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气氛一直很凝重,从他们出现在彼此视野中的那一刻起,就非常凝重!
纪倾尘不想再浪费宝贵的时间了,杀人嫌疑犯在拘留期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探视的,他不清楚爷爷究竟用了什么方法,但是他进来的时候有个警员跟他说过,他们只有20分钟的时间。
颓败地再次迎上冷易婳那清冷而倔强的眼眸,他认真看着她:“杀人不是开玩笑的,这是人命!小婳,用我给你的律师,好吗?你的资料我已经交给他分析过了,他说了,这里面有很多疑点可以帮你翻身,前提是你自己不可以放弃!”
一口咬定自己杀人了,还是在夜子晟的办公室里,纪倾尘用脚趾头想想都能想明白了,这丫头根本就是替罪羔羊!
冷易婳很平静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他:“我跟警官借了纸笔,给子晟写了一封信。麻烦你帮我交给他。”
“你都这样了,他不来看你?”纪倾尘没接,心里头有气!
她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他在为了我的事情忙着呢,他跟叔叔都帮我找好了律师,可以证明我是正当自卫导致的误杀。”
忽地一下,纪倾尘的身影拔地而起,双手撑在桌面上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一字一句气极了:“你!我要的不是证明你误杀!我要的是证明你无罪!无罪!就算是误杀也要坐牢的!你到底明不明白?!”
冷易婳依旧平静地看着他。
她怎会不明白?
误杀要坐牢的,但是故意杀人要偿命的,她就是因为太明白了,所以才会坚持的!
把信往纪倾尘的面前推了推,她淡淡地说着:“人是我杀的,我本就有罪。麻烦你帮我交给他了,谢谢!”
纪倾尘面色铁青地一把将信纸夺了过去,因为没有信封,所以直接打开就能看了,冷易婳也没有因为他侵犯隐私的行为而表现出任何不满,相反地,她还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仿佛纪倾尘偷看的不是她写的东西一样!
还以为信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跟案子有关的字句,结果,纪倾尘一看,急的都想要撞墙了!
这丫头的信完全就是用交代后事的口吻来写的。
她对案发经过绝口不提。
她只说她进拘留所的时候有一条项链给了警员暂为保管,那是她妈妈给她的遗物,很珍贵,不能丢。她只说她把父母的遗物都安放在冷家的哪一个房间里了,让夜子晟经常过去帮忙擦擦灰尘,尤其有几本相册跟书籍,要经常通风晒一晒,不然怕生霉了。。。。。。
诸如此类,交代了好多!
纪倾尘无力地将信纸折叠好,捏在掌心里,暗哑地丢下一句:“我知道了。”
“谢谢。”冷易婳淡笑,缓缓起身就要离去。
纪倾尘不甘心地看着她:“你就用我给你请的律师吧,小婳,就算我求你!”
她挺直了脊梁,苦涩地想着:你要那个律师证明我无罪,那么子晟就危险了,我又怎么可能答应你?
摇了摇头,她倔强地坚持拒绝,沉默着离开了纪倾尘的视线。
第四章,她入狱,他结婚
时光总是无情,一天天地溜走。
纪倾尘为了冷易婳的事情难受地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冷家大宅里此刻讨论着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夜子晟与冷易烟的婚事!
书房里,夜子晟端坐在沙发上,接受着对面冷邵阳的审视。冷易烟贴着他坐着,抬起小手挽住了夜子晟的胳膊:“子晟哥,我想要去罗马跟爱琴海拍婚纱照,你觉得怎么样?”
冷邵阳脸上满是宠溺的目光,似乎只要是自家女儿想要的,他都会不计一切去满足。
小手越拉越紧,冷易烟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男人,终于离自己这么近,要跟自己结婚了!
“现在谈这个有点早。”
夜子晟抬起胳膊避开了她的束缚,平静地站起身,朝着冷邵阳而去:“董事会那边怎么样了?”
“怎么会早?”冷易烟站着追了上来,拉着他的胳膊不肯放开,甚至打断了男人之间的谈话:“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一开始你就是陪着姐姐演戏的,又不是真的!我们都说好了的,等姐姐的事情解决了,咱们就结婚的!”
