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颜录(女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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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颜录(女强)-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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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多条的性命,与他血浓于水。如今都化作了荒冢孤坟里的累累白骨,含着血海深仇之恨化作阴魂日日盘旋在头顶叫嚣血泣。而苟活下来的他,每每只要看上那心爱之人一眼,便只会被不断的提醒……血债血偿!
  这是世间给予不孝不义之人最大的惩罚。他永远无法给予心爱之人幸福,反而只能教她跟他一起跌进这无法救赎的痛苦之渊。
  今年的烟花,他再不能和那个爱了一生嵌进血肉里的人一起赏了。但愿……她从名为微子启的幻梦中醒来后,能够将之当做一个美丽的错误,清醒地去找寻更适合的良人。
  微子启最终摇了摇头,毫无意义地笑了笑。
  沈峰还在痛快畅饮,不过喝着喝着,那酣畅痛哉快哉的表情便突然滞住。
  酒盏摔破在地,水渍遍洒。
  守在帐外的士兵听见必定会询问,微子启率先开口切断生变的可能。
  “将军,还是这么豪爽呢……不过,您好像醉了。”果然帐外无人再动。
  无人会怀疑同是明相女婿关系又亲如手足的两人久别重逢把酒言欢会有什么问题。
  新上任不久的兵部侍郎微微笑着以眼神浅淡地看着自己的姐夫痛苦不已地栽倒在地。沈峰急速扩张的瞳孔不可置信地等着端坐从容的青年,一种可怖的死灰色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从脖颈爬上脸庞。
  “你……”大将军咬牙,气息略略一松,质问的话还没出口,一口带着浓重腥臭的血黑喷出。沈峰眼前一黑,胸腔里吸进的气渐至稀薄。
  微子启像是变了一个人。
  再不是那个文质彬彬温和如水的青年。他的笑意如同二月里含露披雾的松柏,似乎君子皎皎明朗,然配着一双波涛汹涌似有什么情绪要崩溃而出的双眼时却极致骇然,叫人猜不透背后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沈峰垂死挣扎,抬手抓住桌腿试图撑起上身,眼前却已经只有零星光点。微子启看破他想弄出动静招来士兵查探的意图,掸掸衣衫起身过去,双手扶住他毫无章法挥舞着的手,如同初见称兄道弟时的扶持一般。
  无论这个人品性如何,在过去的相交中,沈峰确实待他不错。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微子启低下头朝他耳边轻轻讲了一句,“我名顾清远。”
  兵部侍郎叹了口气,以一种怅惘的语气说道,“这样你瞑目了么,沈峰?”
  话出口的那瞬间,一柄锋利的匕首穿透沈峰胸膛。十分精准的刺破聚集了凡人一生喜怒哀乐同时也是生命的心脏。
  比起慢慢失去最后生气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目不能见的痛苦死掉,这一刺是莫大的恩赐。
  “如此,也算感谢你的情意。”微子启低头看了看倒在血泊中断掉最后一口气却鼓睁着混沌双眼面相变得可怖的沈峰,像是克制不住心里那份开始蔓延也开始疯狂的快意,苍白的脸慢慢露出一笑。
  “不必死不瞑目呵……”
  “黄泉底下,我顾清远必会给你算清的机会。”
  帐外噗通几声,微子启站立良久,手上颜色诡异的血还未干,匕上甚至还嘀嗒滴落几滴,秋烈来的很快,他却有种时间已经过去几百年的错觉,回过头来的那瞬间,眼里还带着几丝茫然。
  “微大人?”秋烈只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命人抬出去打理。
  “微大人?”微子启笑着回味了这样的称呼,茫然的表情转瞬即逝,倏忽换上冷酷的表情,“从来就没有微子启。”
  青年对着秋老将军,一双眸子沉黑死寂,“只有费尽心机报仇雪恨的顾清远而已。”
  “秋将军还是抓紧时间召集三军宣读诏书吧。”
  兵部侍郎甩袖,一身孤傲清绝地踏步离开。
  “接下来,就等着看你如何让我偿愿了。帝少姜。”
  

☆、山雨欲来

  明黄色的帏帐后,躺着的那个人……
  他和她名为叔侄。二十年如陌路,只一面而已。
  他隐匿于深宫,握着看不见的引线无声无息的,操纵偌大的帝国。而她遁迹江湖,潜没海渊,等待某一日理所当然的归来。
  四十余人命,起刀落手间的狠厉,骇动天下。她从汴阳回京的借口都给得如此轰轰烈烈。如今,偌大的宫廷里四处阴谋迭起。多少人勾心斗角算计着应该到手的权力。无可否认,她必是其中之一。特殊的不过是,这是成帝唯一愿意认可野心的人。
  昔日不可一世的帝王,最终只能这样孤寂地,无可奈何地在深宫里衰败断气。
  “宫中一切是否安排就绪?”颓败的帝王低问。
  一帘之隔的人垂着眼投注一点,凉薄的脸上无有一丝波澜。“你知我回来意味着什么。”
  “是,朕比任何人都明白。”文帝低咳几声,压抑的喘息更甚,话语却突然带上让人始料不及的笑意,“当年,朕亦是如你一般长驱而入……进了这宫里……”
  “既然明白,还敢如此袖手旁观?”
