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惊,知道知秋想干什么,虽然这个时候舍车保帅也许都未必能救得了自己,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她闭上眼睛,一狠心,今日知秋去了,他日太子登基,一定会为她报仇的。
知秋继续哭喊,“这一切都是奴婢瞒着皇后娘娘做的,娘娘母仪天下,胸怀后宫,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请皇上明鉴。”
萧天熠的笑容有睥睨天下的霸气,“一个奴婢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设计本世子,皇后娘娘调教得真好。”
皇后心头狂跳,勉力一笑,“世子过奖了,本宫也不过是太过担心萧家的血统,所以一时情急,对事不对人罢了。”
萧天熠忽然扬眉,磁性的声音荡涤心田,“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后看着脸上鲜血直流的知秋,视线又寡淡地滑向皇后,浑厚的声音染上几分触目惊心的君王威仪,“你果真不知情吗?”
☆、第三百六十六章 废 后
见皇上这样问,皇后心中一喜,连忙信誓旦旦道:“皇上明鉴,虽然臣妾不知情,但也难逃管教宫人无方之责,恳请皇上降罪,臣妾绝无任何怨言。”
好一个避重就轻,见皇后说得义正词严,皇上冷笑,要是连这点明察秋毫的本事都没有,也不会当了这么多年的皇上了,他从鼻子里面发出一声轻哼,“你倒是推得干净。”
皇后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忽然将头匍匐在地,不由自主地绞着手指,连声音也没有了以前的镇定自若,而是有微微的颤栗,“臣妾冤枉,臣妾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设计陷害世子。”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喊冤?皇上忽然起身,缓缓走到皇后面前,他的每一步都像踏在皇后心中一样,让她紧张得额头直冒汗。
皇上终于停下脚步,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上满头华翠的皇后,这个入宫将近三十年的女人。
这样的沉默,令皇后心中越发不安,虽然她早已经失去了皇上的宠爱,但她仍是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这些年,不管皇上怎么冷落她,漠视她,也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那是一种足以让人冷到骨髓里面的冰寒眼神。
皇后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一种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本能的恐惧,无意识道:“皇上……”
“啪!”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重重的巴掌就落到了她早已不年轻的脸上,左脸蓦然一阵剧痛,她猝不及防之下,整个身体都被打得向一边歪去,因为太过惊惧,脑袋一阵嗡嗡作响,竟然呆呆忘了反应。
除了萧天熠,所有人都惊呆了,皇上是天下之主,在后宫里,虽然震怒过,虽然漠然过,但从来没有亲自动手打过妃嫔,况且这个被打的人,居然还是曾经权掌六宫的皇后,不少人惊愕得嘴巴都忘了合上。
皇后脂粉涂抹均匀的脸上瞬时出现了一个明晰的巴掌印,连发髻也被打得凌乱,怎么也没想到,皇上居然动手打了她?
皇上的眼神那样可怕,她不敢哭泣,更不敢整理发饰,只道:“皇上要惩罚臣妾,臣妾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皇上千万不要动怒,若是伤了龙体,那就真的是臣妾的罪过了。”
皇上从皇后身边走过,看也不看她一眼,冷笑一声,“不要把朕当傻子,你在打什么主意,朕很清楚,朕一直以为你虽然私心过重,但好歹还是知晓轻重的人,想不到你的胆子这么大,大到让朕都刮目相看,朕最信任的亲王世子,竟然差点被你用卑鄙无耻的手段置于死地,这种事情你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恐怕将来弑君篡位的事情,对你来说,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了。”
弑君篡位?这是要株连九族的,皇后吓得魂飞魄散,全然忘了脸上的疼痛,“皇上,真的不关臣妾的事啊,臣妾以后一定严加管教坤宁宫所有宫人……”
皇上不为所动,冷冷道:“李氏,到了现在,你还以为可以进可攻,退可守吗?若没有你在背后谋篇布局,一个小小奴婢,能折腾得出来满京城这么大的动静吗?”
