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并没有南柽的身影,记忆模糊的苍兰怀疑昨晚的一切都是梦。
“哥回来了没?”苍兰问道。
“找我干嘛?”南柽从楼上走下来,穿着苍兰送给他的礼物。高高瘦瘦的南柽,就是一个人形衣架,穿什么都好看。白色的毛衣称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了。
“哥今天也很帅呢。”苍兰走过去,忍住没像昨晚一样扑上去,她扯住南柽的衣角,“还是挺合身的。”南柽伸出手,使劲揉着她的乱发,本来刚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这下更乱了。“谢谢我的好妹妹。”他小声贴着她的耳朵说。苍兰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她抬头时,南柽已坐在餐桌前。她冲进浴室,用刺骨的冷水泼自己还在发烫的脸,心也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抬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红晕才渐渐消退。
这莫名的心跳是怎么回事?
她进卧室换好衣服才坐到餐桌前,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你不是说想听我弹吉他吗?一会儿到我房间来。”听见南柽这句话,她的脸又刷地一下红起来。薛宜注意到苍兰的异样,“是不是感冒了。”苍兰没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会儿假装咳了咳:“是有点感冒。”
我这是怎么了?南柽是我哥,我怎么能够想那么多?
苍兰推开南柽卧室的门,他已经抱着吉他坐在床边了,她也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半年的时间,他都没有碰过琴弦,应苍兰的要求,他才拿出了搁置已久的吉他,上面早已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就像他的梦想一样,放弃了,遗忘了,布满尘埃。
他看着苍兰,他最喜欢的人,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微笑,这曲子只唱给你听,然后他低下头拨动琴弦。
柔和的琴声从颤动的琴弦传出,音乐带动着情绪,他随着琴声一起哼唱。欢乐悦耳的歌曲,满溢着幸福的甜蜜味道。哥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苍兰有那么一秒的时间,希望自己就是哥喜欢的那个人。
音乐停了,她还沉浸在那甜蜜的歌声中。
“哥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她开口问道。
南柽并没有表现得很吃惊,放下吉他,“对。”然后他又补充道:“不过她不喜欢我。”
“这样啊。”苍兰有点惋惜地说。
“你呢?夏陌吗?”
已经忘记的人提他干嘛,“就此打住,我已经对他彻底死心了。”苍兰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夏陌”的名字,关于他的一切,她已深埋于漆黑的土地里,葬送了这段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感情。
戳到了她的痛楚,南柽自责起来。他想知道她心里还有那个人吗?夏陌只会给她带来伤痛,如果是他,他绝不会让苍兰流一滴眼泪。
他转移了话题:“下午我要出门,你去吗?”
“去。当然去。”
☆、心结
为了营造气氛,苍兰将天花板中间的那盏大灯开着,大灯闪耀着如水晶般的光芒,整个客厅笼罩在了梦幻般的世界里。苍兰微笑着看着那盏灯,眼里缀满了星光。
南柽转头看着身旁的苍兰,淡淡一笑,他又避开她的眼,眼神黯淡下来,这样的笑容不会属于他,总有一天他们会走向各自的道路。“吃饭。”他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苍兰的脑袋。
苍兰回过神来,将餐桌上的肉一块一块夹给南柽,“哥多吃点,你太瘦了,长胖点都没有关系。”
她将脸凑近南柽,“哥,我要听你生日愿望。”她对着南柽露出了邪邪的笑。
南柽用筷子狠狠敲了一下苍兰的脑袋:“小屁孩懂什么!”
“不小了,我已经二十岁了。”她反驳道,然后狠狠地登了一眼南柽,“过了春节我就二十一了。”
“翅膀长硬了,是不是?”南柽放下碗,两只手捏着苍兰的小脸,她一脸无辜,睁着委屈的大眼睛,一副我错了,我悔过的模样。四目相对时,南柽的心猛地跳起来,他松开了手。
“别斗嘴了。”薛宜在一旁大笑:“祝南柽生日快乐。”她高高举起手中的橙汁,辛晓远举起酒杯,南柽犹豫了一会儿,端起酒杯,苍兰硬是把他手里的酒杯夺下来,换上橙汁,“不许喝酒。”
拜托你不要这样,否则我会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你。南柽动容了神色。
“走了。”吃完饭,南柽就走到门口。
“等等我。”苍兰慌忙擦了嘴就跑向大门。
一打开门,冷风便迎面扑过来,她拉紧了衣服的领口,南柽见她冷得直哆嗦,从沙发上取来一条厚厚的围巾,围在她脖子上,这是上次在咖啡厅她为南柽戴上的那条围巾。她将脸埋进厚厚的围巾,上面还留有南柽的味道。
苍兰紧紧跟在南柽身后,他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南柽走进一家图书馆,翻看着与乐谱有关的书籍,她看不懂那些音符,就只好在图书馆内到处转悠,随手拿起一本摆在最显眼位置的书——《小王子》。
不管过去多少年,这本书依旧拥有大批热爱它的读者。她记得高中的时候,晚自习之前都会去图书馆,坐在靠窗的位置,而那时最爱的书,便是这本《小王子》。
