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暖”陈省心打断她“你刚才看到了,惟汐也在这公司。这就是原因。”
徐暖盯了盯自己的脚尖,抬起头,依旧笑呵呵“看来我转正无望了。行,我后退,继续当你老乡。”
“你怎么找来的?”
“你原来部门的人只说你辞职了,打电话你没接。后来想起有钟总的名片,试着打给他,总算问到了。”
陈省心摸出手机,昨晚调成了静音。
四个未接来电,一条短信,金钟罩发来的“高能预警。你那妹妹明天要来公司!”
***
郑惟汐随着电梯缓缓下降,心里升腾的不安也缓缓落定。
真是没事儿瞎琢磨啊,她冲着电梯里自己的倒影无趣的笑了笑。送花又能说明什么,不过一时高兴花钱戏弄你一把,别忘了人家还有那位正牌女友徐暖姑娘。
回到办公室,她把包摔在桌上,“砰”的一下,动静有点大,惊动了隔壁格子间专心工作的同事们,有人探出头来朝她张望,郑惟汐讪笑了一下,手机屏幕闪动起来,飘进一条短信。
“晚上一起去吃泰国菜。”孙则溟发来的。
郑惟汐在键盘上敲了几句推托的话,正要点击发送。新的短信又飘进来了“今天是端端约你,他说你周六去游乐园答应过带他去可以坐在船里吃饭的地方。6点,我接了他后在你公司路口等你。”
郑惟汐的手指在半空中顿了下来,回想起游乐场的对话。
端端小朋友在游乐场意犹未尽,临走前非要排队去玩海盗船。拗不住他,郑惟汐只好蹲下来哄他,“端端,今天太晚了,我们不玩了。阿姨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坐在这样的船里吃饭。下次带你去好不好?”
看来小家伙不但是记住了,而且迅速的要求兑现。
郑惟汐删掉了编好的短信,回了一个“好。”
离她公司不远的路西口有家有些小名气的泰国餐馆,特色之一是餐厅中央搭了一个大大的龙舟,四周插满了花,龙舟里的餐位不多,需要提前预订。
孙则溟做足了功课,把龙舟里所有的位置全部包了下来。
郑惟汐环顾了四周,心想还好孙则溟没把整个餐厅包下来,说好了她请小朋友吃饭,咬咬牙,单一个龙船的包场费她还出得起。
她把菜单递给小家伙“端端想吃什么?自己选。”
小家伙心思不在菜单上,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告诉她“阿姨,这个船其他都很好,就是不能晃。”
“唔”郑惟汐帮他把筷子摆好“是不能晃,不过等一会儿,有叔叔阿姨会上船来唱歌跳舞,比船晃来晃去有意思多了,”
饭吃到一半,餐厅例行的歌舞表演开始了,穿着民族服装的歌舞队一路载歌载舞在餐厅各个角落巡游一圈后踏上了龙舟,鼓点声、拍掌声、铃铛声、跺脚声瞬时大作,浓妆艳抹的女舞者在他们餐桌旁一阵阵有节奏的击打着小铙钹。端端倒没被这热烈的汽浪掀倒,小腰板挺的笔直,眼珠溜溜的盯着眼前唱歌的阿姨,婉转的曲调正从她一张一合的嘴里一段段飘出来。歌声结束,阿姨弯下腰问他,“好听吗?”“好听〃端端眨眨眼“这歌我妈妈也会唱”“啊”唱歌的阿姨挺直了腰,侧过脸看着郑惟汐,“你妈妈好厉害啊。〃郑惟汐有点慌“不是,您误会了。”
对方笑了笑,说了句用餐愉快,一群人载歌载舞奔下一桌去了。
喧闹的声音一撤退,他们三人的桌上倒一下显得气氛僵了起来。赶巧送餐的小弟这会儿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冬阴功上来,郑惟汐连忙端起碗,打了满满一碗,准备压压惊,碗很烫,她的指尖被漾出来的热汤灼了下,手不由一歪,小半碗汤水倒了出来,顺着桌角直朝孙则溟衣服灌去。
郑惟汐连抽了一堆的面巾纸,急急忙忙在桌上围追堵截四处溢开的汤水,嘴里不住的道歉“抱歉,抱歉,真对不住。”
“没事”孙则溟淡淡的用手弹了弹裤子上的水渍。郑惟汐递给他一堆纸“不好意思”。
“最近忙吗?”孙则溟接过纸简单擦了擦,开口问她。“还行”。郑惟汐回答。
“明晚有时间吗?我有两张梅苑的戏票。”
“明天恐怕不行。”郑惟汐追加了一个理由“而且,我对京剧不太感冒。”
“爸爸,再帮我打碗汤。”端端打断了他们,小手递过来一个碗,睁着圆圆的眼睛着郑惟汐。
“端端不怕辣吗?”郑惟汐接过他的碗“汤里还有虾,要盛点吗?”