李氏?皇上的话阴森嗜血,让皇后眼中发出惊恐的眸光,皇上可从来没有叫过她“李氏”,不管怎么生气,一直都是叫她“皇后”,难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这一定是入宫多年最凶险最恐怖的一天,到了此刻,终于明白,萧天熠这个局设得太深太精了,目的就是为了对付她,可惜现在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这一局她跌得太重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翻身之机?
容贵妃见此情形,心知皇后今日凶多吉少,心中暗自得意,斗了这么多年的人,想不到到头来自己倒了,不过她也并不敢高兴,因为她的处境也不是很妙,刚才压错了宝,她心中为自己帮了两句腔而后悔万分,不知道今日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皇上会不会把自己也当成帮凶,以致迁怒自己?
皇上忽然笑了,但那笑竟让皇后冷汗涔涔,“朕就觉得奇怪,怎么无端端地,忽然就牵出天熠不是皇家血脉的所谓绝密,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后,你真是越来越长本事了,这种瞒天过海的手段,连朕都要为你叫好了。”
被皇上说破心事,皇后脸色红一块白一块,虽然她是中了萧天熠的陷阱,但说出去又有谁信呢?而且那些事情,又确确实实是她做的,一开始就是人家布下的陷阱,故意等着她去钻的,她就傻傻去了,皇后的心紧紧揪在一起,凝涩得说不出话。
知秋忽然爬过来,泪流满面,“皇上,是奴婢看不惯世子总是在太子和娘娘面前趾高气扬,从来都是君不君臣不臣的模样,皇后娘娘心胸广阔,从不介意,可奴婢心疼娘娘,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一切都是奴婢做的,与皇后娘娘无关。”
“放肆!”皇上怒吼一声,“哪里有你插嘴的份?这个时候你这个狗奴才还在这里污蔑世子,妄图反咬一口,宫里容不下这等用心险恶龌龊的奴才,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是!”
立即上来两个身强体壮的内侍,一左一右架着知秋就往外拖,知秋瞳孔中露出绝望的光芒,虽然出来认罪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必死无疑,可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还是有着本能的恐惧,身体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只喃喃喊出一句,“娘娘保重。”
见知秋被内侍拖去行杖刑,皇后惊悸交加,几乎晕厥过去,自从她进宫之后,知秋就一直跟在她身边,是她最得力的助手,知秋精明能干,心思缜密,帮她办了不少事情,这一次的事情,也是知秋觉得不对劲提醒过几次,但结果自己还是大意了,看着知秋被越拖越远,皇后发出一声悲急交加的呼喊,“知秋……”
听到外面刚开始高亢后来渐渐微弱的申银声,最后没了动静,皇后面如死灰,整个人也仿佛老了十岁,稳操胜券的局最后成了自己的惨败,一条臂膀被生生折断,那种痛,撕心裂肺,更可怕的是,她知道此事远远没有结束,知秋的死,不过只是个开始。
杖杀一个宫人,在后宫,不是太大的事情,内侍很快就回来复命了,“皇上,已经行刑完毕。”
内侍的身上仿佛还可以闻到血腥的气息,知秋姑姑是坤宁宫皇后身边最信任的人,宫里的红人,平日哪怕是主子,也要给她几分面子,可片刻之前,还是鲜活的人命,转瞬间,就成了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可见皇上对皇后此举的盛怒,以至于下了狠手。
皇上只是冷哼一声,看向面无人色的皇后,这些年,他对她颇有些不闻不问相安无事的味道,如果皇后安分一些,他也不会让后宫风云迭起,事件频出,皇后一直都会是皇后。
可这一次,皇后居然想出了如此恶毒的办法想要彻底毁了天熠,他的侄儿,皇弟的爱子,他所宠信的国之栋梁,若不是刚才丹妃一直极力劝说,天熠很可能已经被鸩杀,想到这里,皇上忽然觉得一阵后怕。
皇后还沉浸在知秋被杖杀的沉痛之中,虽然身边有两名最得用的侍女,知秋和颂春,但颂春远远不能比拟知秋的作用。
在这深宫里,知秋陪伴着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寂寞的夜晚,陪伴她进行一次又一次地搏杀,登临凤位,地位渐渐稳固,这其中,少不了知秋的功劳,如今知秋在她面前被杀,她不是不心痛的。
可她知道,现在不是心痛的时刻,还有无数虎视眈眈的眼神等着看她的笑话,恨不得将她彻底撕裂,终至体无完肤,面目全非。
皇后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既然知秋已经死了,就不能死得毫无价值,她抵死不认,“皇上,臣妾和您三十年的夫妻,您对臣妾不会完全没有了解,臣妾不会没分寸到这种程度。”
皇上静静凝视皇后片刻,忽然笑了,“三十年夫妻?”
