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伦定定地看着天空中那一道强到似乎可以扫平一切的光,那光照着他的脸,将他的脸孔的每一寸线条照得纤毫毕现,他的眼睛里无喜无悲,他的手中的剑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他没有防御,没有后退,他像是认命了。
真的是认命了吗?
高地之上,每一个人都做出了最迅速的反应,艾希将弓拉向了最大,凯特琳开始扣动扳机,瑟庄妮开始笑,蛮王泰达米尔准备将自己的长刀掷出去,唯有杰斯还在狂热的准备着墨丘利之炮的第十八次射击。
雷光继续汹涌,过强的雷光已经快要吞噬盖伦的脸孔,他终于动了。
盖伦将他的长剑插在了深厚的雪里,然后,缓缓半跪在了雪地上。
他跪了下来,像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在等待着天父的最终审判。
他似乎真的已经在等待着安静的死亡了。
真的结束了吗?
所有的光辉灿烂,所有的宏伟布局,所有的不死的野心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吗?
时间在那一刻停滞。
雷光停了。
风也停了。
停滞的风里,艾希将弓拉到了最大,凯特琳的手指开始扣动扳机,瑟庄妮脸上的笑容扯到了一半,蛮王泰达米尔手中的长刀脱手了一半,墨丘利之炮第十八次蓝光沸腾。
宏大的雷光侵蚀了盖伦的半张脸。
盖伦深呼吸。
世界深呼吸。
吸。
呼。
“呼——”那一口气呼出来的时候,盖伦吐出了两个字,就像是吐出了最后的祷言,他念:
“正义——”
这一声并不响亮,并不宏大,但是这一句话落地的时候,整个天空的最高处,那些雷电之上,亮起了更恢宏的光,那光遮盖过了雷电,遮盖过了一切。
那光就像是太阳,不,比太阳还要宏大,它庄严,肃穆,不可动摇,就像是正义本身。
有隐隐的歌声在天边,在光里响起,那歌声轻柔,低缓,却又穿过了轰响的雷声,它响彻在每个人的心底,很多的恐惧很多的害怕很多的不可阻挡被从心底除去。
歌声里,无数的光汇成了一把剑,那把剑简单、质朴,却又拥有一切,它朝着那一道汹涌的雷光刺去。
缓慢,却又超脱一切,超脱规则,超脱时间,一击便已直入那一道无可阻挡的雷光之中。
光汹涌,刺目的雷光冲击着宏大的太阳般的光,扭曲的光线从那一道雷光开始向四周围无限蔓延。
整个世界化作了光的地狱。
无限的光的地狱里。
风声呼啸而过。
风声里,弓弦轻鸣,子弹出膛,长刀咆哮,杰斯扣下了最后的扳机。
“轰——————”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无限的轰鸣声开始在整个天地间回环肆虐,整个世界如同陷入了宇宙最初的那一场大爆炸之中。
等待毁灭,也等待重生。
大爆炸持续了整整三分钟,无限的光的地狱才缓缓退去。
人间终于重新复活。
漫天的雪雾没有落尽,还在天空中洋洋洒洒的飘着。
弗雷尔卓德少有的午后的暖阳重新君临大地。
只是这一次,它照耀的不再是积年的雪,而是弗雷尔卓德无数年都不曾见过阳光的泥土。
整个峡谷之外的那些深厚的积雪从盖伦所在的位置向四周整整一百码,全部被连根拔起,它们飞扬在天上,或者蒸发。
有血拌着碎肉流淌进了不知多少年不曾被浇灌的弗雷尔卓德的冻土,无数的士兵在刚才的那一击里被波及重伤甚至死去。
幸存下来的士兵的哀嚎声在整个峡谷上空回荡,那些刺耳的喊叫声让盖伦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
盖伦,他还没有死去。
这个处在恐怖的大爆炸的最中心的男人,拄着他的无畏大剑顽强地活了下来。
他在眼睛恢复视力的第一个瞬间,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寻找那个可怖的洛克法狂战士的身影。
但是他没有看到,他只听到了哀嚎声,还有满地的血肉。
盖伦呼出一口气,勉强从原地站了起来,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他需要快一点回到自己人的身边。
他不信奥拉夫就这么死了,因为他也没死。
他需要先收拾残局,然后再……
盖伦的思维在他转身的瞬间断裂,他怔怔地看着那一片本来应该是高地的地方,差点一口血再一次喷了出来。
因为,他们……不见了。
那一片高地已经被彻底地夷为了平地,所有的主力全都不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盖伦觉得自己一下子被杀死了。
而这个时候,在盖伦的背后,那一座诺克萨斯堡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大门洞开。
刀剑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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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话。
第二百五十三页 【他们来了】
