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可以给我个理由吗?”他深呼吸了口气,又坐回她身旁,“还是你只是因为方便、好玩,所以把我当成练习演技的对象?”
她咬了下唇,别过头去,“我的演技不需要找你练习。”
闻言,他双眉一挑。说的也是,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年纪轻轻就拿过最佳女配角和最佳女主角两项大奖。
“不然是为了什么?”
这下子轮到她害怕了。她吸了吸鼻子,主动往沙发的另一侧挪动,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仿佛唯有如此,她才能挣到仅存的氧气。
她的举动却让他很不是滋味。
“怎么?非得有一套剧本,你才有办法好好跟我说上几句话?”虽然很不应该,可他还是忍不住酸了她。
“反正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她手托着腮,望着客厅里的某个角落。
“信不信应该是由我来决定吧?”
或许是这话让她有些动摇,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欲言又止,挣扎了好一段时间总算开口。
“我……”
陈士诚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只是安静等待下文。
其实这就像是一种克服不了的心魔,她从小就羡慕他那些美丽大方、勇于追求的女朋友们。她还记得士诚哥说过,那些女孩都是主动表白求爱,有些人是写了十几封的情书,有的则是以爱的便当作为主要攻势,甚至也有先强吻再说的那种。
再反观她自己呢?
被动、沉默、不善言辞,光是一句“我其实不想当你妹妹”就藏在心里十多年。最后还害得他被社区里的人误会,她却连替他澄清的力量也没有。
所以打从他搬离社区的那一刻起,她就发誓自己一定要改变。
然而“改变性格”这种事情又何其容易?再次的重逢让她患得患失,甚至有些神经质,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
“你还记得下雨的那一天吗?”她苦笑,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就是我害你被赶出社区的那件事……”
他不自觉地深呼吸了口气。“当然记得。”但他可不认为自己是被赶出去,“还有,我是自愿搬出去,没有任何人能逼我走。”
她笑了笑,自愿还是非自愿都无所谓,事实就是他曾经彻底离开了她的生命。
“那天晚上我和我妈吵架,只是为了这个。”她伸手摸了摸耳垂,秀出了耳环。
“耳朵?”
“是耳洞。”她总算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和她本来约好满十八岁之后才能去穿耳洞,可是我等不及了,偷偷瞒着她跑去请人替我打洞。”
“有什么好等不及的?”当年她才十二岁,急什么?
她软软地扬起唇角,脸上的微笑有些无奈。
“那是因为……”她又把头给低了下来,“因为你交过的女朋友,每个人都有耳洞。”
闻言,他一楞。“有吗?”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去注意过女朋友的耳朵。
“原来你根本记不得。”
她自嘲地嗤笑出声,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难堪,“或许是因为我的年纪比你小很多,你从来没把我看在眼里,也没把我当成一个女人。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还幻想着你以后会想娶我当老婆……我直到你带了第一个女朋友回家。”说到这里,她内心又无端抽疼,仿佛只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那年他高二,她才小学三年级,就已经尝到了心碎的滋味。当时她听不懂什么叫作爱情,只知道士诚哥被一个漂亮的大姊姊抢走了。
他静静聆听,没作什么反应,但不知怎地,他胸口闷涨难忍,像是暴雨打落在湖面上,那雨滴隐约打痛了他。
“对不起。”
她愣了愣,觉得好笑,“道什么歉呀?”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像应该要这么说。
“那又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太笨,没事去暗恋一个学校里的万人迷干嘛?你说对不对?”她还是习惯逞强,说得像是已经毫不在意一样。
看着她脸上违心的笑容,陈士诚竟想不出一个适当的反应。
他试着在一团混乱的思绪里,分析出此刻的成受究竟是真还是假。他的确是感受到了什么,可他真正想知道的,是自己究竟是从以前开始就对她抱着“十年计划”的意图,还是今日见她亭亭玉立才动了心?
话又说回来,答案是什么很重要吗?
见他久久毫无反应,以为被无视了,韩思芳突然觉得心如针扎。
她倏地站了起来,抱起自己的衣物,道:“好啦,我不为难你了,搞得好像要逼你娶我一样。”她打哈哈,眼里却布着一层水雾,“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生绝缘吧?不管我让自己变得多漂亮、皮肤保养得再好、迷恋我的粉丝再多--”
语至此,她深呼吸。“你就是不会多看我一眼。”
宛若是以她心碎的粉末所燃烧出来的一句话,他听了,胸口像是被结结实实地划了一刀、渗出红艳的鲜血。
他陈士诚,究竟何德何能值得她如此专情对待?
当年他为了避过风雨,选择一走了之,从此不闻不问,世上有几个女人可以如此爱着一个彻底远走的男人?
更何况这个糟糕男人还不懂她的心。
“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谢谢你短暂的收留我。”她抿抿唇瓣,保持笑容,“你的衣服,我洗过之后会请快递送去医院给你,可以吗?”
