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筱漫负气点头:“嗯。”
方寒蛮不讲理:“我不准。”
“你凭什么不准?房子是我的,我想卖就卖,我不想活在过去,活在回忆里,所以我要告别过去,开始美好的新生活。”张筱漫五分赌气,五分认真的说,让方寒十分恼火。如果是旁观者一定看得出张筱漫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奈何,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爱情会降低人的智商,而冲动更是魔鬼,这种情况即使变成负智商也不足为奇,方寒就是这样,相信了她赌气的话语,却又拿她没办法,郁结于胸,闷声道:“非卖不可?”
张筱漫毫不犹豫回答得干脆:“非卖不可!”
“那我买。”方寒灵机一动,豪气的说;张筱漫信口胡诌,漫天要价:“一百万,买不?”方寒怏怏不快,怒视张筱漫一眼,窝火道:“买。”
张筱漫又挑衅地坐地涨价:“两百万。”怒气再次被她气得翻涌,蹭地站起来,抓狂地指着对面的人儿:“张筱漫,你……算你狠……卖吧,卖吧,折腾吧,你随便折腾。”方寒气急夺门而出。
方寒心里憋了一口气没发泄出来,气呼呼、咚咚咚下了楼,人到楼下也冷静下来,一腔怨气儿转化为智慧,嘴角一抹邪邪玩味的笑意。
方寒走后,张筱漫一个人呆坐在电脑桌前,抚摸被方寒强吻而红肿的唇瓣,气鼓鼓地噘嘴,嘴里嘟嘟囔囔的叽里咕噜:“就知道欺负我,不就是卖个房子嘛?至于那么激动嘛?王乐瑶不让,你也不让,精神都不太正常,哼,不让我卖,我偏卖。”
第二天一大早风风火火赶到单位,张筱漫刚坐下,王乐瑶像看怪物一样端详张筱漫:“你……决定了?”张筱漫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被问得莫名其妙,挑眉问道:“什么?”
王乐瑶一边给张筱漫泡咖啡一边问:“你不是要卖房子嘛?”
“是啊。”张筱漫很自然地接过咖啡,王乐瑶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唉,我说张筱漫,你脑袋是不是让驴踢了?当初求爷爷告奶奶,低三下四出高价买的人是你,现在火急火燎低价出售的还是你,你如果不想住,可以先空着,着什么急卖啊?你缺钱吗?”
张筱漫美美的喝一口咖啡,仰头笑看王乐瑶做了个鬼脸儿,挑挑眉毛:“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你……非卖不可?”王乐瑶质疑她的决定,张筱漫撇嘴,不耐烦道:“对,唉,你们都怎么回事?我卖房子你们瞎操什么心?”
王乐瑶压下心火,为她着想:“张筱漫,你不是不知道那房子对你和方寒来说意味着什么吧?当初你放着豪宅不住,选那里,现在怎么能说卖就卖?你考虑过方寒的感受吗?如果真卖了,可没有后悔药给你吃。”
“当初我不开心,住那里舒服,现在,那儿不舒服了。再说,房子是我的,我想卖就卖。方寒?八百年前就分手了好不好?他的感受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张筱漫说得天经地义,言之凿凿。
王乐瑶气得语塞,无言以对:“张筱漫……”语无伦次:“你个没良心的……”
几个同事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发表自己的意见:“筱漫,你要卖房子吗?卖它干啥,你又不着急用钱,你那个地点,租出去多好啊。”
“就是啊。”
还有趁火打劫的:“是老房子了吧,要不你低价卖给我得了。”
“……”电话铃声解救了张筱漫,是看房子的,接完电话冲王乐瑶喊了一声:“我出去一下,主编问起来就说我去跑新闻了。”
急忙忙地赶回家,来看房的是一个中年女子,象征性地,里里外外看了看:“这房子不错,我要了。”说着,拿出准备好的合同,张筱漫愣头愣脑地接过合同,瞧着眼前儿如此豪爽的买房人:“阿姨,你确定吗?不用和家人商量商量吗?”
