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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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窃国-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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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的,他的脸色惨白了,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表露,只是很明显地硬撑着,笑道:“好了,你的气话说的差不多了,该消气了吧。你虽不承认,不过我知道,你心里始终有我……”
  “对,是有你,不过那是以前了。从现在开始,没有了。”牧云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攥了起来,粘稠的血也腻在一起,伤口很疼,但她并没有流露出半点痛苦的表情,而是继续冷笑道:“还有,我告诉你,你先前看到的,不是他碰我,而是我碰他。至于为什么,很简单,我厌倦长久以来孤枕难眠的生活了。你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不能光明正大地和我在一起,他能,为什么就不给他机会呢?”
  赵源一直凝神屏气地听她说话,直到这时,才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侧脸望向旁边默不作声的赵汶。后者一直低着头,两眼看着脚尖,纹丝不动,好似早已老僧入定了。
  即便如此,他仍然装作并没有受到什么打击的模样,保持着几乎开始僵硬的笑容,用极干涩的语调,说道:“呃……你别生气了,跟我这样痞子无赖厚脸皮的人生气多不值啊。我提前回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弄巧成拙……算了,我先走了。等你气消了,我再来。”
  说完,他转过身,脚步虚浮,狼狈如败军之将一般地,很快在门口处消失不见了。
  确定他彻底走远了,赵汶这才松了口气,神色沉重地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牧云看了看他红肿的额头和受了皮肉伤的后背,叹了口气,说道:“你伤得不轻,还是找医官来上药吧。”
  “姊姊的手……”他很快想到这一点,慌忙站了起来。
  牧云并没有遮掩,直接抬起手瞧了瞧手掌和虎口处的伤口,“还好,不深,不用缝,等它自己好了就是。”
  他颇为愧疚地说道:“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和我哥顶嘴,惹你们吵架。下次再这样,我就老老实实地受着,绝对不还口。”
  “这不怪你,是我看不惯他这样。”她无奈地微笑着,说道:“你去治伤吧,我累了,回去休息一会儿。”
  赵汶的眼神幽深了片刻,终于点头了,“那好,我这就去。姊姊也好好休息,不要想刚才的事情了。”
  当赵汶的背影在她的视野里消失之后,她脸上的惆怅消失了,渐渐变成了另外一种颇为复杂的表情,或者说是忧虑。她慢慢走到内室,在榻上心事重重地坐了下来,陷入了沉思之中。
  ……
  赵源狼狈不堪,灰头土脸地从她的住所离开之后,在王府里木木呆呆地走着,漫无目的。不知不觉间,居然走到了马厩跟前。厩里养着他最喜欢骑乘的两匹大宛马,去年年底他派杜弼随慕容绍宗出征前,曾经把其中一匹送给了杜弼,现在厩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匹了。百无聊赖,似乎很是孤单寂寞。
  马儿一见到他来,明显地欢喜了,不肯安分了,在厩中来回踢踏着。它灵活地转动着耳朵,用大大的眼睛瞧着他,迫不及待地等待他的安抚或者驾驭。
  他走上前去,解开栓在柱子上的缰绳,摸了摸马儿那色泽漂亮的鬃毛,又把手掌放在它的鼻子下面。它深深地嗅了嗅,用鼻尖磨蹭着他的手心。他发了一阵子呆,终于翻身骑上,出府了。
