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竹寄影月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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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竹寄影月华明-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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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妩月点头道:“今晚侍童小轩端给我的那杯茶,并不是他失手弄翻的。”绿漪想了片刻,恍然道:“他想借此试探你的臂上有没有预期的剑伤疤痕!幸好师姐你早有防范。”
  楼妩月又冷笑了一下:“方才在鸿飞桥畔,姓陈的公子用赏荷作借口,想再度试探我。”绿漪吃惊道:“竟有此事?”
  楼妩月道:“我在池塘边采月光花时,身后的陈梓青似乎对着我脑后作势挥掌,事后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还主动替我采摘起花朵来。”
  绿漪一捂丹唇:“挥掌偷袭?你是在水中倒影里看到的?”“不是。”楼妩月摇头道,“水中倒影何其模糊,我是根据脚步声和脑后的掌风声来判断的。”
  绿漪急道:“那你有没有避开他?”楼妩月沉静道:“没有,我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继续俯身摘花,他也于瞬间撤了掌力。”
  绿漪顿时领悟:“既然陈公子有意在你身后佯装出手击杀,而你不知闪避,他才能打消了疑虑。”楼妩月蹙眉道:“我担心姓陈的极可能与我派的仇家有关系。”
  绿漪若有所思,接口道:“至于那个文公子,我猜他不是王孙贵戚,就是江湖富家子弟。”
  楼妩月脸上飞闪过一丝惊诧,旋即悠悠道:“为何你笃定他出身富贵?”绿漪道:“我不是在桌角下的地毯上拾到一把精致的小弯刀吗?”楼妩月道:“莫非那把刀很特别?”
  绿漪沉声道:“我查过兵器谱资料,它是一柄紫璐刀,刀柄和刀鞘用紫英石和绿松石做装饰,质地坚硬,只有贵族和世家人士才有资格佩戴。而文公子说话有湘北口音,说不定与湘楚王府有关联。”
  楼妩月略一点头,托腮思忖起来,但闻“扑棱棱”几声轻响,轩窗外飞进来一只灰鸽子。楼妩月连忙端来鸟架,灰鸽子立即乖乖停在架上,她打开架边的瓷罐盖儿,喂了它两粒玉米,并从鸽子脚上绑的木管里取出一张字条。
  

☆、弦藏杀机惊堕羽(上)

  (七)弦藏杀机惊堕羽
  五月二十五日,渝北,九霄山庄。
  这晚柏宅内外彩灯明灿,如同满天星斗洒入每一处飞檐楼廊。戌时将尽,园内已是暝色深深。
  此时,《柳毅传书》的选段刚由优伶唱完,大家又见湛蓝衣衫的四个小厮抬着步辇迈入门槛,缓步走进明华堂。
  步辇上是一个双膝盘坐、蒙着银丝面纱的女子,她头梳飞天髻,身穿湖绿色长衫,外罩无袖轻纱衣,腰后臂上兜着雪白色披帛。
  她怀抱一面白木琵琶,用戴着琵琶拨片的玉指转轴拨弦,左手捺打,右手弹挑,乐音时而如冰泉幽咽,时而似松涛萧飒。当琵琶声减缓,一旁随行的丫鬟吹笛伴奏,清曲妙响似入云涯。
  府内客人颔首叫好,管家柏忠向众客介绍,此女是从丽锦乐班新来不久的歌姬,艺名君扶柳。
  琵琶声尽意难尽,君扶柳下了步辇,怀抱琵琶袅袅走到家主柏椿龄的桌前,彬彬有礼地向他躬身道福。
  在她起身抬右手要揭开面纱的刹那,突然左手平举琵琶音箱,右手五指疾拂四弦,对准柏椿龄弹射出碎冰一样的暗器,向其胸前飞射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柏椿龄身旁一名青衣护卫猛然将其扑倒在身下,同时用单鞭翻卷起面前的四角小桌,四射的暗器片片钉入旋转的桌面。
  满座哗然,侍女与客人们惊叫着抱头四散,不远处丽锦乐班的老板惊叫着往外逃走。旁座的柏夫人慌张离座呼喊:“捉拿刺客!”