  “帝少姜。”那帝王的语气突然一冷,“你以为朕当真心里欢喜这样的结局么?”
  她挑眉,唇边露出笑意,薄淡而不以为意。
  “若非帝氏只余你我,你以为今日你还能如此得意的站在这儿与朕叙旧么?!”文帝话音一转,犀利冷彻的眼似乎隔了帘子也透出射来,“非是朕寡柔留情,而是天命助你,注定要朕一败涂地!”
  “我今日来并非只为听你说这些的,帝景池……”她笑着打断帝王犹自铿锵阴郁的话,黑目一眯,定向床上隐约的人影,“说罢……最后的话,我想你应该也是要与我说的。”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朕当年逼宫夺位血染宫廷,到今日作下放手的抉择……帝少姜,你一直做的很好……做最后的了结罢。”
  “你想求死?”帘外的人冷淡的脸幽幽,深涧烟霭一般虚虚实实的荡起清凝的痕迹。她依旧站得笔直,精心裁剪的衣袍沉沉垂地。
  她不动,里间濒死的人却大怒,“妇人之仁!到今日还在犹豫!帝家的人竟然对杀父仇人心慈手软,你的父王在地底该是如何的泣不成声!还不快快动手!”
  言毕又是激烈的咳声。
  帘外却始终没有动静。
  帝景池银牙咬碎,狭长双目冷光更炽,挣身挥舞双臂劈开帏帐,但见那人宁谧矜持的眼神冷淡的瞧着他,并不言语,只是勾了唇边愈深的笑意。他苍白瘦削的脸上越发霜寒罩面,“朕放你归迹江湖自生自灭,尝尽世间尔虞我诈阴险卑鄙,明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日后才知当断则断杀伐果决!二十年归来,你竟成了这样一副懦弱寡柔!”
  “朕留你何用?!凤苍留你何用?!”
  文帝怒极攻心,口间血腥再也忍不得片刻,揪了胸口嘴角血色狂涌而出,只觉眼前越发昏暗,只得一手揪了帐子急促颤动,再无出言的力气。
  残喘的呼吸声在这冷殿里清晰异常。一直不置一语的帝少姜抬了眼,语气依旧是冷淡无波。
  “只是如此而已?”
  “你和帝景宏的恩怨不至大到可放到我眼里。”这话极其的冷酷,“你既然知道帝氏一族是什么货色,便该知父子、兄弟手足根本一钱不值。”
  “且不谈我根本没将人情放在心上,单凭胜者王败者寇一点,你不过是能者居之。帝景宏既然守不住这皇位,那么怎么死自然是你一句话。”
  “一心求死,却也不必激我。九五之尊亡于病榻过于窝囊,你大可抱着你的骄傲选选更壮烈的死法。”
  “本王自来恩怨分明,绝不亏欠人情。”她眼中浮起细细清光,看文帝颓然靠倒在榻边终于缓下一口气,口中的话依旧是一贯的冷淡,“你做过什么无需多言,欠你的,今日必如数偿还。”
  “昔年允我匿迹太渊,算是一事。年前封王庇我,算是第二件事。”
  “一事抵当年逼宫之仇算帝少姜对帝景宏的微末孝义,另一事可令本王为你完成一个心愿。所以今日才来见你。”
  “你果真是什么都清楚……”帝景宏微弱的笑,似有感慨。
  室内又恢复平然,她站着不动,耐心的等他的后话。
  “如果……”良久,文帝躺倒隔了翕开的帏帐抬眼看她,慢慢启齿,“如果你发现某样梦寐以求的东西,寤寐思服,溯游从之却百求不得……”
  “此般注定抱憾……帝少姜,你会怎么样?”
