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没想过如果等到了,我该说什么。对她来说,我只是个陌生人。
心情就在进与退之间不停的纠缠,直到我爸的一通电话把我召唤回家,他说我弟弟的案子有了新线索。
我奔波于各地,在解救弟弟的同时从实行律师一步步往上爬,再见到唐颖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后了,当时和我住一起的江辞云也已经不是什么穷小子。
我坐在办公室里盯着屏幕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就是一个下午,原本一心扎在工作里的我突然就坐不住了,再加上辞云要和初恋订婚的消息传来,我想,我是时候该走一趟。
我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交接,两天后就买了机票飞往辞云所在的城市。
我竟然很快就遇见了她。
她和视频里的男人面对面坐着,我听着他们的谈话,平静的心湖忽然就乱了。
没想到这几年发生了那么多事,记忆中单纯又有意思的小女生和以前已经不太一样了。
她前夫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长相不错,可说的话实在没法入耳。我听着他们的谈话,掏出手机下意识想要录音,可当我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他们起了争执,我的目光和思绪全被吸引了过去,一不小心就错过了最佳的机会。
男人走了,她一个人坐在位置上。
我内心纠结了很多次,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拉开了她对面的那把椅子。
我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和她交谈,没人会知道我其实有多紧张。
当晚,我处理一起朋友委托的案子时,在一个小店遇见了她,没多久我见到了辞云。
得知辞云和唐颖领证的时候,我只是笑了笑祝福他,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东西都变了,而我也早就不是二十啷当岁的毛头小伙子。
可我了解辞云,字里行间中,我仿佛读懂了他娶唐颖并不单纯。我从始至终都没告诉过江辞云,我喜欢的那个女生叫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总觉得每次提到唐颖的时候,辞云的眼神有几次都在躲避。
我们三人找了火锅店,我冲动的把他和林超的事情摆上了台面。包括他以前说的那个黄符的事情。
他似乎没有忘记,我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依旧很从容。我最好的朋友,曾经怦然心动过的女人都在我面前。
我那时候对辞云说,我觉得唐颖以后会是我的老婆。辞云却说,要是我不主动出击,她一定会成为别人的老婆。
我不否定他的观点,只是我没想到娶了唐颖的人会是我最好的兄弟。
我闷声喝着酒,假装一切都与我无关,甚至拼命说服自己,没事,毕竟过去那么久了,我没那么喜欢她。
可是,我看见了她对待案子的无助,还是忍不住想帮她,我决定退出原有的律师事务所,自立门户,原因竟非常简单,就是为了她。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站在窗口望着这个原本我很熟悉的城市,但夜景明显已经不同了,什么都物是人非,可笑的是我却在不对的时候认识了我以前喜欢过的女人。
她把我当成朋友,我给她做饭。她开始习惯叫我牧深,每一次我的心都汹涌得不行。
我信佛,相信善恶,遵循因果。
有句佛语叫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感情这东西很多时候只是昙花的一现,用来蒙蔽世俗的眼。
我怎样都行,他们好就行了。
2、
日复一日间,我暗自看着他们的一切。
辞云,唐颖。都变成我生活里的一部分。
我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很大爱,可每次他们在我面前拥抱,斗嘴,亲昵,心境却是越来越乱了。
唐颖开公司后,有次辞云找我喝酒。
他说:“阿深,我好寂寞。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可我和她好像越来越远了。”
我端起酒杯轻轻碰撞他面前那只酒杯,试探道:“所以呢?”
江辞云穿着雪白的衬衣,他伸手随意解开两粒纽扣,暴躁地一口干下了杯调酒师特制的浓情蓝色鸡尾。
杯子落在桌上的时候有点重,辞云低着头,黑色的发尾锋利地垂下来。
江辞云笑的时候非常迷人,他事业成功后,周身都有着无数光环,别说是女人,就连我看着他都觉得根本争不过他。
江辞云侧身,盯着我,很无奈地说:“我只想和她天天在一起。什么钱,什么公司,都不是特别在乎。她越来越有能力,就算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阿深,我很怕有天会因为太寂寞而犯错。”
我怔了下,勾住他的肩膀说:“你不会的。你和那帮子玩女人成性的商人不一样。”
他眯着眼睛笑,低低地说:“我也觉得不会。就怕万一。她真的离我太远了。”
我听后自顾自喝下一杯酒,心情百感交集。忽然觉得要是真有那一天也挺好的,可我又很害怕她难过,再三犹豫下,我决定暗示她。
于是,我用画来作为导火线。我告诉她,我喜欢第三幅画,潜台词是,爱一个人就能接受她的成长,可她似乎并不太在意这句话,她出神了,我知道她出神的原因不是我。
再一次,我选择了忍耐和放弃。
3、
接到信笺的时候,我满心的怒火都冲体而出。
我的手和心都在发抖,原来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辞云玩弄。
这封信他肯定早就看到了,他不提,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唐颖呢,她又知不知道?
