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着回忆,可是只记得老爸晃着红色信封在我面前的情景,也许谭立旋说的没错,我是太紧张了。
可是怎么能不紧张呢,生我的老妈失踪了下落不明,我又看了那段监控视频,没情绪崩溃大哭小叫就不错了。
我看着老爸,“爸,你拿着的那个信封是我们收到的那个快递吗,我就记得这些了,你昨晚拿着那个说什么了。”
老爸拧着眉头看着我,“那个是你们的,可是……我上个礼拜也收到过这样的红信封,里面倒不是什么画。”
我很意外地看着老爸,“你也收到了,里面是什么啊,到底什么情况,也是明廊公墓寄来的吗!”我紧张的抓着谭立旋的胳膊。
老爸瞟了一眼谭立旋,“我的不是明廊公墓寄来的,是从老房子那个地址寄来的,信封里是一封信。”
老房子……老爸的话让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疑惑的看着老爸,老爸又看了一眼谭立旋。
“是唐峰家的老房子。”
我更意外了,一下子站了起来。
“什么信,你带来了吗,爸。”
谭立旋也站起来,他扶着我让我别激动,小心一会又晕过去了。
“你闭上眼睛冷静一下,蒋老师的信没带来,不过我们研究了快递上写地址的笔迹,我们收到的和蒋老师收到的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我真的闭上了眼睛,闭眼的瞬间也觉得心脏跳得没那么快了。
看我渐渐平静下来了,老爸才继续说起他收到的那个红信封,他说上礼拜他吃完午饭刚坐下打麻将,手机就响了,对方说是送快递的。
老爸当时就觉得奇怪,他从来就没收过快递,一开始还以为是我给他寄了什么东西。可是快递拿到手才知道不是我寄的,快递盒子不小,可是里面只放了一个红色的信封。
“那个送快递的小伙子还好奇地问我来着,他说这么大盒子的东西这么轻到底是什么呢,我当时急着打麻将也没细看,晚上回家的时候才打开仔细看。”
老爸说着轻轻叹了口气,他掏出一根烟来抽起来。
我着急的追问老爸信封里的信到底写了什么。
“也没什么,那是……反正你们都知道我那点事,就是唐峰他妈写给我的信,信里面是她跟我说准备跟唐峰他爸摊牌谈离婚的事情,那时候电话不方便,写信有时会还会邮丢了收不到,这封信我就没收到……唉,信纸都发黄了,当年我没看到……”
老爸说完,用力猛吸了两口烟,他整张脸都被烟雾罩住了。
第25章 无法面对的往事
老爸也收到了装着红信封的快递,这是除了老妈失踪之外最让我意外的事情了。
我看着老爸面前的烟雾,一阵恶心,起身冲进了卧室里的卫生间。
从昨晚到现在我什么东西都没吃过,扶着洗手台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我用清水簌了口,开门出来的时候,谭立旋和老爸都一脸焦急的看着我。
“我没事,饿得吧,咱们吃东西吧去吧。”我笑了一下,不想我身边这两个亲近的男人担心,我主动提出来要吃饭。
其实,我什么胃口都没有。
两个男人默契的配合我,都不再提之前我们聊的话题,我简单换了衣服梳好头发就跟着他们出门了。
小区楼下有家很好吃的港式茶餐厅,我跟谭立旋经常来。我们到的时候才发现今天茶餐厅的客人好多,下午茶的时间居然要拿号排位置了。
谭立旋见人多就想换一家,可我坚持要吃这里的东西,我们就拿了号排队等着。
