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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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后-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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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混蛋!”阿拉密斯说,“等您回去以后,他可能早逃掉了,我们不会找到他了。”
  “怎么会呢,阿拉密斯,”达尔大尼央说,“您未免太小看我了。”
  “可是,”阿多斯说,“您不在的时候……”
  “我不在的时候,不是有格力磨和那个苏格兰人代替我吗?他在屋内还没有走上十步路,我已经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在他走进去的那个门口,我叫我们的苏格兰人待在那儿,我做手势关照他,如果那个戴黑面具的人出来,走到哪儿,他就要跟到哪儿,同时格力磨也跟着他看他到什么地方,然后回来找我们。接着我把格力磨放在第二个出口,对他做了同样的叮瞩,然后我就回这儿来了。野兽已经围住了,现在,谁愿意去观看它临死的场面?”
  阿多斯扑到达尔大尼央怀里,达尔大尼央擦着前额上的汗。
  “朋友,”他说,“您能原谅我,您心地确实太好了。我错了,完完全全错了,本来我对您应该是了解的,可是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底里都有一种恶劣的东西,它总叫人疑神疑鬼。”
  “哼!”波尔朵斯说,“刽子手说不定会是克伦威尔先生,他为了想十分有把握地实现他要做的事,宁可自己来动手!”
  “不可能!克伦威尔先生又矮又胖,这个人却又瘦又长,不是小个儿,而是高个儿
  “要么是一个判了刑的士兵,别人答应他干了这件事可以赦免他,”阿多斯说,“就像以前对待那个不幸的夏莱512一样。”
   “不,不,”达尔大尼央继续说,“他走路不像步兵那样步子整齐,他也不像骑兵那样叉开两腿走。他的腿是细细的,走路的样子很优雅,要么是我看错了,否则我们是在和一个贵族打交道。”
  “一个贵族!”阿多斯叫起来,“不可能!这是对所有的贵族的侮辱。”
  “精彩的围猎!”波尔朵斯笑着说,他的笑声使玻璃窗都震动起来,“没有说的,精彩的围猎!”
    “您还要动身吗,阿多斯?”达尔大尼央问。
  “不,我不走了,”这个贵族说,同时做了一个吓人的手势,向对方表示他说话是算数的。
  “那么,快带好剑!”阿拉密斯说,“带好剑!一秒钟也不要耽搁。”
  四个朋友急急忙忙地换上他们的贵族的衣服,佩好了剑,将末司革东和布莱索阿唤上楼来,吩咐他们和旅店老板结算好帐,并且做好动身的准备,因为他们多半在当天晚上就离开伦敦。
  夜色越来越暗,雪还在下,这座将国王处死的城市仿佛给盖上了一块宽阔的白色裹尸布。这时是七点钟左右,街上已经看不见什么行人。每个人都待在家里,低声谈论白天里发生的那些可怕的事。
  四个朋友紧裹着披风,穿过旧城的所有广场和街道,白天这些地方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这天晚上冷冷清清,人影也不见一个。达尔大尼央领着他们走,不时地想辨认出他用匕首刻在墙上的一些十字记号,可是夜太黑,那些指路的标记很难看得清楚。幸好达尔大尼央的头脑里牢牢记住每块路碑,每个水池,每家店的招牌,所以走了半个小时以后,他和他的三个伙伴终于看到了那座孤零零的房子。
