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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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窃国-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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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云赶忙叫住了他,“哎,六郎先别走!”
  “嫂子信不过我,就算了。”他用颇为委屈的语调说道,同时还低下头来,摆弄着袖子边缘的皮毛,摆出一副垂头丧气,可怜巴巴的模样,令人瞧了忍俊不禁。
  看着他这种撒娇耍赖的孩子气表现,牧云又好气又好笑,只得给他个台阶下,主动起身上前,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中拍了拍,哄慰道: “好了,别赌气,我没有信不过你。六郎这么聪明,不如和我说说,要怎样才能救你大哥,好不好?”
  “我当然有办法,不过不是现在。嫂子目前还是不要四处走动为好,免得有人知道了不高兴,连您一道都牵扯进去,就更没有人出来救大哥了。”赵演说到这里,长长的睫毛忽闪着,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调侃道:“不过,这桩事我既要出力,又要冒很大风险,总归要得点好处。要是成了,嫂子您怎么报答我?”
  “你想要什么?”
  “我呀,当然想要嫂子……”他说到这里,故意拖长了嗓音,意味深长地朝牧云瞥了一眼。直到牧云的脸色有点变了,这才话音一转,继续道:“我想要嫂子和大哥说说,带我去京城玩上一些时日,也见识见识京城繁华,人才锦绣,算是开开眼界。”
  牧云松了口气,这种小事情没什么难度,她本打算一口答应的,可是转念一想似乎又不那么容易,“要是以前倒也容易,可如今他这事情一出,就算侥幸保得性命,也难免不被废黜。若他就此失势,你父王又如何放心再让他回京城去?”
  “大哥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只要能保住性命,就有机会东山再起,而且要不了多久的。何况嫂子也不愿意看着他变成一个碌碌无为的窝囊废,以您的才智胆识,还怕说服不了我父王吗?”
  赵演年纪虽小,却能说会道,似乎生就一副八面玲珑的性子。看着牧云渐渐露出恍然的神情,又复提点道:“我常年在父王和母妃身边,最清楚他们的性情。我兄兄这人,吃软不吃硬,最容易听女人的话,何况嫂子这般倾城之色的女人。您在他跟前变着法为我大哥美言几句,效用比谁都好。”
  牧云免不了暗叹一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这一着急,竟然计无所出,还不如小孩子聪明机变。在感激之余,也不忘叮嘱道:“你要是帮忙的话,可得小心着来,别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他自信满满地回答:“这您就放心吧。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怎会轻易去做。就算我真的栽了,也不会把您供出来的。”说着,粲然而笑。
  牧云注意到,他有一颗俏皮可爱的小虎牙,配合着聪慧伶俐的笑容,看起来是那样的纯洁烂漫,难怪他在赵雍和陆昭君面前颇为得宠吃香,果然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人精。
  小时候就这样,长大了会成什么样子?陆昭君的这些个儿子,目前看来,还真没几个省油的灯。聪明人固然好,然而太多的聪明人挤在一起,权位却只有一个,他们除了内讧还能干什么。只怕将来斗得太厉害,人才都在内斗中消耗干净,剩下一些靠卑鄙无耻,心狠手辣取胜的庸人当政,那么这个国家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牧云开始为赵氏的命运,或者说整个魏国的命运,深深地担忧起来。只不过,她更担心的是赵源,她爱他犹如爱自己的性命,若他真的遭遇什么不幸,她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
  赵源从昏迷中渐渐醒转过来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这是一个极晴朗的好天气,明媚的阳光透过敞开一半的窗子照耀进来,映在他那张肿胀变形,满是淤血的脸上。仿佛感觉到了阳光的温暖,他的眼睑动了动,一点点地恢复了神志。
  随着意识的恢复,身体上的痛觉也随之而来,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车轮碾过一般,一阵阵抽搐般地剧痛;体内好像燃烧着熊熊烈火,无论是肌肤还是五脏六腑,都滚烫滚烫的。胸腔里的心跳急促而凌乱,肺里面也传出长短不一的气流进出声。他很怀疑这是他所发出的,而不是一个陈年残破的风箱所推拉出来的。
  恍如在经历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他为了证实这不是梦境,所以试图睁开眼睛。可是眼皮早已被干涸的血痂黏合在一起,费了好大力气都无法睁开。他努力地移动着伤痕累累的右手,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才终于摸到自己的脸上。脸上的皮肤好像坏死了一般,麻木肿胀,仿佛在摸一张毫无生命的面具。
  他试验了好几次,把睫毛和血痂一起拨开,终于将双眼睁开了。
  奇怪,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他无法起身,只能吃力地扭头打量着周围,隐约感觉到一点点光线,却看不到任何景物和摆设。即使他已经很努力地睁大眼睛了,仍然没发现任何东西。甚至抬手到眼前晃了晃,除了有淡淡的阴影飘忽不定地出现,还是无法辨认出那是一只手。
  这一定是梦,一定是在做梦。他用极为肯定的语气在心中告诉自己,然后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继续睡觉。
  103、心愿
  然而不知道是睡的时间太长了,还是身上实在太痛了,赵源恢复知觉之后再想入睡就困难了。闭着眼睛捱了很久,不但没有半点睡意,脑袋上和身上,手上没一个地方不是痛的。终于,他忍耐不住地呻吟出声。干涸的喉咙里发出极沙哑极难听的声音,好像受了重伤之后躲在洞穴里哀嚎的野兽,痛苦而绝望。
