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拿袋子，这一格的上面一层摆了好几个相框，我拿起一张年轻男人穿着警察制服的照片看，照片里的人是唐岭。
穿制服的嘴癌男人挺酷的，他不笑的时候眉眼间总有他哥哥少年时的感觉，尤其是眼神，越看越像。
我把照片放回原处，这才又看见之前挡住没看见的另一张照片。
照片上里有三个人，两个个头差不多高的小男孩站在两侧，他们中间站着一个梳着十多年前流行的波浪卷发的妇女，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妇女的手分别搭在两个小男孩的肩膀上。
我注意到，站在左边的那个小男孩笑的时候，嘴角有一点点歪。
第21章 走得太早
我盯着照片看得出神，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你看见了，你没见过我妈吧，比起你妈妈谁漂亮呢。”
从我妈情敌儿子的口中听到这种话，我一下子站起身回过头，我想自己这时候的眼神一定很凶恶。
我瞪着唐岭，他一点都不回避我的目光，反而语气更加冷漠的说，他在刑警队看过我提供的老妈的照片了，他觉得我妈没有他妈妈好看。
神经病吧，他已经不是嘴癌这么简单了，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如果你不是一个警察，我可以告诉赵队你有嫌疑了。”我说完拿起那袋狗咬胶扔到了唐岭的腿上，侧身从书房走回了客厅，蹲在沙发边上的豆豆看见我就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赵队大概没听见我跟唐岭的对话，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他站在外面的小花园里打电话呢，赵队背对着屋里也没看见我出来了。
“你知道豆豆为什么跟你很热情吗，你看他眼熟吧。”身后传来轮椅转动的声响，豆豆的尾巴摇得也更厉害。
我心里一动，眼熟是有的，唐峰高一那年领我见的那只小狗也是长着一张全是褶皱的大黑脸的，也是八哥犬。
难道……
我等着唐岭的解释，可是才过了几秒我就反应过来，他才不会跟我主动解释呢，他在等着我去问。
可我现在没那么心情，我不想问，不想跟他讨论除了我妈失踪案之外的其他事情。
就这样，我跟轮椅上的唐岭都沉默了，搞得豆豆也不再发出声响，它坐在我跟轮椅之间，低头看着地板，一副犯错反省的架势。
赵队打完电话推开拉门回到屋里，他跟唐岭说要回去了，还要我回去等消息，需要我的话会马上联系。
我知道现在的情况自己只能配合警方，等待案件的进一步调查。
“你走吧，我跟蒋小姐谈点跟案情无关的事情。”
我看了唐岭一眼，他要跟我谈什么，我现在只想谈我妈案子的事情。
赵队什么都没多说就走了，屋子里剩下我跟唐岭两个人，一只狗。
“你妈家里我们没封锁，希望你可以最近经常去几次，这对我们警方破案有帮助。豆豆今年十岁了，他是个老家伙。”唐岭把一块狗咬胶扔给豆豆，汪星人叼起来趴到一边啃去了。
我听着他的话开始觉得莫名其妙，后来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说豆豆已经十岁了，这个年纪对于汪星人来说，已经是高龄了。
“我哥走得太早了，他有好多心愿还没来得及去做，养大豆豆就是一个，我替他做着呢。”唐岭指了一下墙角某个地方，“豆豆，去喝水。”
豆豆抬起黑脑袋看了看自己的主人，然后放下狗咬胶去喝水了，它好像能听懂人类的语言。
我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潮热加重了，我一直有这个问题，天气热起来我的手脚都会跟着升温变热，这种感觉挺不舒服的。
原来豆豆就是当年那一只，如果十年前唐峰不在苏河出事的话，我想他一定会自己养大豆豆的。
“以后上大学了怎么办呢，学校里又不能养狗。”那时的我歪着头问唐峰，我们两个蹲在纸箱子边上，纸箱里是只有两个多月的小豆豆。
唐峰把手指头给豆豆用嘴吸着，“没事，咱们争取考进一个学校，然后在附近租一个房子画画，它就养在那里……”
唐峰的话，犹如昨日才刚说过。
“你哥哥的事情是意外。”我想了一下挤出这么一句来。