我拿着信笺就直接冲到了唐颖的办公室,我看见了孩子,突然又觉得自己早就败得那么彻底。
可我还是想知道,辞云有没有告诉过他。
我拿着信一步步走近她,逼问她,最后得到的答案让我哭笑不得。她真的知道了,我的脸皮就像被碾在地上,任我很在意的两个人不知道来回踩了多少次。
她偏要在这种时候一次次提醒我,为了她不值得。
可我,从来就没有刻意想要强求过什么,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和她,和他们纠缠了好久。
我真的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她说这是别人故意设计的,想要挑拨离间。可我根本在乎的不是这个点,而是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般存在了那么久,再也没办法和他们做什么鬼朋友!
我失控的吻了她。
如是疯了一般,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充满了一股强烈的热气。
我愧疚地和她说抱歉,更惊讶于自己的行为。
我狂奔出她的办公室,之后的几天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或者是律所的二楼,我自顾自喝着酒,哪回不喝得烂醉如泥就不罢休。
很久之前,江辞云说的一句话我终于理解了。
他说过,喝多了伤肝,不喝又伤心。
4、
被绑走那次,唐颖送我回家。
我告诉她,以后我会结婚,会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我的人生终究会走向完整。
她很高兴地祝福我。
可她不知道,我说那些话根本就不是为了得到祝福,我希望她能发现一个默默关注她,帮助她的男人要抽离,她多少会有点失落,哪怕真的有一点点,我也就知足了,至少不会觉得自己真的太愚蠢。
可是没有。
她似乎很欣慰,觉得我应该这样。
我很生气,很难过。甚至觉得我这个朋友对她来说根本就可有可无。
于是她离开的时候,我出于本能地把她绊倒在地上。
我扯掉她的扣子,看见女人的沟壑,我如是野兽一般想要占有她,这个念头从未有过的强烈。
我吻她,想要她做一次我的女人。
可她哭了。
她竟然哭了。
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从十几岁开始就没缺过女生喜欢。
喜欢我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不喜欢我。
身为一个律师该有的理智就这么没了,我什么都不想管,就想要她。
可当她无力反抗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好卑鄙,好恶心。
于是我紧紧抱住她,告诉她,我没有经验。
这是事实,但更是我准备退却的理由,她不会知道的。
我想,从今以后,我再也不适合做个律师。
因为严谨,刻板,正义的许牧深,现在恶心,卑鄙,自私。
高尚了那么久的人格,一朝摧毁。
我对不起唐颖,因为她哭了。
我对不起辞云,因为他信任我。
我对不起自己,因为,我真的输了。
商临破窗而入,我开始意识到辞云的处境真的岌岌可危。
他对唐颖说,如果他不来,她就脏了。
我没有告诉她,其实就算他没来,我也已经清醒过来,她不会脏的。
☆、商临(1)
我一股脑窜上火车,从车窗里看见了辞云的脸。
他就像一个魔咒似的经年累月困扰着我,他一直就重复干三件事。不服我,陷害我,自己给自己找存在感。
小时候他吃的喝的都很挑剔。稍不留心就会因为过敏而进医院,医生说他体质太差才会这么容易过敏,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过敏体质,随着年纪增长和加强锻炼会好起来。
可家里毕竟两个孩子,他比我小了整整四岁,他懂什么?他相信的只是他看见的,他所看见的就爸妈偏心,疼我,不疼他。
以前一碗馄饨的事,辞云就在我饭碗里放老鼠药。可那次爸妈把我锁屋子里吃馄饨是那家馄饨店的馄饨我想吃很久了,但汤里有当归,辞云当归过敏过。
隔着一扇透明窗,我死死盯着他,他也死死盯着我。
我喜欢一个女生,给那个女生家里通风报信的人就是辞云,现在人家家长满世界找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十六岁的我思想也并不成熟。
火车缓缓启动的时候我开始后悔了,甚至是害怕。
辞云的脸随着火车的移动很快消失,他的身影完全隐去的时候我摸了摸裤兜,还剩下二十块。
二十块对于学生时代的人来说是笔不少的钱,可真要离开家,两张十元纸币又能干点什么。
我皱起了眉头,一身校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坐在我对面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看了我几眼,然后继续看报纸。
我买的票终点站是贵州,一共七个站点停靠。
过了一个站的时候,对面的男人把报纸放下,突然问我:“小伙子,你一个人上车?还是你家人在别的车厢?”
