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竹寄影月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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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竹寄影月华明-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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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衣少女将双臂交叉在胸前,摇头道:“多日未见,想不到你变成这副模样,要不是你恢复了原来的声音,我差点没认出来。”
  帏帽人道:“上回你设法为我找来一具年轻人尸体,令死者怀揣丝雨针并佩带狻猊玉带,再将其毁容后扔进江水,才能瞒过同门、抹煞了我的存在。倒是谢谢你替我保守了秘密。”
  翠衣少女道:“这是我该做的。那边的人还没有怀疑你吧?”
  帏帽人道:“先前略施苦肉计赢得他们信任,目前那两人一时间不会多想。对了,你这样贸然约我,不怕被少教主察觉?”
  翠衣少女道:“他去钓鱼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帏帽人道:“教主安排你跟随少主来魇城,你这一路上做得不错,少主恐怕会更加依恋你。” 
  翠衣少女轻咬下唇,负手道:“你想多了,我奉命保护少主的安危,顺便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并无其他目的。”帏帽人一笑:“嬴逸翔若要你留在魇城服侍他,你将如何?”
  翠衣少女正是袁芯竹,她闻言后尴尬道:“怎么可能?……即便如此,我也有办法拒绝。别说这个啦,我想知道你要查的事情进展如何?”
  帏帽人道:“还是毫无头绪,不过好在解决了某些疑惑,就等婚典当日城主兑现诺言了。何影近几日频繁游赏魇城各司,分明也在忙着调查一些事。”
  袁芯竹道:“何影是奉了绮罗宫主之命有所行动吧。”
  帏帽人摇头:“不,她为绮罗宫努力办事,赢得主上青睐却无半点逐利之心,是想寻机来到魇城有所行动。十几年前,她父母的死亡和失踪应该与魇城脱不了干系,如今东走西顾或许能查到一些线索。”
  袁芯竹道:“如此看来,何影也算是个狡猾之人,可惜其辨识敌友的能力不足,居然会轻易落入某人的算计中。”帏帽人无奈一叹:“唉,我本以为你要夸赞我一回。”
  袁芯竹心想:“我偏不说,急死你这自负的家伙。”又冲他调皮一笑:“还有,你别忘了她是只狐狸,会不时亮出爪子和利齿!”帏帽人忍俊不禁:“原来师妹是怕我假戏真做,有意提点我?”
  袁芯竹撅起樱唇,赧然道:“知道就好。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帏帽人换了一副郑重的表情,对她附耳说了一番话,末了道:“这座宫城处处透着诡异,你要保护好自己,如果事出有变,务必同时联络我。”他拿出一支红色吹箭,道:“以此为信。”
  袁芯竹接过吹箭,点头道:“好。”他们走下山坡某处小径,袁芯竹突然足下一滑,栽进一个坑里——原来此处地本有一处干涸山涧形成的草坑,被大片落叶沉积覆盖,如同平地。
  袁芯竹抬足爬上草坑,在坑侧石间不知踩到了什么,足下发出“卡啦”一声,一只脚陡然悬空,袁芯竹觉得奇怪,俯身一看,吃惊道:“这像是人的手腕骨!”
  帏帽人随即跳下小坑,两人盯向指骨,发现这被踩断的白骨应属于成人的左手,他们用草叶擦去其上的泥沙,发现无名指上紧紧套着一只钢铸的指环。袁芯竹掰断指骨,发现指环上刻有“黎山轻羽”的字痕,不由怔了:“莫非,这是他生前的名字?”

☆、树底隐道曲惊梦(下)

  东旭楼内,嬴逸翔对圆桌旁端坐的郁霓影奉茶道:“我与姑娘虽不算好友,可也有一面之缘,相谈时你不用对我客气疏离,称呼我姓名即可。”郁霓影道:“那我称呼你一声嬴兄可否?”嬴逸翔道:“自然可以,何姑娘请便。”郁霓影颔首一笑。
  嬴逸翔饮了茶,若有所思道:“要是文兄弟也在这里,东旭楼想必更热闹些。”郁霓影笑了笑:“若是嬴兄现在邀请他来雪域做客,在婚礼前他或许来得及赶到这儿。”
  嬴逸翔惋惜道:“可惜我与文兄弟一面之缘,还不知其家宅何方,不知他是否透露给姑娘过?”郁霓影摇摇头:“我何尝不是与他萍水相逢呢?不过眼下少教主将娶到文武双全又持家的佳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摇摇头:“那也是从女人立场来看的。”她愣了一下,起了兴趣:“那兄台的看法是?”