“他们来了。”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这句话。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然后,整个联军的士兵都惊恐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一座沉默如山的堡垒已经轰然洞开,有数之不尽的诺克萨斯士兵正源源不断地从那一座堡垒洞开的大门里涌出来,他们全身包裹着漆黑色的充满了诺克萨斯凶戾风格的骨牙狰狞的全身甲,手里拿着粗犷而又野蛮粗暴的黑色长刀,在狭窄而逼仄的峡谷内迅速前行,步伐迅捷阴沉,就像是一群正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的恶鬼。
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窒。
就是这一息的时间,最快的诺克萨斯人已经突进到了峡谷的中段,以他们这个速度来看,只要再过最多两分钟,第一批诺克萨斯人会踏在峡谷外的土地上。
以现在联军的混乱,要是被这群恶鬼靠近,那简直就是……
虎入羊群。
大风声呼啸。
更多的人开始惊恐地喊叫起来,恐慌在一瞬间蔓延到了整个联军之中。
那些在前一刻的光明地狱里幸存下来的又极度靠近峡谷口位置的人开始拼命往后撤,一些站的远的仅仅只是受到了少部分波及的人很快退到了大部队当中,而更多的靠近中心,被炸伤了腿甚至炸断了腿的人则完全陷入了绝境之中,他们在血泊中挣扎,背后是已经清晰可闻的簌簌不绝的踩雪声,面前是落荒而逃的友军甚至是同袍。
无数的怒骂声诅咒声歇斯底里的吼叫声在整个峡谷口肆虐,整个联军已经陷入了近乎崩盘的情况。
只有少数的士兵或因为同袍的情谊,或因为别的什么回身去救那些在不断挣扎着的人,更多的人们混入了不安的大部队,开始寻找自己的统帅。
可是当他们看向那一片本应该是自己的主心骨所在的高地的时候,更大的慌乱产生了。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统帅不见了。
阿瓦罗萨人迷茫了,蛮族人迷茫了,雪山联盟人也迷茫了,唯有德玛西亚人看着已然还站立在最中心的盖伦,沉默地握住了自己的剑。
迷茫的人们也将目光投向了唯一的幸存的领导者,也是之前最高的领导者,他们看着盖伦,希望他能够给他们一个交代。
盖伦还在喘息,他同样在想那几个人去了哪里,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诺克萨斯人来了。
可是那些士兵不管这些,他们只是发现自己的首领,自己的王不见了。
阿瓦罗萨人用凝重的眼神注视着盖伦,雪山联盟人悄悄地搭上了自己的刀柄,而愤怒了的蛮族人则已经举着大刀朝盖伦怒吼起来:“我们的王,泰达米尔他在哪?”
德玛西亚人拔剑。
气氛在一瞬间剑拔弩张。
而诺克萨斯人的脚步已经踏到了离峡谷口不到两百码的距离。
盖伦还在喘息,那些还在不断肆虐的惨嚎声混合着寒风让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的头很痛。
他是真的有些累,他的手很疲惫,他的眼皮很重,他的眼睛一寸寸地扫过每一双逼视着他的不善的眼睛,每一把杀气四溢的大刀。
他再吸一口气,猛然挺直了自己已经痉挛的脊背,将那一把无畏大剑再一次高高举了起来,他指着每一个人,在大风里吼道:“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狗杂种,你们是真的想要死吗?听听你们的身后,诺克萨斯人已经来了,他们的刀下一刻就可以砍下你们的脑袋,你们还在这里用你们的猪脑子怀疑是不是我害死了你们的王,好啊,如果你们真的想杀我,来啊,看看到底是我先死,还是你们先被诺克萨斯人碾成肉泥。”盖伦动用了自己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每一字吼的如同轰雷。
每一个字都冲进了那些对盖伦充满了敌意的人的耳朵里,他们看着盖伦,看着他的重新在大风里飞扬的披风,他重新挺立的身躯,在他如刀的眼里,低下了头。
盖伦面无表情地扫视全场,眼神掠过了密集的人群,惨嚎的伤兵,看向了峡谷之内那些已经可以看到他们的盔甲上的反光的诺克萨斯人,将长剑插在了雪里说:“现在,你们这些该死的垃圾,杂种,我不管你们之前是谁的人,不想死的话,就听我的命令,给我赶快堵到峡谷口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用刀也好,用剑也好,用你的屁股也好,给我死死地堵住诺克萨斯的那群狗杂种,如果谁敢放过一个来,我就第一个砍下他的脑袋。”
“滚。”最后一个字出口,所有的原本还气势凶狠的各方人马迅速朝着峡谷口冲了过去,就像是一群被狮子的威严吓到了的落荒而逃的野狗。
其实他们倒也并不是真的就那么怕盖伦,刚才他们想要杀盖伦仅仅只是因为短时间内的两次巨大冲击而彻底乱了阵脚,他们需要一些发泄,发泄他们的害怕。
而当盖伦咆哮的时候,他们清醒了一些。
他们也并不是真的很蠢,他们也并不是真的想死,所以他们选择了听从盖伦,他们其实仅仅只是想找到方向。
当然,盖伦确实足够的不可阻挡。
看到局势平稳了下来,盖伦微微松了一口气,如果刚才他没有能震慑到那些该死的家伙,那么,他就真的只能落荒而逃了,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
可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那些伤员是必须要救的,而那几个人也是必须要找的,包括奥拉夫,当然,最重要的是,防守。
如果不能守下来,那么也许自己战死是最好的选择了。
勉力支撑着将自己的德玛西亚部队分成了三队,一队去救助伤员,一队搜索,一队跟随自己去防守,盖伦吸了一口气,准备伸手去拔剑。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从不远处的雪里伸了出来。
