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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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霜河白(上)-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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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泠不语。
  “公主,二公子真的很厉害吗?”孔昭依然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倾泠看她那殷切的模样,便自书架上取过一本书,从书中抽出一页纸,然后递给孔昭。
  那张纸有些皱,墨迹也有些乱。孔昭接过,看了看,没看懂,“这是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二公子能不能干,厉不厉害吗?这一页纸足可让你知道。”倾泠答道。
  孔昭再看了看,还是没看懂,“这到底是什么呀?”
  “布阵图,”倾泠淡淡地道,“二公子摆的布阵图?”
  “布阵图?”孔昭那双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公主怎么会有二公子的布阵图。”
  “有一日在留白楼的书架下捡到的。想来是一张废弃的草稿,他没注意的时候,风吹走了,落在书架下。”倾泠道。
  孔昭一双眼盯在纸上,无比苦恼,“这都是什么啊?字不是字,图不是图,这就是布阵?”
  “当年要你多看些书,你懒,否则你今日也不至于看不懂。”倾泠睨她一眼。
  “公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看书就想睡觉,况且我会看会写,还能背几篇诗文,足够了。”孔昭为自己辩解,“公主你看懂了,那你从这啥布阵图的看出什么来了?”
  倾泠沉吟了会儿,才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这几个字你总该懂吧。”
  孔昭连连点头,“我知道,就是说那人聪明得紧,大大地有本事。”眼珠子一转,“难道二公子有这等厉害?”
  倾泠默然,只是看着手中的布阵图,良久,轻轻叹息一声,重新夹回书中,将书放回原处。
  “公主?”孔昭唤她。
  “他若没这份聪明才干,或许更好些。”倾泠轻轻道,“古人说‘慧极必伤’也不是没道理的。”
  “呃?”孔昭一愣,可听公主话中之意,也知二公子真的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于是她也发出方珈那样的叹息,“唉,若是二公子身子没这么病弱,他也许就真的能出将入相了。”
  倾泠闻言却摇头,“在我看来,他不为官做将,倒不完全是因为他体弱多病。”
  “哦?”孔昭疑惑。
  “先不说文官,将帅之中便有不亲上战场的儒将,凭其才略杀伐千里之外,并不一定要有高大强壮的身体。”倾泠自书架上抽出一本《帝侧玉氏》,“千百年来这样的人也有许多,最著名的便是辅助朝晞帝君临天下的玉无缘。”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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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贰 何需诸君叹才高(7)
“啊……”孔昭眨了眨眼,“那二公子为什么不入朝为官?”
  倾泠低眸,许久未语。孔昭都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才听得她轻轻的声音,“我想,是他的身份使然。”
  “身份?”孔昭不解,“他是侯府二公子呀,这帝都人人都知道。”
  “但帝都同样人人都知道他并非威远侯亲子,而是侯爷自战场上收养的不知来历的孤儿。而那场战争是发生在皇朝与古卢之间。”倾泠的声音有些冷肃。
  “那又怎样?”孔昭依旧不解。
  倾泠看一眼孔昭,才道:“他是不知来历的孤儿,便是说,他有可能是皇朝人,亦有可能是古卢人。他这样的身份,又怎能入朝为官呢。”
  “啊?”孔昭睁大了一双眼。
  “古卢乃是皇朝数百年来的夙敌,倘若他是古卢遗孤,他为官为将,陛下怎能放心?”倾泠再道。
  “这……”孔昭想了想,“二公子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古卢人。而且就算是古卢的后代,可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是我们皇朝人了,他怎么会做对侯府、对皇朝不好的事来?!而且人人不都说陛下是明君么,明君又怎能这般猜忌臣下?”