唐岭冷冷的看我一眼，“当然是意外，只能怪他自己命苦。”
我突然很想离开这间房子，“我该走了，你还有别的事情吗，你不方便做的事情我可以帮你。”
我说这句话更多的是客套，毕竟唐岭还是在办我妈失踪案的警察，我不想因为我们私下的关系而影响到办案。
如果不是顾及这些，我想自己早就跟他吵起来了。
“我有很多不方便自己做的事情……你走吧，案子有进展在见吧。”唐岭朝我笑笑，我总觉得他的笑让人不舒服，虽然他笑起来看着挺帅的。
我再次小心翼翼的避开客厅里那些花瓶瓷器，心想着养了汪星人的家里还这么随便的就地摆易碎品，真不知道唐岭这人是什么特殊的脑回路。
走出很远了，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唐岭家的方向，我很想问问他这么多年都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他哥哥和妈妈离开的时候他没出现。
我能感觉到，唐岭跟他哥哥的感情很深，可是当年他却连唯一哥哥的葬礼都没来参加。
还有他们兄弟的爸爸，那个男人也没出现过，我至今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有一次问过我爸，我爸用沉默回答的我。
我停下脚步，唐岭干嘛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呢，这问题跟我妈的突然失踪一样让我心里乱糟糟的。
一直阴沉着的天空突然透出一线阳光，正好射到我的脸上，我仰起头去看，好久没抬起头认真的感受过阳光了。
我不知道的是，这时候有个人也在跟我一起看阳光，他看着这缕阳光笑的很冷酷。
第22章 小婆婆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刚出了电梯走到家门口，就听见屋子里隐隐传出争吵的声音。
这时候家里应该只有谭立旋和我老爸，他们两个会吵什么。
我正要按密码开门进屋，又听见屋子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我的手停了下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我眼前的门砰的打开，我和开门的人都吓了一跳。
“小妈，你别走……”谭立旋紧跟着开门的人出现，我看着眼前化了浓妆的这张脸，之前看一缕阳光补充的那点正能量一下子被吸没了。
开门出来的是谭立旋的小妈，许心莲。
许心莲按着谭家的辈分论是我的长辈，可实际上她比我只大了六岁，我最早认识这个女人的时候，她还是谭家老宅子的小保姆。
转眼之间，当年的小保姆已经摇身成为我未来的小婆婆了。
奉市的那个圈子里一直都在传，说谭老爷子口味特殊，一直都喜欢身边的保姆，两任老婆都是这样，搞不好以后再出来第三任还是得从保姆里发展。
不知道谭立旋有没有听到过这些话，我知道他早逝的妈妈当初就是做保姆的时候认识的谭老爷子，现在这个许心莲是立旋妈病重之后找来伺候她的，结果立旋妈一走，谭老爷子就把她娶进了家门。
谭立旋那个对谁都好脸相待的性子助长了这个小妈的气势，她刚进家门时还比较收敛，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后就变了，但是对待谭家长子还是一直挺客气地，所以这么多年里我都没见过他们发生什么不愉快，更别说吵架了。
“小妈。”我随着谭立旋一直这么称呼许心莲。
许心莲之前一脸怒色往外冲，现在看见我出现，短暂的慌乱后已经镇定了下来，她含着笑看着我，“令令，你回来了，我是替老爷子过来看看的，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呢。”
我挤出笑容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我就用微笑来回答，这是老妈教我的。
许心莲有点不高兴的回头看了眼追上来的谭立旋，我不知道我爸在哪呢，反正没看见他也出来，也不知道这场不愉快是因何而起。
“令令，我之前不那么看好你跟我们家立旋，就因为……你别嫌我说话直啊，你也知道小妈我出身是啥样，我不会那些客套话，我就觉得你家庭挺乱的，配我们谭家有那么点不合适，现在你看看，你妈妈竟然跟一个有家的男人勾搭在一起，这出事肯定跟那个人有关了，还查什么啊，要我……”