这话极为危险,太子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顾不得母后暗示的眼神,忽然扑过来跪倒父皇脚下,“父皇,母后一定是被冤枉的,这件事,肯定是萧天熠设的局。”
太子见母后有可能被废,慌乱之下的口不择言,让皇后心急交加,可想制止太子也来不及了。
果然,太子的话更让皇上盛怒不已,冷笑道:“太子,到底是你母后设的局?还是萧天熠设的局,你心里清楚,朕心里更清楚。”
太子顿时面如死灰,他并不清楚内情,只是本能地觉得一定是萧天熠暗中搞得破坏,被父皇这样一质问,竟然哑口无言。
皇后见太子还是按耐不住被卷进来了,吓得心慌意乱,忽然抱住皇上的腿,银牙一咬,“臣妾承认,这一切都是臣妾做的,这么多年,世子仰仗皇上的宠信,一直明里暗里针对太子,臣妾忍了这么多年,实在看不过去了,但世子深得皇上爱重,臣妾实在没有别的法子才能除掉他,正巧一天听戏文了说了这个办法,臣妾便动了这个心思,如今被皇上明察,臣妾自知错了,求皇上降罪,但一切都不关太子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求皇上不要迁怒于他,他真是无辜的。”
她泣不成声,不过没有一个人同情她,宫里,从来就不是同情横行的地方,反而有的是人看笑话。
皇后求了皇上半晌,皇上始终面无表情,皇后急忙道:“臣妾自知罪孽深重,愿意给世子赔礼道歉,世子给臣妾什么惩罚都行。”
见到了这个时候,皇后还在狡辩,皇上眉毛竖了起来,看向始终优雅冷漠的世子,嗤笑一声,“天熠,你愿意接受吗?”
萧天熠对大殿内里的杀意置若罔闻,淡淡丢下一句,“皇后娘娘好手笔,让臣刚才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如果按照军中规矩,可远远不是赔礼道歉就能一笑泯恩仇的,不过现在并非是在军中,今日一切,自有皇上裁定,臣绝无异议。”
皇上知道天熠素来心情极高,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看向皇后,冷笑道:“赔礼道歉?说得轻巧,看来你是在皇后这个位子坐得太久了,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
皇后大惊失色,皇上话语的深意她怎么会不明白?惊急之下,病急乱投医,“皇上,求你看在臣妾女儿远嫁,终生难见一面的份上,原谅臣妾这一次吧,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皇后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皇上本来就不喜欢沁雪,何况沁雪又是因为一桩丑事被迫远嫁的,她此时提及此事,只是为了撩起皇上心中的一点点怜意,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因为也有可能就更加触怒皇上。
事实证明,皇后赌输了,见皇后提到沁雪,皇上更是怒不可遏,后宫竟然是这般藏污纳垢,一国皇后,行为竟然是如此卑劣不堪,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冷道:“传朕旨意,皇后李氏,怀执怨怼,数违教令,即今日起,废除位分,降为庶人,打入冷宫,闭门思过,收回所有中宫之物。”
皇后瞳孔猛地一缩,从母仪天下到孤僻冷宫,虽然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却有天渊之别,想不到皇上处置得这般决绝不留情,她一时呆住,竟然忘了呼吸,见田学禄准备拟旨,她忽然跪行数步,抱住皇上的腿,“皇上,你不能废了臣妾……”
容贵妃也格外惊愕,皇上居然废了皇后?