盖伦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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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页 【暗涌】
随着厚重的城门缓缓合上,最后一个诺克萨斯士兵的背影也被彻底地关在了堡垒之外。
短短十分钟的时间,近一万五千诺克萨斯士兵被迅速地输送到了外面的战场上,挤在那一条狭窄而逼仄的峡谷里,等待着一场没有退路只能冲锋的死亡。
原本驻扎的满满当当的营地,一下子被抽去了近一半的人马,除了在营地边缘将整个城市围得密不透风的诺克萨斯人,整个城市里已经没有多少诺克萨斯本部的人马,反而是那些被收编的原凛冬之爪的残兵败将在整个城市里巡逻。
这完全等同于将自己的腹地交给了一群敌人……
“您为什么要答应那些该死的狗熊和野蛮人的条件?”高高的城头上,一个副官正面红耳赤地试图向斯维因说明着什么,“您该知道他们所谓的不愿意对旧的首领动刀,完全是狗屁,这群该死的狗杂种就该送他们去死,而不是我们自己的人。”说道这里他再一次看了一眼城下那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诺克萨斯军人,不忿地咬了咬牙齿。
“你在质疑我?”斯维因没有做任何的辩解,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那个激动的副官一眼,只是一边抚摸着肩膀上的乌鸦的羽毛,一边看着更远方的那些混乱的联军。
“您……该知道我完全有权利在战后起诉您,控告您阴谋危害诺克萨斯的利益。”副官被噎了一下,但是随后他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再次大声吼叫起来,“您应该至少将那些该死的狗熊和野蛮人控制起来,而不是让他们在我们的地盘上肆意地走来走去。”他这样的行为其实已经是胆大包天的以下犯上,就算是在一向以实力论高低的诺克萨斯,这样的行为也足以让他死十次,因为斯维因实在比他强太多,可是他还是在吼叫。
“我不用你教我怎么做。”斯维因看起来似乎也没有生气,他还是慢条斯理抚着乌鸦的羽毛说,“如果你说够了就给我滚,我现在的心情很差,非常差,我完全不介意现在就将你的人头割下来送回去给克格勃阁下当早点,让他看看他的手下是多么的勇敢和……愚蠢。”
他的话里面没有半分的激动和杀意,从始至终他都保持着舒缓而低沉的语调,完全就像是个正在念诗的贵族,而不是一个正在战场上说着杀人话语的参谋长。
可是那个副官还是退却了,他的脸上的激动的潮红正在退却,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仅仅只是因为得了克格勃阁下的一句你随便干我保你,就昏了头敢那样对着斯维因吼叫,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个该死的跛子,就是用这种语调在艾欧尼亚的战场上,眼睛都不眨地杀了当地二十万土著和十三个敢于违抗他的命令的诺克萨斯老派将领。
斯维因还是看都没有看那个退却的像是一条狗一样的副官,他继续逗弄着他肩上的乌鸦,似乎是完全不在乎身后的那个城池里的那些怀有异心的人会给他带来多大的惊喜。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肩上的乌鸦叫了一声,忽然飞了起来,冲向了逼仄的峡谷里,像是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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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斯维因是开始怀疑我们了吗?”
因为抽去了一半的兵力,显得有些空虚的旧日的弗雷尔卓德帝国城市,现在的诺克萨斯兵营里,某个不起眼的转角,有人低声说。
说话的人是一个穿着一身厚实皮毛混合着乱七八糟的金属的简陋铠甲的粗野男人,从他的装束就已经可以判断他是个地道的北弗雷尔卓德野蛮人,瑟庄妮的旧部。
“不,应该说……他一直在怀疑我们。”接话的声音十分的低沉厚重,乍听起来就像是弗雷尔卓德南方山脉里的那些诡异的虚空雷电轰响的声音,只是说话的人的口齿有些不清楚,或者说是,说话的人说话有些不熟练,有些不像人。
像是某种巨兽的吼叫。
而事实上那说话的也确实不是人,哦,应该说不算是彻底的人,因为它那直立的体型和类人的姿态,还是像人的。
至于别的地方……譬如说它的那满布全身的细腻而光滑的白色毛发,它的四肢上的利爪,它的具有明显熊的特征的狰狞的头部,无不再证明着它应该是一头……熊。
当然跟它说话的那个弗雷尔卓德的野蛮人完全不会认为自己正在和一头蠢笨的狗熊讲话,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一头,不,这一个拥有一对恐怖的散发着雷霆光芒的野性双眸的熊人族战士拥有怎么样的恐怖战力和……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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