陈士诚没答话,他知道,她这一走出去,以后挡风玻璃上就再也不会有字条了。
“难道你不会怀疑我吗?”他突然间道。
她怔忡了下,反问:“怀疑你什么?”
“如果我接受了现在的你,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吃了亏吗?你不会怀疑我可能只是喜欢你的名气、你的地位?”
听了,她先是有些讶异,而后才扬起微笑。“是你的话我心甘情愿,没关系。”
“可是我有关系!”他声调突然拉高了些,莫名发怒,“我真搞不懂你,你怎么能用这么马虎的心情来看待?”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或许,他只是希望她能够制止自己接下来可能会做的事。
“好啦,我会好好反省。”她还是故作轻松,状似不以为意,“今天晚上谢谢你陪我,对不起,牺牲了你的休息时间,以后不会了。”
理性像是啪的一声断了弦,他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直勾勾地俯视着她的眼。
“……怎么了吗?”她被盯得有些害怕。
“吻我。”
她楞住。
“吻我,就像你在医院里做的那样。”
是,她当然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然而此刻不比当时,乔装出来的性格已经被拆穿了,要主动吻他又谈何容易?
“做不到是吗?”他轻哼了声,“没关系,这样更好。”
他蓦地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低头牢牢吻住了她。
这一次,陈士诚不再压抑自己,而是诚实解放内心里最真实的欲望。
他放肆地汲取她口中的芳甜,双手在她身上忘情游走,力度显得急却又不失温柔,那一瞬间他才知道,原来她远比外表看起来的还要瘦小许多。
她笨拙地回应他霸道的舌尖,绵软的触感让他的呼吸顿时变得粗重、急喘,鼻息里充满浪漫的情欲。
她的双颊热烫,被吻得七荤八素,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全然不知所措。她当然明白接下来应该会怎么继续、如何发展,然而“知道”和“亲身经历”根本是两码子的事。
突然,他一把将她抱起,走进了卧房,没有关门,没有开灯,直接让她躺上了他的床。
他的床简洁到不像话,只有两颗枕头,连条能让她遮掩的棉被也没有,她这才猛然回想起来,在她很小的时候曾经进过他的房间一次,当时他的床上也是这种调调。
当时他说他每天早上都会把棉被收进柜子里,只是习惯,无关喜好。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已经飞快脱去自己的上衣,跟着爬了上来。
俯首又吻了她一会儿,他发现怀里的娇躯颤抖得厉害。他怔愣了,抬起头来看着她紧闭的双眼,以及深锁的眉头。
是不愿意吗?还是……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心里顿时涌现了罪恶感,动作也随之跟着僵止。
“怎么了?”她缓缓张开眼睛,来自客厅的光源让她依然能够在黑暗中对上他的眼神。
“你在发抖。”他哑声道。
“那是……”她喉头滑动,随便胡诌个藉口,“那是因为我会冷,床上又没有棉被。”
她的答案令他质疑,可他犹豫了几秒之后,还是下床去把棉被给拿了出来,替她掩住了身体。
可他却不再上床继续拥抱她,只是弯身拾起自己的衣服,套上穿妥。
韩思芳见了登时无所适从,说不出话来。刚才只是一时冲动的男性本能吗?还是她又说错了什么?
她轻咬下唇,心里的苦涩无法言喻。她忍不住埋怨上天,为何她吸引得了成千上万的男性,却独独吸引不了她最想要的一个?
倘若无法得到自己的真爱,那么她空有这副美丽的皮相又有什么用?
“你……不想继续了?”好不容易,她鼓起勇气出声问道。
他微笑沉默,没答腔,倒是迳自开了床头柜上的小灯,然后坐到床边,温柔地俯视着她。
“我不急。”语毕,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她仰躺在床,看着上方的男人,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是不是今天过后,你就会后悔了?”