女人顿时火冒三丈,扯脖子嚷嚷道:“管谁叫阿姨呢?小姑娘,会不会说话?你才阿姨呢?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你卖房子,我买房子,你管我那么多干啥?”
唾沫星子横飞,张筱漫直躲,咄咄逼人的架势,张筱漫有点发蒙,不过确定对方是真的想买,心底里顿时泛起一股强烈的不舍得,恋恋不舍地看看四周,叹了口气,小声自言自语:“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卖掉?”嘴里嘀嘀咕咕:“这破房子也有人买?”
“唉,你到底卖不卖?”女人气势汹汹。
张筱漫肯定道:“卖。”
“那签字吧。”说罢,女人豪爽地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递给张筱漫。
黑色碳素笔在手里转来转去,张筱漫犹豫不决,女人急躁催促道:“快点儿啊,磨蹭啥呐?我赶时间。”被催促得心烦意乱,张筱漫皱皱眉头,不再犹豫,签了字。
女人迅速抽走其中一份合同,转身朝门口走去,嘴里还振振有词地怨言不断:“现在的年轻人办事儿太没效率了。”
瞪大眼睛,盯着手里的支票还没等女人走出门,张筱漫便后悔了,快步拦住她,支票塞回给对方:“我……我不卖了。”
女人一横眉,断然拒绝,支票拍在鞋柜上:“那可不行,字你签了,钱也收了,就代表合同已经生效了,现在房子是我的。”然后爽朗的笑道:“不对,是他的,我只是代理人。”说罢,开门迎接房子的新主人,张筱漫看到人的时候,一股无名之火燃烧到嗓子眼,横眉怒目,指着大摇大摆走进来的人,愤然怒骂:“你有病啊。”
夺过女人手里的合同在张筱漫眼前晃晃,方寒俊逸脸上噙着得意、胜利笑意,痞痞地附在她耳边低声深情地说:“现在这房子是我的了,如果你舍不得搬走,可以继续住下去,我不收你房租的。”
“你……方寒……”这次轮到张筱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女人识趣儿地走开。
方寒突然表情严肃起来,步步紧逼张筱漫,深邃的黑色眸子盯得张筱漫心里发慌:“你早就了解并相信事情的真相,为什么还是不能原谅我?为什么不能再次接受我?你明明忘不了我,我也一直爱着你,为什么我们不能重新开始?你故意的,是吗?故意折磨我?故意看我伤心难过得发疯发狂,我倒要问问你,你打算折磨我到什么时候?给个期限,现在还想把这房子卖了,你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说罢,从怀里掏出户口本,温柔又霸道:“如果你想结婚,我随时恭候,跟别人,没我批准可不行。”
张筱漫白了方寒一眼,他居然把他律师那一套用在她身上,心中的怒火尚未平息,答非所问:“那女人你哪儿找来的?”
方寒自鸣得意:“中介公司,签一份委托协议,这事儿就搞定了。”
张筱漫恶狠狠地瞪着方寒:“算你狠。”扭头,不看他。
方寒伸出双手扶正她脸颊,注视美丽的眼睛,一板一眼一本正经地说:“别岔开话题,我问你话呢。”
现在的张筱漫非常非常不善于处理感情问题,没有回答,黯然地躲进卧室,关上房门。
沉默,死寂一般静谧无声,只听得见两个人呼吸……太阳一分一秒的西落,日落到黄昏,黑夜至白昼,这一夜,像刚住进来那会儿,她睡在卧室,他睡在折叠床上,只是二人辗转反侧,谁都没有似乎睡意,张筱漫猫儿在被子里想了一整夜……
翌日清晨,阳光照在他俊逸的脸上,张筱漫坐在他身边,心平气和中透着深情和无奈,一抿嘴:“你说的对,我也承认,忘不了你,但是我也忘不了那天怀着怎样喜悦的心情去找你,买了晚一个班次的两张车票,拿了户口本,准备第二天跟你去领证。心里想着不管天涯海角都跟定你了,憧憬着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可是到楼下的时候看见你和娄兰深情相拥,她说她愿意跟你走,你说你喜欢她,上一秒还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幸福和喜悦之中,下一秒就坠入了深渊,被打入地狱,我当时的感觉就像从如沐春风骤变成寒风刺骨,根本没有心情和理智去听你们之后说了什么……”
