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垃圾——你爱干嘛干嘛去!——”
我吼完,心情并没有变好,反而更加难过了。
我以为他会生气,会骂我不知好歹,会恨恨的丢下我走掉。也许这样,我心里会觉得舒服一些。但是,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
许久,看我心情似乎平复了不少,才缓缓说道:“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
从小到大,我从不在陌生人面前因为伤心难过而哭泣。但是此刻,眼泪却像是受了蛊惑一般,止也止不住。
他走过来,轻轻地将我拉入怀里,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我的头发。“这样哭出来,心里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温暖。在他怀里,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
估摸着大家买早餐也快回来了,我擦了擦眼泪,挣脱他温暖的怀抱。
“好多了吧?——”他双手扶着我的肩膀,话语里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和温柔。
我心里一暖,很是感激他的关怀。
“谢谢你!”擦掉眼角残留的泪痕,我抬头冲他扯出个大大的笑。之前一直没有看他的样子,现在看清了,却是吓了一跳。
“是你!”
“怎么?”沈浩轻轻笑着,眼睛里全是戏谑,“不能是我么?”
“没——没有——”我一时有些慌乱。刚看见沈浩的时候,就知道他有多美。但此刻,看到笑弯了眼睛的沈浩,我的心还是漏跳了一拍。
“啪!”
一只手用了八成的力狠狠的甩在了我的脸上。
“没事吧?”沈浩担心的扶住险些摔倒的我,关切的问着,然后回头狠狠瞪着于慧,眼里是复杂的情绪。
沈浩并没有骂于慧,我并不怪他,毕竟他没有理由为了我去得罪于慧。
我捂着被打肿的左脸,火辣辣的,此刻,正疼得厉害。一直以来,无论于慧怎样刁难我,我都是一再的忍让。只因为我相信,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这一次,于慧真的已经触到了我的底线。
她可以让和凝说不喜欢我这个丑女,可以嘲笑我考试倒数第一,可以想方设法的陷害我,但是她不可以打我,不可以打我的脸。这一辈子,我最恨的就是被人打,尤其是被人打脸。我是没人要,我是很穷,可是我也是有尊严的!
我放下捂着脸的手,愤怒的瞪着于慧,据沈浩后来回忆说,那样的我,猩红了一双眸子,像是要把人吐下去一般,很是吓人。然后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向于慧送去一个耳光。
可是,并没有听到预料中那一声“啪”的脆响,也没有听到于慧撕心裂肺的喊叫。因为就在我抬手向于慧挥去的时候,我看见了站在他背后的和凝。那个让我喜欢得心疼的人,正拧了眉看着我,眼里全是对我的愤怒和对于慧的疼惜。
我全身立刻像被抽干了一般,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我死死的盯着和凝,眼里连一滴泪也没有。我多希望,从他眼里能看到对我哪怕一点点的关怀,一点点的维护,那样我也会欢喜得忘记所有的委屈。
可是,没有,从头到尾,他只是用那样淡漠、厌恶和愤怒的眼神看着我。我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害怕的连忙低下了头,再也不敢看他。我捏紧了双手,任指甲嵌进肉里,仿佛只有这样的痛,才能减轻我心里哪怕是万分之一的疼,才能让我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梦!
有多痛,就有多真实!我一直就应该知道,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那些美好!那时,是我太天真,以为只要相信,只要付出,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幸福!
但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不管多长多美的梦,总有梦醒的一天。
我的梦不长,也不很美,但是醒来得却太早。
那天后,我再没有哭过,连一滴眼泪也没有落下过。
多少次,我告诉自己,这个世界除了我自己,不会有人再爱我。所以,我要好好爱自己。可是,多少次,当我狠下心来不再看和凝时,我知道,这个世界不再有人爱我,包括我自己。因为,我早已把心遗失在了他那里。
以后的每天,和凝都会在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上晨读,而我,则一次次的像第一次偶遇的陌生人那样,匆匆的问一句“早上好!”便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
我有想过不再走这条路,不再跟他问候,但是每天却总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然后脚不自觉的踏上这条路。我明知这是条不归路,可我依然没有回头。
第一次考试的失败,给了我很大的打击,把我那么多年来筑起的自信心毁于一旦。但这不是它本身给予我的,而是我的老师们,我的同学们,和我自己。
现在的我,就像一具失去思想的木偶,别人拉拉线,我才知道自己还存在着。我不再与现实对抗,在生活面前我是一只温顺的小猫,他给予我什么,我便接受什么。
成绩的一落千丈,同学的排挤欺辱,所有人的厌恶排斥,我照单全收,连自己一起打包,尘封在没有思想的地方。每天我的课桌里都会有两封信,但于这时的我而言,那其实也是生活的讽刺。与其看到里面更多的咒骂,不如便宜了垃圾桶。
以前,我总会在大家面前,将我的头扬得高高的。因为我想,穷人也应该有属于我们的骄傲和自信。但现在,在大家面前,我的头总是埋得低低地,就怕别人发现自己的卑微。
于慧仍旧是不遗余力的打击报复着我,尽管无数的事实证明,不管是关于和凝,还是关于学习,我都不再是一个威胁,不再是一个竞争对手。
于慧团结了所有能团结的人将我孤立,没有被团结的人,例如白月、吴梅梅、古语、例如沈浩,他们也没有离我更近。
我早已不屑于和她争斗,曾经不屑,现在更加不屑。
因为现在,丁晓竹已经是一个毫无战斗力,毫无战斗意识的行尸走肉。数学于我,再也不是开在铁树上的莲花;英语于我,再也不是手到擒来的本事;语文于我,再也不是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和雄伟壮观的高山流水——我似乎永远也不明白老师嘴里讲的是什么,永远也搞不清楚勾三股四弦五。
是的,每当老师一张嘴,我就感觉有无数的小鬼头在我耳边叫嚣着,咆哮着。我只觉得他们非得将我剥皮拆骨方肯罢休。
自然,老师都不喜欢我,都讨厌我,都觉得我是耻辱,可是我的今天,不正是他们嫌贫爱富,一步步逼过来的么?