冷易烟见夜子晟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她屁颠颠跑到书桌前看着冷邵阳:“爸爸,你快说啊,婚期就定在这两个月,怎么样?我已经满20周岁了,符合法定婚龄!”
说完,她忽而又觉得自己表现地太过急切,失了女儿家的矜持,红着小脸偷偷瞥了眼心爱的男人,又垂下了脑袋。
冷邵阳笑了笑,女儿的心事,他岂会不知?他点点头,温声开口道:“这件事情我跟子晟商量一下,你先出去。”
“爸爸!”
“听话!”
一跺脚,冷易烟气的嘟起小嘴,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夜子晟,便转身离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这对准翁婿。
太多心知肚明的默契交织在一起,让这里的空气不仅变得暧昧,还染上了微妙的尴尬。
冷邵阳想起夜子晟之前提过的问题,笑眯眯地答着:“今天上午召开董事会的时候,原本按照我大哥的遗嘱,在易婳年满22岁的时候接任董事长一职的。但是现在看来,她已经声名狼藉了,为了不影响公司的声誉与前景,董事们一致决定支持我,让我续任下去。”
现在满世界都知道冷易婳因为被人侵犯所以自卫杀了人,各界的舆论起伏不断,冷氏的股票已经受到了影响,这种时候,若是冷邵阳不挺身而出安抚大众,还能怎样?
狐狸般的笑脸勾勒着欲望满足的曲线,冷邵阳点了一根烟,笑眯眯地看着夜子晟:“这件事情多亏了你帮忙了。你放心,你想要的,我会当做是烟儿的嫁妆,让它跟着烟儿一起进你夜家大门!”
夜子晟冰冷的脸终于起了一丝变化,却是没有太多的愉悦表情。他轻点了一下头,道:“好。不过,婚礼的事情还是等着小婳入狱之后再操办吧,人多眼杂,口舌也多,没有必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自然!”
冷邵阳原以为,这五年的恋情里,夜子晟多多少少对冷易婳会有些感情的,也在担心事情不会如他们想象中这般顺利,更担心将来自己女儿若是嫁过去了,这小子心里一直惦记着冷易婳,反倒叫他的宝贝女儿受了委屈。
不过,从这件事情上,夜子晟成功地证明了冷易婳不过就是一颗棋子,也让冷邵阳看出了夜子晟的狠心与野心。
男人嘛,想成大事,最需要的就是狠心与野心!
对于这个女婿,冷邵阳已经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次月9日,连续三场庭审让这段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有了最后的宣判——冷易婳防卫过当,误杀罪名成立,因为主动自首且认罪态度良好,酌情判处有期徒刑四年,立即执行。
听见宣判结果的时候,冷易婳苍白的小脸终于有了一丝生机。
她清亮的眸子熠熠生辉地盯着看席上得夜子晟,冲着他短暂却璀璨地笑了!
那一瞬,那一笑,刺痛了夜子晟的眼,也刺痛了纪倾尘的心!
或许,只是两个男人第一次达成内心的共识——这个傻丫头!
冷易婳的少女时代,中止在了21岁,便迎来了她的狱中生涯。她天真地想着,她跟夜子晟恋爱了五年呢,她只要做四年牢,把过去走过的日子一天天回想一遍的话,还多了一年的记忆回味不完呢!
起初,夜子晟过来看过她两次,每次她都会隔着玻璃墙一脸兴奋地告诉他,她今天又回忆到哪里了,想吃什么了,梦见什么了。她快乐地喋喋不休着,仿佛狱中的生活对她而言,就是在度假!
而夜子晟岂会不知,这丫头只是在想方设法地减轻他的负罪感罢了。
他总是嘴角噙着宠溺与疼惜并存的微笑,静静听着,然后嘱托她几句,临走的时候,再去亲自见见直接管理她的监狱警官,拜托他们对她多照顾一点。
然而,当冷易婳入狱一个月后,夜子晟与冷易烟结婚的红色炸弹四处炸开,冷易婳还傻傻地待在监狱里一天天数着日子,等着将来与心爱的男人再续前缘。
华丽的海南黄花梨木的办公桌上,那张镶着金边的红色请柬安分地躺着。
纪倾尘的眸子,几乎就要喷出火来!