我注意到这个男人的手腕上有好几个烟疤,还有用针扎出来的刺青,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因为我同学也有纹身的,但不是这种发青的颜色。
我没理他,他笑了笑也就没说什么,然后就掏出了手机。
那时候手机用的人还不多,很多人还在用BB机,我看见手机稀奇得不得了,于是就多看了几眼。
他大概是注意到了,把手机递给我说:“想看就拿手里看。”
他笑起来很好看,现在又这么大方把手机给我看,我一下就打消了很多戒心,我摇头终于回了他一句:“不用了。”
他点头,啪啪啪地在按键盘。
没多久火车上有人卖水,他买了两瓶,一瓶给了我。
我爸妈说不能随便乱要陌生人的东西,他给的水我就没打算要。
“哥,谢谢,我不渴。”我悄悄咽了口唾沫,其实喉咙干得要命。火车上可以打水喝,但是要带杯子,我没杯子,那会也还不流行什么纸杯。
“这么警觉?我又不是坏人,咱们不是刚好坐在一个位置上,我是看你年纪小,又一个人出门不容易,想着能照顾下就照顾下。瞧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他打开水瓶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我盯着那瓶透明的水,喉结也跟着不知不觉地滚动起来。
男人瞥我一眼,笑了:“喝吧,封口的,没毒。”
我犹豫了一会,一把拿过那瓶水一口气快喝到了底。
他笑得更开了,指了指我说:“还说不渴。”
“谢谢啊。”
“不谢。一瓶水有什么好谢的,你这是要到哪儿去?”他开始问我。
别人的一点小恩小惠就让我慢慢打开了心扉,我把家里的那点破事和我这次上车的原因通通交代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摇头:“你这样可不行啊,二十块钱能去哪,你还是回家吧。”
道理我明白,可我不敢回去。
我摇头说:“不回,哪怕饿死也不回。”
傻犟,大概是叛逆期谁都会有的东西,而我自然也不例外。
“小伙子,你二十块钱能干什么,十六岁,太小了,出去找工作也没人要你。”男人的身子探向我:“要不,跟我走,我正好在做点生意,再过两个站就到点了。”
工作?
我突然惊了惊。
我的理想是考大学,考验,甚至是出国。自打我上学以来就一直成绩优秀,好几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
工作这个词让我陡然害怕起来。
我的手心开始不停地冒出汗,手脚也开始轻轻抖起来。
我忽然很想回家,可又害怕那女生家长找到家里来,爸妈对我失望的表情。
眉头越皱越深,偏偏那男人还在我面前喋喋不休。
我突然觉得厌烦起来,那种像是成年人教育人的语气我一点也不喜欢。
“行了,你不要说话了,午饭是不是吃大蒜了,挺臭。”我有些暴躁地对他说。
他一点没生气,反而笑了笑:“跟我走吧,你没路可以走。”
“我知道我们学校办公室的电话号,到时候我真混不下去就让爸妈来接我。”我盯着他说。
他点了根烟抽起来,绿皮火车的窗户那时候还能打开,乘务员说了不能抽烟,可大家都在抽。
我讨厌烟味,呛了几声。
原以为他和我一样也是一个人,可又过了一个站,走过来一个女人,给她比划了几下就走了,又过了十分钟,又来了个男人,也给他比划了几下。
我有点好奇:“大哥,你朋友都不会说话吗?二,三,五什么都是什么意思?”
他的脸色一僵,笑了笑说:“那些都是聋哑人,我的朋友。哥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帮助些被人歧视的年轻人,男男女女都有,你老师应该教过你,助人为乐,好心有好报。”
突然间,眼前这个脸有些坑坑洼洼,手腕上还有烟疤和刺青的男人形象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我从之前对他产生的一丝丝厌恶全消了,特别崇拜地看着他。
“商临,我不会害你的。跟我走吧。”他把烟蒂丢出窗外,转过头看着我。
我还是有些犹豫和担心,只是觉得一个决定可能会改变我的一生,而且快到晚饭时间了,我想念妈做的饭,我饿了。
乘务员开始提示离下一站预计还有十五分钟,我喝了水想上厕所了,于是就和男人说了声去了趟洗手间。
我回到座位的时候他抬手看表,然后对我说:“坐车太闷了,来喝点水,喝完,钱买的,瓶子我要拿走。”
我一听,忙扭开盖子把剩下那几口都喝了,味道有点怪,看人很快不太清楚,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周围都是孩子的哭声。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怔了好一会才想起火车上的事。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笑了笑问:“下次还敢随便喝人东西吗?商临?”
我缓缓地睁大了眼睛,想动,手脚都被绳子捆着,我周围也有像我一样的孩子,但他们都没被捆,因为年纪看上去都挺小的,好多只有三四岁,除了哭还是哭。
“你是坏人?你弄我来要干嘛?这是哪?放我走!”我的声音越提越高。
他弯下腰拍了拍我的脸:“走什么啊。这次动作太大了,有人已经注意到我们了,你他妈就给我好好待着。商临,你都十六岁了,照理我不该把你弄来,要不是看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