  嬴逸翔的表情骤然变得有些尴尬,忙道:“哎,你别误会。我想说各人的婚姻‘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旁人难以参透,也难以说清。”他自嘲道:“好比我,就招架不了冰雪美人。”
  郁霓影不觉莞尔,饮下一口茶,道:“我有一事冒昧请教。”
  “请直说。”
  “嬴兄与教中的炎溟使熟稔吗?”
  他犹豫了一下,说:“呃,彼此见过若干次,交情一般。莫非姑娘曾经见过炎溟使本人?”
  郁霓影冷哼一声:“在宝鼎山天夕崖,我们曾经交过手,我还被他俘获用刑,好在之后落水逃脱。”嬴逸翔怔了怔,道:“姑娘能摆脱掉本教的炎溟使,令我刮目相看。”
  她问道:“炎溟使者是什么人?他和家师有何怨仇?”
  嬴逸翔面露难色:“这个……真抱歉,此问题涉及本门秘密,恕在下不能据实以告。”
  郁霓影蹙眉道:“他曾威胁羞辱过我,如果再度相见,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到时候希望嬴公子莫要插手。”嬴逸翔叹息一声,郁霓影不解地望向他,却听他喃喃道:“其实你不用担心,他向来行踪不定,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临行前,嬴逸翔道:“和姑娘难得雪岭一聚,离开雪域后,不知何时才能再度饮茶闲话?不如姑娘弹奏一曲送给我如何?”郁霓影道:“可惜我没能携带琴筝,只有一支紫竹笛。”
  他淡淡一笑:“无妨。姑娘如不介意,请为我吹奏一曲笛音。”
  见他眼角眉梢流露的诚意,听其言语中的恳切,郁霓影纵使再勉强,也不得不应允了。
  嬴逸翔送郁霓影重回双龙湖畔,二人立于雪松下,郁霓影试了几个笛音后,不知不觉吹起了《云楼冬景色》和《雪蝶逢春》。
  嬴逸翔负手阖目倾听,当他听到第二首笛曲时,猛然一睁眼,侧目望向前方吹笛的少女。
  他的脑中思绪纷乱:
  为什么,为什么此女会吹这首曲子?难道……是那个人相授?!
  不,这不可能!吹奏如此熟练的笛曲,非一朝一夕学会,何况那个人怎会倾心授予她?
  他虽然心中疑惑翻腾,却仍伫立原地一言不发,并没有因为惊诧而冒然打断沉浸音律中的女子。
  静思的少年和吹笛的少女没有觉察到,不远处的雪松林后还隐藏着一人,那人望向他们的目光里更多的是惊骇。
  “嬴公子,怎么你会在这里,真巧!”郁霓影回身一看,是个一身雪青色衣衫的清丽少女,她正旋绕着短鞭,朝他俩盈盈走来。
  郁霓影收起紫竹笛,那个少女轻喘着气,道:“嬴公子,我是星霓公主的侍女秋露,曾经见过你。”她望向郁霓影,讶异道:“这位是……?”
  郁霓影上前拱手道:“在下绮罗宫何影。”
  秋露颔首笑道:“原来你就是入住魇城的何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
  嬴逸翔道:“看秋姑娘一脸焦急的样子,是要去做什么?”
  秋露叹气道:“二公主的宠物犬雪球半夜走失了,我在湖的那一头捡到它遗落的一只铃铛,又顺着山坡余雪的梅花形足印来到这儿,一路上询问了许多人都毫无结果。上回公主不在家,它自己贪玩失踪一天,好在次日溜了回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郁霓影道:“说不定它是去找玩伴了,你仔细想想,附近还有哪些人养猫狗的。”
  秋露怔怔摇头道:“雪域的主城楼间,除了二公主外,并无他人养猫狗。”她踱了几步,忽然道:“我想到一个地方,窅云岭冰羽园!”
  郁霓影与嬴逸翔异口同声道:“冰羽园?”
