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她盯着我:“小颖,怎,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
沈茵的手捏成拳头在一侧的太阳穴那轻轻敲打着,她的动作开始慢下来,直到僵着脸问我:“昨晚严靳是不是在这?还是我做梦了?”
我坐起来,点头:“来过,就是他让我过来的,江辞云和我女儿也来了。”我看了下手表说:“估计这会儿他和女儿还没醒。”
“哦。”沈茵的脸色开始不太好,眼神也空泛起来。
我不知道她能记得多少昨晚的片段,但她低头看着解开一颗扣子的牛仔裤,还有手臂上的青紫。
“沈茵,严靳对你来说重要吗?”我突然问。
沈茵像是被我吓了一跳,猛一个激灵。
“说什么呢?”她故作没事人似的站起来问:“昨晚我和商临喝酒,严靳怎么会来?碰巧的?”
“我告诉他的。”我说。
沈茵瞪大眼睛,有些受伤地问:“为什么?小颖,你是觉得我和商临去喝酒,肯定会和他睡觉是不是?还是咋的?”
“我没那个意思。我不喜欢商临,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你和他单独在一块,我不放心。”
沈茵问我原因,可一时半会我也不敢都说全,只把他们哥俩小时候的事说了个大概。
“商临看着真不像是多坏的人。昨晚去酒吧之前他还特地带我去拿了玩具,他一个朋友还特地把玩具给我送回去。再说了,我一单亲妈妈,要青春没青春,要名声没名声,有几个男人会心甘情愿到后爸?瞎想!不太可能。”沈茵站在镜子前面,整理着衣服。
我不想和她再多谈商临,话锋一转:“严靳说要离婚这事你知道吗?”
镜子前那个身影突然就不动了。
当她转身看我的时候,眼神特别震惊:“小颖你刚说什么?”
我从床上下来,走向她:“严靳要离婚,他不爱他媳妇。所以不管以后是不是和你好,他都会离。”
沈茵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为什么突然做这种决定?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也没说什么。他就说一开始和她媳妇结婚就是个错误,反正大概的意思就是明知道是错,一错到底也没必要。”
沈茵好久没说话,最后对我说:“苦了孩子。我好几次见那姑娘,看着严靳真畏畏缩缩的,这样的人没脾气没性子,离婚的打击其实挺大的。小颖,你说我们女人是不是都挺惨的?结婚了嫁个好老公那是福气,嫁得不好还得受气,还得委屈自己,保不准哪一天就被一脚蹬出门去,领本离婚证,背上段已婚经历到底图什么。”
我走近了一步,冷静地问:“其实你心里挺高兴的吧。”
沈茵愣了愣,眼神躲了过去:“胡说什么?”
我一把捏住她胳膊说:“咱俩这么多年姐妹了,你别哄我。是不是挺高兴的。”
沈茵哭笑不得的样子,偏生嘴上还嫌弃地骂道:“滚。”
我挠着她的痒,她满屋子跑,最后倒在床上。我也精疲力竭了,摊着手躺在她身边,喘着气说:“沈茵你晓得吗?我有时候做梦都会梦见你开心的笑,找到个能真心对你好,照顾你的男人。我记得有一回,我梦见你带着儿子和严靳在公园里散步,印象挺深的,不过后来成了乱梦,画面一转你和严靳都上天玩去了。严靳还穿女装,带了个假发,哈哈哈哈。”
我想起来就突然笑成了个神经病。
身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转头,沈茵竟然在流眼泪。
我一骨碌坐起来,低头抹着她眼泪:“怎么了这是?”