依然心境平和,事情发生以后第一次对人坦露心底哀愁:“如果那天个误会,可是你们一起走了,你没有打一个电话回来,没有给打我,也没有打给乐瑶。我醒来以后,什么都没有了,孩子没了,你走了,我在这里一直等你,原来在学校用的号码也一直留用,二十四小时开着,可是,它从来没有响过。同年春节,我想只要我能见到你,只要你给我一个解释,只要一句话,告诉我你还爱我,我就相信,我就什么都不顾,可是你没回家过节,你爸妈说你和娄兰好了。”颔首低眉,顿了顿,一抿嘴:“有件事儿你们谁都不知道,去你家的第三天我就买了机票飞去P城,我想问清楚为什么,晃荡了两天好不容易找到你住的地方,等了一天一宿也没等到你,却等到娄兰拿着钥匙打开了你的家门。我又退缩了,没有勇气问她你在哪儿。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说服自己相信你,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皱眉、叹气,咬了唇角:“祸不单行,离开你的公寓,包被抢了,居然还下起了雨,湿透的衣服是被体温烘干的,心寒彻底,像迷失在一片漆黑的冰冷的森林,绝望了,放弃了。又累又饿,还身无分文,比流浪的猫猫狗狗还惨,也不愿回头找你。”呵呵笑道:“我都做好饿死街头的准备,后来,遇到好心的民警,请我吃了一碗牛肉面,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牛肉面,还给我买了回C城的火车票,那是我在P城遇到的唯一温暖的人和事儿。”
张筱漫沉浸在悲伤的回忆里,方寒也不禁回想起到P城的第一个春节过后,他从日本出差回来的确在公寓附近看到一个神似张筱漫的落魄身影,当时他还笑自己太傻,原来真的是她。方寒惊愕、懊悔,他竟然没认出她,竟然会错过。
张筱漫抬眸看一眼方寒:“我找过也等过,自认为做了最大的努力,认定你选了娄兰,认定你们是一对儿,我就回来了。然后逼自己不想过去、不想你,逼自己不哭,不痛,可还是吃不下,睡不着的,心还是冷冰冰的。只能靠喝酒取暖、止痛,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同学聚会,再次见到你,目睹你和娄兰出双入对,我已没有雅量和气度再去相信和接受……”
说到这儿张筱漫有些悲伤难抑,顿了顿,调整情绪,支票递还到方寒手中,嘴角微微上扬一丝微笑继续说:“方寒,我答应你,房子不卖了。你知道我的,我没恨过你和娄兰,可是我会恨我自己想放放不开,我会很疼,现在不恨,也不疼了,但我还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和你重新开始。事情发展到今天,虽然时隔四年,我没有办法只把它当做一个恶意的玩笑,我心里的伤和痛不是误会两个字可以抹灭的。所以,别逼我,好吗?”
四目相对,方寒眼中深深的疼惜和歉疚,眼眶泛红:“我能想象得到你有多难过,我也恨自己,也怪自己,当乐瑶告诉我事情原委的时候,恨不得捅自己几刀。筱漫,我等你。在爱里等你回来,无论多久,哪怕一辈子,我都等你。”伸手抚摸他无限眷恋的脸庞:“筱漫,我不逼你,但是,我能有一个要求吗?”
他表情严肃,张筱漫也有点紧张的问:“是什么?”方寒摸摸肚子,孩子气的笑脸:“我好饿,下了飞机就没吃饭,快饿扁了,你做饭给我吃,补偿我的胃。”
张筱漫放松一笑,爽快答应:“好,你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方寒开始不客气地点菜:“红烧排骨、酱牛肉……”
张筱漫迟疑片刻,解释说:“你说的这些都是比较麻烦菜,要很久才做好的。牛肉和排骨至少要用冷水泡两个小时,就算直接焯水,牛肉也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够味,然后还要……”
方寒撒娇、任性吐出两个字:“我等。”
张筱漫嫌麻烦的说道:“你不是饿了吗?”