  秋露道:“它是希望魇城历代宗主亲眷和家奴的墓园。园中有个守墓的老婆婆,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养了一只奶白色的大松狮犬作伴……”郁霓影静立一旁,目光倏然起了亮色。
  秋露说着说着,开始面露难色:“可是魇城女眷除了逢年过节,不允许随意出入墓园,二公主虽有令牌,却被大公主禁足十日,而藏莺姐姐前几日又受了伤。”
  她美目一转:“对了,嬴公子是未来的姑爷,有城主赐予的梅心牌,可自由出入峰峦一个时辰。公子与二公主也有过一面之缘,不知这次能否襄助?”
  “自然可以。不过我还有他事,就先借给你,一个时辰后再去墓园下的雪松林那儿迎你。”嬴逸翔立即从腰际玉带内拿出一枚红木令牌,递给对方。
  秋露接过梅心牌,道:“多谢啦!可惜令牌只能让一人限时出入,我一个人寻找雪球恐怕来不及。藏莺姐眼下在养伤,万一此事被二公主知晓也不好。”
  郁霓影随即道:“秋姑娘莫愁。要不,我也随你一同进入墓园,免得你为难。”
  秋露想不到对方如此爽快答应,愣了一下,郁霓影道:“姑娘要是觉得不便,恕我唐突了。”
  秋露忙说:“不不不!有公子你来帮忙,婢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忽忽韶颜变老苍(上)

  (三十)忽忽韶颜变老苍
  窅云岭相较于其他山峰,坡度较缓,山貌呈现丘陵的样子,覆盖有青松绿竹,高处雾霭沉沉。郁霓影和秋露凭着令牌从峰谷石门进入,石门看守盯着户外的日晷和沙漏,记录下时间,再将梅心令牌中央的铁芯轻轻一拧,每块令牌一分为二,她们各持一半进入墓园。
  她们沿着山石荦确的小径往岭上走去,尚未到达山腰,两人已听到四周山风穿林打叶的簌簌声,不远处可望见一片坟丘起伏没在葱翠的草间,这些坟丘前方,有的汉白玉石碑雕刻精美,有悬山式的小顶和左右雕花柱子为两翼,有的只是普通粗糙的方形青石,标识着坟主的身份。
  秋露摇着小巧的铃铛,吹着铁哨一路爬坡,希望能寻到雪球的踪迹。
  不多时,她们来到墓园山腰一处平坦的地方,迎面见到了三间石屋,石屋前方摆了七八盆各色花卉,其中有茱萸、银盏花、鹭草等,石屋旁还有一颗山樱树,不过花期已过,满树青绿。一个花白头发的女人正一手拿着竹杖,靠在铺着棉垫的藤椅上晒太阳。
  秋露拿起梅心令牌,向看园老妪羽婆说明了二人来意。
  羽婆望了一眼郁霓影,又看了看她腰间插着的竹笛,浅笑道:“朝曦昨晚没回屋子,又不知溜到哪里去玩了。不过几个月前的某天傍晚,我的确发现‘朝曦’和一只小狐狸犬在小竹林嬉闹。”郁霓影心道:“她看起来五十有余,可一听声音还以为顶多四十岁。”
  羽婆口中的朝曦,是她养的一只宽额密毛的白色松狮犬,此犬是一种产于北方的古老犬种,可以作为狩猎、护卫、叼货物之用。换句话说,这条伴侣犬就像她的亲人一般重要。
  羽婆缓缓道:“记得那天夜晚下起了小雪,朝曦狂吠不止,我出去一看,原来是只挂着铃铛的狐狸犬,在山坡屋舍外上转悠。我见它似乎迷了路,就在屋棚角落多挪了一个空地,上面垫上稻草和旧布衫,放了食水,让狐狸犬安心睡下。次日,朝曦和狐狸犬已经在空地上打闹成一团。又过了一晚,雪停了,我便亲自送狐狸犬下山。”
  秋露恍然道:“难怪那回雪球丢了两日后,在第三天的亥时自行回到了映雪楼,幸好二公主不在魇城,这件事暂时瞒过。”
  “原以为它受了伤并在树洞应付了两天,没想到它竟然去了窅云岭的墓园。所以这次务必要让那只宠物犬在速速现身,才能解决她的心病。”秋露咬唇想。
  羽婆道:“今天天气不错,我要去清理一下墓碑附近的落叶,你们可以随我沿山路召唤爱犬,说不定就能看见你要找的雪球了。”秋露欣然道:“但愿应了婆婆的吉言。”
  郁霓影看羽婆左手拿着竹笤帚和水桶,右手提着盛放了几束鲜花的小木桶朝山道走去,她主动上前道:“我来吧。”说完接过竹笤帚和水桶。羽婆笑呵呵道:“没事儿,我拎习惯了。”
  在青草茵茵的山间,羽婆在山溪上接了大半桶水,她吹着铁哨、高声唤着“朝曦”,并将褡裢内的食物摆放在山泉边,叫唤了若干声后,随后在墓园的山坡上行走,秋露和郁霓影也各自呼唤着“雪球”。
  秋露向郁霓影嫣然道:“何公子,我原以为看墓园的老婆婆古怪冷漠,没想到她很慈祥温和。”
  郁霓影微微一笑:“只是她一个人住,未免有些寂寞。她是何时入墓园的?”