  达尔大尼央开始还以为帕里的兄弟走掉了,他弄错了,那个健壮的苏格兰人早就在他住的山区的冰天雪地中生活惯了,这时正靠在一块路碑上躺着,就像一个从底座上倒下来的雕像对恶劣的天气毫无一点儿知觉,让白雪盖满全身,可是他们四个人一走近他身边,他立刻站了起来。
  “瞧呀,”阿多斯说,“这儿又是一位忠心耿耿的仆人。天主啊!正直的人并不像人们认为的那么少,这真叫人兴奋。”
  “我们用不着急急忙忙地赞烦我们的苏格兰人,.达尔大尼央说,“我以为这个人待在这儿有他自己的打算。我听说这些出生在特威德河的那一边的先生513都是些有仇必报的人。格罗洛先生可得留神啦,万一碰到他,很可能没有好日子过了。”
  他离开他的朋友,一个人向苏格兰人走去,让对方认出了他。接着他招呼三个伙伴过来。
    “怎么样?”阿多斯用英语同他。
  “没有人出来过,”帕里的兄弟回答道。
  “好,波尔朵斯,还有您,阿拉密斯,你们同这个人留在这儿。达尔大尼央领我去找格力磨。”
  格力磨和那个苏格兰人同样机灵,他身子缩在一棵空心柳树里,把这棵树当做了一个哨所。达尔大尼央原来像担心第一个岗哨那样,以为那个蒙面人已经出来,格力磨跟在后面走掉了。
  忽然从树的空心里露出了一个脑袋,又响起一声低低的哨声。
  “喂!”阿多斯叫了一下。
  “是我,”格力磨答应道。
  他们两人走到柳树前面。
  “怎么样,”达尔大尼央问道,“有人出来吗。”
   “没有,可是有人进去,”格力磨说。
  “男人还是女人。”
   “一个男人。”
  “哈哈!”达尔大尼央说;“那么现在他们是两个人了。”
  “我倒情愿他们是四个人,”阿多斯说,“这样至少双方人数平等了。”
  “也许他们是四个人,”达尔大尼央说。
  “那怎么会?”
    “其他的人不会比他们早来这座房子里等他们吗?”
  “我们可以去张张,”格力磨指着从外板窗透出一些灯光的一扇窗子,说。
  “说得对,”达尔大尼央说,“我们去把他们叫来。”
  他们绕着房子走过去,向波尔朵斯和阿拉密斯做了做手势,招呼他俩。
  这两个人赶紧奔过来。
  “你们见到什么啦?”他俩问。
  “没有,不过我们就要见到了,”达尔大尼央指指格力磨,回答说,格力磨攀牢墙上高高低低的地方向上爬,已经爬到离开地面有五六尺高了。
  四个人紧紧靠拢在一起。格力磨像一只猫那样灵活地继续向上爬;他终于抓住了钩住打开的外板窗的一只吊钩,同时他的脚踩住了墙上一个看来足够站稳身子的突出的地方,于是他对下面打了个手势,说他已经到了他的目的地。他眼睛凑到百叶窗的缝口往里看。
  “怎么样?”达尔大尼央问。
  格力磨只伸出了两个手指回答。
  “说话呀,”阿多斯说,“我们看不清楚你的手势。他们有几个人?”
  格力磨使足了劲,说
  “两个,一个面对着我,另一个背朝着我。”
  “那好,面对着你的是什么人?”
    “我看见他走进去的那个人。”
  “你认识他?”
  “我相信我认出了他,我没有看错;他又矮又胖。”  
    “他是谁?”四个朋友一同低声问道。
  “奥利弗·克伦威尔将军,”
  四个朋友相互对看了看,
    “另外一个呢?”阿多斯问。
  “又瘦又长。”
  “这是那个刽子手,”达尔大尼央和阿拉密斯同时说道。
    “我只看到他的背,”格力磨说,“不过,等一等,他在动了,他转过身来了;如果他摘下面具了,我就能看见……哎呀!”
