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然不屈不挠地跟到了玄关处。
“别说我不帮你啊,这段时间你家老太太可是很热心啊,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刺探你的情况。我听老人家那意思,恐怕过两天要来北京了,这事儿你自己掂量吧。”
陆晨穿拖鞋的脚停在了半空,咬牙。
“小妖精,地址给我。”
“你睡着那会儿已经发你手机上了。”
陆晨瞪眼,施然媚笑。
陆晨吃过东西,便回屋收拾行李箱,都是些杭州特产。她正一件件往外掏东西,施然抱着大瓶小瓶的化妆品跑了过来。
施然将化妆品放在书桌上,面前立了面镜子,坐在桌前开始化妆。施然是个热情的话唠,手上不停,嘴上也没停过。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十句有八句是夸那个海龟医生,还有两句是夸自己。
陆晨正整理着东西,突然回过味来,随手就将手里的东西扔向施然。
施然伸手接住,看了一眼,炸毛喊道:“你丫想杀了我啊?这么大力气,幸好是茶叶,你要是从杭州买了个砚台什么的,十一点我就去不了天津了,直接去天上了!”
陆晨不说话,站起身,双手环胸走到施然面前,用居高临下的绝佳视角看着她。
“有话好说,别动粗,西湖龙井,好东西。”压迫性的气势让施然一下认了怂,抱着茶叶嬉皮笑脸的逗陆晨。
“老实交代,这心理医生是你家老爷子给你安排的吧?”
施然嘻嘻一笑,想要溜走,被陆晨抓住了胳膊。
“姐肯定不会坑你的,”施然认命地坐回凳子上,“人绝对很好,斯文白净,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斯文白净?好像可以一试。陆晨点了点头,算是放过施然了。
施然再度拿起眉笔,目光却被桌上的矿泉水瓶吸引了。她放下眉笔,拿起那瓶矿泉水,使劲摇了摇:“你真弄条鱼回来了?”
陆晨抢过水瓶,水瓶里那条小鱼正随着漩涡不停打转:“你要晃晕它了。”
“别人养贵宾,养腊肠,养罗汉,养鹦鹉,谁特么养一条对面菜市场里二十一斤的小鱼仔?”
“千金难买我乐意。”陆晨看着水瓶,有些愣神,她一屁股坐在书桌上,挤倒了施然一大堆化妆品,施然尖叫起来,要将她推下去。
陆晨将水瓶拿到台灯下,眯着眼观察了半天。暖暖的橙色灯光照下来,瓶里的水波泛出柔和的光芒,像晕了一层光圈。那条灰色小鱼就在这光圈里慢悠悠游着,陆晨心中升起一股神圣感,这一刻她觉得,这鱼肯定要成精了。
“魔怔了?”施然蹙眉,在陆晨眼前挥了挥手,“看你那样儿,你不会是爱上一条鱼了吧?”
“姐,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千万千万别告诉别人,你发誓。”陆晨神秘兮兮地低头看施然。
施然被她郑重其事的模样吓了一跳,也变得严肃起来,立刻举手发誓。
“这鱼会说话。”
施然愣了三秒,下一秒一把将陆晨从桌上推了下去。
“你特么逗我玩儿呢?一边儿去,没工夫跟你瞎贫。”施然皱着眉,开始收拾散了一桌的化妆品。
陆晨一屁股摔地上,矿泉水瓶从手上震掉,骨碌碌滚进了床底。她赶紧爬过去,跪在地上,撅起屁股,伸长手去床底捡瓶子。瓶子滚得太远,一时摸不着,陆晨拼命伸长手,半边脸死死贴在了地上,说起话来含混不清:“弄死了我的鱼,我就弄死你。”
“一条小破鱼,这么宝贝啊?”
