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寒菲樱莞尔一笑,“玉满楼里顶级的东西自然价值不菲,不过那些钗饰手镯,倒也没那么贵,燕王府还是可以买回去一大车的,据我所知,亲王府的开支不仅仅包括日常开销,还养着众多姬妾,一个姬妾一年的花销是多少?你连这些都计算在内,到底有什么企图?”
萧天熠啼笑皆非,哭笑不得,“你的关注点为什么总是和别人不同?我说这些了吗?”
寒菲樱耸了耸肩,眸光微闪,若有所思,“燕王明面上的收入只有这么多,为了广结善缘,又需要四处撒钱,而且每笔不是小数目,所以你怀疑他一直和户部尚书勾结在一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贪污银两?而这笔钱远远多过于我们在表面上看到的?”
“不是怀疑,是肯定。”萧天熠眉目一敛,眼眸深处有抹深不见底的厌恶之色,“从旗岭回来之后,我就派人调查朝廷拨出的这笔军资的去向,虽然隐藏得很深,可还是被我查出来了。”
“燕王府?”
“不是燕王府,而是一个和燕王府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御史府中,这其中的联系,你应该可以想明白。”
寒菲樱知道他说话一向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皇家之人,果然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沉默半晌,忽轻笑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但除了燕王之外,我觉得还有一个人似乎也很可疑。”
“谁?”他轩眉一挑,目光闪动了一下,似乎很有兴趣。
寒菲樱秀美的眼眸透着狡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之所以怀疑燕王,是因为他的收入和支出不平衡,可你一个连收入都没有的世子,是怎么拿出大笔银两的呢?难道不应该交代一下?”
萧天熠笑了一声,“我不一样,淮南王府本就家底深厚,我母妃当初从万家嫁过来的时候,带来的陪嫁就足够让你这个贪心鬼目瞪口呆了。”
“原来如此。”寒菲樱的表情十分遗憾,幽幽道:“当时我向你要二十万两,你眼睛都没眨就同意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灰色收入是个隐形富豪呢,原来只不过是吃老本,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萧天熠敲了一下小女人的脑袋,得意道:“你忘了我们的宝藏吗?我现在已经是隐形富豪了,你完全不用失望。”
寒菲樱忍俊不禁,忽然觉得被一个男人*爱的滋味也不错,可以为所欲为,心情大好,“想不到这个燕王口碑这么好,居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但你想过没有,若你真把太子拉下来,定然就是他上位了,这个人品行不见得比太子好吧。”
萧天熠的目光悠然,漫不经心道:“那可不一定,也许两败俱伤呢,至于其他的皇子,再是谁上位,就和我没有关系了,我对宫里这一摊浑水没有任何兴趣,不过如果有谁再打我的主意的话,也绝对讨不了好去。”
妖孽的本事寒菲樱倒是见过的,皇后母子若是早明白这一点,就不会傻到给自己树敌了,忽然想到什么,“对了,燕王会不会知道你已经知晓他银两的来源是户部?”
萧天熠唇角勾起一丝弧度,“何出此言?”
“他每次来的时候,你都是不冷不热的,不温不火的,像他这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不起疑心?”
萧天熠倒不在意,“那也未必,我性情孤高又不是今天才有的,若非因为我的高傲,萧远航也不会这样视我为眼中钉,我若是对燕王笑脸相迎,相谈甚欢,他反倒才会起疑呢。”
寒菲樱正要说什么,忽然外面听到萧芷凝高亮的嗓音,“天熠哥哥,小嫂嫂有没有在?”
小嫂嫂?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是锦阳郡主萧芷凝独创的,寒菲樱瞪了似笑非笑的妖孽一眼,气呼呼走了出去,看着雀跃的芷凝,佯怒道:“我又没聋,你那么大声干什么?”
萧芷凝一见寒菲樱出来,立即兴奋地拉着她的手臂,“小嫂嫂,我父王母妃就要来京城了,你陪我去挑两件礼物送给他们好不好?”