她翻开书,看见一句话:“如果你想要驯服一个人就要冒着掉眼泪的危险。”她没有驯服那个人,却为他流了好多泪,记不清了,忘记了,那些如针扎般难受的日子远去了。
“苍兰。”一位中年妇女朝她走来,她眼角深深的皱纹像是无数个夜晚流下的泪划出的痕迹,几根白发夹在黑发中显得格外刺眼。
“你是?”苍兰并不认识她。
“我是南柽的母亲。”一提到南柽的名字,她的眼睛便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强忍着没让泪水掉下来。“今天是他的生日,我想见见他。”
苍兰第一次看见南柽的亲生母亲,关于他的母亲,南柽只字未提,他的眼同他的母亲一样漂亮。
“我跟着你们到了这里。”然后她哽咽道:“你没有见过我吧。在南柽十岁那年,我离开了那个家……是我对不起他……”她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麻烦你转告他,我在对面的餐厅等他。”
苍兰来不及放下手中的书,匆忙找到南柽,她紧紧握住他的手腕:“跟我走,有一个人你必须得见见。”
南柽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被苍兰拉着,一路踉跄地走到图书馆门口,却被店员拦下,苍兰才意识到自己手里拿着书。
“喜欢就买下。”南柽从她手里抽出《小王子》,付了钱。
对面的餐厅里,南柽的母亲正坐在餐桌前,她害怕再不快点,南柽的母亲就会离开。她紧紧抓住南柽的手,穿过斑马线,走进那家餐厅。
南柽一脸疑惑,而这时他的母亲站了起来:“南柽……”他顺着声音看过去,霎时,五脏六腑都疼痛起来,他挣脱开苍兰的手,“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他的话语里分明充满了怒气,转身准备离开,苍兰张开双臂拦住他:“不许走,如果你走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为什么;十三年未见的母亲突然出现?当初是谁一声不吭离开,心中的怒火还未平息,却多了一份复杂的情绪。是想念。他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感受是想念,他想念了十三年的人,当然,他丝毫没有注意到点点泪光氤氲了他的视线。
“南柽。”妇女走到他面前,双手捧起他的一只手,抬头看着他,说道:“这么大了,比妈妈都高了。”她伸手抚摸他的脸,他立即把脸撇开,让母亲的手落了空。妇女的手颤抖着,缩回去。“这十几年过得好吗?”他没有回答,有好多话想说,在此时此刻却变成了沉默。是,母亲刚开始离开时,他是夜夜想念着她,而现在已经转变为怨恨,他埋怨她,为什么不回来看他,哪怕是一眼也好,可惜她并没有。他恨她就这样放弃了那个家庭。
“我恨你!”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他就后悔了。她不再年轻漂亮,她饱受了生活的折磨,眼角深深的皱纹是岁月无情地在她脸上留下的伤痕。他对视着她深陷的眼,不到十秒,眼泪从他的眼眶里夺眶而出,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母亲轻轻抱着他,在她眼里南柽还是十三年前那个快乐的孩子。“生日快乐,南柽。”他轻怕着他的背。
这一刻,他卸下所有坚强的伪装。母亲是他柔弱的底线。
苍兰本就是一个感性的人,看见这样的场景,她也不禁流下泪来。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待在这里,她走出餐厅,站在落地窗旁。
妇女拉着南柽在餐桌前坐下来,餐桌上摆着他最爱的巧克力蛋糕。妇女切下一块,放在他面前,他没有吃,而是用叉子叉了一小块送进母亲的嘴里。她含泪点点头笑着,他也满足地笑了。
这么多年的心结,只要一个微笑就可以打开。
站得有点累了,苍兰靠着玻璃窗坐下来,地上冰冷冰冷的。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只看见他们笑得很开心。她想现在的南柽一定是幸福的。她努力扯出一个微笑,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她记得小时候,妈妈在苍兰生日这天给她买来生日蛋糕,妈妈点上蜡烛,把蛋糕送到她面前,她笑得好开心。突然爸爸出现在她面前,一脚踢翻蛋糕,雪白色的奶油铺了一地,那笑容在她的脸上凝结了。她也像现在这样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哭了好久。以后过生日再也不敢开口说想要吃蛋糕,直到爸爸因病去世……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她想到这里,鼻子酸酸的。
有点冷了,她裹紧了围巾,眼前来来往往的行人渐渐模糊……
☆、你不知道的事
苍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的大衣,南柽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坐在她身旁。
原来南柽的母亲已经走了。
“陪我走走吧。”南柽把她扶起来。
一路上他们没有说话,苍兰看着南柽的背影,此时此刻是那么孤寂。他很冷吧,她将大衣脱下,踮起脚为他披上。
走着走着就到了公园。
“十岁那年,与妈分离的那天,我就在这里见了她最后一眼。”云淡风轻,他像是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他们坐在那秋千上,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不同的是秋千的铁链上刷上了新的油漆。苍兰从包里拿出《小王子》,却被南柽夺过去,他翻开一页,照着上面的内容念了一遍:
“‘有一天,我看了四十四次日落!’