  煎熬了良久,仍然没有任何人过来,他有些记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身体又为什么会残破到这个地步了。他此时正发着高烧,头脑烧到颇为昏沉,努力琢磨了很久,仍然回想不起来。真是古怪,如果这不是噩梦,难道这是地狱?恐怕也只有地狱才会让他这般恐惧,这般痛苦吧。可是,他又明明能够感觉到阳光照耀在脸上,寒冷的北风吹拂在身上,这显然是人间。
  “来人,来人哪……”赵源费力地呼唤出声,声音却小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呼唤了很久,仍然没有任何人理睬他。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整个世上的人都抛弃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终于,他忍不住再次睁开眼睛,果然,除了一点点微弱的光线,他仍旧什么都看不见,即使努力睁大了还是不行;用力揉了揉,依旧看不见。
  赵源伸出手来,向周围摸索着,确定这是一张床榻,然后费尽全身力气,从榻沿处翻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这一摔,仿佛五脏六腑都挪位了,全身的骨头都断裂开来一般。
  他喘息良久,这才抬头朝光线传来的方向看了看,那里有寒风呼啸着吹来,应该是敞开的门或者窗子了。于是,他攒足力气,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朝那个方向爬去。每爬出一小段距离就停下来歇口气,再爬出一段,再停下来……如此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残破的手指终于摸到了墙壁。
  平日里一个起身的动作何等容易,而此时对他来说,却成为了颇为艰难的举动。失败了好几次后,他终于站起身来,胡乱摸索一番,手下的似乎是窗棂。而这里的光线很足,有脚步声轻微地接近,与此同时地,还有黑影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水,拿水来。”
  赵源的喉咙里干到快要冒火了,还有浓重的腥咸,堵在喉间,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很难受。
  站在窗外的侍卫很为难。因为赵雍很明白地交代过,不准给赵源喝水,让他自生自灭。之所以敞开着窗子,是为了方便随时察看他的情形,看看他有没有醒转,或者干脆就悄无声息地咽了气,变成一具尸体。
  赵源微微侧脸,聆听了一会儿,不见任何动静,于是朝着阴影的地方伸出手去,摸索着,很快,抓到了侍卫的衣甲。“水,我要喝水……”
  侍卫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好,想要摆脱他又不敢,只能僵立当场。
  另外一名侍卫走到近前来,给赵源行了个礼,跟他解释道:“大将军勿怪,不是小人胆敢抗命,实在是大王已有吩咐,不准小人给您喝水,还望大将军见谅。”
  赵源闻言之后,微微一怔,眼睛仍然盯着面前的那名侍卫,抓着他的衣领,声音暗哑而坚定:“不可能。”
  后面过来的侍卫发现了异常,明明是他在说话,可赵源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面前的人,似乎并没有发现说话的人和他手里抓住的完全是两个人。
  侍卫不由得疑惑起来,直接注视着赵源,可后者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根本没看到他。他心生疑窦,难道世子的眼神出了问题。他不由得仔细地盯着赵源瞧。
  只见世子的一张脸完全变形了,肿胀不堪,到处都是暗紫色的淤血,凌乱的发丝被层层叠叠的血痂粘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半点风采,简直就是换了个人。更可怖的是,他身上和手上很多地方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溃烂了,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令人不忍著睹。
  “大将军,大将军,您这是怎么了?”侍卫忍不住询问道。
  “我怎么了?”赵源好像不是反问,而是自言自语。他侧过脸来,朝侍卫这边茫然地望了望,眼神飘忽游离,没有半点焦点。“嗯?不是你在说话,还有别人?”
  曾经波光荡漾,闪烁着漂亮光泽的蓝眸里,已经完全失去了神采,没有任何生气,空洞洞的,好似干枯了的老井。
  侍卫这下傻眼了,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看不见小人了?”说着,还大着胆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您能看见吗?”
  赵源循着声音朝他这个方向望了望,眼神仍旧涣散着,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被他拉住衣甲的侍卫惊惶不已地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对同伴小声道:“算了,还是拿点水来吧,反正现在也没人知道。”
  同伴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取下腰间水囊,拔开木塞,递交到赵源手中。赵源接过水囊之后,立即大口大口地喝着,可惜还没喝上几口,就呛到了。几声剧烈的咳嗽之后,混合了殷红血色的水呕了出来,还带出成块成块的淤血,染红了窗棂,溅到侍卫的衣甲上。
  两名侍卫立即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一手撑着窗棂,一手捂着胸口,缓了缓气息,总算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呸,什么水,这么难喝……”说罢,一口气没跟上来,顺着窗口慢慢地滑落下去,一动不动了。
  ……
  赵雍正坐在大床上,看着挺着大肚子跪在地上,抽泣抹泪的郑大车,沉吟不语。
  “大王,求求您放过我那蠢弟弟吧,他年纪还小,不懂事,一时鬼迷心窍被人利用了,现在肯定后悔得不行。您就饶他一命,哪怕把他流放到塞北去牧羊也成啊!”