  “陛下是个明君,但身为一国之君,行差踏错半步,必是倾国之灾。前车之鉴,他又怎能不引以为戒呢。”倾泠心中叹息一声。
  “什么前车之鉴?”孔昭又糊涂了。
  倾泠将手中《帝侧玉氏》放回书架,才道:“开国之君朝晞帝是一位雄才伟略之人,他当年征伐四方,令天下诸国臣服。而在诸国之中,有一个蒙成王国,世代生活在蒙成草原上,是一个骁勇彪悍的民族。但在朝晞帝所率的铁骑之前,亦只有败亡一途,蒙成残部最后作为属国臣服皇朝,朝晞帝赐他们新的国名——古卢。”
  “原来古卢是这样来的。”孔昭了然地点头。
  倾泠继续道:“古卢称臣后,朝岁纳贡,如此过了几十年,彼此都还勉强算得上是相安无事。到了祐玄年间,皇朝出了一位臣子,名楚玉徽。他允文允武,极具才干胆识,颇得昭武帝的信任,同僚亦对其赞赏有加。而此人在祐玄十二年,主动提出去驻守白州。白州在极北之地,与古卢接边,是皇朝十九州中较为贫瘠的一州,还与古卢时有摩擦,诸多大臣都是不愿去那儿的。楚玉徽此举令昭武帝大为赏识,于是同意了他的请旨,让其赴任白州大都统。大都统是一州武将中的最高统帅,掌管整个白州兵马。”
  倾泠说到此,稍稍一顿。孔昭听得正出神,忙追问:“后来呢?”
  倾泠眉头轻轻一拢,道:“谁人也想不到,楚玉徽到了白州便起兵反皇朝,又与古卢国里应外合,转眼间,整个白州便都在他们手中。等到帝都得知消息,他已拿下半个琅州,顿时整个皇朝哗然震惊。而那刻,楚玉徽告曰天下,他本乃蒙成王室后裔,卧薪尝胆数十年,便是为了一雪当年的国仇家恨。皇朝闻之,无不惊愕。后来一查才知,这乃古卢处心积虑谋划了几十年的阴谋。自蒙成王国败后,王室中有一位王子悄悄隐遁,来到皇朝改名换姓,娶妻生子,再栽培儿子成为皇朝大臣,也就是楚玉徽,为的便是要他有朝一日兵权在握,与故国里应外合,以雪当年灭国之耻。”
  “啊……”孔昭听得瞠目,“后来呢?后来怎样了?难道真的给他成了?”
  倾泠闻言一笑,伸手弹了弹她额头,“傻丫头,若真给他们成了,今天又怎么还会有皇朝。”
  “呃?也是。”孔昭摸摸额头,“那后来呢?公主,后来又是怎么保住皇朝的?”
  倾泠面上笑容未消,道:“虽给楚玉徽暂时得手,但偌大一个皇朝,又岂会给他三两下便打倒了?皇朝之广,人才之多,兵马之壮,怎是区区古卢可比。后来,昭武帝派华州大都统萧天挂帅平叛。这萧天出身将门,乃是当年跟随朝晞帝的开国功臣‘扫雪将军’萧雪空之后,那满腹的韬略岂是耍弄阴谋的楚玉徽可能相比的。萧天领兵出战,半个月便收复了琅州,再乘胜追击,收复了白州,一路追着楚玉徽杀到了蒙成草原上的伊依漠雪山下,才退兵。”
  “这萧将军真是位大英雄!”孔昭不由得惊叹。
  “萧家历代多有英豪佳人。”倾泠也点头,“这位萧天的妹妹萧玄是昭武帝的妃子,其不但是史上有名的美人,而且聪慧非凡,尤擅棋道。当年一局招亲的玲珑折尽天下俊才,听闻后来是昭武帝解了,才成就了这段姻缘。而她留下的许多玲珑,今时今日依然有‘幻潮’‘云生’两局无人解出。那‘祐玄’的年号便是为她而改,足可想见她当年的风华,才可令一代圣君昭武帝如此倾心。”
  “啊……真想看看她本人。”孔昭听得,不由心生向往,紧接着双眼一转,看着倾泠,道,“不过她肯定没有公主美。”
  倾泠却没理会孔昭的话,继续道:“古卢最后虽是表面再次降服了,但骨子里的仇恨却从未忘过,且几年后楚玉徽杀了原古卢国王,自己当了古国之主,便又掀起了两国的争战……如此便是一百多年过去,两国之间一直是战了又和,和了又战,没个消停。”
  “唉,这都怨这个楚玉徽。”孔昭叹一口气道。
  “胜者王,败者寇,历史上的人与事往往难以用对与错来论断。”倾泠道,“只不过经此一事后,皇朝人对古卢人的憎恶与戒心是越发地重,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言太过冷漠,不近人情,但也有一定的道理。所以陛下再英明,也决不敢忘当年之事。”