我的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我只是需要在热闹的环境里让自己想事情,这是我多年来的习惯,安静的地方反而让我静不下心来。
等待的时候,我隔几分钟就把手机拿出来看看,我总担心这时候会接到警方打给我的电话,万一我没马上接到就不好了。
我很焦虑,我自己很清楚。
终于拍到我们时,我其实早就没了饿的感觉,倒是老爸吃了不少,我喝着丝袜奶茶看着老爸,心里面很难受。
我一下子想起高三那年去苏河写生的时候,老爸到我住的地方告诉我唐峰出事时,那是我长了十九岁第一次看见老爸哭,而且哭得很厉害。
那段时间的苏河总下雨,唐峰出事的那个夜里更是下成了暴雨,当地人都说天气反常,往年那个时间不会有那么多雨水的。
和唐峰住在一起的几个同学都没事,因为那天夜里那几个男生约好一起在河边通宵钓鱼,只有唐峰没去。
十年了,每次想起那个夜晚的事情,我都还是难以平静。我始终觉得,如果不是那天夜里我见了唐峰跟他说了那些话的话,他就不会心情不好独自回去睡觉,他不回去睡觉就不会被突然而至的泥石流带走。
唐峰的死,我有责任的。
虽然所有人都对我说我没责任,可我内心对自己早就判了有罪。
“我们真的不可能的,真的!我已经跟谭立旋在一起了,他来苏河第一夜还亲了我呢,你有时间还是管管你妈妈吧,别让她总惦记我爸,我爸有我妈呢,我走了。”
苏河的雨夜里,我在闷头桥上把这句话狠狠砸向了唐峰,我离开前看了他最后一眼,唐峰紧紧咬着嘴唇盯着我,那是他留给我最后的样子。
我骗了唐峰,那时候我根本就没跟谭立旋在一起,更别说什么谭立旋亲我了,我那么说只是想逼着我自己放下唐峰。
我跑回住的地方时,趁着洗脸的时候痛快的流了一顿眼泪,我觉得那么跟唐峰说完就解脱了,我再也不会想他了。
所以那一夜,我睡得像个死猪一样。
老爸来给我报完消息就去和其他人寻找失踪的唐峰去了,唐峰是那个暴雨夜里唯一不见的人,其他一些村民只是受伤但很快都找到了。
只有唐峰,他在明廊公墓的那块墓碑下,至今都只有他的画笔衣服和很多生前画的画,警方学校还有村子里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他的尸体,最后只能宣告死亡。
我也是在苏河第一次见到了唐峰的妈妈。
昨天在唐岭家里看照片时,唐岭问我是不是没见过他妈妈,其实我见过的。可我当时是离了很远看见的,唐峰妈妈被两个人架着站在唐峰出事的地方痛哭着,我离那么远都能清楚听见她的哭声,我还看见我老爸站在她身边,老爸背对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哭。
十九岁的我,无法面对突然到来的失去和自责,我看着唐峰妈妈也哭得快喘不过气了,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我什么都做不了。
唐峰葬礼的时候,老爸没让我去,谭立旋也没去,他陪着我坐在我们三个经常去的地方坐着,从早上坐到了晚上。
很晚的时候,老爸骑着自行车找到了我跟谭立旋,他带着我们两个到了学校旁边还开着门的面馆里。
那天吃饭的场面,就跟我们现在的情况差不多,那天也是只有老爸一直在吃,我和谭立旋都闷声不说话也不怎么吃。
我胡思乱想着,筷子随机伸进了一小碗蘸料里,然后又把筷子送进了嘴里,一股辛辣瞬间冲击到我,原来我蘸了一筷头芥末,好辣!
