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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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后-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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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奥地利安娜叫了一声马萨林,从她的口气可以听出她平时很会掩盖自己心情的本领现在不能通住她真实的表情了,“您看看能不能为这几位贵族做些事情。”
   “夫人,”马萨林说,“我听从陛下吩咐。”
  “请照拉费尔伯爵先生的要求去做。您是不是叫这个名字,先生?”
  “我另外还有一个名字,夫人;我叫阿多斯。”
   “夫人,”马萨林说,同时露出做笑,表示他很容易地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您尽管放心,您的愿望会得到满足的。”
  “您听见了吧,先生?”王后问道。
  “听见了,夫人,我期待着陛下的公正处理。这样,我将再见到我的朋友了,对不对,夫人?陛下想必听懂我的话的意思吧?”
  “是的,先生,您就会见到他们。不过,顺便问一下,您是投石党人,对吗?”
  “夫人,我为国王效劳。”
  “是的,照您的方式效劳。”
  “我的方式是所有真正的贵族的方式,我不知道还有另外的方式,”阿多斯傲慢地回答说。
  “您好走啦,先生,”王后说着,做了一个要阿多斯离开的手势,“您已经得到了您指望得到的东西,我们也知道了所有我们指望知道的事情。”
  接着,当门帘在阿多斯的身后又落下来以后,她对马萨林说:
  “红衣主教,在这个无礼的贵族还没有走出院子以前,派人把他抓起来。”
  “我也是这样想的,”马萨林说,“我很高兴陛下给我这样的命令,这正是我要向陛下请求的。这些鲁莽的汉子想把另一位君主统治时期的传统带到我们的时代来,太碍我们的事了,既然已经有两个给抓住了,我们就再加上第三个。”
  阿多斯完全没有受王后的蒙骗。他在王后说话的声调里听出某种叫他不安的味道,她一方面答应他的要求,一方面又好像在威胁他。不过他不是那种仅仅产生一点儿怀疑就向后退却的人,特别是人家已经明确地告诉他就将再见到他的朋友以后。他在一间在他受到召见的书房隔壁的房间里等待着,等待别人把达尔大尼央和波尔朵斯送来,或者来找他领他去见那两个朋友。
  他在静等的时候,走到窗口,不由自主地向院子里望。他看到巴黎的代表团走进院子,他们是来确定举行会议的地点,同时向王后致敬的。代表团里有最高法院的参事,院长,律师,在他们当中还有几个军人。在铁栅栏门外面一个人数众多的护送队等候着他们。
    阿多斯看得非常注意,因为他相信在这群人当中认出了某一个人,就在这个时候,他觉得有人轻轻地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身来
   “啊!科曼热先生!”他叫了一声。
  “是的,伯爵先生,是我,我奉命前来执行一项任务,我请求您原谅我这样做。”
  “什么事,先生?”阿多斯问。
  “请把您的剑交给我,伯爵。”
  阿多斯微微笑了笑打开窗子,叫道:“阿拉密斯!”