  帝少姜缓缓一笑。文帝分明从那双细长的眼里瞧出冷冷如冰的光芒,犹如湖上冰凌,映见雪一般寒冷的色彩。是冷酷无情。
  “得不到,毁去。”她一字一句吐道。
  这一生,决不能叫能动摇她却不能为她所有的东西存在。她的脚步,决不能为这样的存在而止步不前。既然注定不能完满,那么不妨冷酷一点,挥刀断的彻底。帝少姜一直理智的可怕。
  “不愧是帝氏的血脉。”帝景宏缓缓闭了眼,笑,“这一点竟然与朕分毫无差。”恍然似放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文帝的呼吸变的缓慢而平稳。
  “朕要你登基之后做一件事。”
  ◇◇◇◇◇
  沉重宫门吱呀作响。
  门翕开的那瞬,帝后美丽却冰冷的容颜慢慢进入眼帘,夕阳血红的颜色在她身后一片肃杀。
  那样不祥的又染上哀戚的血色,只将那凤冠上明珠镶嵌的眼睛都映得几分诡谲。
  在帝后身后的,是两千御林执刀带剑。
  “来得稍稍晚了些。”有个冷冷的声音突然在深宫里响起,明信薇脸色微变,成帝修养的宫殿内传出嗒嗒的脚步声,阴影处青王独身冷漠行出出现在外殿,双眼浑薏ǎ暗劬俺乜峙旅话旆ń淮阋叛粤恕!�
  “明信薇,想做第二个魏长公主么?”外殿门口御林军林立,帝少姜慢慢走来,举止闲适悠然。
  帝后扯了一抹极致阴冷的笑意,右手轻挥,“拿下。”身后御林军执刀汹涌而来。
  帝少姜嘴角噙笑,足尖轻点迎上,折手夺下当先一人长刀,连眼也未眨便横刀砍下此人头颅,刀锋婉转如蝶舞流光,极致干脆流畅的喂向凑上来的人。
  一身玄色衣衫也不知身上是否有无溅到鲜血,青王足下每向前踏出一步必有无数血花绽开。御林军前赴后继,明信薇慢慢退后,身后补上的兵士将帝少姜围的水泄不通,帝后神情一片冷澈。
  帝少姜恍似不知处境危险般,举手投足夺人性命也是不紧不慢。
  明信薇眯眼看了这个隐藏深深的帝氏血脉,“倒是小看了你。”胸腔里依稀有种残忍的快意喷薄而上,再也压抑不住。
  “容我猜想,你是打算拿下本王再扣上作乱弑君的罪名处置,让大正宫里那个还未出生的野种做你的傀儡?”青王斜眼,抽刀面前飞落淋淋血雨,眉宇间一股邪气毕现。
  这地狱修罗在密不透风的围杀中踏着越来越多的尸体前行,蜂拥而至的御林军也心惊肉跳。
  明信薇不答,帝少姜猜的不错。身为罪人该呆在芜渊思过恕罪的青王私自入宫,并且在出入成帝寝宫后,养病多日的成帝便突然薨逝,谁说不是心怀反心妄图弑君夺位?
  只要拿下青王,日后将大正宫里出生的孩子立为储君,这整个凤苍都会牢牢掌握在她明信薇的手里。
  权力是个好东西。帝后想着这样的念头,脸上露出薄凉的笑意,隐隐透出几分沧桑。
  “那么,皇后娘娘……敢问左相又在何处?”青王冷冷的疑问像是响在耳旁,霎然间惊得帝后抬头。
  然而,两人之间还隔着无数人的堵截围杀。
  是错觉而已。明白是对方故意趁自己分神出言扰乱,明信薇松了口气,看着那人身侧人群越聚越拢而致空间越见狭隘,突然间不耐的失去了看帝氏公主死无全尸的兴趣。
  然而,高高的宫墙外远边隐隐有喊杀声传来。
  电光火石间,明信薇突然脸色一白。
  权势和情念之间,被牺牲的永远是后者,勿论骨肉之情,还是男女之情。
  帝后终于想起自己遗漏了一个人。
  ——敢问左相又在何处?