  “那二公子就只能做个清闲富贵人?”孔昭颇有些不平。在她心里怎么也没法把秋意遥跟背叛、阴险、卑鄙等话语联系起来。
  倾泠轻叹道:“以为君者的角度来看,能许威远侯这样举足轻重的大将收养一个身份可疑的孤儿,陛下已算是开明的。而秋意遥不出世,亦不在人前展现才华,就是为秋家着想。若他如秋意亭那般张扬,只怕早为上所忌,秋家亦不会有今日的安然富贵。”
  “唉,可惜了二公子。”孔昭再次叹气。
  倾泠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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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叁 空穴来风亦有因(1)
他略略一顿,指尖抚着琉璃,再道:“还听人说,琥珀色琉璃是权威的象征,娘以为如何?”
  十二月二十六日。
  戚以雅拉着吕以南去找顾氏,说想去华门寺进香拜佛,为意遥表兄祈福。顾氏是个信佛的人,只是这几日一心一意地照顾秋意遥,都不曾得空去拜拜菩萨,此刻听戚以雅这样一说,欢喜之余,也为戚以雅的体贴懂事而心慰。忙命人备了车马,派了侍从,护送两位表小姐去华门寺。
  华门寺坐落于帝都城南面,占地极广,庙宇亦堂皇气派,乃是帝都名寺,平日多有达官贵人来此进香。
  戚以雅与吕以南到了华门寺,便见寺前停着数辆马车。寺门前还守有侍卫,一见她们的马车驶到,立时有侍卫上前盘问。听得是威远侯府的小姐,态度稍缓,让过了路。
  寺中闻威远侯府人来上香,即马上有知客僧迎出来。
  无由地被侍卫一番盘问,吕以南心里有了恼意,进到寺里即问知客僧:“什么人这么大的排场?”
  “阿弥陀佛。”知客僧合掌,“是安豫王府的虞夫人。今日是虞家老爷、夫人的忌日,她每年的今日,都来寺中为她爹娘做一场法事。”
  “以雅也曾耳闻此事。”戚以雅微笑,“虞夫人如此孝顺,真是难得。”
  吕以南一撇嘴,没有说话。
  知客僧领着两人绕过正雄宝殿,看样子似是往偏殿小佛堂而去。
  吕以南当下停步,抬手一指左边,道:“正雄宝殿在那边,你这是领我们去哪儿?”
  “阿弥陀佛,还请两位见谅。”知客僧合掌行礼,“此刻大殿里正在做法事,两位入内,多有不便,所以请小姐在偏殿佛堂拜佛。”
  吕以南闻言,脸色顿变,戚以雅忙拉她一下,轻轻唤一声:“妹妹。”吕以南对上她的目光,暗暗一咬牙,转过头去。戚以雅转头对知客僧微微一笑,“只要心诚,想来不管在哪儿拜佛,佛祖都会知道,都会成全的。还请师父带路。”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知客僧合掌一礼。
  两人跟着知客僧到了偏殿佛堂,上香参拜,又捐了香火钱,才出殿。
  侍候在旁的知客僧问她二人是留在寺中用过斋饭,还是即刻回府。
  “我姐妹二人早闻华门寺盛名,所以想在寺中游赏一会儿,师父请自便即是。”戚以雅道。
  “如此,二位小姐请便。”知客僧合掌一礼,便退下了。
  戚以雅拉着吕以南在寺中转了半个时辰,大半个华门寺也看过了。寺中道路繁多,两人亦不识路,所以走着走着,便转到了正雄宝殿前。只见殿前以围幔遮挡,侍从环立,殿中传来阵阵诵经声,场面甚是宏大。
  “好大的场面。”
  “不愧是安豫王府的人,做一场法事也这般气派。”
  耳边忽听得有人感慨,两人转头看去,便见侧旁廊上立着两个衣饰富贵的妇人,正瞅着大殿指点。
  “这位虞娘娘倒也真孝顺,每年都来。”
  “可不是看来今日不方便,我们改日再来求菩叶灵符吧。”
  “也是。”
  两妇人转身离去。
  吕以南看看正雄宝殿那边,眼中既艳羡又不屑,暗想不过是个小小媵姬罢了,充什么娘娘,摆什么排场!