寒菲樱侧首看她,“这种事情不用我陪着吧?”
萧芷凝娇俏的脸蛋红扑扑的,像红苹果一样赏心悦目,“送给父王母妃的东西岂能将就?当然要你帮着看了,听说玉满楼的东西是上品,我想让小嫂嫂带我去挑一挑。”
寒菲樱刚从玉满楼回来好不好?她当然不想再去,可只要见识过锦阳郡主缠人的本领的,明智一点的人就会自动投降。
果然,寒菲樱还没有开口拒绝,萧芷凝就一口一个“小嫂嫂”,又是讨好,又是撒娇,连寒菲樱这样江洋大盗都拿这位磨人的郡主毫无办法,最好只好在半推半就中被她拉出去了。
不过这还是皇家之中第一个这样心无芥蒂地称寒菲樱为嫂嫂的人,萧芷凝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寒菲樱的商家出身,言谈之间爽利干练,当初被歹徒抓入炼狱般的魔窟的阴影已经烟消云散。
简陌见二小姐去而复返,身边还带着一位华服少女,自然知道这位就是当初二少爷救的那位姑娘了。
萧芷凝到了玉满楼,眼见琳琅满目,很快就挑了两份礼物,给宇王爷选的是一方砚台,给宇王妃选的是一双玉镯,后来又看上了一个挂在长剑上的玉质吊坠,爱不释手,寒菲樱在她身边,“你要挂在佩剑上?”
“这不是给我的,是给寒子钰选的。”萧芷凝倒是大大方方承认,她是在边塞风云中长大的,不是京中矜持少女,说得丝毫没有扭扭捏捏。
寒菲樱挑了挑眉,“你最近见过二哥吗?”
“见过!”萧芷凝一提起寒子钰,就神采飞扬,原本就是活波明艳的少女,现在眼睛更是明亮得让人不能直视,“明天准备让他陪我去逛东溪观和盘水街,为了犒赏他,所以就送他一个剑坠了。”
寒菲樱眼波微微一转,二哥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兴致陪人逛街了?
萧芷凝忽然想起什么,忙把寒菲樱拉到一边,神秘兮兮道:“对了,小嫂嫂,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说为什么寒子钰老是对我若即若离呢?”
寒菲樱看着萧芷凝眼中的迷惑,知她心思单纯,并不愿多说,只敷衍道:“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二哥只是平民百姓,本来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谈什么若即若离之说?”
“原来是这样!”萧芷凝长出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他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在那里呆过呢。”萧芷凝一口气说了出来,她一直以为寒子钰之所以疏远她,是以为她已经被歹人糟蹋过了,寒子钰面对一个已经不再清白的少女,当然选择敬而远之,但她只是想结识这样一个侠骨丹心的朋友,也不行吗?
寒菲樱见萧芷凝眼中眸光闪烁变幻,隐隐有失落之意,也不欲多说,萧芷凝是皇室郡主,身份高贵,二哥一闲散江湖游侠,二人如果只做朋友也就算了,若是以后滋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未必不是庸人自扰,何况女孩子对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英雄有种天生的好感,寒菲樱可不愿意冒这个险,便只是故作不知。
二哥那样的人,恐受不了豪门约束,自从上次出了沈芙和金有财的事情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
翡翠一边给小姐盘头发,一边道:“小姐,快到年底了,你是不是要回月影楼看看?”
“当然。”寒菲樱肯定道:“一年到头都飘荡在外,当然得回去看看,要不然时间久了,他们都会忘了本座了,何况,前段时间不是都已经传出本座的死讯了吗?”
翡翠扑哧一笑,“你到时候回去,他们一定还以为是在诈尸呢。”
寒菲樱瞪了她一眼,“本座还活得好好的,诈什么尸?大过年的说什么呢?骊歌燕语,铁风铁凝,不是都知道本座还活着吗?”
翡翠忍住笑,“说起过年,沈家的这个年肯定是过不好了。”
“怎么了?”