我的眼泪,哗哗流了出来。
第26章 你来美院干嘛
我正狼狈的用纸巾擦眼泪鼻涕时,手机终于真的响了起来。
我拿起来看,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可又看起来有点眼熟,号码是本地的。
接了的时候,我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个号码眼熟了,这是唐岭的手机号码,他昨天打给过我,可我没存。
“我在美院,你能过来吗。”唐岭还是言简意赅的让人想挂了电话。
我吸了一下鼻子回答,“我妈的案子有进展了吗?”我本来还想问是不是那个钟点女工的调查有消息了,可想到赵队说过让我要保密就没问。
“你感冒了吗。”唐岭又是不回答我的问题反问过来。
我说,“不是,吃芥末辣的,到底什么事情。”
“正事,我说过对你不感兴趣,找你肯定是工作或者案子,我在网球场那里等你,一个小时后见。”
唐岭说完就挂了电话,剩下我举着手机擦着鼻涕发愣。
谭立旋和老爸都问我是谁打电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没说实话,我告诉他们是美院的人找我,我要去学校一趟。
谭立旋要送我过去,我同意了。
到了美院门口我就下了车,我正要走的时候,谭立旋叫住了我。
“令令,早点回家。”他只说了这么多,我冲他笑笑答应说好。
美院的网球场离大门口不远,我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我之前请了五天假,不是老妈出事的话,我现在应噶在跟谭立旋度假呢。
今天天气不错,奉市在五月末的时候已经开始热了起来,可我走到网球场旁边就看见了一个怪人。
说他怪是因为他穿的好多,现在的天气温度很多人都穿上了短袖,可是这个怪人居然穿着黑色西装外套,里面是白色衬衫,还打了领带。这能不怪吗。
可是等我看清怪人的脸就立马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因为怪人就是约我来的唐岭。
我走到唐岭面前时,他微微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发现他今天没坐轮椅,身边只有一只手杖,看样子也像他家里那些古玩一样,散发着时光久远的味道。
“你会打网球吗?”唐岭问我。
我摇头,“不会,换个地方坐吧,你不觉得这里很晒吗。”
唐岭坐在阳光下面,我都能看见他脸上那层淡淡的汗水。这么热的天气穿这么多还在太阳下晒着,不出汗才怪。
他这是在虐待自己吗。
唐岭不看我了,他的眼神放空到不知道什么地方,过了几秒种听他好像嘀咕了一句好热,然后就把西装外套脱了下来。
凭良心说,他脱掉外套的那一刻,我被他穿着白衬衫的样子,秒杀了。
我不晓得自己脸上的表情有没有失态,反正唐岭脱完衣服才又看我,他嘴角歪着笑了,看我的眼神里有一丝说不出的嘲讽。
“别把我当成我哥了,我是我,他是他,唐峰不过是你曾经喜欢过的男人,唐岭却绝不会是你喜欢的男人。”
这个嘴癌!我听了唐岭的话暗骂。
“找我到底干嘛。”我有些不痛快的问他。
“说了是工作。我下周要来美院选助理,你在我的候选名单里,我想看看你的想法,还有……面试一下。”
我这次真的愣了,一个正在休养疗伤的警察来我们美院选助理,几个意思啊,我们是搞艺术的跟警察有什么可合作的。
我用疑问的表情回问唐岭,他也看着我可是不回答我。
我耗不过他,又问,“面试什么,我可以拒绝参加吗,我对你说的事情不感兴趣,我只希望警方赶紧破了我妈的案子。”
这回唐岭笑了。
他回答我,“面试很简单,给我画张速写就可以了。你不可以拒绝我,拒绝了也没用,你们领导还会找你的,很多人想争取这个机会呢,你要珍惜。”
第27章 罪与美的结合,呵呵
我看着阳光下的唐岭,这个嘴癌的男人还真是不了解我蒋令令是什么性格,如果我真的不想做一件事情,谁能强迫我。
那个人,还没出生呢。
我想了一下,转身就走。
身后,一直没有叫我站住的声音,我加快脚步继续走。
就这么走出去好远了,身后终于响起了喊声,“蒋令令,你站住!”