“说了它会说话,”脸贴地面,说话吃力,口水快要出来了,陆晨直起身调整了一下,继续脸贴地面,摸床下的瓶子,“会说话的鱼,世上独一无二。我训练它几天,然后上微博发这鱼唱歌的视频,我跟这鱼都得火。知道火了会怎么样?把我们出版公司买了,炒了主编,然后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
终于摸着瓶子了,陆晨兴奋地将瓶子拿出来,在施然面前晃了晃,好像手里握的是一张中了五百万的彩票。
“疯了吧你!明天赶紧让聂谨给你瞧瞧。”
“我能骗你?真会说话,不然千里迢迢带它回来干什么?”
施然有些将信将疑,她把桌上乱七八糟的化妆品划拉到一边,留出枕头大一块儿地方,然后努努嘴,让陆晨把瓶子放在那儿。
两人弓着身子,就着暖黄灯管,对着瓶子研究了半天。施然觉得这鱼怎么看都不像会说话的样子,会说话的鱼,怎么着也得长得像人鱼才对。
“让它说一个。”施然侧头看陆晨,她声音低低的,好像怕吓了这鱼。
陆晨挠挠头,有些为难:“它就说过一句话,然后我怎么逗它都不肯说了。”
“怎么逗都不肯说?”施然霍然站起身,“我看你丫是在逗我。”
“真不是!”陆晨也急了。
“我看你真疯了!它要会说话,叫它说个hello听听。要不说,等我从天津回来,就拿它涮锅。”
“说个hello呗,帅鱼?”
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什么声音也没有。施然等半天,发出一声“切”。陆晨有些紧张地看了看施然,继续对着瓶子说话。
“这儿有美女,跟她打个招呼啊?”
又是威逼又是利诱,陆晨使尽了所有办法,那条鱼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刚开始它还慢慢游着,到后来干脆悬在水中一动不动,连游都不肯游了,那样子,看起来好像不想搭理陆晨。
施然急急忙忙出门,陆晨仍不死心,跟在她身后向她保证,这鱼真会说话。
施然回头:“车来了,我得下楼了,鱼的事儿我们回来再说。还有,明天去见聂谨,可以的话,把这鱼的事跟他说说,他应该能帮你。”说完,关门离去。
陆晨有些泄气地回到屋中,对着瓶子骂起来:“我好吃好喝供着你,说个hello怎么了?现在师姐一副看神经病的样子看我。”
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烦躁地踢着地上的茶叶、毛笔、丝绸等物品。
“将本座关在这小瓶子里,也算是好吃好喝的供着?”
男人低沉冷淡的声音响起,好像一道雷劈中了陆晨后脑勺,她整个后背和脑袋都在发麻:它说话了!
陆晨先是震惊,下一秒,怒火便冲上了头顶。她从凳子上跳起来,对着瓶子一通大骂。可任凭她气急败坏的大骂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说,小鱼都不为所动,不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它静静悬在水中,好像睡着了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喂喂喂?有没有人啊?有人的话吱一声呗~~
☆、luo男床咚,有点黄暴
出了西直门地铁站,陆晨按着施然给的地址,很快找到了那家名为Right Here的西餐厅。
远远看去,窗明几净,逼格不低,陆晨在心中暗自感叹这些资本家二代的腐败生活。
身后有车不紧不慢地跟着,陆晨停下脚步,让到一边,一辆路虎揽胜从她身旁慢慢开了过去。
嗯?路虎揽胜?有点眼熟。陆晨看车牌,首尾数字都是八,是昨天五环上遇到的土豪。开揽胜的来这种地方吃饭,合情合理,自己这种使用十一路公交的,若不是沾了施然的光,这辈子恐怕不会靠近这种一顿吃俩月工资的地方。
路虎缓缓停了下来,走出一个瘦高男人。他站在车后,背对着陆晨,陆晨只能看见他一头黑短发,显得十分清爽。男人将车钥匙交给餐厅停车小弟,小弟将车开走,陆晨这才能看清男人的装扮。剪裁得体的衬衫,黑色修身长裤,裤腿稍稍挽起,黑色休闲皮鞋,深棕色鞋底,减弱了皮鞋带来的老气,增添了几分时尚。
不是满身横肉的光膀子大汉,陆晨抿嘴偷笑。
男人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他侧身看向缓缓走来的陆晨,对着她微微笑了笑。
陆晨也微微一笑,算是回礼。这下能看清男人的长相了,小脸单眼皮,白净斯文,高挺的鼻梁让他整张脸不至于过分阴柔,有点韩国男星的味道。
“刚才谢谢你。”
微笑变大,露出洁白的牙齿,显得非常温暖。他的声音也跟笑容一样,十分温暖。
“怎么不按喇叭?要是我没发现你,你打算一直跟着我,龟速进来?”陆晨也笑,只是一直抿着嘴。
“按喇叭怕吓着你,而且公众场所鸣笛,不太礼貌。”
还挺讲究!陆晨侧头看他一眼,白净斯文,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
她正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对方先开口了:“我叫聂谨,谨言慎行的谨。”
Bingo!就是他了。
“我叫陆晨,”陆晨说着话,嘴角越扬越高,似乎想起什么非常有意思的东西,“冒昧问一句,你来这里相亲?”