他笑出声,道:“那是我要说的话。”
“我才不会后悔!”她撑起身,深深地望进了他的眸底,“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轻佻,仿佛是在告诉对方自己时时刻刻都想献身给他,可她再也忍不住了。
他安静了几秒,伸手轻轻一着她的脸颊,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有喜、有忧、有沉重。
“我们中间有太长的空白,我不知道当年你是怎么看我的,可是今天的我已经完全不一样,我不希望日后让你觉得受骗上当。”
说穿了,他只是希望她能想得更清楚一些,毕竟人都会改变,不论是个性也好,还是藏在内心里的感情。
闻言,她不再说话,若再争辩下去,那将会是件多么难堪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在强迫对方和自己欢爱似的……
“我知道了。”她低下头,干脆躺回床上,翻身背对着他。
他不禁露出苦笑。“你先睡一下吧,我还有几份报告要读。”他伸出手,以指顺了顺她的发丝,然后起身离开了卧房。
顺手将门给带上之后,他伫立在门前,门内与门外的气氛恍若两个世界。
真是要命。
他叹了口气,低头抹了抹脸,满脑子都是与她交欢的旖旎想像,哪里还有什么读报告的心思?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自己逼下床。
他看得出来她还是处子,而她的义无反顾却成了他最大的障碍。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利用她幼时的记忆来占她的便宜,大家都知道人类的记忆不怎么可靠,更别说是小时候对异性所产生的景仰了。
思及此,他甩甩头,决定先让自己冲个冷水澡,好洗去一身令人几乎发狂的欲火。
第七章
那一夜,陈士诚睡在沙发上,没再踏进卧房一步。
理由很单纯,就怕自己把持不住。
他只睡四个小时便自然醒来,期间翻来覆去,睡眠品质不是很好。一来,是因为天气冷他只盖了件外套;其次则是入睡前所发生的每一件事,仍然清晰地悬在他心上。
不知道她睡得好不好?不知道她这样留在一个男人的家里过夜,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梳洗过后,他终于又来到那扇门前--说来也挺诡异,明明是自己的房间,他却觉得门板的另一端已经变成了禁忌的殿堂。
犹豫了几秒,他抬手敲了两声。“思芳?”
没有回应。
“你醒了吗?”他向前挨近了门板,又道:“我要进去了喔。”
依然没有回应。
他扬扬眉,索性迳自伸手扭动门把,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一看,她人已经不在床上了,卧房里的浴室则传来流水声。
大概是在冲澡吧。
这个念头才一闪过,浴室的水声乍然止歇,他一惊,担心她可能裸身踏出浴室,连忙前去敲了敲浴室的门板,告知自己的存在。
“嗯?怎么了?”她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用浴室吗?”她又问。“没有,”他回过神来,立刻否定,“你慢慢来没关系,外面还有一间浴室。”
“我已经好了,给我两分钟。”
她其实只花了三十秒就已经穿好自己的衣服,但才踏出浴室,卧房里却空无一人了。
她愣了愣,突然听见厨房传来器具碰撞的声响,她跟着走了出去,见他拿着平底锅准备要下厨,不由得露出笑容。
“你要煮早餐给我吃吗?”
他尴尬一笑,“如果你不嫌难吃的话。”
“哪会,我小时候还满常吃你煮的东西。”她露出盈盈的笑颜,迳自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单手托着下巴,痴痴地看着他下厨的模样。
“老实说,那时候我的厨艺可能还比现在精良。”
这话逗得她轻笑出声。
她记得他只有两个弟弟,没有任何姊妹,再加上父母亲工作相当忙碌,所以晚餐几乎都是由他这个大哥来负责。
在当时,她的父母亲偶尔也会碰上突然需要加班的情况,她便会受邀至陈家一起吃晚餐,如今想来,还真像是上一个世纪的事情。
她脸上开朗的笑容渐渐退去,就如同单纯的快乐不会再回来一样。
他说,人都会改变。所以记忆里那个温柔斯文的士诚哥、总是把她给捧在掌心里的士诚哥,或许也跟着时间一起消失了也说不定……
“对了。”
“嗯?”她回过神来,抬起头。
“待会我会请一位女同事来接你。”
她怔忡,有些困惑。
“我想了一下,大白天的,大刺刺送你回去好像不太好,但如果开车载你的人是个女性,我想就算被看见了也没关系吧?”
“啊、不用一这么麻烦啦,”她干笑,道:“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你就这样走出去也不太妥当。”他微牵唇角,将荷包蛋翻了面,“这栋大楼的警卫都是年轻人,一定认得你。”
闻言,她迟疑了下,瞬间有些分辨不太出他究竟是在保护她,还是在保护他自己。
不管是被跟拍、被偷拍、还是被路人随手拍,这些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她不介意也没在怕,实在无需他如此大费周章;然而转念一想,她习惯了镁光灯是一回事,可他终究还是个平常人。
昨夜在床上被拒细的光景蓦地浮上心头,她这才恍然大悟,或许士诚哥压根儿就不想再沾惹上她。所以,他才会在床上临时喊卡,因为没有长久走下去的打算;所以,他才会委托同事来接她,因为不愿意被人撞见与她在一起……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她垂下眼睫,难掩失落。
他多瞧了她一眼,解读不出那落寞的神情是从何而来。
“……还是你不信任别人?”
“啊?”她猛然抬头,连忙否认,“没有,当然没这回事,既然是你Call来的。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他点点头,继绩盯着炉上的平底锅,“她是我弟的女朋友,口风跟水坝的闸门一样紧,你可以放心。”听了,她只是辛苦地保持着微笑,没有接话。
由地下停车场上了车之后,韩思芳发现坐在驾驶座上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你好,不好意思麻烦你……”她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