    一个贵族回过头来,这个人就是阿多斯相信他认出来的人。
  这个贵族就是阿拉密斯。他亲切地向伯爵行礼。
    “阿拉密斯,”阿多斯说,“我被捕了。”
    “明白了,”阿拉密斯冷静地回答道。
    “先生,”阿多斯转过身来对科曼热说,同时很有礼貌地拿着剑的把手,把剑交给科曼热,“这是找的剑,请代我小心地保管好,等找出狱的那一天好再还给我。我珍爱它,它是弗朗索瓦一世国王赐给我的祖父的。在弗朗索瓦一世的时代,给贵族武器,而从不拿走贵族的武器。现在您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是这样……先去我的房间,”科曼热说。“以后王后会确定您住在哪。”
    阿多斯一句话也不多说跟着科曼热走出去。

'注'
555 国王、王后起床前后接受觐见,这种礼叫起床觐见。起床前的接见为小起床觐见,起床梳洗后的接见为大起床觐见,只有亲属和极少数的王公大臣才能享有这样的特权。
556 阿多斯一再提到达尔大尼央的名字,想使王后想到当年达尔大尼央她的事。

第三十九章 马萨林先生的王权

  逮捅阿多斯这件事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引起任何议论,甚至好像没有人知道。它丝毫也没有阻碍情势的发展,巴黎城里派来的代表团受到正式通知,王后将要会见他们。
  王后接见的时候,一言不发,像以往一样威风。她听代表们诉苦和哀求,但是,等他们的话说完,不再有人发言以后,奥地利安娜的脸上依旧是神情冷澳,尽管她什么话全听见了。
  马萨林站在一旁相反,这些代表的要求他听得很清楚,他要用既明确清楚又简洁干脆的话回答他们。
  代表们的话说完,王后仍旧不说一句话。
  “先生们,”马萨林开口说道,“我要和你们一同请求王后结束她的臣民的痛苦。为了减少百姓们的苦难,我己经尽力而为,但是照你们说的,大家一致认为他们所以受苦,都是我造成的,我,一个可怜的外国人,没有能够得到法国人的欢心。唉!没有人了解我,理由是,我的前任是一位无比卓越的人,他依旧在支持着法国国王的权力。一想到黎塞留先生的功业我就感到自己无比渺小。如果我有野心我就要和他的崇高威望比个高低,但是我可不是那种人,我要向你们证明这一点。我声明我失败了。我将听从百姓的要求。谁没有过错呢,先生们?如果巴黎人有过错,巴黎已经受到足够的惩罚,流了大量的血,许许多多的灾难折磨着一座失去它的国王和正义的城市。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没有这样大的力量能够将一位王后和她的王国分开。既然你们要求我引退,那好,我就引退。”
  “这样的话,”阿拉密斯对着他身边的一个人的耳朵说,“讲和就成功了,开会也毫无必要了。只要派一支精锐的卫队把马萨林先生护送到最远的国境线,同时监视他不让他穿越任何国境线再回来就行了。”
   “等一等,先生,等一等,”阿拉密斯对他说话的这个法官样的人说。“见鬼,您怎么能这么说!看得出来,您是军人。酬金和赔款的项目还没有讲清楚。”
  “大臣先生,”王后转过身来对这位赛基埃,我们的老相识说,“您召开会议吧;地点在律埃。红衣主教先生讲的这些话叫我非常感动。我久久地没有回答你们,就是这个原因。至于他的去留问题,因为我对红衣主教先生满怀感激之情,所以允许他在任何方面都可以自由行动。红衣主教先生高兴怎样就怎样。”
  首相的显得精明相的脸上现出微微的苍白色,但是转瞬间就消失了。他怀着不安的心情望着王后。王后的面孔却一直是那样毫无表情,他和其他人一样,捉摸不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可是,”王后又说下去,“在等待马萨林先生做出决定以前,我请求你们只考虑国王的事。”
  代表们向她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怎么回事!”当最后一名代表走出房间以后,王后说道,“您居然对欢些法官、律师让步!”
   “为了陛下的幸福,夫人,”马萨林的炯炯有神的眼睛盯住王后望着,“我准备作出任何牺牲。”
  安娜低下头来,像她惯常那样,陷入了沉思。她脑海里浮现出阿多斯的影子。这个贵族果敢的气派,他的既坚定又严肃的语言,他一句话召来的一些故人的身影,使她想起令人陶醉的诗一般的往事:青春,美丽,二十岁的人的爱情的光辉,她的支持者的艰苦战斗,她唯一真心热爱的人白金汉血淋淋的结局,还有她的那几个默默无闻的保卫者的英雄气概,他们曾经拯救了她,使她没有遭到黎塞留和国王双方的僧恨。
  马萨林望着她,现在她相信她是独自一个人,不再有一大群敌人在窥伺她。他从她的脸上揣摩她在想些什么,像在清澈的湖水里望着飘过的白云一样,她的思想就是天空的倒影。
  “难道,”奥地利安娜低声地说,“应该对风暴屈服,花代价换取和平,耐心地、认真地等待良机到来吗?”