沈茵摇头:“小颖,有些人追着我跑的时候,我看着烦。真没有了,又会想。他结婚的时候希望他离婚,他真要离婚的时候心又挺慌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和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那小姑娘和我一起怀孕的时候我心里就挺气的,我当时也没觉得他真会娶那个做过小姐的女孩儿。总之……”
沈茵要说的话最终被一阵敲门声给打乱了。
“我去开门,可能是女儿想找我了。”我从床上下来开门,一开门就被一双粗糙地手给推进了门去。
几个穿着快递员衣裳的男人杵在门口,其中一个面向很凶的男人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手机,对身后的几个跟班说:“不是这妞。”
“你们找错人了吧!啊?你们谁啊?”我凶道。
男人的大手一把剥开了我:“滚开!”
我的头咚得一下撞在墙上,当时就有点昏了。
“什么情况?”沈茵走过来。
“就她!”男人指着沈茵。
几个小流氓上去就揪住沈茵头发,啪啪一顿乱扇耳光,我看傻了,冲上去拉他们,他们起初不打我,可后来被我抓烦了,往我的小肚子上猛地送了一脚,我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行啊你,一把年纪了,挺骚气的啊?抢起男人来蛮有一套的啊?”那人一脚驾在床上,指着沈茵骂。
这话实在是难听得要命,我努力想爬起来,突然一条手臂揽住了我,随即,我看见江辞云的脸。
“动静挺大,想吃牢饭用得着这么拼?”江辞云阴鸷地笑了笑,他开始解袖口了:“你们都嫌命太长了!”
男人用力一攮,把沈茵推一旁,看着江辞云说:“我知道你是谁,江老板,都是知道道上规矩的人,今天我们哥几个也是拿钱办事,那妞和人家老公开房,人老婆知道了让我们来给她吃点苦头。你女人我们可没怎么动啊,我给嫂子道歉!对不起啊嫂子,还疼不疼,要疼上医院看去,钱我给。”
江辞云看着我,见我还捂着肚子是真发了火。
我忙拉住他:“这是酒店,你还要打架闹事上头条?再说这要真是严靳媳妇的人,惊动酒店保安也不好,到时候难看,不是吗?”
江辞云想了想,看我好多了,扭头骂道:“给老子滚!”
那几个穿着快递员衣裳的男人临走时还指了指沈茵骂:“老实点!再破坏人家庭,早晚被扔河里去!”
沈茵的面子,骄傲都被打没了,我扶她起来时,她说:“那姑娘真行!我还就非得把严靳抢回来!江辞云,唐颖,带我上严靳家去!”
“上严靳家?”我倒是愣住了:“现在?”
我从她眼睛里看见了愤怒,那种要把人烧死的怒火让我看着有点害怕。
“是朋友就带我去,我要去找那女人问问清楚!”沈茵哭了。
我扭头对江辞云说:“你带女儿去公司吧,车子给我开,我陪她去一趟。”
“颖颖……”江辞云欲言又止,最后像是拿我没办法似的把车钥匙掏了出来说:“有事给我电话。”
我带着沈茵先去了她家,沈茵从保姆手里抱过儿子和我直奔严靳家。
严靳大概已经和她媳妇提了离婚的事情,我们站他家门口的时候场面比我想象中还要难看。
☆、143 纵我们一生猖狂
严靳站着,腰上有条手臂紧紧搂着他,那两只女人的手扣得死紧死紧的,连青筋都梗得特别明显。
那姑娘也是看见了抱着儿子的沈茵才突然撒了手。严靳女儿和儿子个头差不多大,但儿子比女儿要大三四个月。他们都会简单的喊人。严靳女儿哭着喊爸爸妈妈,沈茵的儿子并没听说过爸爸这个词,转着小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脆生生地喊:“妈妈,我要回家。”
我的心猛得就是一酸,我看着沈茵肿到泛红的脸和又冷又怒的眼神,再想到刚刚那只箍住严靳腰不放的手,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儿,乱狠了。
沈茵走进去,把儿子往严靳怀里一塞,径直走到那小媳妇面前说:“你找人打我?”
她瞪着眼睛很无辜地摇头:“没有啊,你在说什么?”