“沈芙在牢狱中死了。”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寒菲樱还是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翡翠说起这个令人不齿的女人,还是一脸厌恶,“她不是早就得了花柳病吗?进了监牢之后,当然没得治了,一直养尊处优的人到了脏兮兮粗粝不堪的监牢,就是没病也会闷出病来,何况她又强行堕胎,早就伤了身子,又不知道和金有财*了多少次,我想应该早就病入膏肓了吧。”
翡翠自顾自地说着,“还有,金有财的判决也下来了,本来这件事闹得很大,是要判两年流徙的,但听说金老爷子气得卧*不起,金家卖了两间祖传的商铺,花了不少钱上下打点,最后只判了一年,现在沈家金家都身败名裂了,好一点的人家都不肯和他们往来了,金家的产业这些年也被他败得差不多了,现在连祖业都要卖,真是个败家子。”
“他没事吗?”
翡翠知道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摇摇头,“没听说过,这个人还真是好命呢,明明是罪魁祸首,怎么反而到头来他却没事?”
“也许是还没有到发作的时候呢。”寒菲樱淡淡道:“不管怎么说,这一年的流徙也够他受了,自以为是*潇洒的公子哥,现在成了终日劳作的苦役犯,看他那细皮嫩肉的能干嘛?”
“对了,金有财服役出发的那一天,大小姐还瞒着老爷夫人偷偷去送他。”翡翠说这话的时候,眉目微漾,透出一股浓浓的不认同。
寒菲樱倒不意外,姐姐那样的人,就是被人伤到了骨子里,在她心中,那个人也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当时得知金有财和沈芙*的时候,是过于震惊,血气上涌,当然什么狠话都说得出来,现在怒气过了,后悔劲上来了,自然还念着金有财那一点夫妻情分,有什么奇怪的?
“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个大小姐也真是的,她要是能有小姐一点魄力,就不会过成今天这个样子。”翡翠不满地摇头。
寒菲樱冷笑道:“你忘了金有财的手段吗?他虽说*无度,但只要回府的时候,对姐姐稍微好一点,买个礼物哄一哄,姐姐就会感动得忘记他一切龌龊事,就是她这样的毫无底线才让金有财越发猖獗,她也不想想,就算将来金有财回来,她不计前嫌地愿意回金家去,金家二老还能同意她进门吗?”
翡翠越想越气,狠狠一跺脚,“大小姐怎么这么没骨气?天底下就剩下金有财一个男人了吗?”
“姐姐不是没骨气,是骨子里放不下,她本性温婉善良,若是遇到懂她爱她的人,自然夫妻恩爱,一生和睦,可遇人不淑,遇到金有财这样有眼无珠分不清珍珠和瓦砾的人,就是明珠暗投了,多少好女人都是让混蛋男人毁了。”
寒菲樱说到这里,眼眸微微一抬,“姐姐的身体怎么样了?”
“时好时坏。”翡翠摇摇头,“这种病本来就很难治,还好大小姐应该不像沈芙病情那么严重,否则就是石中天来了,恐怕也束手无策。”
寒菲樱想了一会,“看来只能走下策了,替我联络石中天。”
“是!”翡翠边说边将一只碧玉簪插到小姐的发髻中,“他最近应该就在京城吧?”
寒菲樱不置可否,“父亲母亲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夫人最近在帮二少爷找媒人说亲,夫人这也太急了。”翡翠懒洋洋地说道。
“不是母亲急,而且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罪魁祸首是别人,对于我们寒家来说,也终究是家门不幸,流年不利,她自然迫切地需要一桩婚事来冲淡阴影,把这件事对寒家的影响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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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出门之后,寒子钰的脸色一直很阴沉,萧芷凝不满道:“哎,今天说好是你陪我出来逛的,你拉着一张脸给谁看啊?”