  格力磨好像胸口给重重敲了一下似的,放掉铁钩,低低叫了一声,身子向后仰。波尔朵斯一把抱住了他。
  “你看到他啦?”四个朋友齐声问他。
  “是,”格力磨毛发直竖,脸上全是冷汗。
  “是又瘦又长的人?”达尔大尼央问。
  “是。”
   “是那个刽子手?”阿拉密斯问。
  “是。”
  “他是谁?”波尔朵斯问
  “他!他!”格力磨几乎说不出话来,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双手颤抖,紧握往他的主人的手。
    “他,是谁。”阿多斯问。
  “摩尔东特!……”格方磨回答道。
  达尔大尼央、波尔朵斯和阿拉密斯同时发出一声欢呼声。
  阿多斯举向后退了一步把手捂在前额上,低声地说:
  “这是天数。”

'注'
511 是急着想离开的意思。
512 夏莱(1599…1626);伯爵,路易十三的宠臣,因被控密谋反对黎塞留而被斩首。
513 特威德洒,有一段为英格兰和苏格兰的界河,出生在该河的那一边,即指苏格兰人。

第二十六章 克伦威尔的房子

  那个人确实正是摩尔东特,达尔大尼央跟着他走了很久,却没有认出他来。
  他走进屋子里以后摘下面具,取下化装用的花白胡子,上了楼,打开一扇门走进一间房间,房间里点着一盏灯,挂着深色的帷慢。他走到一个坐在书桌后面正在写字的人对面。
  这个人就是克伦威尔。
  人们都知道克伦威尔在伦敦有两三处这样隐避的住所,连他的许多朋友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只把这个秘密告诉他的少数亲信。摩尔东特,我们都记得,是能够算得上这少数人中间的一名的。
  在他走进去的时候,克伦威尔抬起了头。
  “是您,摩尔东特。”他说,“您来迟了。”
  “将军,”摩尔东特回答道,“我想把仪式看结束,所以耽搁了。”
  “啊!”克伦威尔说,“我以前还没有发现您对这类事情这样感兴趣。”
  “我一直很有兴趣亲眼看着阁下的敌人一个个垮台,而且这一个不能算是无关紧要的人物。不过,将军,您没有去白厅吗?”
  “没有。”克伦威尔说。
  静默了片刻。
  “您知道详细情况吗?”摩尔东特问。
    “完全不知道。从早上起我就待在这儿。我只知道有一个营救国王的阴谋。”
  “啊,您已经知道了?”摩尔东特说
    “这算不了什么。四个化装成工匠的人要救国王出狱,带他去格林威治在那儿有一条小船等着他。”
   “阁下远离旧城,人在这儿,安安静静,一动也没有动,却什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安安静静,不错,”克伦威尔回答说,“可是谁对您说我一动也没有动。”
  “不过,万一这个阴谋成功了呢。”
   “我原来就希望它能成功。”
  “我总以为阁下认为查理一世的死对英国的利益来说是一件难以避免的不幸的事。”
  “对!”克伦威尔说,“这一直是我的看法。可是,只要他死了,那便是命该如此,也许他不死在斩首台上要更好一些。”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克伦威尔笑了笑。
  “请原谅,”摩尔东特说,“不过您知道,将军,我在政治上还是一个学徒,我希望任何时候都能从我的老师对我的教诲中得到益处。”
    “因为,这样一来,别人就会说我是由于正义判了他死刑,又出于仁慈放走了他。”
    “但是,如果他真的逃走了呢。”
   “那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
  “是的,我早就采取了各项措施。”
  “阁下认识那四个企图救出国王的人吗?”
  “那是四个法国人,其中两个是昂利埃特夫人派来见她的丈夫的,两个是马萨林派来找我的。”
  “先生,您认为马萨林会吩咐他们做他们所做的那些事吗?”
  “这有可能,不过他以后不会承认的。”
  “您这样以为吗?”
  “我确信是这样。”
  “为什么会不承认?”
  “因为他们失败了。”
  “阁下曾经答应把这些法国人中的两个交给我,当时他们只是为了查理一世参加作战犯了罪。而现在他们又成了阴谋反对英国的罪犯,阁下愿不愿意把这四个人全都交给我?”
  “您去处理吧,”克伦威尔说。
  摩尔东特鞠了一躬,脸上露出得意而又凶恶的微笑。
  “不过,”克伦威尔看到摩尔东特准备向他道谢,就说道,“请让我们回到那个不幸的查理身上来。在百姓当中有人叫喊口号吗?”