  灯笼被君扶柳身后同伴们的钩绳一一缠落,落在地板上哔哔剥剥地燃烧,浓烟顿生。堂内的其他护卫挥刀上前,叫嚣着要围剿女刺客,而厅下四个抬辇男子从轿柄中拔出袖刀、剑、铁环及判官笔,与堂内侍卫的刀阵交锋起来。
  君扶柳竖起琵琶琴首,迅速拧下丝弦,丢开琵琶,飞身跃上前台,避开青衣人扫过的单鞭,双手指套间竟射出五尺长带有倒钩的八根细丝,前端的利钩直冲柏椿龄的咽喉,却见帷幔下闪出三人,其中两人的一对钢尺与环刀齐齐斩向丝弦,交接处金属划出点点火星。君扶柳飞身退后,一旁的丫鬟见状手转竹笛,笛子尖端陡然冒出一截冷剑,刺向柏椿龄,却被另一人手中的流星锤挡下,忙纵身退下。
  堂上四人一人使双刀,一人交握两把长约三尺的银色钢尺,一人持七节流星锤,加上拿单鞭的青衣人,正是山庄四大护卫——子虚、上林、甘泉、煊武。
  青衣人子虚对身后惊骇不已的柏椿龄道:“老爷与公子快走!这儿交给我们!”柏椿龄在其他侍卫的护送下奔往大厅侧门,而少主人柏君祺因为武功不济,唯有举剑作势,护送受惊的宾客往后堂退离。
  与此同时,君扶柳心知一时难以摆脱四大护卫,便自己点足飞落到堂中央,振臂扬起长雪色的长披帛,勾准了步辇的木杆,再拧腰一个侧翻,将步辇底座奋力朝门口一翻转,只见墨绿色的毒烟从座底破碎的瓷瓶内飞出,里面的飞虫纷纷袭向室内侍卫的头颈和手臂。
  抬辇男子得了空隙,奔到君扶柳身畔助阵,听她下令道:“竹、墨、青、石四位师弟,你们先挡住堂上这四人,依依随我来对付柏椿龄!” 四人得令后,立刻依言行动。
  君扶柳正是化名的楼妩月,吹笛丫鬟自然是她的师妹绿漪。
  青檀手握前带倒钩的铁画轴,抢先撩向煊武的七尺双刀;甘泉的流星锤绕向竹聿的二尺八寸的判官笔,“嘶嘶”向笔尖缠去,竹聿旋转笔身的圆环,缩起笔身一个后翻,避开软绳前端的刺球锤,再见判官笔身暴长为三尺一寸,猛力戳向与青檀握双刀交战的煊武后心;上林的飞叉则夹击墨烟的云头墨色刀,被后者拼力格开;子虚的三尺铜质双鞭正截扫石砚的柳叶双刀,而甘泉的银色钢尺则与绿漪指间不断转动的竹箫剑缠斗。
  “幸好穿有护甲,挡住了暗器!”柏椿龄在墙角与一护卫匆忙对换衣衫后,他拍着心口自我安慰了一句,从墙角花瓶后的隐门逃到门外之字形长廊。他在石雕后躲了片刻,忽瞥见绿漪的身影追了上来,便顺长廊奔向另一间书房。
  柏椿龄刚想钻入桌下,却见蒙面的楼妩月手提一卷丝弦跃窗而入,平静道:“你逃不了。”柏椿龄拿出一把佩剑,强装着朗声道:“大胆!你是何人,和柏某有什么冤仇?!”楼妩月喝道:“少罗嗦,纳命来吧!”
  为了闪避夺命的丝弦,柏椿龄连忙绕到一丛书架后,楼妩月将书架一一推倒,线装书和卷轴字画“啪啦”一阵散落一地。柏椿龄无处躲藏,瞧见窗桌下有一整坛“剑南烧春”,忙捧起它朝楼妩月砸去,后者向后躲开,酒坛撞在墙上摔得粉碎,书房内浓香四溢。
  柏椿龄正欲从楼梯奔下,楼妩月已落在他的身后,冷然道:“现在想逃,已经晚了。”她的丝弦刺入柏椿龄的左右肩后,翻腕一拧,柏椿龄痛得大叫。此时绿漪也追了进来,手中竹箫剑陡然刺向柏椿龄。 
  柏椿龄眼看竹箫剑要戳到自己后腰时,一道强劲的掌风拂向绿漪的身后,绿漪侧身避敌,还没定睛去看,一道紫衣闪过,后背中掌,忙闪在一边。
  楼妩月忙收了丝弦,一把拽离绿漪。只见来人挡在柏椿龄身前。柏椿龄见到紫衣男子,心有余悸道:“阿瑜,你来的正好!快快将刺客拿下!”
  紫衫人正是温风瑜,他对身后两名青衣侍从道:“快扶世伯走密道,这里有我。”受伤的柏椿龄在侍从护送下转身逃离。
  绿漪与楼妩月越过轩窗靠墙而立,楼妩月暗惊:此人分明是上回来阁中求见我的文公子,怎会在此?!