寒子钰看着萧芷凝身上的佩戴的翠玉珏,皱眉道:“你不爱看可以不看,没人逼你。”
萧芷凝一愣,但大约猜到了他是为什么事心烦,好脾气地没有发作,拉着他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你家里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都不是你的错,你干吗和自己过不去呢?”
寒子钰目光凛凛,恨恨道:“我就是想不到姐姐她怎么能……,金有财是个什么东西,全城都知道,就是这样一个看了都嫌污秽眼睛的脏东西,她居然还能去送他,要是我,早就恨不得一刀砍死他了。”
看着寒子钰英朗眉目之间的怒气,萧芷凝叹道:“男人和女人终究是不同的,金有财再坏,也是她的丈夫,常言说得好,*夫妻百日恩,你姐姐放不下他,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啊。”
寒子钰心口一滞,没有说话,萧芷凝并不像一般的官家小姐一样颐指气使,刁蛮任性,身为王府郡主,却大大咧咧,毫无门庭之见,现在寒子钰也能撤下心防,与她坦诚相交,他游历江湖多年,也结识了一些性情豪爽的江湖朋友,半晌之后才道:“寒家虽然没有尊贵地位,但在商界也是一大豪门,可府中尽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看了就心烦,大哥娶了沈芙这个蛇蝎女人,姐姐嫁了金有财这个龌龊男人,我最疼爱的妹妹,又是嫁了那样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
“你说的是小嫂嫂?”萧芷凝眼中闪过几丝疑惑。
“小嫂嫂?”寒子钰冷笑一声,“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妹妹是怎么嫁给那个残废的吧?”
不等萧芷凝反应过来,寒子钰就自顾自地说了,声音有些发涩,“一年前,淮南王府派人上门提亲,说是提亲,其实就和强抢没什么两样,我们再有钱,也终归是平民百姓,怎么抗得过威名赫赫的淮南王府?就这样,我那巾帼风姿的妹妹,就要被迫终生陪伴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他说得这样黯然,让萧芷凝忍不住想去抚平他眉宇间的忧愁,想了想才道:“其实事情也未必像你想象的那么糟,我就住在淮南王府,据我观察,天熠哥哥和小嫂嫂的感情很好,一个女人过得好不好,从她脸上的笑容就可以看出来,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小嫂嫂愁容满面。”
“你知道什么?”寒子钰蹙眉道:“你对我这个妹妹太不了解了,她和我姐姐大不一样,姐姐温顺柔弱,她却豁达开朗,十四岁的时候就独当一面地去关外管理我们家的矿场,”
啊?萧芷凝大吃一惊,想不到那个看似和风细雨的小嫂嫂居然还有这样骄傲能干的一面?
寒子钰又道:“她是那种无论面临什么困境都不会表现出来的人,我想她应该是在强颜欢笑吧。”
萧芷凝到淮南王府的时间不长,并不清楚萧天熠和寒菲樱之间的纠葛,而且萧天熠已经康复的消息只有心腹之人才知道,萧芷凝根本不知道,看到寒子钰眉宇之间除了一丝落寞之外,还有一股怒气萦绕,她仿佛明白了什么,“是不是就是因为淮南王府强娶了你妹妹,所以你对皇族中人没有任何好感?”
寒子钰冷冷道:“难道不是吗?如果能让我妹妹自己选择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嫁给那什么世子的。”
萧芷凝反驳道:“我总觉得小嫂嫂过得很开心,她脸上的那种笑不是假装出来的,也许就是因为你心里有偏见,所以一直认为小嫂嫂过得不开心。”
寒子钰看着清静的道观,古刹佛堂,殿宇宏伟,不置可否一笑,“也许吧。”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我听说这东溪观里有位高僧解签很灵呢,不如我们去看看!”萧芷凝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寒子钰本来是对这种占卜乱神之类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的,但实在架不住被芷凝拉了进去,这位任性的郡主无论突发奇想想要什么,就一定要达到目的,寒子钰只得妥协,“好吧,怕了你了。”
两人在东溪观游玩了一整天,天色将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