  刘桃枝接到一名侍卫的匆忙禀告,连忙带了几十个人手,骑上马跟了出去,一路上寸步不离地保护着他的主人,生怕他一个人会遭遇什么危险。
  赵源策马一路朝城北而去,经过多处繁华热闹的街道,穿行在幽静的小径,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终于出现在一处大宅门前。这里一切建筑都是崭新的,甚至有近一半的工程都没有竣工,但是周围绿树掩映,清澈流淌的小河一直蔓延到宅子里,景致幽雅旖旎,着实赏心悦目。
  正在这里监督施工的官员见他突然来了,连忙出来迎接,并且一路陪伴他到处视察,介绍相关进度。
  最后,他在一座颇为僻静的房子前站定。这周围种满了高大的桃花树,小河静悄悄地流淌,在树林间蜿蜒而过。此时正值阳春三月,枝头上的花朵妖娆烂漫,清风徐来,拂落了片片浅粉色的花瓣。它们扑簌簌地掉落在河面上,顺着流水向东漂流而去,逐渐没了影踪。
  “恶见东流水,终年不西顾。”他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一句。河面上片片细碎的波光映进他的眸子里,折射出异常美丽的辉华。
  这桃花,这河水,这房屋样式,都是她颇为喜欢的。十四岁那一年,那个凄风苦雨的夜晚,他和她相依为命时,他就想着将来要给她一切她喜欢的东西。他憧憬着她坐在小河边为他浣衣,听到孩子的哭声,她还会回过头来嗔怪地瞥他一眼,埋怨他不看好孩子……眼下,春光、河水、桃花、小屋,一切都全了,只不过,没有她,没有瓘儿。
  他不知不觉地伸出双手,朝着眼前耀眼的春光,慢慢收拢,握紧。可是,他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掌握不了。他拥有天底下男人所艳慕的一切,权力、富贵、才华;他有美好的姿容、似锦的前程、宝贵的青春;他可以骑最好的马,睡最美的女人,想砍谁就砍谁。按理说,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他最想要的东西。到头来,他终究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
  赵源即将离开这里之时,监工的官员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将军,此处到秋天时即可修缮完毕,请问如何命名?”
  他想了想,并没有立即回答。视线所及,正好看到了东墙外的一片柏树林,郁郁葱葱,景致怡人。
  “就叫‘东柏堂’吧。”
  180
  180、离间 。。。
  三月二十日,中午。细雨蒙蒙,垂柳依依,整座王府都笼罩在如烟如雾的春雨之中,朦胧而静谧。
  一身朝服的赵演由侍从撑着伞在王府外院中走着,在距离赵源的新居所不远处,有一道曲折优美的长廊。长廊立于荷塘之上,一路行来,但见春燕斜飞,在塘边啄取春泥。雨落水面,荡漾出一圈圈涟漪,美不胜收。他令侍从收了伞,在廊外候着,自己则独自走上长廊,缓步走着,慢慢地欣赏着这难得的景致。
  这时候,一名侍女端着托盘从对面走来。到了近前,给他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六郎君。”说话的时候,她表面上神态恭顺地低着头,其实一双美目正悄悄地打量着他。
  赵演的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笑弧,眼睛里也闪动着别有意味的光芒。“起来吧。”他伸出手,不偏不倚地握在她洁白纤细的手腕上,将她扶起。
  侍女见周围无人,不再顾忌,索性给他目送秋波,笑道:“郎君怎么也不来探望奴婢,奴婢对您可是朝思暮想呢,您是不是早已把奴婢给忘在脑后了?”
  “哪里会忘记,我天天都记着呢。只不过这几日大王没有上朝,我的差事自然忙碌了许多,没有空闲找你。别急,我心里装着你,绝对不会忘。”说着,他伸手入袖子,摸出一只翠玉的镯子,拉过她的一只手,徐徐套了进去。“看看,喜欢吧。”
  侍女一脸娇羞,低头瞧了瞧腕上贵重的玉镯,轻声道:“喜欢……奴婢多谢郎君赏赐。”然后再一次行礼。
  赵汶将视线转移到她手上的托盘上。托盘里放的是一只药碗,碗里残余着一点点褐色的药汁,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凝固住了。“怎么,大王又病了?”