“父命难违,而且我也老大不小了。你呢?”
“跟你一样。介意我问问你的相亲对象叫什么吗?”
“施然,你呢?”
“聂谨。”
聂谨停下脚步,愣住。陆晨似笑非笑看着他,一副‘你应该明白’的样子。
“你……施然……”聂谨突然明白,轻声笑了起来。
陆晨见他不像悲伤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聂谨边笑边说:“也对,我向来不是施然的菜,以她的性格确实能干出这种事。”
“你们一早认识?”
聂谨点点头,“既然老天让我们俩相亲,那就是缘分,我们进去边吃边说。”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陆晨让进餐厅内。
陆晨在心中暗自吐槽,海归也爱缘分这一套,明显是施然让他们俩相亲的,这锅老天爷不背。
吃饭的时候,聂谨断断续续跟陆晨聊了些他跟施然的事。
从幼儿园开始,他就跟施然一个学校,一直到高二他出国。他两人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两个家庭也是门当户对,所以双方家长都有意撮合两人。虽说从小一起长大,但聂谨高二出国,到半月前回国,已有将近十年没见过施然了。他一回国,他家老爷子就领着他去了施家,说是带他拜访伯父,其实是向让他跟施然见上一面。可惜那段时间施然去了桂林,随后聂谨就一直忙工作的事,两人始终没见上。两边家长都急得不行,所以安排了这次见面。
陆晨舀了勺奶油汤放进嘴里,抬眼看聂谨:“你俩都青梅竹马了,还有什么好相的啊?”
“家长们以为是青梅竹马,其实在学校里,施然从不搭理我。学生时代,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度过的,她在学校不搭理我,也就代表那么多年基本没理过我。”
聂谨仍旧暖暖地笑,陆晨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聂谨说他读书的时候是百分百的学霸,不过是读死书型的学霸,而且因为他的长相,施然更看不上他,觉得他又娘又呆。
“那小妖精,就喜欢粗暴无脑的,她懂什么呀!”陆晨觉得聂谨太可怜,开始打抱不平,“你这是标准的鲜肉,暖男,现在是千金难求。”
“是么?”聂谨笑得一双眼弯弯的,又暖又乖。
陆晨一边点头,一边吃着刚送上来的沙拉。
“这样会不会更暖?”
一盘切好的牛排放在了陆晨面前。陆晨呆了片刻,将目光从沙拉转向聂谨。这个又暖又乖的男人,此时笑得有一点点坏。
陆晨看着切成小块的牛排,心中开始咆哮。师姐,你告诉我,这个男人哪里呆?哪里呆?哪里呆了?他分明是一个撩妹高手啊!