我听见这话,怔住了,许许多多不好的猜测都涌了上来,这小姑娘见几回,哪次都这副低到尘埃里的样子,她眼里只有严靳,只想留住严靳,留住婚姻。确实不太像是会干那种事的人,可她曾经也的确跟踪严靳上我家找过,究竟是隐藏的太好还是真的无辜,一时半会我竟弄不太清了。
沈茵背对着我,我瞧不见她这会儿的表情,但从声音上听似乎在讽刺地笑。
“那我是自己打了自己,然后跑你家来闹是吗?姑娘,我沈茵到底是哪儿对不住你了?咱俩当初都怀孕,我有没有想过要除掉你?你又跟踪严靳了吧,然后连夜找人,找到了人就来给我伺候一顿,有劲没劲?打了我严靳就能爱上你了,还是怎么的?”
“沈茵,发生了什么事儿了?”严靳抱着儿子,可儿子伸出小手拼命往沈茵那扑,严靳收住手臂,孩子就哇的哭了出来,这下倒好,女娃男娃嚎得和唱歌比赛似的,让听到的人头更大了。
“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让人打你。”
严靳看见沈茵的脸其实早该明白是出事了,可关键时刻,严靳却说:“事还没弄清楚,她还不至于,而且结婚到现在都没什么朋友了。”
严靳说的是客观话,事情没弄清之前是不好随便冤枉人,但我了解沈茵,严靳的话只会让沈茵更愤怒。
我忙走上前,站在沈茵身侧。
她拍拍那姑娘的肩,慢慢地说:“您呢是故意演戏也好,是假装无辜博同情也行。这家有些人待好一段时间了,该退位让贤了,您觉得呢?”
那小姑娘当场就变了脸色,整个人都尖锐起来,指着沈茵骂:“你这个狐狸精,你当小三好意思吗?还有小三上门逼宫的?”姑娘一把扯住我说:“唐总,你也是过来人,小三上门什么感觉你肯定比我清楚,你劝劝沈茵姐好吗?你劝劝她不要。”
女人的眼泪总是让人动容的,然而昨晚把严靳叫出来的罪魁祸首杵在原地,听着这些话心里就更别说滋味多难受了。
不等我说话,沈茵一把扯住我胳膊,把我提到身后:“听不懂话吗?”
严靳沉默了好久说:“不管是不是沈茵,我和你离婚是早晚的事。我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钱,房子,车,工作,我都会安排好,你不会过苦日子。”
那姑娘一听,整个人都和疯了似的扯开喉咙喊:“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严靳,就要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
她哭得撕心裂肺的,她女儿不哭了,走过去抱住她的腿,小小的手在她腿上轻轻的摸,像是在给自己的妈妈安慰。
看到这一幕,我再也无法无动于衷。这场三人的感情拉锯战中,注定有人会一败涂地。比起这两个女人,我认为最痛苦的其实是严靳。年少轻狂,一时犯错便后悔莫及,不管他离婚还是不离婚,他身上背的都是负心汉的罪名。
“离婚不可能改变,要是不肯走私下程序,只能按照法律程序走。”严靳闷闷地说,不敢看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我一个旁观者都心乱的不行,别说是严靳。
“法律?严靳,你明明知道我家条件挺一般的,我现在的生活全是你给我的,我能斗得过你吗?你要怎么填离婚原因?说你自己婚内出轨还是在外面有了非婚生子女所以才不要我?你,你告诉我,你怎么写?!”最后的最后,那一声咆哮就像要把心里的委屈和忍耐都一并倒出来似的。
严靳的舌头抵着脸颊,不说话,半天才憋出句:“我们离婚和沈茵没关系,是不想在继续折磨下去了。这件事都给我们上了一课,别随便和人睡觉也别随便睡别人。我们都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我看的出来,严靳这次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那姑娘再求都肯定没有用,我看看沈茵被打肿的脸,再看看那姑娘从骨头里散出来的无助,仿佛能和严靳感同身受那种人性和道德的纠结。
“让沈茵留下吧,唐颖,你帮我跑一趟,昨天我和你说的事。”严靳从兜里掏给我一张纸叫我拿给许牧深。