整个圈子里对于夜子晟的做法都能够理解,毕竟人往高处走嘛,纵然是相恋了五年的未婚妻又怎样?如今那丫头已经声名狼藉了,谁还会不顾前程地跟她扯在一起?
只是夜子晟的结婚对象换的太快了,让人忍不住感叹世态炎凉!
“要跟爷爷一起去吗?”纪陌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自从那丫头入狱之后,自家孙子也跟着丢了魂了,成天茶饭不思也就算了,自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快一个月了,今儿个好不容易把他拉出来了,却又遇上了夜家送来的红色炸弹。
如今的事情,已经明摆着了,就连纪陌生自己心里都有数了!
第五章,等她的,只有他
只是,纪陌生又不是国际警察,成王败寇这种事,他活了一辈子,见得多了,如今木已成舟,该舍弃的,还是要舍弃。
纪倾尘没说话。
纪陌生道:“你妈妈挑了几家的姑娘,准备从明天开始一个个安排,跟你相亲。你的心思,也该收收了,这世界这么大,总会有好姑娘的。”
从炎炎夏日里突发的命案期,走到现在尘埃落定的深秋,不过眨眼间一晃的速度而已。纪倾尘起身,任由窗外的阳光懒洋洋地泼洒在自己的身上,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流光,却见流光无声地越过指尖,留下的只有淡淡的金色光芒。那是阳光的颜色,也是希望的颜色。
小婳,我猜得到,你每一天的狱中生涯,定是在对着夜子晟的潮水般的思念里度过的。可你可知?每一个与此同时的我,也都是在对你的如潮水般的思念与牵挂中度过的。
你所有自以为是的聪明都是在拿来对付真正深爱你的人,而你难得的糊涂跟不顾一切却没有放在对的人身上。我不会再迁就你,不会再由着你,更不会再看着你一步步毁了自己。
从你有胆子让自己沦落到这步田地的时候开始,你可知我有多恨你?
四年的牢狱之灾,他早已不再等你,而我会让你看见,当你走出监狱的时候,站在天光里向你伸出手去的人,是我。
你只有我。
纪倾尘没有回答老爷子的问题,他只是拖着生莲的步子优雅地离去了,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他蓦然顿住了步子,只道:“明天开始,我正式去公司上班,还请爷爷安排一下。”
激动地怔了怔,纪陌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孙子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恍然惊觉不是在幻听。
盼了这么多年,这是孙子终于懂事的节奏?
房间一片寂静无声,纪倾尘披着浴巾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费腾正站在床边等着他。
随意地抬了抬手,纪倾尘径直走到衣柜前,没看他:“说吧!”
费腾点点头,开始了汇报:“捐赠的物品跟款项已经送过去了,负责教课的老师也已经联系好了。周警官说非常感谢你的慷慨,今后每周四下午都会开设艺术培训课程,她还说她代表所有改造中的女犯向您表示最真诚的谢意。”
当冷易婳入狱的那一刻,她所在的女子监狱的日常安排就已经被纪倾尘所熟知了。
他扬了下眉,又道:“她最近怎样?”
费腾察觉到自家主子脸上的落寞,温声道:“周警官说,易婳小姐昨天刚刚参加完劳动,她们监狱里的活大部分是打毛衣、钉扣子、做纸袋,刚开始的时候,易婳小姐钉扣子总是扎破手指,后来周警官就重新分配她去做纸袋了。在监室里12个人分成一小组干活,做不完就放在床上继续做。”
“吃的好吗?”听见冷易婳钉扣子扎破了手指,纪倾尘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仿佛她手上的针是直接扎破在他的心上的。
费腾继续答着:“中午有30分钟的时间吃饭,监狱不给使用筷子,只能用调羹。易婳小姐刚开始有些不适应,不过现在已经用习惯了。”
见费腾又顿住了,纪倾尘的眸光里衍生出一道不悦,声音也跟着冷了起来:“还有什么,全都说出来,不要等我问一句你再答一句!”