过了一会儿,你又说:‘你知道悲伤的人会爱上日落的。’
‘那么你是很悲伤了?’我问,‘看了四十四次日落那天?’
小王子没有回答我。”
南柽将书合上,还给苍兰,没有说话。
她站起来,“那么你是很悲伤了吗?”她看着南柽。
“我在等一个人。”南柽将头埋得很低,害怕她看见此时他悲伤的脸。
哥在等着一个人。那个不喜欢他的人吗?
“有关你的过去,你只字不提,你的母亲,你喜欢的人……”苍兰停顿了一下,“有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其实她一点都不了解南柽。
南柽从秋千上站起来,缓步走向她,他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她睁着疑惑的大眼,想她是不是说错了话,南柽靠近她,“有一件事你不知道。”他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将脸贴近苍兰,对着她的唇轻轻吻下去。然后他闭上眼,泪水便从他白皙的脸庞滑落下来。
苍兰仍睁着大眼,“哥,你疯了吗?”她用力推开他,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那响亮的声音凝结在冰冷的空气中。她捂住自己的嘴,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哭着跑开。
我在做什么?
南柽抬头看着那灰暗的天空,没错,我是疯了。
他一个人回到家里,径直走向卧室,锁上门。
“苍兰怎么没有一起回来?”薛宜担心起来,她敲着南柽的门,“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那孩子就那样,她生气了,很快就会消气。”
天已经黑了,苍兰还是没有回来。薛宜担心起来,“南柽,快开门,让我进去!”
坐在床边的南柽抬头望了一眼卧室的门,走过去,打开门。
薛宜看见这个样子的南柽吓了一跳,“妈,对不起。”他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竟如同死水一般。
薛宜拉起他的手,让他坐在床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喜欢上苍兰了……”他又垂下头。
薛宜轻轻拍着他的肩。
“听我说。
当我18岁的时候就嫁给了苍兰的父亲,那个时候的我还太小,没有看男人的眼光,让无辜的苍兰从小生活在缺少父□□环境里。
丈夫去世后,我得到了解脱,我和苍兰也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很幸运,我能够遇见你爸爸。
妈妈我很喜欢你,是你陪伴着苍兰,让她走出了阴影,让她快乐起来。曾经她失去了太多,如果连你也丢下她,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去找她吧。
她在等你。”
南柽眼里滑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不是要听我的愿望吗?
我要你回来!
他披上大衣就冲了出去,耳边回荡着薛宜的话。
☆、这个世界好像着了火
夜晚的城市格外冷,就连飞鸟也不愿飞过夜空。
苍兰独自一人走在寒冷的大街上,嘴唇也冻得发紫。
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夺走我的初吻!她用力擦着自己的唇,脑海里却浮现着南柽当时流泪的模样,她的心一阵疼痛,放下了手。
走到车站时,她才注意到已经走到了学校。与他第一次相识时,他站在走廊上抬头看着天空,她也抬头看了看天空,湛蓝的天空只有几朵白白的云。那个时候,她看见前面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阳光洒在他干净的面容上,他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她才鼓足了勇气向他问路。她从来没有告诉他,他抬头看天的样子很好看。
她低下头,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会陪自己在公园里等那个不可能的人?为什么他没有去上课,而是出现在父亲的坟前?为什么那晚他会骑着自行车出现在车站?为什么每次生病的时候他会陪在自己身边?……
没想到,时光荏苒,已经和他一同走过五个漫长的春夏秋冬了。他不求回报给予了她他所有的爱,而她却自私地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恶,贪婪地享受了一切。
她将脸埋进厚厚的围巾,仿佛能感受到南柽的体温。从她遇见南柽的那天起,她就对他产生了好感,她却对自己说那只是一个妹妹对哥哥的喜欢,却不知何时掉进这温柔的陷阱,自己欺骗自己。
她一直不敢承认喜欢上南柽的事实……
那一巴掌打下去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她现在还觉得右手掌麻麻的。她竟然狠心打了她最爱的哥哥……
真可笑,自己还像一个孩子一样,很明显,不是吗?哥一直等的人是苍兰。她明明知道在漫长而难熬的岁月里等一个人是多么痛苦,她却毅然转身,连一个拥抱都不留给他。
突然,身后传来人们惊恐的惨叫声,才将苍兰从沉思中拉回现实。她回头,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瞬间在不远处倒下,红色的鲜血从他的身体汩汩流出,而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持刀的中年男子,长长的刀还滴着鲜血。不止他一人持刀,四个、五个、六个……持刀的男子像发了疯一般,见人就挥下那锋利的刀。
她的瞳孔缩小,腿顿时失去力气,心跳加速快喘不过气。眼前一片混乱,过往的行人四处逃窜。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连忙钻进花台的灌木丛中,在狭小的空隙里,她蜷缩成一团。
她想起新闻里的报道,近日有持刀男子出现在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