我开车去律所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我很怕那姑娘真的没有动沈茵,那么动沈茵的人会不会是商临?那个有备而来的男人。
吱的一声,我踩了急刹车,差点就撞上人家的车屁股。后面的车不停按喇叭,我听见了从车窗外飘进来的骂声,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油门一踩又冲了出去。
到律所的时候快中午了,我去许牧深那和江辞云说了一声,他让我别留下吃午饭,说会等我,我嗯了一声挂断。
走进律所我就看见了那个赵小姐,一个年轻的律师站在她身边,两人又说有笑,看着就让人觉得幸福。
“唐小姐,是你啊。”她和我打招呼:“正好你来了去瞧瞧,许律师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刚让我给他买了几瓶酒送上去,瞧着心情不太好,我们都不敢去找他。”
我先是一愣,随后说:“好,我去看看。”
上了二楼,最后几个楼梯台阶的时候我就闻到了酒味,我很快看见了他,和赵小姐说的一样,他真的在喝酒,衬衣很挺,顶端开了颗纽扣。
“律师在工作时间喝酒,合适吗?”我一边说一边走近。
许牧深看见我,有些惊讶:“你怎么会来?”
“是我先问的。”我拉开他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坐下。
许牧深喝下杯子底的一层酒,放下对我说:“不合适。该你了。”
他盯着我看,我被看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说:“我来找你都成很奇怪的事了?”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挺意外,是有事吗?”许牧深站起来的时候步子并不是很稳,我扫了眼桌上的空酒瓶子,已经有两个了。
许牧深按照以往的惯例给我倒了杯玫瑰花茶,花香味和酒精混在一起变成很奇怪的味道。
“严靳要离婚,让我上你这问问官司该怎么打?”我喝了口茶,好几次和许牧深眼神撞上的时候都下意识避开了。
我听见商临和江辞云的对话后,心里就像被扎了根刺,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去问,更不知道一旦问了会他和江辞云的关系会不会发生变化。
“想什么?”
我不小心出了神,许牧深提醒我。
“没事。对了,严靳让我给你一张纸。”我从包里掏出来,这纸折得很好,我自己没打开来看。
许牧深接过这纸,看了一会后笑了:“他真舍得。”
“上面写什么?”
“他把一些不动产,闲置的房产都作为离婚补偿,还有赡养费。”许牧深对着电脑敲击着键盘,应该是在输入资料。
尽管他极力克制着,可我瞧得出来他的视线应该不是特别清晰,而且打字的时候动作也不太正常。
“一会再打吧,我去给你泡杯浓茶。”我说着就站起来往一个角落走去。律所的东西一成不变,每个角落都没有一丝灰尘。茶叶和杯子摆放的位置也都没有动过。
浓茶解酒,我放了很多茶叶把茶杯放下,抬头时看见许牧深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抽回手的瞬间被他一把擒住,整个人都一个哆嗦。
“你干什么?”我问。
他的身子突然从椅子上窜起,我明显看见许牧深胸腔浮动的频率在加快。
我扭着手:“好痛,你撒手。”
☆、144 纵我们一生猖狂
许牧深的表现如同意志消磨前的表现,我又想到寥寥几次他爆发时的样子,而这一次,似乎更为汹涌。
他的脸一点一点在我面前放大,像是要用他清淡的气息把我吞噬似的。
我闭上眼睛,把头歪向一边。
没多久手上的疼痛消失了,紧跟着他深沉的声音穿进耳朵:“这几天是不是没睡好?眼袋出来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面前的男人已经坐回原位,他伸手去摸烟盒,拿出一根点上,如是刚刚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
“哦,是没睡好。”我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