  他生平最喜欢听女人的枕边风,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只要一抹眼泪,梨花带雨,他就难免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要是前两天郑氏来求情,他肯定乱骂一通;这两天他静下心来琢磨琢磨,又有点心软了,所以郑氏再次要求进见,他没有让人继续阻拦。
  “谋逆大罪,一旦坐实,当然是夷三族。他是没救了,你也自身难保,还有脸来求我?”他板着脸冷冰冰地说道。
  “怎么,大王连奴婢也不要了吗?”郑氏仰起满是泪痕的脸来,悲悲戚戚地望着赵雍。
  赵雍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眯缝着眼睛瞥着她,接着招了招手,“来,到床上来,我慢慢跟你说。”
  郑氏小心翼翼地爬起身来,拖着臃肿的身躯,护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慢慢地坐到赵雍身边。
  “这是什么话,你这么美的女人,我怎么舍得杀你。何况,这里,还是我赵家的骨血,再一两个月从里头爬出来的,就是我的儿子。你说说,我如何下得了手?”说话间,他先是伸手摩挲着爱妾的肚皮,然后端起桌子上的酪浆,凑到她洁白丰满的双乳前,慢慢地滴了几滴到那深深的沟壑里。
  “你这样的尤物,简直就是勾我魂的妖精。你放心,我不杀你。”赵雍放下银碗,笑眯眯地凑过脸去,不疾不徐地舔舐着她胸脯上的酪浆,兴致盎然。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外庭响起,赵雍抬头看时,一名神色惶然的侍卫正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显然有什么急事。
  “什么事?”他放开郑氏,不耐烦地问道。
  “大王,大将军,大将军他……”侍卫结巴了半天也没用说出个所以然来。
  “废物!他怎么了,还有气没?蹬腿了吗?”
  侍卫费了好大劲儿,才回答出来:“大将军他,好像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笑话,我又没往他眼睛上打,怎么会瞎,装出来的吧。”赵雍不屑一笑,接着颇为响亮地在郑氏的脸上亲了一口,手也不肯老实地探入了那极诱人的乳 沟里。
  “小人不敢欺骗大王,大将军是真的看不见了。还有,还有……他现在情况很不好,好像快不行了,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的手本来正在郑氏那绵软细腻的乳 房上揉捏着,闻言之后,动作一滞。接着,他沉吟不语了。
  “大王……”侍卫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他把手抽了出来,起身骂道:“催命啊,去叫个医官,一道过去瞧瞧!”
  “诺!”侍卫得到了吩咐,立即飞快地离开了。
  ……
  赵雍慢慢地踱到房门口时,被一股难闻的气味熏到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气味他很了解,是皮肉腐烂之后特有的气味,他戎马半生,对这个再熟悉不过。
  他朝里面探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儿子的脸,只看到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搭在榻沿上,医官正在号脉。地板上有斑驳的血迹,榻前更是有一滩正在干涸的血泊。
  过了一会儿,医官出来了,不等赵雍询问,就先摇了摇头。
  “怎么,没救了?”赵雍突然不想进去看个究竟了,伸手将房门掩上一半,然后冷冷问道。
  医官回答道:“难说。世子伤势沉重,又耽搁了诊治,现在持续恶化,难以收拾。更兼邪气入侵,高热不退,恐怕……”
  “要不行了?还能撑多久?”
  “世子正值青春年少,应该能多捱几个时辰的。”
  赵雍抿起嘴唇,负着手踱了几个来回,停下脚步,又问道:“他醒了吗,还是要一直睡过去?”
  “回大王的话,清醒个一时半刻的,应该能办到。还需要针灸和参汤。”
  他摆了摆手,“那你试试看吧。”
  医官得到许可之后,回到室内,摊开随身带来的一包银针,前前后后选了十多根,动作娴熟地捻转着,刺入各个穴位。半晌,赵源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缓缓醒转过来。
  赵雍凝神静气地朝儿子看了看,又往前走了几步。可赵源只是睁开眼睛,静静地望着上方,并没有任何反应。
  他低声对医官吩咐道:“你问问他,还有什么话说,还有什么心愿。”
  医官俯身到赵源耳边,照着赵雍的吩咐重复了一遍。
  过来好一阵,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极微弱的声音。连赵雍也忍不住凑到近前,竖起耳朵分辨。
  “瑜儿,还有瓘儿……”
  “你要见他们?”
  “嗯。”赵源极艰难地点点头。
  赵雍有些疑惑,直接问道:“你不想见牧云?她都跑我那去求见好几次了。”
  沉寂良久,他并没有回答,而是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104、血色迷雾
  “家家,大伯不是来晋阳了吗,为什么从正月十五到现在都好几天了,他都不来探望儿子呢?”院子里,百无聊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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