可是见皇后被废,她心中却并无欢呼雀跃之感,要是以前,只怕她大牙都会笑掉了,可是今天,她也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之前的一时糊涂,酿成大错,让她一直惴惴不安。
皇上一脚踢开皇后,“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朕都没有动你中宫之位,你现在还有脸求情?”
太子也惊呼一声,“父皇……”可他的目光被父皇硬生生逼了回去,看来父皇是铁定要废掉母后了。
皇上忽然盯着太子,一字一顿道:“这件事,你有没有份?”
父皇言语中的杀意如此明显,让太子吓得魂飞魄散,立即道:“儿臣为母后的糊涂而痛心,但儿臣敢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誓,如果搅入此事,宁愿天打五雷轰,死后堕入地狱,永不超生。”
这誓发得非常毒,因为太子是真的不知道,所以他才敢发这么毒的誓言。
皇上不置可否,恍如刀片一样的眸光从太子脸上刮过,让他身体瑟瑟渗出一阵凉意,如果父皇认为此事他也卷入其中,这个太子,今天也算是当到头了。
皇后见皇上终于开始怀疑太子了,不是最后一点力气支撑着自己,她就倒下去了。
进入后宫之后,搏杀多年,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一夕之间,变得一无所有,多年的心血全成了泡影,她怨毒的目光忽然转向那似乎事不关己的人,萧天熠的笑容是对自己最大的耻辱和讥诮,她心痛得几乎失去理智,目光变得狰狞疯狂,咬牙切齿道:“萧天熠,你别得意。”
“李氏!”皇上再也不想多看一眼皇后,“田学禄,即刻将废后押入冷宫,无朕旨意,终生不得外出。”
“是!”田学禄在宫中见惯事态,并无太多意外,低沉而恭谨地对皇后道,“请。”
皇后木然地看着这个自己陪伴了三十年的男人,他竟然绝情到令人绝望,她知道大势已去,回天无力,留恋地看了一眼太子,如果不是为了太子,她恨不得与萧天熠同归于尽。
废后是何等大事?因为一位世子,皇上废了皇后,顷刻间,就传遍了六宫,上下皆惊。
“母后!”太子向皇后伸出手,却在父皇威严的目光中缩了回来,看向萧天熠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但他也很明白,这个时候,可不是和萧天熠火拼的时候,而且父皇并没有打消对他的猜疑,忙道:“母后糊涂,儿臣没有及时察觉,以致酿成大错,请父皇责罚。”
皇上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并没有马上表态,良久,才发出一声冷哼,“太子,你要明白,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下一次,朕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刹那间,太子的脸上褪尽了仅有的血色,以前,父皇虽然生他的气,也曾斥责过他,训导过他,甚至责骂过他,敲打过他,但从来都没有动过易储的念头,今日这话,分明已经有了易储之念,他心潮起伏,强作镇定,“儿臣谨记,多谢父皇开恩。”
见父皇这般说话,燕王心中一喜,如果不是因为母妃之前太过心急,此时他就很有可能是父皇心中新的储君人选了,可惜,现在他的情况也并不十分乐观。
太后看了半天,始终一言未发,忽然觉得累了,“哀家不想再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孙秀,扶哀家回去歇息。”
“是!”太后拂袖而去,一把年纪的人了,被这些事情折腾得心力交瘁。
太后走后,皇上的目光终于抛向容贵妃,容贵妃心下一凛,就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