  温风瑜拔出佩剑,道:“要不是我临时有事离开了片刻,岂能让你们在宴席中途猖狂杀人?”绿漪喝问:“你与柏椿龄有何关系?
  “他是我世伯。”温风瑜举剑一指,“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楼妩月心头一颤,很快镇定下来,侧脸绿漪低声道:“我来牵制他,你寻机会出去放火信。”她扬起披帛袭向温风瑜,朝绿漪喊道:“按我说的做!”绿漪急道:“师姐!”楼妩月反手一掌击在绿漪背上,喝道:“快走!”绿漪借力跃到廊旁,用一根衣带勾在扶手处,借助衣带弹力缓冲,使出轻功翻身跳下。
  绿漪双足刚触地,抬头望见廊上的楼妩月柳腰一拧,旋转飞身而起,击退了温风瑜,奔向柏椿龄逃离的另一头楼廊。绿漪趁月色跃过院墙,擦着火绒放出火信求助。竹聿、墨烟、青檀、石砚听闻火雷音,忙撤离出明华堂,向火信光芒的方向赶来。
  楼廊中,楼妩月正奔向雁回楼时,眼前闪过一个戴鬼脸面具白衣男子,他左手一摇铁骨折扇,用扇面在她的面前一横表示阻拦,却一言不发。
  

☆、弦藏杀机惊堕羽(下)

  楼妩月见他面具后闪出鹰一般的冷冽眼神,她不禁微微一凛,不及询问他的身份,再次十指甩出丝弦,弹出的几根带毒刺的丝弦被铁扇一一打回。然后鬼面人拂袖快步,右手中银色佩剑急速挽着剑花刺向她。
  她迅速向后仰身如虹,避开剑芒,即刻侧身抛舞出两端缠绕银针的披帛,鬼面人指尖弹出数枚梅花镖,将披帛两端牢牢钉在廊柱上。楼妩月心道不妙,迅速挣断披帛,飞身抬腿,踢向对方面门及胸腹。灯影下,鬼面人见她的鞋头闪亮,心知其内置有排针,翻身避开。
  交手十多个回合后,楼妩月自知过招处于下风,便翻手从楼栏上一腾身,翩然落地时取出铁哨,鼓足气量吹响,清亮的声音回荡在明华堂外。鬼面人飞快跃下楼栏,追到一个庭院的亭台处,他朝楼妩月挺剑一跃,剑如疾风般刺向她的心口。
  楼妩月感到自己胸前的护心银镜已被剑气震得碎裂,翻身落地后,唇角渗血。鬼面人手中剑锋陡然中止,飞快用扇柄封住楼妩月胸前穴道。
  此时,十余名山庄侍卫已赶到庭院内,将他二人围住,其中为首的侍卫丁元行礼笑道:“尊使辛苦了,这个女刺客就交给属下带走吧。”
  鬼面人用剑挑开她的面纱时,眼神一凝,刚撕下她蒙在脸上的一层薄皮时,却见面前一阵飞镖袭来,他急忙躲开。
  “放开轩主——!”
  竹、墨、青、石四人闻声赶来,与柏家侍卫刀剑相拼。
  鬼面人身如幻化疾风般闪至四人身畔周围,移身转影间,他的手指已快速点过墨烟、青檀周身的几处要穴,先制服了他俩,再将长剑抵在楼妩月的颈侧,朝对面的竹聿和石砚道:“如今你们被侍卫包围,还是放下兵刃认罪为上,要不然只能伏诛!”
  楼妩月喝道:“竹聿,你二人快与绿漪会合!”鬼面人见他们面面相觑,便将剑刃抵紧她的粉颈,声音阴冷:“识相的,交出明华堂内毒烟的解药,否则就要严厉处置姑娘。”
  正在楼妩月被逼问的时候,抬首忽见亭台上空飞来锦鸢的身影,她心知是绮罗宫的救兵,便有意拖延道:“解药我可以交出来,但你们得先放了我那两个师弟。”
  鬼面人将墨烟与青檀解穴,却没有松绑,他又朝丁元抬了抬手,丁元会意,将二人押往亭台外的湖边。楼妩月道:“这是何意?”鬼面人道:“先将他们押往湖心牢狱,等府上众人解了虫毒,我们再放了他们。”
  楼妩月对墨烟与青檀道:“两位师弟莫怕,在‘闲乘画舫吟明月’,关一时又何妨?”墨、青二人知晓这是宫中应时的暗语,此诗的下一句为“信任轻风吹却回”,是救兵将至的意思,便道:“师姐放心,我们至死守住秘密!”于是转身随部分侍卫往湖岸走去。
  树后,几缕冷光带着风声射向鬼面人的身后,他立即侧身避过,同时一卷袍袖将飞针一一兜住,再挥袖将它们悉数抛回原方向。当飞针“叮叮”弹回树梢时,一个身影跃下树来,挥剑刺向鬼面人,楼妩月心中一凛,认出她是去而复返的丫鬟绿漪,不禁急喊道:“别管我!快走!”