  马萨林听了这个建议,苦笑了一下,她的这个建议说明她对首相说的话认真考虑过了。
  安娜低着头,没有看到他的苦笑,可是她发觉她的要求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于是她抬起头来。
  “怎么!您不回答我的话,红衣主教,您在想什么?”
  “夫人,我在想我们叫科曼热逮捕的这个放肆的贵族影射了白金汉先生,是您让他被人杀害的,他又影射了石弗莱丝夫人,是您让她流亡的,他还影射了博福尔先生,是您派人把他关进监狱的。可是,如果他影射了我的话,他却不知道我和您是什么关系。”
  奥地利安娜不禁哆嗦了一下,好像她的自尊心突然受到了伤害似的。她脸红起来,用尖尖的指甲刺自己的好看的手,一句话也不回答。
    “他是一个能出好主意、重视荣誉、富有才智的人,此外,他又是一个坚定果断的人。您知道他的一些情况,是不是,夫人?我要告诉他,我给他的是一种个人的恩惠,因此他对我是误解了。的确,别人对我提议的,差不多就等于是让位,而让位是值得好好考虑考虑的。”
    “让位!”安娜喊了一声,“先生,我以为只有做国王的才能让位。”
    “怎么!”马萨林说,“难道我不几乎就是国王,甚至就是法国的国王吗?夫人我对您肯定地说,晚上我丢在一张王室的床前的首相长袍,就和国王的披风几乎一样。”
    这是马萨林经常对她讲的使她深感屈辱的话,这样的侮辱结果总是会使王后低头屈服。只有伊丽莎白和叶卡特琳娜二世对于她们的情人来说,既是情妇,又是王后557。
    奥地利安娜心惊胆战地望着红衣主教脸上威胁的表情,在这样的时刻,这种神情还带着一些威严的神气。
    “先生,”她说,“我不是说过吗,您不是听到我对那些人说过您高兴怎样就怎样吗?”
    “既然这样”马萨林说,“我认为我大概高兴留下来。这不仅仅是为了我的利益,而且我斗胆说一句,也是为了保护您。”
    “留下来吧,先生,我不希望别的,只希望您留下来。不过,不要让我受到凌辱。”
    “您是想说那些叛乱分子的要求和他们咄咄逼人的口气吗?请耐心点!他们挑选了会场这样一个较量的场所,在这种战场上我可是比他们干练得多的将领。我们只要等待到适当时机就能打败他们。他们已经开始挨饿了,一个星期以后.他们的情况还要糟。”
  “我的主啊!是的,先生,我知道我们结果会是这样的。可是我指的并不只是他们那些人,对我的侮辱最刺人的不是他们。”
  “啊!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想说那三四名贵族总是对人提到那些往事。但是我们已经抓住了他们。他们都罪行确凿,所以我们愿意关他们多少时候就关多少时候。只有一个人我们还对他毫无办法,他在和我们对杭。不过,见鬼!我们一定能够把他送到他的同伴那儿去的。我觉得,比这困难得多的事我们也做过了。首先,为了小心起见,我把那两个最难对付的关在律埃,就是说在我身边,也就是说在我眼皮底下,在我手够得着的地方。就在今天,那第三个人就又要和他们两个人碰头了。”
  “只要他们一直关在牢里,那就没有问题了,”奥地利安娜说,“可是他们总有一天会出来的。”
   “是的,只要陛下放他们出来。”
  “唉!”奥地利安娜自言自语地说,“很遗憾我们是在这儿而不是在巴黎!”
  “为什么?”