我放缓了脚步,抿嘴。
我不会停下来的,我知道那个嘴癌的男人对我妈的案子有用,可我也不能为了那个就什么都顺着他,我从来没那个习惯。
我跟谭立旋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是顺着我的。
走出美院大门的一刻,我其实犹豫了一下,要是我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太好呢,毕竟人家警察同志正在休养疗伤期间还帮助侦破我妈的失踪案,我这么走了也可以算作不配合警方工作吧。
我站在了学院大门口,门卫的大爷认识我还跟我打招呼,我才跟大爷说了一句话,手机就响了。
又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我觉得差不多了,接了电话。
“抱歉了唐老师,我把这么珍贵的机会留给其他人吧,我现在家里遭逢巨变,没心思想别的。”
听完我的话,电话那头的唐岭好像笑了一声,他对我说,“你刚才这样子才跟我哥说的差不多,之前的接触我还以为自己的记忆出错了呢。我换个说法吧……你来刑警学院参与我手头工作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其他人的各种努力都是浪费时间,名额只有一个,适合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他又提他哥,我心烦的转身朝校园里看过去,远处似乎有一个走路颠簸的身影正在靠近大门口这里。
“唐警官唐老师,你也有家人的,你觉得我妈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现在有状态和心情去参与什么刑警学院的工作吗,我真的不行,你换别人吧。”
电话那头冷哼了一声,“我的家人有哪些你会不知道吗,我的家人只有那只老狗,不像你有未婚夫有老爸,现在又不是你身边所有的亲人都出事了,难道因为亲人出事情就可以什么都不做吗?今天是周五了,下周一我们在刑警学院见,我会在周一早上八点等你。当然……如果那时候你妈的案子有了新情况,我们可以改时间。”
这些全是狗屁话,我再次在心里骂了脏话。可是,我又不能否认唐岭说的这些话不对。
也不知问什么,我突然想到了吕芹,她那么希望得到这次刑警学院来挑人的机会,可是现在唐岭要了我,吕芹就没机会了。
想想吕芹跟在唐岭身边俨然助理的画面,等她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
“吕芹呢,你跟她那么熟了,怎么不用她,她专业很好的,比我好。”我想着就把心里的想法跟电话那头的唐岭说了出来。
唐岭这回听我说完居然呵呵了两声,“你注意听我说话了吗,我之前说过了,其他人的各种努力都是浪费时间,我需要的是你。”
我回忆了一下他说的话,那他的意思是吕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了,这人真没劲,既然不想用吕芹,怎么不早说明白,还让人家帮他做这做那。
我瞪着那个走近的身影,非常不屑。
唐岭虽然拄拐,可是走的不算慢,可等他走得更近了我才看清楚他的脸色有些不好,他的一只手也抵在胃部那里。
正常情况下,我应该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是现在我觉得没必要去问,人家不稀罕的。
所以我一言不发看着唐岭。
他也眼神阴郁的看着我。
我们两个的表情都跟现在美好的天气不搭调,唐岭穿着白衬衣显得脸色有些苍白,好像还有一层汗罩在他脸上。
“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周一见。”
再见是唐岭先说的,可是我却比他走的早一步,我转身朝着地铁站走去,从学院这里坐地铁几站地就到家了。
我甚至都没去看看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是用什么交通工具离开的,上了地铁后我就一直在想我妈的案子,我脑子里都是监控视频里那个红衣女孩的模糊影像。
从老妈出事到现在,我只有在地铁的这一刻算是安静的独处下来。
我在想那段监控视频里每一个我看过的画面,那个红衣女孩一直都很镇定,看来她在见我妈之前是有心理准备的,那就说我妈的出现不是偶然。
我又想到在老妈家楼下看到的那个钟点女工,她还是另外一起女孩失踪案受害者的妈妈,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别的……
地铁在黑暗的隧道里呼啸前行,我的心也好像在一个黑暗的通道里孤独前行着,我开始既期待手机响又害怕手机响。
电话不响说明警方没找我,电话响了呢,也许我就会听到更可怕的消息,怎么办,我觉得心里堵得一点缝隙都没有。
出了地铁站的时候,天色开始暗下来了,我缓慢的挪着两条腿朝家里走去。到家的时候我发现,老爸没在家里,谭立旋也不会在这个时间回家。
挺好,其实我现在挺害怕面对他们的,我不愿意跟他们谈起老妈案子的事,更不想跟他们分析那两个奇怪快递的事儿。
我知道自己这样是在逃避,可是就让我逃避一下吧。
简单洗了下脸,我换了家里的衣服坐到了电脑前,我不想给谭立旋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