趁着她打汤的功夫,孙则溟站了起来,手里拿着结账单,看样像是要去买单了。郑惟汐急匆匆的跟上去,拦住他“我去吧,上次说好了我请孩子。”
“开什么玩笑。”孙则溟不高兴的挥挥手“你老老实实回去坐着。别添乱。”话说完,大步流星地奔收银台去了。
她只好回桌,坐下。
小朋友咬着筷子像有话要对她说。“怎么了?想什么?”郑惟汐问小朋友。
“阿姨,我觉得你不喜欢我爸爸。”
郑惟汐正舀了勺菠萝饭塞嘴里,听小家伙一说,嘎嘣一下咬到了自己的腮帮。
“真的。”端端眨巴眼睛继续说“你对我爸爸很客气呀。我妈妈走之前对我爸爸也是这样客气的。而且,”端端停了停;仰起头“上次有个喜欢我爸爸的阿姨,不小心把水撒到爸爸衣服上,她亲手要帮爸爸擦呢。”
郑惟汐捂着咬痛的腮帮,嘶嘶吸着气;这这这小鬼。
小鬼把嘴撅了起来,很不高兴,“阿姨,我爸爸可是好人,你要不喜欢他,你要早点告诉他。”
***
下班的时候,陈省心路过郑惟汐的办公室,看见郑惟汐正在埋头收拾包,脑袋歪在右肩膀,耳边
夹着手机。“我马上下楼,你们稍等下啊。”
她跑的匆忙,没注意站在离门一尺远的陈省心,一股小风从陈省心面前一旋,人已经消失在楼道拐角处了。
陈省心在心里哼了一声,站在玻璃窗前往下看,郑惟汐的身影很快从大门口冲了出来,楼下林荫道旁,停着扎眼的深绿色路虎揽胜,这么骚包的颜色,只有孙则溟选的出来。
他看到孙则溟下车,帮郑惟汐把车门打开,车子一溜烟绝尘而去。
半个肩膀突然搭在了他右边胳膊上,耳边传来金钟罩不阴不阳的声音“还看啥子,人都跑的没影儿了。”
陈省心没好气把金钟罩的胳膊从肩膀上卸下来“这不都你整出的事儿?!”
金钟罩摸摸脑袋“哥们儿对不住你,这么子嘛,陪你去消消气?”
一小时后,陈省心拉着金钟罩出现在了弯厂羽毛球馆里。这地方是李大夫最早推荐的,有阵儿他们两人经常过来打球。不过自从和郑惟汐分手后,陈省心每次路过这里,都会升起一阵烦闷的情绪,他很久没再来过。
几个回合下来,金钟罩满头大汗,烂泥一样摊在休息椅上,只顾冲他摆手“可以啰,可以啰。你这个气消的差不多了吧?”
这水平。没用。
陈省心扭开矿泉水瓶,猛灌了半瓶矿泉水,想起了老熟人李行一,比身边这堆烂泥强多了了。
“陈省心。”老熟人的声音。
他一个激冷站了起来,念着王八来了个鳖,面前站着的果然是老熟人李大夫李行一。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李行一声音爽朗“你状态不错,比我上次见着强多了。”
“过奖。”陈省心看见李行一左手上套着银色的戒环“结婚了?恭喜啊!”
“最近正琢磨要联系你呢”李大夫笑了笑“这回儿有空吗?还打不?”
