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知道他们是感动的,她可以理解,因为她一开始便知道这棉衣后面赋予的意义,所以才坚持要亲手做,就是要让他们感受到,他们是有人照顾的,而不只单单是一群无父无母的孤儿。
如玉发了棉衣,和绿珠喜鹊又给几个女孩儿编了好看的发髻,萧衍正在院子里带领着一群‘小男人’们苦哈哈的在腊月天蹲在院子里扎马步,有一次萧衍对他们说,男人,应该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谁知这群小鬼听完争着要做‘小男人’,是以每次萧衍一来便要训练他们扎马步。
如玉又和他们叙了些话,便回了县衙去,刘妈和刘达已经开始准备年夜饭,朱威武在一旁卖力的劈柴,绿珠和喜鹊也加入到其中,绿珠对朱威武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两人不时的斗嘴娱乐了大家,经过一阵忙活,天也黑了下来,将做好的饭菜上了桌,虽然没有现代标志性的春节联欢晚会,大家说说笑笑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刘妈这一天的劳动所得全在这了,桌上大约有十几道菜,冷盘,热炒,大菜,点心,年年有‘鱼’,更少不了必备的饺子,刘妈还特地给男人们烫了几壶酒,萧衍是极少饮酒的,可架不住朱威武的热情豪爽,也跟着饮了几杯。
朱威武吃像十分勇猛,大快朵颐如蝗虫过境,绿珠鄙夷的说道:“饿死鬼投胎啊!你看你那吃相跟那猪拱食似得,就不能斯文点!”
朱威武满嘴是饺子,口齿不清的道:“再斯文还不一样要吃到肚子里再出来?”
绿珠有些气急败坏,“你!”
“哎呦”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朱威武用力过猛咯了牙,原来刘妈在饺子里还包了钱币,希望来年采个好兆头,不想朱威武这好兆头没取成倒是先牙疼。
绿珠一脸快意解恨地说道:“活该!”
这两人一见便如针尖对麦芒,谁也瞧不上谁,真真是那好冤家,几人摇摇头一笑置之,只剩朱威武在那捂着嘴哎呦哎呦叫唤不迭,再也不敢狼吞虎咽,委委屈屈的细嚼慢咽起来…
一顿年夜饭吃的有声有色有滋有味,夜色渐深,萧衍便起身告辞,朱威武喝得不少,拦着萧衍的肩膀爽快说道:“杨兄弟,别走了,在这睡吧,就睡我那屋!”
萧衍虽也喝了不少,可也知道这样终究不妥当,朱威武是如玉外聘的帮手,而自己是衙门里正经的捕头,住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儿呢,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人言可畏,他不能让自己带给她一丁点的瑕疵让人诟病。
像上一次伴着夜色独自回了家,不同的是这夜更加寒冷彻骨,上一次他得到的是理解,这次他得到的是接纳,朋友…萧衍在心里反复默念这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狠毒书生 三尺白绫
过了年,便是亲朋间的迎来送往,如玉在本地并没有什么亲戚,却一点也不得闲,她身为一方知县,自然有许多人想巴结,一时间县衙门庭若市源源不绝,如玉一律只接受拜访,东西一概一概不收,登门的人见这位女知县虽然不收自己的礼但也不收别人的,略微有些心安,犹是如此,她也着实有些吃不消,几日下来便称病不再见客,让徐恒和朱威武二人一个□□脸一个唱黑脸在门口拦着。
且说嵇家村有一户人家男人叫嵇宝树,有一个闺女嵇秋,名唤秋娘,几年前嵇宝树家的远房侄子钱珙家道中落,据说是得罪了一个大官儿,受其迫害独自一人来投奔这远房叔叔,嵇宝树是个老实人,虽然家境并不富裕,仍是收留了钱珙。
钱珙倒也有志气,硬是考了全村唯一一个秀才,使得嵇宝树脸上亦十分有光,从那以后,更是全家苦哈哈的勒紧裤腰带供他读书,钱珙不负众望,取得了乡试第一名,这更是让嵇家上下如临大喜。
嵇宝树的闺女嵇秋渐渐长大,与钱珙暗生情愫,嵇宝树看女儿也到了年纪,对钱珙也很是欣赏,便将女儿许配给他。
成婚不过几个月后钱珙便上京赶考,故事由此拉开序幕。
钱珙本也是富庶子弟,迫于家道中落,这才流落到那个小小的稽家村,他认为自己并非池中之物,便开始发奋读书,终是让他取得了一番功名,嵇宝树东拆西借给他凑足了进京赶考的盘缠,一到京城钱珙便像是如鱼得水,觉得自己这才是真的活了过来,可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罢了,京里遍地王孙贵胄随便捞一个都是能碾死他的官儿,看尽人情冷暖之后,立誓要出人头地再不受这腌臜之气,要让所有的人都仰视他。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让他取得了探花,本以为要出人头地了,可最后却只得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说穿了就是个打杂的实习生,这让他如何忍得!虽还没上位,但如若没有什么靠山的话,那么他到死估计也就只能是个小小的翰林编修了!不甘心!他不能甘心!