  “嗯,已经病了三日了,一直足不出户,每日服药调养。”
  “回来的那天不是还好好的吗?难道旧病复发了?”赵汶皱着眉头,忧愁之情溢于言表。
  侍女再一次张望,看看左右无人,这才小声说道:“奴婢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病症,不过能瞧得出,郎主生的是相思病。”
  “哦?”他疑惑了。
  “郎主回来的当晚,跑去贺兰夫人的院子前求见,吃了个闭门羹。他隔着院门对里面喊,说是是来诚心道歉的,希望夫人谅解他。可越是这样,夫人就越是对他不理不睬。夫人不准他进去,他就一直站在门外,从傍晚站到半夜,从半夜站到早晨。早上的露水重,他穿得单薄,衣裳都湿透了。奴婢去给他送衣服,求他回去休息,他怎么也不听。等到中午,院门总算开了,出来的不是夫人,而是夫人跟前的侍女。她和郎主说了几句话,又紧闭院门不出来了。结果郎主像丢了魂儿似地回来,一下子就病倒了。”
  赵演颇为担忧地问道:“那么,病得重不重,能不能下地?”
  侍女回答道:“倒也不是特别厉害,头两天一直发高烧,稀里糊涂地说胡话,奴婢能听到他在唤贺兰夫人的闺名,还说了一些叫人听不明白的话。到了今天总算是不烧了,却一直没起身,只是眼神直直地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演在同情之余,也隐约有点好笑。他虽知道大哥是个重情的人,却没想到一个快到而立之年,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居然可以为了个女人折腾成这样。自来痴情者愚,多情者狂,情情爱爱对于一个身为帝王权臣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应该有的态度。
  只不过,他转念一想,又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了,因为连他自己,也一直对牧云心存爱慕。从儿时他就对她充满了憧憬和幻想,直到现在这种暗藏的情愫也没有淡却掉。大概是一直没有得到过,所以不至于有这种曾经拥有却又失去的激烈反应吧。
  他暗暗喟叹一声,接着问道:“二郎君呢,有没有来过?”
  “昨天来过一次,郎主当时在发烧,说了胡话,把二郎君给吓走了。”赵汶默许妻子和大哥来往的事情,王府里只要是个能听能看能说话的活物都知道,早已不是秘密。因此在提到他时,她的嘴角隐隐藏着一丝鄙夷的笑。
  他免不了地疑惑起来,“什么话,你可曾听清楚?”
  “郎主说得含含糊糊,断断续续的,奴婢也听得不甚清晰。就是听到什么‘我见过你兄兄’,什么‘野猪肉’,还有什么‘那天你吃得高兴’……”侍女说到这里也颇觉得好笑,“你说这还不是胡话嘛,郎主和二郎君明明都是先王的儿子,可郎主都病到连这个都分不清了。二郎君居然把这话当回事,吓得脸色都变了,趁着郎主又睡着了,就赶忙跑掉了。”
  赵演心头的疑团陡然加重了,不过他表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这当然是胡话。你听到就算了,可别对其他人说啊,否则……”
  侍女会意,笑道:“郎君放心,如果不是您对奴婢好,奴婢怎么会说这些给您听?这些事情,奴婢自会烂在肚子里的。”
  打发走了侍女之后,他若有所思地在廊下站了良久,这才举步朝赵源的住所走去。
  进入卧房时,只见赵源仰躺在榻上,有一人正在榻前半跪着,凝神静气地给他号脉。要是普通医官,赵演肯定会直接进来的。不过从背影中他认出这是崔季舒,于是悄然站在屏风后面,并没有立即进去。
  过了一会儿,崔季舒终于起身了,却并没有立即说话,似乎在沉吟着如何措辞。赵源却注意到了屏风上映出的人影,诧异的目光朝这边瞥来。
  赵演不再耽搁,直接走出,给他行了个礼,又和崔季舒互相见礼,然后在旁边的胡床上坐了下来。
  “崔大人,大王的身体如何了,是什么病症啊?”说话间,赵演不放心地朝哥哥打量着。几天不见,赵源的精神状态似乎大不如前,眼底的肌肤泛着浅浅的灰白,一脸憔悴病容。
