的人,而您犯了和达尔大尼央同样的罪。”
    波尔朵斯脸红了,不过那大多是由于快乐,而不是由于感到羞愧,但是,他却像感到委屈一样的低下了头。
    “是的,是的,”他说,“我相信您说得有道理,我亲爱的伯爵。”
    阿多斯站了起来。
    “好啦,”他向达尔大尼央走过去,伸出了手,说道;“好啦,别赌气啦,我亲爱的孩子,因为我对您说的这些话,我即使是用一个做父亲的声音说出来的,至少也是用一个做父亲的心说出来的。请相信我,要对您感谢您救了我的命,而不向您提一下我的心情,对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
   “当然,当然,阿多斯。”达尔大尼央也紧握他的手,回答道,“可是,因为您也有一些该死的感情,是任何人都不会有的。谁能想象得到一个有理性的人会离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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