机缘巧合他结识了吏部尚书董治之女董佩莹,虽然这董佩莹只是个庶出,但若和她搭上关系,那么就算是和董治搭上了线,到时候自己再拜到他的门下…钱珙喜不自胜,仿佛已经看见了一条通往仕途的康庄大道,便想着如何能与董佩莹攀上关系,她乃是深闺女子,自己又怎么能轻易的见到她,甚至连递封信都无门,自己要以什么身份去面对她?可惜自己已有了妻子,这个念头一生,便如藤蔓一般在他心底悄然滋长。
终于经过他的不懈努力,将信递了进去,将董佩莹约了在了宝佛寺见面,董佩莹生的算不上绝美,但那柔情绰态却绝非是小门小户的女子所能比的,钱珙本就对秋娘爱意殆尽,上次见她带了面纱,这一次见到原貌惊如天人,免不得一番装腔作势极尽风流。
这董佩莹乃大家闺秀,见过的男人少之又少,眼前这个钱珙长得斯文俊朗,又风度翩翩,还有一番真才实学,满足了她对异性所有的幻想,那一双眼睛如会说话般极尽挑逗,董佩莹既羞窘又慌张,强作镇定与他叙了片刻,便羞臊着回去了。
钱珙见如此情形,便知道十有□□这位董姑娘是对自己芳心暗许了,定了定神,哼着小调溜达着出了林子。
后来二人渐渐暗通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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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珙倚在大树下,董佩莹轻轻偎在他怀中,享受着钱珙无限的柔情蜜意。
“佩莹,你放心,等我这次回家告知亲朋,回来定要向你爹提亲,哪怕他将我乱棍轰出也在所不惜,你且等着吧!我一定会娶你的!”钱珙惯会哄人,说这话时眼底一片赤诚坚毅,董佩莹深信不疑,含羞带怯的点了点头。
故事到此暂且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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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正在书房处理案宗,徐恒来报说道:“大人,嵇家村嵇秋于昨夜死亡。”
如玉赶忙站起身道:“什么,赶快随我去看看。”
到了嵇家,只见屋口一个俊朗的男人抱着一具女尸痛哭流涕,旁边还有几位年纪稍大的老人,其中一对哭的最悲戚的大约就是秋娘的父母了。
钱珙不顾旁的人,声泪俱下,“秋娘,你怎地忍心抛下我,春风万里花狂,秋雨再无梦忆,不知相思几何,从此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钱珙这一番言辞情真意切声泪俱下,直叫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如玉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名唤秋娘的女子,说道:“这位公子,请你起来说话,逝者已矣,还望保重才是。”
杜佩瑶上前检验尸体,掀开死者衣服,如玉转身对一旁的人说道:“请你们先出去等候。”
杜佩瑶翻看了一下,尸体身上有明显的外伤淤痕,脖子上的勒痕应是自缢造成的,又看了下她的□□,然后说道:“大人,死者。。生前大约是被人强行行过欢好之事…”
如玉点点头待杜佩瑶将她的衣物穿好,便叫人进来,钱珙和一对老人仍是面色悲戚,如玉对萧衍说道:“萧捕头,你先带出去等候吧。”
萧衍看了看她,点点头带人出去了。
如玉转头问向三人:“死者生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秋娘的父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支支吾吾不肯说,钱珙一拳砸到墙壁上,说道:“爹,娘,你们别再瞒着了,我们要为秋娘讨回公道的啊!”