“是!”费腾赶紧又道:“监狱里干活的指标太重了,所以大家吃饭都是几分钟囫囵吞枣赶紧完事,没有谁会浪费时间的,因为如果当天的活做不完的话,晚上就没觉睡了。易婳小姐因为刚去的时候不了解情况,熬了好几个晚上,人也瘦了些。不过现在都在慢慢适应。周警官今天说,会考虑给易婳小姐换一个踩缝纫机做衣服的活,这样的话有机械帮着,可能会轻松点。您上次吩咐我送去的日记本跟钢笔,钢笔被没收了,因为里面不给使用尖锐的物品,日记本易婳小姐有在用,只是监狱里对于文字类信息敏感,日记这种是绝对不能带出来的,所以,我没弄到手。”
纪倾尘的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
他沉默着,褪下了身上白净的浴袍,换上了一套出门穿的正式西装,抽过一条领带的时候,费腾上前帮着他打结,看见自家主子光洁白皙的下巴,费腾鼻子一酸。
自从冷易婳入狱,纪倾尘还是第一次刮胡子!
作为从小就跟着纪倾尘一起长大的发小监助手,费腾与纪倾尘之间的感情看似是主仆,实则情同手足。
“那日记本,没弄到手就算了吧。”忽而,纪倾尘开口了,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仿佛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已经被冷易婳给带走了:“反正她写的那些东西,无非就是在回忆她跟夜子晟的甜蜜往事罢了!”
闻言,费腾差点哭出来。
他微微一笑,安抚道:“如今夜子晟另娶他人了,等易婳小姐知道之后,以她的聪明跟傲气,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希望吧。”不管她还会不会重蹈覆辙,他都不会再给她机会离开他!
“周警官说易婳小姐的钢琴课下周四就可以开始了,老师是一对一的,以后每天也会给她半个小时的时间去练琴,但是,该做的活是不能减免的,因为上面要查的。”
“嗯。”纪倾尘应了一句。
只是,此刻费腾却是不解了:“既然学了钢琴易婳小姐的时间就更满了,为什么还要她这么辛苦?”
他能感觉的出来,在听见冷易婳扎破手指又熬夜的时候,纪倾尘是心疼的!
纪倾尘走向门口的动作顿了顿,缓缓将手放在金色的门把手上,声音透着鲜有人能够听得懂的疼惜与苦涩:“让她比一般的人忙碌充实一些,多多转移一下对夜子晟思念的注意力,这样将来她出来了,看见一切,才不会太过伤心。”
费腾心中一动,想说什么,却是无言以对。
纪倾尘开门的一瞬,又追加了一句:“她最爱素描了,尽快给她送素描本进去。”
第六章,三年后,出狱
原以为,冷易婳这样的千金大小姐,进了监狱之后不死也会去了半条命,可是在纪倾尘的密切关注与有心安排下,她不但生活的很充实,还过得有声有色。
入狱一年后,她不仅每天都会按时完成派给自己的劳动指标,甚至还在除夕晚会上自弹自唱了一首歌,给狱友们助兴。
她年纪真的很小,进去的时候只有21岁,长得也漂亮,声音甜甜的。本来大家都改羡慕嫉妒她,但是在周警官的有意安排下,跟她一个监室的室友全都是获刑较轻且表现良好的老实人,所以她跟室友们相处还算融洽。
入狱三年后,她因为表现异常出色而获得减刑,意外得到出狱的消息,她美丽的小脸上满是快活之色,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女孩子从21岁到24岁的美好青春,就这样匆匆流逝了!
走出监狱大门的时候,瞧着外面湛蓝的天空,她的心头从未有过的满足!
她用三年青春,换他一生安稳,是她梦寐以求的结果!
夜子晟上一次来看她,还是三个月以前的事情,她自己得知被减刑,还是两个月前的事情,想来,夜子晟一定还不知道吧?
也好,回去给他一个惊喜!
翻出钱夹里她跟夜子晟的甜蜜合照,冷易婳的眼泪滚滚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