  戚以雅看她一眼,轻声叹道:“这皇亲王室果然与我等不同。”
  吕以南闻言,脸上顿生不忿,“姐姐,你我也是侯府小姐,论身份,也不至于连这位虞夫人都不如。”
  正说着,殿中经声忽止,然后便有僧人陆续而出。
  戚以雅看着,心中一动,道:“看这情景,想来是法事已毕,不如我们稍等会儿。听说华门寺的菩叶灵符极为灵验,等他们走了后,我们入殿去为意遥表兄求个菩叶灵符,佑他早日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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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叁 空穴来风亦有因(2)
“你对人家这么好,有什么用?人家不见得感恩图报。”吕以南很不以为然,不过人倒是没走,陪着戚以雅等。
  过得半刻钟,僧人已散尽,殿外帷幔亦收起。接着,便见一些侍从鱼贯而出,最后才出来一位美貌妇人,虽年华不再,却如暮时芍药,余韵动人。
  见那美貌妇人出来了,戚以雅便拉着吕以南往正雄宝殿去。与妇人错身而过之际,戚以雅蓦然想起,道:“这菩叶灵符一人只能求一个,等下我给意遥表兄求了,妹妹你便给宸华公主求一个。她此次走失,必受惊吓,求个灵符替她压压惊。”
  “什么?!让我替她求灵符?!”吕以南闻言,果然惊叫。
  “妹妹!”戚以雅赶忙扯了她一把。回过头去,果见那妇人在身后停步,正看着她俩,于是向那妇人点头一笑,便扯着吕以南急急进了正雄宝殿。
  那美貌妇人正是虞氏,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戚以雅、吕以南匆匆跨入正雄宝殿的背影,抬手招来心腹侍女椿儿,轻声吩咐道:“你悄悄跟过去,听清她们在殿里说什么,回来一字不漏地禀告我。”
  “是。”椿儿忙跟过去。
  殿中,吕以南挣脱了手,道:“姐姐你还真信他们的话!什么走失,依我看,明明是跟侍卫私奔!”
  “妹妹,你怎可如此乱说”戚以雅蹙眉。
  “我哪里乱说,这本就是事实!”吕以南极是不服气,“她明明就是和侍卫一起私奔了,偏偏还要说什么走失了,这等谎话亏她说得出来,可大家又不是没长脑子,谁会相信!”
  “妹妹……”
  “姐姐!”吕以南打断戚以雅的话,尖声道,“你想想,她入府数月,哪儿也不去,谁人也不见的,可怎么就这次去白昙山肯同行了?成亲数月意亭表兄都未归,她必是久守空闺,不耐寂寞,与侍卫有了私情,想趁此机会逃离侯府。否则,她若真是走失了,那和她一块儿走失的侍卫怎不见回来?两天一夜的,谁知道她和那侍卫有些什么苟且!估计最后是被大雪给困住了,没能走出去,又给意遥表兄找到了,于是便施展狐魅手段,迷惑了意遥表兄替她遮掩。依我看,那侍卫九成是被他们俩给害了,如此一来便死无对证,然后捏造个‘走失’的借口,若无其事地回来了。而且,这一回意遥表兄病了,她不就主动送上千年人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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