方寒不退让:“我忍着。”
“好吧,我去买菜。”张筱漫妥协,方寒兴奋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菜市场内,张筱漫认真的左挑右选,方寒看着她,不禁想到她第一次做红烧肉的情景,以为她只是跟方妙彤斗气,信口说说,没想到是精心为自己而学,卖肉的老板夸她会选料,她紧张地问自己好不好吃,最后因为吃得太多,在校园里遛弯儿……
食材买齐,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方寒打下手,帮忙洗菜、切肉,张筱漫手法熟练,两个小时后饭桌上摆满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方寒心满意足:“好香啊。”
张筱漫端上最后一道菜:“尝尝吧,早没了做饭的兴致,很久不做了,不知道有没有退步,不知道还合不合你胃口。”
方寒笑着坐到餐桌前:“只要是你做的,永远合我的胃口。”
张筱漫坐下来:“那吃吧。”
二人享受美味,刚吃几口,门铃响了。张筱漫急急跑到门口,猫眼儿中看清来人,瞪大眼睛,显得惊慌,方寒问:“谁啊?”
张筱漫用手捂住他的嘴,拽进卫生间,压低声音,小声说:“我爸。”
方寒不以为意,拿开她的手:“怕啥。”
“别出来,我去开门。”关上卫生间门,张筱漫快步去开门。
“筱漫,咋才开门呢?”张启山扫视屋内,一眼看出不同寻常之处:“筱漫,你家里来客人了?”
“没有。”张筱漫心虚慌张地摇头否定后又点头肯定,谎称:“哦,来了,我同学,刚走,王乐瑶和他老公。”
看看桌上还没怎么动的菜:“那怎么只有两副碗筷?”瞥瞥脚下:“还有这鞋子不是你的,爸记得你穿36码的鞋子,而这双,明显是男人鞋。”
方寒从卫生间开门出来,鞠一躬,彬彬有礼:“叔叔您好,我叫方寒,鞋子是我的。”
张启山慈眉善目笑呵呵,深谋锐利的黑眸打量方寒,连连点头:“嗯,不错,不错,筱漫眼光不错。”
张筱漫急忙撇清关系:“爸,他不是我男朋友。”
“我说他是你男朋友了吗?你急着否认什么?此地无银。”张启山宠溺的轻拍一下女儿的肩膀,换鞋进屋。
张筱漫一脸尴尬:“爸……”
张启山脸一沉,看看方寒,又看看张筱漫责备道:“闹别扭了是吧?你王叔叔给我打电话,好一顿数落,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有对象怎么不告诉家里呢?让我和你妈跟着操心,瞎给你介绍对象,你王叔叔说给你介绍的男孩子被打了,还说你有老公。”
张筱漫没好气儿地瞥一眼方寒,解释说:“爸,这是个误会。”
“是误会就解释清楚。”张启山的注意力全在方寒身上,不给张筱漫辩解的机会,拍拍方寒的肩膀,语重心长:“不是叔叔夸自己的女儿,筱漫真是个不错的姑娘,不贪名、不图利,多哄哄,就没事了。男人嘛,大度点。我这个女儿要是真生气了,肯定是你不对。”
方寒态度谦卑恭顺,诺诺连声:“是,是,是,叔叔说得对,我一定好好对筱漫,这次是我不对,太冲动,太莽撞,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张启山赞许道:“这就对了。”
方寒见缝插针的本事炉火纯青,对方对自己很看好的样子,曲意逢迎未来岳父大人:“叔叔,您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咱爷俩喝点儿?”
“好啊,你这孩子我一看就喜欢。”张启山边说,边坐下,笑眼打量张筱漫,谑而不虐:“筱漫啊,这么些年,你也没给爸做过饭,我想就连你妈也没这个福气吧。”看着一桌子的菜,荤素搭配得当,浅尝每道菜,品鉴道:“看来是尽得你妈的真传,青出于蓝了。”
爷俩儿一见如故,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