谭立旋着急的喊了一嗓子，“小妈，别乱说话好吗，令令你先进来。”
我和许心莲都被谭立旋拉回了屋子里，谭立旋关好门看着我，我再也笑不出来了。
什么对朋友对敌人都要微笑，狗屁，我再也不想对着许心莲笑了！
积攒了许久的怒火，就差一丢丢就被谭立旋的小妈点燃了，我等着看这死女人接下来还怎么说，她再敢说我妈什么我就抽她！
我爸没出现在客厅里，我瞪着谭立旋问我爸怎么不在。
谭立旋还没开口，许心莲不知死活的说开了，“你爸爸啊，在屋里躺着呢，我才说了几句话他就要晕倒了，早干嘛去了啊，连自己女儿的订婚仪式都不来参加，我还有好多话没代表我们家老爷子跟他说呢！”
“小妈！”谭立旋跳到我面前，他抱住我的肩膀，一脸讪笑。
我使劲想甩开谭立旋，我忍不下去了，要爆发！
第23章 走到半路的心魔
可是还没等我爆发，谭立旋的小妈先爆了。
她见谭立旋拦着我就又拔了一个高度的音量喊起来，“蒋老师，你别晕着了快出来吧，你跟你女儿说说吧，告诉你女儿我们谭家是怎么帮你的，快点啊！”
这女人说什么呢，我使劲又推了谭立旋一下，他把我抓得更紧。
许心莲继续，“立旋，你干嘛拦着令令啊，这些事不该让她知道吗！”
我突然被气笑了。
想想我刚认识许心莲的时候，她还是成天围着围裙的保姆莲姐，那时候我偶尔跟着谭立旋回谭家老宅，她都会格外对我好，我记得第二次去的时候莲姐就记得我爱喝冰镇的可乐，最好还是易拉罐包装的。
两年之后，当莲姐变成谭家老宅新的女主人时，我再也没在那里喝到过冰镇的易拉罐可乐，因为新女主人说喝那个对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不好，我这样的成年人也该少喝。
许心莲说这些的时候，谭老爷子都在旁边，我和谭立旋从来都是微笑着看她说不支声。
谭立旋的弟弟出生后，许心莲彻底放开了，再见到我的时候就开始像现在这样了，我忍她不是一两天了。
可是她的话也让我不得不去问谭立旋，到底他帮了我老爸什么呢，我没听这两个男人说过。
“你帮我爸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我问谭立旋。
谭立旋急的满脸汗，他不敢放开我也不回答我。
这更让我生气了，我突然大喊了一声“蒋老师，你出来。”
一瞬间，许心莲闭上了嘴。
片刻的安静反倒让我从暴怒状态平静了下来。
我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发作了，上一次我这么暴怒是多久之前了，可能有两年了吧。
“闭上眼睛……你试试，每次忍不住的时候就闭上眼……”我耳边响起那个好久没出现过的声音，我真的闭上了眼睛，手上的力道也泄了，谭立旋在我身边发出松了口气的声音。
我闭着眼睛看不到任何人，心里面的确平静起来了。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拉着坐到了沙发上面，我还是闭着眼睛，我怕自己睁开眼就会继续发作，我不想那样。
等我再次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了许心莲，只有谭立旋握着我的手紧张的看着我，他见我睁开眼睛马上就笑了。
我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我只是知道远离我很久的那个魔鬼似乎又回来了。
“立旋，我又那样了吧。”我很小的声音对谭立旋说着，他握着我的手摇了摇。
“没事，有我在呢，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事的，你是太紧张了，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事情。”谭立旋伸手捏了下我的脸，这是他对我的习惯动作。
我知道谭立旋说的对，我真的是太紧张了，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我一直在用各种事情和情绪去压制心里面的一个念头，一个去脑补我妈现在会是什么样子的念头。