陈省心跟着李行一走到场馆外,夏日傍晚的太阳在半空晕染出血一样的色彩,大槐树下,蝉噪声不绝于耳。李行一用手弹了弹树下台阶上的浮土,利落地坐下来,陈省心跟着坐了下去。听了半晌的蝉叫声后,李大夫终于开口了“我前阵看见惟汐了。”“哦。”陈省心回应。等他继续往下说。
又听了半晌蝉叫,李大夫犹犹豫豫继续开口“这事儿我一直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你。说起来你们分手也有段时间了。”李大夫下了下决心“我夫人在认识我之前,曾经给惟汐做过手术。前阵我们在路上一起见着她,我夫人认出她了。”
“什么手术?什么时候的事儿?”陈省心莫名一阵心慌。
李大夫叹了气“就是在你找不到她之后没多久,孩子当时快5个月了。我太太是妇产科大夫。”
一股血直冲头顶,陈省心猛地站了起来,阳光刺进眼睛,他想今天这太阳红的真邪乎,真血腥。
第四十四章
孙则溟把郑惟汐送到小区门口后,摇下车窗和她挥手道别。端端的小脸紧紧贴在车后窗上,鼻头压的扁扁的。“再见啊。”郑惟汐对他们说。
她上楼,楼道里的声控灯有些反映迟缓,郑惟汐使劲跺了跺脚,灯光瞬间从头顶倾泻下来,打开门的瞬间她看到,楼道里,蹲着一个白乎乎的身影,随着灯光,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很快直挺挺立在她面前。
郑惟汐吓了一跳,后退两步,“陈省心,大晚上跑来做什么?”
大概蹲的时间有些久,陈省心晃了晃腿嘴角扯了扯,扯出一个奇怪的笑容“约会结束了?没啥,过来看看我的花好不好。”
“你的花挺好。不放心你今天就把它搬走。”
陈省心没说话,推开门大摇大摆晃进了屋,跑到窗台前,煞有介事数了数叶片,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不错,养挺好。”
“放心了?”郑惟汐站在他的身后问,看着他的背影,肩膀依旧宽阔,身形依旧挺拔,估计他靠墙贴的时间有点久,身后的白T恤压出了几道皱褶。郑惟汐往前走了两步,“放心你可以回……”
最后一个“去”字还卡在她的喉咙里,陈省心已经猛然转过了身,郑惟汐刹住脚,堪堪停在陈省心面前,离的太近,她嗅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气息里好像还掺杂着山雨欲来的怒气。
她的手臂被陈省心一把握住“郑惟汐,你呢?你这几年好不好?”
郑惟汐的额角抵在陈省心下巴上,挣扎了一下,反被陈省心用手把头按在了胸口,只听得“咚咚咚”极速的心跳声。
她不明白陈省心今晚受了什么刺激,硬着头皮说“挺好,挺好。”一边努力想从他胸口前把脑袋解放出来。
“是吗?”她听到陈省心胸腔里沉闷的声音“那孩子呢?我儿子跑哪儿去了?”
这话像咒语一样瞬间把她凝固在了原地,她辛苦隐藏的伤疤被人从阴暗的角落里拖了出来,正放在光亮下细细审视,她额角的青筋砰砰直跳。
沉默了半刻,郑惟汐哑着嗓子接话“你知道了?”脑海里拂过李行一夫人的面庞“李行一告诉你的?”
陈省心没回答,也没否认。
这就对了,她那时遇见李行一夫妇时早就该预见到,纸终究包不住火。
郑惟汐努力抬了抬头“放开我,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陈省心终于松开了手。
郑惟汐略微后退了一步,看了看陈省心,面部的线条绷的很紧,表情冷峻严酷,她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早都过去了,你看,我要现在突然冒出个私生子,这不耽误你嘛。”
陈省心的表情彻底扭曲了,郑惟汐知道自己的话没说对,正搜肠刮肚想找出几句话继续打打圆场,整个人已经被陈省心按在了窗台旁的墙上“你说的是人话吗?郑惟汐。你有心吗?”陈省心的语调不高,却带了股狠劲,眼眸里卷起疾风骤雨,神色有些悲戚。
“我他妈哪点做的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对我?”郑惟汐的胳膊被他捏的紧紧的,麻木胀痛,像要被卸掉一样,眼睛酸得发涩,胀痛的感觉从胳膊跑到胸口,她吸了口气,把胸口溢起出的酸痛咽下。“是我对不起你”她说“那孩子有问题,4个多月的时候胎停了。我想把他生下来来着,实在保不住了。”
屋里只亮了一盏台灯,陈省心半个侧脸隐藏在阴影中,“发现的时候,我看过大夫,医生说我这毛病有遗传的可能……”她没说下去,陈省心缓缓抬起右手,在她脸庞摩挲了一阵,掌心灼热,沉沉说了一句“你当初就是为这跑掉的?”