  崔季舒说道:“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症,大王一路鞍马劳顿,回京之后没有休息,累着之后加上寒邪入侵,感了风寒。按理说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不过大王的身体遭受过重创,肺腑间有旧伤,犯了风寒就会比常人严重,也不容易痊愈。所以这几日尤其不能劳累动怒,伤情抑郁,需要小心调养才是。”
  赵源招了招手,旁边的侍女取来药方,给崔季舒过目。他看过之后,点点头,说道:“这个方子可以的,对胁下热痛、喘逆胸满有疗效,臣暂时也没有什么好补充的。”
  赵演的目光瞥过榻前的桌案,一眼看到上面居然堆了好些奏章,不免劝说道:“你都这样了还看这些做什么,暂时没有什么紧急军务,这些事情晚上一两日处置也不要紧。”
  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咳嗽了几声,接着满不在乎地说道:“都耽搁了两三天了,总不能继续拖延。反正我这次是小病,今天感觉好多了。”
  说话间,几名侍女鱼贯而入,送上批阅揍章的所需之物。赵源令崔季舒逐一读了奏章内容给他听,需要批示的内容,他也口授给赵演,由赵演来代笔捉刀。
  三人正忙活着,忽然门外有人通禀道:“郎主,南梁贞阳侯萧渊明奉命前来谒见,已在府门内等候。”
  “嗯,知道,这就叫他进来吧。”说着,他从榻上下来了,对侍女吩咐道:“给我更衣。”
  赵演连忙劝说道:“你这副样子叫外人看了不好,反正也不着急,叫他晚几天来也不迟。”
  “我已有了计策,不赶紧实施了,只怕要夜长梦多。”
  更衣完毕,又稍事梳理修饰之后,赵源脸上的病容不甚明显了,人的精神也好了许多。等他来到外厅时,萧渊明已经在那里恭恭敬敬地等候着了。
  作为被俘虏的败军之将,他这几个月来却被赵源优厚款待,日子过得颇为滋润,因此他对赵源格外感激。一见面,忙不迭地下跪叩头。
  赵源亲手将他扶起,一番亲切和蔼的嘘寒问暖之后,就说到了正题:“先王与贵国天子和睦相处十多年了,听说贵国天子礼佛之时,文中写着为我国天子奉佛,同时也提到先王,可见贵国天子的真情厚意。没想到一朝失信,竟导致如此纷乱。我知道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一定是侯景在其中造谣污蔑,里间两国关系。我打算派使臣过去问候,如果他没有忘记旧日两国这间的友好关系,我也不敢违背先王的意愿与贵国为敌。我会立即遣返贵国留在北方的人,至于侯景的家眷妻小,自然也一并奉还。”
  萧渊明见他态度如此友好可亲,自然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再三保证说一定会把他的美意禀告给自家天子知晓。
  等萧渊明告退之后,赵演从后堂转出,抚掌笑道:“大哥果然高明。此策一出,不费半点刀兵,只消他一封书信传到南梁,萧姓老翁必然和那跛脚奴斗个你死我活,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只是,不知会先收到谁的首级呢?”
  181
  181、推心置腹 。。。
  赵源大概是身体不好的缘故,强打着精神见了萧渊明之后,一下子萎顿了。他勉强笑着,懒洋洋地回答:“论打仗,萧衍手下没有一个能匹敌侯景的,只需给侯景半年时间,他手下的八百残部就能变成八万精兵,杀入建业,是迟早的问题。只不过以他那个只知毁坏不懂建设的脑子,是坐不了南朝江山的。”
  赵演想了想,有些不以为然:“萧衍虽老,却好歹是一手打下南朝半壁江山的开国天子。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何况这几十年来萧氏一族在南朝根深蒂固,他真那么容易被侯景打败?”
  “老骥是老骥,不过‘志在千里’是肯定没有了。人一旦老了,什么戾气啊雄心啊的,都给儿女情长淹没了。萧渊明被俘虏这几个月,萧衍在建业急得要命,不断派人打听这边的情况,可见他多么在意这个侄儿的。有道是疏不间亲,再加上南梁已经吃了不少败仗,他正焦头烂额着,只要萧渊明的信一到建业,他必然出卖侯景来换侄儿回归。如此,侯景必叛。”
  听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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