我知道放任那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的话，我搞不好就会犯病，就会把那个离开我两年的恶魔召唤回来，我不敢也不想那样所以拼命控制自己，本来一直还好，可是刚才进家门看见许心莲之后，我终于还是被触发了那个点。
所幸的是，最后一刻我想起了那句话，我想到了要闭上眼睛，所以恶魔归来的半路上又消失了。
谭立旋温柔的抱紧我，他的大手在我的胳膊上轻轻抚摸着。
他说：“令令，你记得那个办法太好了，我看见你闭上眼睛就知道你没事了，我们挺过去了。你要记住啊，以后我们结婚了你什么都不用操心，遇到问题就闭眼，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我只要你无忧的生活在我身边，你答应我。”
我听着他的话笑了。
是啊，我受不了的时候就是可以闭上眼，反正有谭立旋替我挡着呢。
两年前要不是有谭立旋，我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跟他也是从那时候正式开始谈恋爱的。
患难见真情，这话真的挺对。
我们两个正拥在一起的时候，房间里响起了脚步声，我激灵一下子从谭立旋怀里坐起来，我认为是许心莲又出来了。
可是我错觉了，出来的是我爸，蒋老师。他头发有些蓬乱的从卧室那里走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信封。
蒋老师口气有些发颤，“你们也收到这个了，这是你们说的那个快递吧，是不是！”
“对，就是这个，怎么了。”谭立旋突然放开我站了起来，他快步朝着老爸走过去。
老爸使劲晃着手里的红色信封，我看着抖成一团的红色有些头晕。
我想从沙发上站起来可是没成功，我最后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的头撞到了地板上，我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24章 又是快递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都这么晚了，我腾地从床上做起来，努力回想了一下我睡之前发生了什么，可是我只记得我爸拿着红信封在我眼前晃的事情了。
卧室里只有我自己，这个时间谭立旋应该去上班了，我爸不知道在哪里，我需要跟他谈谈。
浑身跟被人打过一样难受，我下了床往外走，才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在说话。
“我们要不要告诉她，不说也瞒不了多久的，别到时候再刺激到她。”这个声音我不用用心听也知道是老爸。
“我也这么想，可是到底是谁盯上我们了，那些事情过去十年了，干嘛这时候翻出来，是冲着我爸爸来的吗？”
我小心地吸了口气，现在说话的是谭立旋，听他提到什么十年，我下意识就想到了唐峰。
我爸接着说，“那个孩子也回来了，他怎么还当了警察呢……”
老爸的话似乎没说完就停下了，屋子里一阵沉默。
我还是有点头晕，扶着墙站稳了就在想，老爸说的那个孩子一定是指那个嘴癌的唐岭。
是啊，他为什么会当了警察呢，我也想知道。
屋子里响起倒水的声音，我知道这是谭立旋在泡茶呢，他只要在家里就离不开茶水。
水声没了之后，谭立旋才说话。
“不行我找赵队谈谈，阿姨的案子不是必须那个人参与吧，我听说那个人也不是刑警队的人，他是省厅的，好像是之前办案受伤了就暂时到奉市刑警学院教书的，我今晚就约赵队。”
“好。”
他们说到这里又沉默了下来，很快我就听见有脚步声朝我这个方向走过来，我赶紧坐回到床上。
刚坐稳当，谭立旋和老爸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他们看见我醒了有些意外，彼此看了对方一眼，谭立旋坐到我身边先开了口。
“醒了啊，感觉怎么样，头晕吗？”
我点点头，“还有点晕，我怎么了，昨晚我是不是又那样了。”
谭立旋整理了一下我额前的头发，温柔的说“今天别出去了就在家里休息，你就是太紧张了才晕倒了，没事。”
我试着回忆，可是只记得老爸晃着红色信封在我面前的情景，也许谭立旋说的没错，我是太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