  秋露转了转眼珠:“这个婢子并不清楚,少说也有十几年了吧。”
  羽婆俯下身,先用细笤帚轻轻拂去每块墓碑上的蛛网尘埃与落叶,然后用湿抹布仔细抹去花纹槽内聚集的泥沙,最后用备用的干布擦一遍。
  郁霓影道:“在下冒昧地问一句,这墓园里……有没有天籁司前任执令玉壶冰的埋香冢?”
  羽婆因惊诧而侧目:“公子对玉壶冰很感兴趣?”
  郁霓影道:“晚辈喜爱丝竹,在天籁司听过玉执令的简略事迹,很是钦佩,所以希望能够拜访一下她的坟茔。”羽婆听后并未推却,低语道:“公子请随我来吧。” 
  在经过一个无名墓碑前,羽婆擦拭尘埃后伫足良久,表情显得有些哀伤。郁霓影望见这一幕,不觉朝这边走来,奇特的是,石台旁还放着一把石雕的七弦琴。她又见羽婆从木桶中拿出一束蓝紫色的鸢尾并一束洁白的雪兰,轻轻搁置在青石墓碑前方的石台上,对着坟茔轻声道:“这些花是我亲手种的或采摘的,你喜欢吗?”
  坟上的茵茵青草正随风摇曳。
  郁霓影道:“这座坟,想必就是玉壶冰玉执令的芳冢吧。”
  羽婆悲哀一叹,道:“事实上,这是她的衣冠冢,少年时的她最爱鸢尾,而我最爱雪兰。想不到已天人永隔了十几年。”
  郁霓影忍不住问道:“即便是衣冠冢,为何碑上没有刻下任何字迹?”
  羽婆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含糊道:“这是城主的意思,无可奉告。”
  郁霓影拿出一个布包,露出里面一串缀有金莲花的链子,问道:“婆婆,您认识它吗?”
  羽婆脸色霎时变了,捻起链子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无法置信地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盯着眼前一身男装扮相的郁霓影:“你怎会有这个,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郁霓影怔了怔,羽婆斜睨向她腰间的竹笛,颤声道:“告诉我,之前双龙湖畔传来的笛曲,是不是你吹奏的?”
  “是我凭着幼年时的记忆吹奏的。”郁霓影平静道,“其实,这残缺的金莲花是我亲人的遗物。”
  羽婆深深地看着她,薄唇轻颤,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汪汪——汪!”犬吠声划破了这片芊芊草坡的沉寂。
  一只头顶宽平、杏核小眼的松狮犬跳蹿着奔到不远处的山溪边,开始觅食,在它身后一丈开外的矮树后,赫然出现了一个雪团状的小东西!
  秋露激动道:“是雪球儿!”她飞奔过去,将狐狸犬轻轻搂抱于怀里,回身朝坡上的羽婆兴奋地喊道:“婆婆,何公子!我找到它了,多谢啦!”
  小屋里,羽婆端过茶盘,摆好两杯竹筒茶,对两位客人道:“你们一定累了,回屋子喝口水歇一歇也好!按例还可以停留半个多时辰的时间。”秋露迟疑了一下,见郁霓影朝她点头,也应允了。
  羽婆对秋露温言道:“二公主见到了雪球,一定会很高兴吧。”
  秋露放下雪球,眼角眉梢却显出失落:“唉,很难说啊。”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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