郑惟汐没吭声,屋里一片死寂。窗外,摩托车刺耳刹车声,隔壁邻居电视里撕心裂肺的哭声,卖西瓜的小贩嚷着收摊大甩卖,万马奔腾喧喧闹闹。一派喧闹中,陈省心重重的长叹一声,“真是笨啊。”
下一秒,他收拢了胳膊,郑惟汐被他拨进了怀里,夜风带来晚玉香的味道,她有点恍惚,觉得时间倘若就停滞在此该多好,不用躲避不用伪装不用思考,她下意识抱紧了他。
当晚陈省心留了下来,半夜郑惟汐醒来,月光透过窗帘把斑驳的树影映进室内,有影子覆在陈省心脸上,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匀长的呼吸声停了下来,陈省心皱了皱眉,睡梦中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前,熟悉又自然,她一时觉得这个夜晚像是从旧时光里某个温馨的日子里偷来的一样。
***
陈省心早上醒来,四下一片安静,他叫了两声惟汐,毫无回应。
他急忙跳下床,餐桌上留了一杯冲了牛奶的麦片外加一个鸡蛋,鸡蛋下压了张纸条,“我先去上班了。”
啥意思?搞得他不用上班一样。他一口气喝掉牛奶,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有点晚了,他放下杯子,拔腿冲出门。
公司里碰到金钟罩,老远冲他嚷嚷“你个龟儿子,昨天跑掉也不说一声,老子找了你半天!”
“哦,忘了。”陈省心咧嘴冲他笑。金钟罩疑惑了“吃错药了?笑的那么春风荡漾?”
郑惟汐从对面走廊过来,他甩开金钟罩,“回头细说,哥们有正事。”
“早上几点走的?怎么不叫我?”陈省心冲过去问她。郑惟汐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咱能不能别在公司谈这事儿?”
“行。”陈省心痛快答应她“晚上去你那儿?”看了看她的表情有点犹豫;立马改口“要不回我那儿。”
“行吧。”郑惟汐低声答应了。
“说好了”陈省心心花怒放“对了,孙则溟那边抓紧跟我断了。你要说不清,我去找他。”
郑惟汐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
郑惟汐正犯愁,端端说的对,他爸爸是好人,自己要不喜欢他得早点说。怎么说呢?
她想了想,第一次主动约孙则溟“晚上有空吗?”
“有”孙则溟回的很快,也没问她什么事“我下午开会,回去正好路过你公司,我到时去接你。”
“不用麻烦。”郑惟汐回他“我订了吴春路湘西菜馆的座位,我到那儿等你。”
“我接你,就这么定了。”她的建议被断然否决了。她对着屏幕呆了呆,心想孙则溟在公司里八成是位听不进属下意见的老板。
快下班的时候郑惟汐接了两天短信,一条是陈省心的“晚上什么时候过去我那儿?”另一条是孙则溟的“我大概五分钟后到,还在路口等你。”
她先回陈省心的,“晚上我有安排,等结束了我联系你。”
“什么安排?”
“约会。”
孙则溟的电话打了进来“我到了,下来吧。”
收了手机,视线望去,楼下路口,孙则溟的车正缓缓驶入林荫处。
下楼后她发现,有人比她捷足先登了,几米开外,陈省心冲锋陷阵跑在了前面,正和孙则溟侃侃而谈。走近了,正听到他说最后几句话“我们最近刚复合,还没来得及通知你……哈哈;那是那是。”
孙则溟已经看见她了,不失姿态地挥手招呼她过去,郑惟汐硬着头皮走到两人面前。
“我和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