  “极少极少,只有人叫喊:‘克伦威尔万岁!’”
  “当时您待在什么地方?”
  摩尔东特对着将军看了一会儿,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他是在问一个毫无意思的问题还是全都明白而明知故问。
  但是,摩尔东特仿佛冒着火的目光也不能看透克伦威尔阴沉的眼睛深处。
  “我待的地方能看到一切,听到一切,”摩尔东特回答道。现在是克伦威尔盯着摩场东特望,摩尔东特变得难以识透了。克伦威尔观察了几秒钟以后,很冷淡地转过眼睛去。
    “看来,”克伦威尔说,“那个临时充当刽子手的人非常出色地完成了他的任务。至少,根据别人对我的报告,那一斧头砍得很灵巧。”
    摩尔东特想起来克伦威尔对他说过他不知道一点儿详细情况,这时他才肯定地相信将军藏在什么地方的窗帘后面或者百叶窗后面观看了行刑经过。
    “的确,”摩尔东特声音平静,神情镇定,说道,“只要一斧头就够了。”
    “也许,”克伦威尔说,“这个人是一个行家。”
    “先生,您这样以为吗?”
    “为什么不能呢?”
    “这个人看样子不像是一个刽子手。”
    “除了刽子手,”克伦威尔问道,“有谁愿意干这种可怕的勾当?”
    “可是,”摩尔东特说,“也许有某一个查理国王私人的仇敌,他曾经发誓要报仇,现在实现了誓言,也许有某一个贵族,他有一些重大的原因憎恨这个下台的国王,他知道国王要逃跑,要从他手上逃走,就半路栏住了国王,戴上面具,拿起斧头,他并不是刽子手的替工,而是执行天意的人。”
    “可能是这样,”克伦威尔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摩尔东特说,“阁下会谴贵他的行为吗?”
  “这不该由我来决定,”克伦威尔说。“这是他和上帝之间的事。”
  “可是,如果阁下认识这个贵族呢?”
  “我不认识他,先生,”克伦威尔说,“我也不想认识他。他是这一个人还是另一个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既然查理已经处决了,那么,砍下他脑袋的就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把斧头。”
  “然而,”摩尔东特说,“假使没有这个人,国王就会逃走了。”
   克伦威尔微微笑了笑。
  “肯定会的,您自己说过的,有人要带走他。”
  “他们把他带到格林威治。在那儿他和四个救他命的人一起上一只小帆船。不过,在这只小帆船上有四个我手下的人和五桶国家的火药。一到了大海上,那四个人就跳上小艇。座尔东特,您在政治上已经非常老练,所以其余的事我不必对您明说了。”
  “是的,在大海上,他们都要炸得粉碎。”
  “正是如此。爆炸完成了斧头不能完成的事。查理国王消失得干干净净,大家都会说他逃避了人间的裁判,却无法躲开而且受到了上天的报复。我们只是他的审判者,上帝才是他的刽子手。瞧,摩尔东特,您那位戴面具的贵族干的好事,他破坏了我的安排。您该明白了,我不愿意认识他是完全有道理的,因为,尽管他的意图非常好,说真话,我对他所做的事井不感激。”
     “先生,”摩尔东特说,“我在您面前一向惟命是从,对您敬仰得五体投地;您是一位深谋远虑的思想家,”他继续说道,“您的炸掉小帆船的主意实在了不起。”
  “不,实在荒谬,”克伦威尔说,“因为它变得毫无用处了。在政治上只有产生效果的主意才能算是了不起的主意;一切流产的主意都是愚蠢的和无味的。今天晚上您去格林威治,摩尔东待,”克伦威尔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您找‘闪电号’小帆船的船老大,给他看一条四角打结的白手帕,这是约定的暗号,您叫那些人上岸,把火药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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