顿了顿,对如玉说道:“是这样的,大人,就在昨天,我家娘子上街赶集,路上碰到歹徒不怀好意,将她掳走…然后,然后,轻薄了她。等我今早赶回到家中,却发现娘子不堪屈辱,自缢而死,她怎么这么傻啊!这,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王八蛋!还请阮大人为我娘子做主。”
如玉踩在凳子上,看了看房梁上的吊顶处,的确是自缢而死。
如玉叹了口气,这才看向钱珙,只看他一身浮尘,倒像是经过一番奔波跋涉,遂问道:“你可是从外面回来的?”
“阮大人说的不错,我刚刚从京中回来,本是去京中考科举,上天庇佑让我得了探花,本以为秋娘从此便能跟着我去过好日子了,谁料…竟是等不及,怪我啊!怪我!我要是早些回来估计就不会出这种事了,一切都怪我啊…”
那位老妇人闻言默默拭了拭眼中的泪,嵇宝树将她揽进怀中,也在无言的伤心。
如玉问道:“你们可知道作恶的是何人?”
几人摇了摇头,老妇人抽噎说道:“秋娘从…从昨天回来就一直洗澡,谁也不理,像丢了魂一样,很早就回了屋里,哦,她还留下了这个,说着,将一封信拿了出来。”
“爹,娘,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相公,你们的恩德女儿来世再报,相公…就说女儿不贞,让他,让她休了女儿另娶吧…”字体歪歪扭扭,看来是学了不久。
钱珙恍惚的说道:“这写字还是我教她的,可如今却只剩这几个字…”
“秋娘昨日穿的衣服可还在?”
那夫人带着哭腔忙说道:“在的,在的,昨日秋娘沐浴完走了好远将这身衣物丢掉了,我感觉不太对,就跟着她了,见她丢掉我又偷偷捡了回来,本想问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可谁知道…我这就去拿。”
如玉拿着衣服翻看着,以上有些地方已经脏掉了还有些地方被撕扯,发现在里衣中夹杂着些碎草灰,可怎么会有草灰呢?看来应该是在案发现场带回来的,而里面这些则没收拾干净被遗留下来,如玉将这些草灰收好。
如玉走到萧衍跟前道:“你先带人去路上问问昨日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没…”接着转过头,“你们先为她处理后事吧,有消息我自会让人来禀告的,也请你们节哀顺变才是。”
回了衙门,如玉一筹莫展,眼下这案子一点线索也没有,真是令人头疼,萧衍从外面查探回来,如玉正凝神注视着那一灰,一进门便见她黛眉紧锁,仿佛十分困惑纠结,心蓦地一紧,轻轻咳了声。
如玉抬起头,见是他,忙站起来问道:“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萧衍摇了摇头。
如玉吁了一声长叹,“你说这草灰都会在什么地方出现呢?”
萧衍沉吟片刻说道:“炉灶下,暖盆中,都可能出现。”
“我晓得…”
如玉黛眉微挑,疑惑的看着他问:“何处?”
“破庙,现在天寒地冻,不可能还有人在外面生火取暖,所以可以排除,而破庙这种草灰倒是常见的很。”
如玉赞同的点了点头,如若不是附近的人做的,那么凶手拖着一个女人不可能走太远,可万一凶手不止一个人,又或者凶手骑了马或者马车呢?不过这个作案的地方应当不是一个舒适的地方,不然怎么会又是尘土又是草灰。
“你带人到嵇家寨附近的所有破庙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萧衍领命转身欲出。
如玉急忙叫到“哎!”