  明信薇目如针炬,惨呼声中青王执刀破开阻隔,面庞被妖冶的血红沾染,姿容如刀口绽放的一朵芙蓉。
  “左相在何处?”帝少姜又问了一句,低低笑了起来,不尽的轻屑冷嗤。
  “我若是你,怎只图隔帘问政?赢就赢的彻底,叛也该迫得天下都伏低,何不就试试那龙椅如何?”
  一国之母咬牙冷笑。帝少姜挥刀钉入一人胸膛,足尖一点去如闪电,转眼间突破围堵掠出成帝寝殿。
  

☆、宫闱乱斗

  权力……无形地写就了其笼罩之人的一生命运,永远被支配,永远被命运牵着走,直至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帝后看着那闯进金銮殿的父亲,嘴角边冷冷掀起笑纹。那笑意让人想起滚着霜白月光的刀口,还有撕破混沌黑夜的紫色电光。
  两个时辰之前,宫门便已封闭,然而左相依旧是带着人马来势汹汹进了宫,用心已经不必明言。
  帝后这时候才后悔起来,真的不该对自己这个父亲留有一丝余望。
  “大正宫里的人是你杀的?”明信薇问。
  “臣闻青王叛上作乱心急如焚,大胆入宫欲清君侧之恶人护陛下金安,谁知逆党顽固残暴,两方混乱之际竟下手杀害身怀龙子的贵妃娘娘,实在其心可诛!”
  趁乱呵。帝后冷笑,缓缓闭眼,“我真不该姑息你,父亲。”
  明相色变,却还是继续说下去,“青王大逆之徒想必已伏诛,帝氏已无余人,宫中局势早已控制住,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务之急自是找出能者居之……娘娘以为这当今天下谁能担此大任?”
  “时至今日,父亲大人还要惺惺作态吗?”帝后笑的指甲用力掐紧肉里,面上那冷意不加掩饰,“从支持陛下夺位登基那天开始,您不是一直盼望这这一天吗?知道本宫会带御林军去陛下寝宫绞杀逆徒,所以高枕无忧是吗?”
  明相脸色一阴,身为皇后的女儿不配合作态让他恼火至极,心里已有一股阴狠渐渐滋生,正要叫人将她请下去时,帝后又阴冷的发话了,“可惜……”
  “可惜。”明信薇颇有遗憾,眼神转过来注视着父亲的脸,神情高深莫测,“事情也不是完全按照你的预想进行。”
  “你怎么就确定青王已经死在我手下了呢?”说到此处,帝后笑了一声,“左相大人就不怕本宫中途横生枝节?”
  父女对峙紧张,帝后一介女流当殿对着领数众武士的左相大人却毫不输气势,明显果然被这女儿气得不轻,但转眼一想旋即想开,“那样又如何?”明相笑道,“如今同舟共济,娘娘难道打算对自己的父亲大逆不道吗?阿薇,你不过是气不过当年为父不顾你意愿将你送进宫罢了……啊,那时候是因为沈家的那小子对吧?”脸上老态明显的男人微微笑着,像天下间任何一个慈父般,神情里却叫人体味不到半点温情,他扬手左右上前准备拉开帝后,自己却不乏稳凑气派的朝着金銮殿上头的龙椅走去。
  “堂堂左相千金,太子妃何等光耀之位,岂能自甘低贱委身一介无用小儿?何况你做了皇后之后,皇帝对你不是很好吗?荣华富贵,珍馐美馔,明家也至此贵不可言,这样,还要怨父亲拆散你们?”
  明信薇冷笑,甩开胁制自己的人,她毕竟还是一国皇后,下人不敢造次。只是这样冷血无情令人作呕的父亲作态让她觉得实在可笑。
  荣华富贵,珍馐美馔?这些不知藏着多少肮脏腐朽的东西敌得过她的满心疮痍和心死如灰吗?
  是谁逼得她情深意切的恋人远离而去,是谁像出卖货品一般葬送她一生的幸福,让绝望的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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