这次相亲算是比较圆满,陆晨被撩得心花怒放,聂谨看起来也十分开心。一顿饭,两人吃了快三个小时才依依不舍地结束。
回到小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陆晨从车上下来,突然想起要给家里那位买鱼缸,她望天叹了一声:“算了,明天再出来买鱼缸吧。”
陆晨弯腰,向车内的聂谨挥挥手,算是告别。聂谨浅浅笑着,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挥了挥:“上去吧,你到家了我再走。”
“你先走吧,我爬楼梯上去,刚才吃太多了。”
聂谨大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牙,不再多说什么,发动车子离开。
看着车尾灯消失不见,陆晨猛然醒悟过来:没留电话啊,这算什么意思。她撇撇嘴,转身上楼。
※
聂谨完全就是陆晨的菜,而且两人相处比较愉快,陆晨想着那顿饭便忍不住笑。睡觉前,陆晨觉得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恐怕要做什么不可描述的梦。
到了半夜,她确实做了不可描述的梦,不过是可怕得难以描述。她梦见一条大鱼压在她身上,那条鱼足足有两米多高,又长又大,身上黏糊糊湿哒哒,带着一股熏人的腥气。陆晨身上沾满了口水似的粘液,大鱼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去,好不容易吸一口气,鼻息间却全是海腥味。
陆晨猛然惊醒,她满身是汗地坐起,一颗心砰砰狂跳。她深呼吸几次,稍微冷静了些,这才伸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她长舒一口气,侧头对着阳台,准备吹吹凉风。下一刻,尖叫声划破寂静的黑夜。
“啊——!死变态!”
陆晨抄起身边的枕头,呼一下扔了过去。这枕头是荞麦的,分量不比砖头轻,一枕头过去,砸晕个把人不成问题。
噗一声闷响,坐在阳台前的男人一只手就稳稳接住了枕头。
“找死啊!”
男人低沉暴躁的声音,换来陆晨新一轮的疯狂尖叫。
陆晨闭着眼,拼命喊叫,脑子里回想着刚才看见的画面。她刚才扭过头,就看见阳台前坐着个长发飘飘的男人。因为天气较热,她没有关窗户,晚风吹起米色窗帘,偶尔在男人身上轻抚一下,画面显得异常诡异。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男人没穿衣服啊!连裤子也没穿啊!有没有穿裤衩?陆晨忘了,她想确认一下,又不敢睁开眼看。
一个长发luo男坐在床边看你睡觉,窗帘在他身后轻抚,这是怎样的一种诡异场景啊!陆晨胆战心惊,自己花一般的少女,怎么就遇上变态了,要是惨遭毒手可怎么办?
“变态变态,有变态!救命啊!”陆晨闭着眼,蹬腿狂叫。
“闭嘴!”
男人低沉的声音被陆晨的尖叫声淹没。
刺啦一声,枕头被男人撕成两半,荞麦立刻散了一地。显然,男人的怒火已经无法抑制了。
陆晨感觉床一震,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她身上,紧接着,她的脸被一双手捧住。那双手铁钳似的压制着她,让她的脑袋半分也动不了。
“你再叫,本座扭断你的脖子!”
低沉的男音在头顶响起,陆晨下意识缩紧身子,缓缓睁开眼,眼前是起伏的“丘陵”。清浅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起伏有度的胸肌上,看起来十分诱人,陆晨暗暗咽口水,呃,这胸大肌打九十九分。
不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欣赏胸大肌!有个暴露狂跪压在身上啊!
陆晨伸手去推面前的“丘陵”,呃,触感也很好。
“摸了本座,可是要负责的。”
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陆晨心中一惊,迅速收回双手。
刚收回手,陆晨就开始后悔:我干嘛要收手?搞得好像我真特么占他便宜似的,明明他才是暴露狂!等等……本、本座?什么玩意儿?
头被固定着,陆晨艰难地抬起头,含混不清道:“小、小鱼?”
那双铁钳般的手终于松开了,陆晨先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这才有时间好好欣赏眼前的男人。
五官深邃,轮廓分明,是施然喜欢的型男。不过跟一般型男不一样,他一头黑色长发,将那种迫人的阳刚气压下去了几分,多了一点点魅惑。陆晨咂舌,长得真好看,跟特么妖精似的,不对,本来就是个妖精。
陆晨背靠床头坐着,男人则跪骑在她身上,这样男人比她高出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