我不知道现在对于我来说,还有什么事值得我去努力的。因为我就算再努力,也不能得到什么;即使我做到了,那等待我的将是更多的残酷。只因为,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人再爱我,包括我自己。
对,我厌恶我自己,我厌恶我自己为什么明知道和凝讨厌我,我还要每天早上从他身边跑过,说一声“早上好!”;我厌恶自己为什么每天中午要卑微的躲在小湖边上的灌木后那样傻傻的听他拉琴;我厌恶我自己为什么不能忘记他,舍弃他,远离他——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我把心不小心遗失在了他那里。所以,我没办法再爱自己!
我在一个个夜幕坐在香山脚下的石头上,我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生在这个世上?为什么要活下来?
我问我自己,我的生活为什么如此不堪?我的命运为何如此糟糕?我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我无数次的问着自己,但每次,都像石沉大海一般,无声无息。
我很贪恋香山的温暖,很贪恋香湖的宁静,很贪恋每次夜幕下那幽幽响起的琴音——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那逝去的两年才是真实存在的。
很多次,我都想沿着香湖,迎着琴音,去找寻那拉琴的人——可是,我总是讪讪的笑自己,总爱做这样适得其反的事。
也许,正是因为不知道,这琴音才成了我生命的旋律!
很多人,要是拥有像我这样的人生,能如我这样还活着的应该不多吧?
其实,我也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每当我有这样的念头时,我就会想起我那狠心的杀千刀的父母,就会看到戴在我脖子上的玉佛,然后想到佛祖所经历的磨难。
我其实是害怕死亡的。就算是这样无声无息的生存着,但我始终觉得相比于死亡,我确实还是有希望的。我活着,至少可以看到他,听到他;但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我想,现在的我更容易满足,只要每天吃饱喝足,能够看到和凝,可以听到琴音,可以依偎着香山和香湖,这便是我全部的幸福!
我知道,一场梦醒了,我又进入了另外一场梦。但不知,这场梦,我能何时醒来?又是谁带我醒来?醒来后,我又该梦归何处?
☆、梦一场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很多很多我曾经熟悉的人。但我却记不起他们的名字还有样貌。
这个梦是那样的真切,真切得就像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可是,我却始终觉得那些不过是一场梦。
是谁握着我的手?日日夜夜,又是谁在我耳边轻唤?
我无法睁开双眼,我不知道睁开双眼我将面临什么。犹记得我闭上眼时那一双双淡漠的眸子,那一个个模糊远离的身影——我知道,他们从不曾靠近过我,可是这样红果果的疏远和淡漠,却仍是让我早已死寂的心一阵酸楚。
是谁在我耳边呢喃?这样的温暖还是只有在八岁以前才有过。
八岁后,我的世界剩下的全是陌生人。
是谁在揉搓着我的手?这样的温柔也是只有在八岁前才有过。
八岁后,我的世界只剩下眼泪和冰冷。
是谁在为我拉琴?这样的宁静和心安只有在依偎着香山和香湖的时候才有过。也是这样的琴音,我和着它,一遍又一遍唱着我的歌!
我想逃离,逃离开这个将我遗弃了的世界。我想逃离,逃离开那些冷漠的人。
可是,我又多么想看看这个世界,这个有着明媚的太阳,有着闪亮的星星,有着美丽清香的香山和香湖,有着他的世界!