“那个…你记得多穿些,天冷…”
萧衍点了点头,在心中暗暗道:有你做的衣裳足矣,不止暖身,还暖心…
作者有话要说: 哎,这章写的很纠结,下次再也不尝试这种费脑子的了,见谅。
☆、狠毒书生 三尺白绫
萧衍带人来到破庙,眼前这座破庙年久失修已经满目疮痍破败不堪,只剩下几扇破烂户牖,屋内立着个断了一条腿的高架条案,估计是因为实在没有利用价值,才没被人也顺了去,再看地上,遍地铺着草灰木屑,常年有乞丐或者借宿的人会在这烧火取暖或烹饪,是以留下了很多灰烬。
旁边有一张木板,四个角用石头垫起,上面铺着套破烂被褥,被角已经翻出棉絮来,最底下铺着干稻草,中央火堆上方还支了个架子,萧衍上前一摸,灰烬中还带着一丝温度,看来人走了不久。
不一会儿,一个一手拎着酒瓶的醉汉走了过来,脸上一个突兀的酒糟鼻,两眼狭眯着,头发脏乱的揪成一团,身上却穿着一件干净的衣物,虽有几处污渍,也不难看出还是新衣,对比他本人来说称得上是整洁了,他如梦如幻的望着眼前的人,三打两晃醉醺醺的说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萧衍一身黑衣锦服,腰间别一把赤色游龙宝刀,脸上一片肃然,皱着眉头盯着他,那人被他盯的有些发毛,待看清了那些官差的衣服,赶紧站好之后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们要做什么…”心里嘀咕道:娘的!不会是昨天那人犯得事儿找到老子头上了吧…怪不得给了老子这么多钱!他娘的!黑心肝烂下水的玩意儿把老子当替死鬼!
萧衍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形容猥琐的醉汉,冷冷问道:“你叫什么?”
那醉汉此时已经完全被自己了,低头哈腰的说道:“官…官爷,小的郭黄。”对自己的身份实在不好介绍,乞丐?无赖?地痞?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这位官差大人问啥答啥,绝不多嘴。
萧衍眉头微拧,有些不耐烦,“你在这里做什么。”
郭黄点头哈腰,说道:“回官爷话,小的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没地儿住,就住这破庙里啦,咋了官爷?”
“昨日未时到酉时这个时间段,你在哪里,做什么?”
黄二狗脱口便说:“回官爷,小的在街上乞讨,乞讨完之后就去福林酒馆儿喝了点儿酒,夜深才回来,怎么了官爷?出了什么事?”
萧衍摇了摇头,这时衙役搜查完跑过来,递给他一枚盘扣,不过这盘扣只有扣头,萧衍拿着端看了一会儿,这大抵是秋娘遗落的物件,收了起来,又问道:这里除了你还有什么人?”
“回官爷,这儿除了小的就没别人了,我们都有各自的地盘儿的,除了偶尔会有人过路暂时借住。”
萧衍紧紧盯着他的双眼,这男人虽浑赖了些,面对他的询问时却并没有露出一个凶手该有的慌张惊惧,点了点头,带着衙役回去了,在回去的路上正好经过福林酒馆,萧衍略一踌躇便又登门去了。
环视一圈叫过掌柜上前来,问道:“昨日可名叫的郭黄的人来这儿喝酒?”
那掌柜的思索了一下,说道:“官爷,每日来我这酒馆的人这么多,我哪里知道他们各个的名字啊!”
萧衍又说道:“大约四十多岁,容貌邋遢,酒糟鼻,见过吗?”
那掌柜一拍手说道:“嗨,官爷您说的是黄二狗吧,他呀,经常到我这儿来喝酒,喝了酒不给钱,不给他酒还赖着不肯走,灌了几两黄汤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就是个无赖,打也不行骂也没用,整个儿就一滚刀肉!”
萧衍点了点头,又问道:“他昨日来你这儿喝酒了?”
“来了啊,不光昨日来了,今日也来了,不知从哪发了笔横财,穿的人五人六的,还给补了些酒钱。”
萧衍皱眉,这么巧?昨日出了案子他就发了横财?又问道:“他昨