  绿漪心系楼妩月安危,身跃如鹤,双剑交替刺向鬼面人心腹等处,而护卫队中有的侍卫急于立功,五六支羽箭“嗖嗖”射向绿漪。绿漪跳起挥剑劈断了几支,却无法避不开所有箭支。此时,负伤的温风瑜奔至此地,大喝道:“留活口!”
  就在这一刹那,一旁的楼妩月强自冲破穴道挣扎跃起,一下子扑在绿漪身后。
  一支羽箭瞬间射向楼妩月的后背!
  “师姐——!”绿漪撕心裂肺地一叫,温风瑜也大惊失色。
  “唰——嗖——!”
  屋脊上,一道长鞭从后方及时卷住楼妩月的腰部,猛然将她从地面拽离,所以羽箭从楼妩月的左臂险险擦过。
  鬼面人见状,运左掌欲扯住鞭梢,却见鞭梢如蛇尾般绕离他,又绕上跪坐在地面绿漪的肋下,将她腾身一带,抛卷上房顶。
  同一时刻,半空中的几只锦鸢落在湖边的大树上,上面的黑衣人落下吊绳,将墨烟与青檀吊起,船上的侍卫想砍断吊绳夺人,却被半空而来的飞箭射伤。
  鬼面人抬头一望,但见屋脊上有两个着夜行衣的青衣人,将楼妩月和绿漪分别负在身后,分头逃离。鬼面人面容一凝,忙将剑收于腰际,提气跃上房顶,疾步飞掠向背负楼妩月的人身后,温风瑜也随之赶来。
  他们一直追到山崖边,鬼面人前方的黑衣人拿起一个葫芦瓶道:“毒烟的真正解药在此,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接到!”接着将葫芦瓶抛起,鬼面人连忙纵身凌空去抢,瓷瓶落水,他亦跳入水里,一会儿浮出了水面。
  温风瑜一心为柏椿龄捉刺客,不顾背后柏家管家的劝阻,奋力施展轻功紧紧逐楼妩月等二人,一直追往柏宅的山崖处,黑衣人赫然撑开绑在背上的大伞。温风瑜趁他纵身跃崖的那一刻,双手齐抛出两根藏于袖口的带钩绳索,分别绕住青衣人背后楼妩月的腰带部位。
  随即他猛然收绳,楼妩月被迫拽离黑衣人的肋下,因黑衣人向下坠落的惯性,温风瑜竟然与楼妩月一起凌空坠落山崖,由于温风瑜死死抓住钩绳不放,在绳子两端的二人竟然吊挂在半山崖上的一棵古松枝上,来回晃悠了几次,最终松枝难以承载两人的重量,“啪嚓”一声断裂,两人又飞速向下落在一处突起的山崖上,均昏死了过去。
  九霄山庄的宴席中断,柏禄和少主柏君祺等人向众宾客解毒致歉,诚请在座宾客一同去西苑的温泉沐浴压惊。众客对东道主的安排纷纷表示接受,虽然不乏有人猜中了庄主的真正用意——为了方便搜查客人的衣物。
  当然其中也有例外之人,譬如有两个罗衫少年客死活不愿入温泉沐浴,理由是厌恶温泉人多与空气闷热,想回厢房的木桶内泡澡。柏家家仆说可以为他们挑一处人少的小汤池,仍被他俩摆手拒绝,柏家人不免产生了怀疑。
  一个性急的牛管事对一旁的仆役们悄声道:“与其说这么多废话,不如冷不防将他们撞入温泉,先完成少庄主交待的任务再说。”
  正从温泉边沿鹅卵石路离开的罗衫少年遭到了“偷袭”,其中一个少年敏捷躲开,另一个则被撞落汤池,当他顶着一头如瀑湿发赫然冒出水面、狼狈地扑水尖叫时,围上前的牛管事等人立即傻了眼:“不对啊……你这公子,竟是个女的?!”
  另一个罗衫少年急得直跳,忙喝道:“你们好生无礼!还不快将我家小姐救上来?”
  当晚,一身狼狈的女公子换上备用书生衣衫,带着丫鬟趁月色悻悻离开了九霄山庄。两人骑上马,女公子用汗巾揉着湿漉漉的头发,气鼓鼓道:“原本想来九霄山庄蹭顿饭,顺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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