我还想坐在香山脚下的石头上,冲着香湖大声呼喊,听着香山荡来的回音,欢喜的不能自已;我还想听听夜幕下香湖上的琴音,想问问拉琴的人,那一刻是不是很想念很想念某个人?我还想再走在那条熟悉的路上,匆匆从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旁边跑过,低着头说声“早上好!”;我还想躲在灌木后,听一听只拉给我一个人听的小提琴——
其实,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想做,我还有梦想,我还想等到一个爱我的人!
眼前这无边的黑暗,突然令我好恐惧!我害怕我不能再睁开眼,不能再回去,不能将我遗失的心找回——
我努力地想要睁开双眼,可好像是被封起来了一样,不管我多努力,都不能挣开分毫。
“猪——”
在我为着我的眼睛的睁不开而无比沮丧的时候,我欣喜地发现至少我可以聆听。是谁在喊猪?是在叫我吗?
我想张开嘴说话,问他,猪,是在叫我吗?我记得闭上眼之前,有个人也这样焦急的叫着我。可是我努力了很久,只是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医生,医生,她嘴巴动了!——”我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兴奋的大叫着。好像是跑到了门口,然后又回来捏我的手更紧了,还在颤抖。
有很多人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他们围在我的身边,然后听到一个慈祥的声音,像是放下千斤巨石一般:“她终于醒了!没有危险了!”
“真的?!”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但除了颤抖,更多的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和略带沙哑的哭腔。
“谢谢医生!”一个陌生的声音送走了这一群人。这个声音我从没听过,不知会是谁?或者,刚刚发生的一切也不过又是一场梦。
“——医生——”握着我的手的人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放下我的手,追了出去。
原本被他包裹着的手离开了那片温暖,竟然瞬间感觉如此冰冷。他的手,真的好软好软,好舒服。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睁开眼睛。可是,我现在却没有先前那么怕了,因为有一双手,始终都握着我的手。
在我处于黑暗的世界,而我的大脑又处于清醒时,我便想象着握着我的这双温暖的手该属于一个怎样的人?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对我关怀备至,我的生命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既体贴又温柔的男子。
我想我是有私心的,总希望这双手是属于那个人。
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太阳可能从西边升起,东边落下;月亮可能和太阳一起出现;哈雷彗星可能撞地球——但惟独,这双手不可能是他的。
那它们的主人会是什么样子呢?我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描摹,但每次都会莫名其妙的跟他重叠。
有时候我会很生气,便不去想那么多。只是默默感受着那个人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
我常常竖起耳朵想要多听听他说话,但他却很少讲话。
感觉着身上的温暖,第二天的太阳就又升了起来。
我试图睁开双眼,但这一次,竟然奇迹般的有光亮进入了我的眼眸。
我试着更加努力地睁开,光好强烈,刺得我的眼睛生疼。
适应了很久我才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我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白色的墙,白色的窗帘,好像有沙发,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看得出,这个病房挺豪华的。
意识到这点,我忽然就很担忧了,这样好的病房费用一定很高的吧,我哪里有那么多钱啊?就算寒暑假打工的钱加起来,恐怕还交不了我的医药钱了。
可能是因为我太着急了,动静大了一些,吵醒了睡在我身旁的他。
我可以看见他模糊的身影,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看清楚五官。
许是见我醒来太兴奋,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抓着我的手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水,水——”我口干舌燥,一开口,嗓子便被扯得生疼。
“好好好——”他放开握着我的手,一只手将我扶起,另一只手将倒好的水放在我唇边;“来,小心一点!”
我喝完一杯水,然后他放我躺下。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关切和小心翼翼。
“怎么样?好多了吗?”他放下水杯,复又做到病床的旁边。还没等我回答,他又和上次一样,好像是想起来什么,跑到门边,直唤“医生,医生!”
等到他再次回到我床边时,我看着他的身影清晰了许多,但要看清楚五官却还是十分吃力。
我觉得这个人对我是极好的,即使我醒来不过两日,但是他让我觉得很安心。于是,便笑着问他:“你是谁?”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看着我,脸上似乎有笑意。
“你是谁?”我不肯罢休,脸上却多了几分认真。
这回他没有像上次那样不回答只是看我,而是痞痞的笑言:“等你看清楚了,就知道了!”
我其实是觉着他说话的语气很熟悉的,曾经那么深刻的印在我的心里。但是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便不再追问,只是很期待见到他的那一刻。
又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匆匆走进了病房,围着我捣鼓了一阵,那个慈祥的声音很好听,“没什么大碍了,眼睛只是还不适应,估计很快就能看清。只是躺了很久,需要做物理治疗,等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在讲的时候,他一直盯着我看,但我只是茫然的看着前方。其实我是不大敢看他的,总觉得他的视线给我很大的压迫感,至于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同样是那个陌生的声音送走了医生。他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