  “那儿有巴士底狱,先生,它是那样牢固,又是那样隐蔽。”
  “夫人,开完会,我们就有了和平,有了和平我们就可以回巴黎,有了巴黎,我们就有了巴士底狱!我们的四位自以为了不起的好汉就会一辈子关在巴士底狱里。”
    奥地利安娜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这时,马萨林亲了亲她的手,向她告辞。
   马萨林的这个动作一半是表现谦恭,一半是卖弄殷勤。奥地利安娜望着他离开,随着马萨林起走越远,可以看到在她的嘴唇上渐渐露出轻蔑的微笑。
  “我蔑视这样一个红衣主教的爱情,”她喃喃自语地说,“他从来不说‘我相怎么做’,只说‘我己经怎么做’。这个人其实知道有比律埃更安全、比巴士底狱更阴暗更寂静的隐秘的地方。啊!世界上的人越来越不可靠了。”

'注'
557 伊丽莎白,指伊丽莎白一世(1533…1603);英国女王,宠爱埃塞克斯伯爵,因他密谋反对她,被她下令处以斩刑。叶卡捷琳娜二世(1729…1796),俄国女皇,原为彼得三世之后,后废彼得三世自立,私生活颇为浪漫。

第 四十 章  预防措施

  马萨林离开奥地利安娜以后,向律埃走去,他住的房子就在律埃。时局动乱,马萨林进出都有许多卫兵保护,甚至常常乔装改扮。我们已经说过,红衣主教穿上军人的服装,是一位非常神气的贵族。
  在古老的城堡院子里他坐上四轮马车,沿塞纳河去夏图。大亲王先生曾经给他派了一支五十名轻骑兵组成的护送队,这不仅是保护他,而且是向代表们表示王后的将军们调动他们的军队是很方便的,可以随意安排士兵。
  阿多斯剑已经交出来了,在科曼热的严密看管下,骑着马跟在红衣主教后面走,一句话也不说。格力磨当初被他的主人留在城堡的门口,当阿多斯对阿拉密斯大声说他被捕的时候,格力磨都听到了,伯爵对他做了一个手势,他就一声不吭地跑到阿拉密斯身旁,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确实,格力磨服侍他的主人二十年来,不知道看到过他的主人经历多少次危险,最后终于顺利脱身,所以他丝毫也不担心。
  代表们一等王后的召见结束,便立刻回巴黎去,也就是说他们走在红衣主教前面,大约有五百步的距离。阿多斯向前看,能够看到阿拉密斯的背影,阿拉密斯的镀金腰带和神气的姿态在那一群人当中显得特别突出,他不禁紧紧盯住望着。他把得救的希望寄托在阿拉密斯身上,凭他的经验,跟阿拉密斯长期的交
往和友谊产生的力量,他深深相信这一点。
    相反,阿拉密斯好像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阿多斯跟在他的后面。他只回过头来看了一次,那是在走到一座城堡的时候。他猜想马萨林也许会把他的新犯人关在这座小城堡里,王后派来的一名上尉管理着它,在桥上设了岗哨。但是结果不是这样,阿多斯跟随着马萨林走过了夏图。
    走到从律埃去巴黎的大路的交叉口,阿拉密斯转过头来。这一次他的预料没有弄错。马萨林向右边走了,阿拉密斯能够看到那个犯人在树林拐角处消失了踪影。就在这同时,阿多斯出于同样的想法,也朝后面望了望。两个朋友只是互相点了点头,阿拉密斯用一只手指放到帽撩上,仿佛行礼一样。只有阿多斯懂得,他的同伴是向他暗示他已经想到一个主意了。
    十分钟以后马萨林走进他的城堡的院子,这座城堡是他的前任红衣主教从前在律埃叫人安排的府邸。  马萨林刚在台阶前下马,科曼热就走到他的跟前。
    “大人,厅科曼热问道,“您愿意我们把拉费尔先生安顿在什么地方?”
    “在橘园的小屋里,就在岗哨的小屋对面。我希望好好照应拉费尔伯爵先生,尽管他是王后陛下的囚犯。”
    “大人,”科曼热大着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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